蝙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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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反应过度,但她每次用这种语法时我真的感到很不舒服。
由于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而吵架,我只能压抑住不满。
但这种压抑法其实很不健康,因为那像是把炸药往心里堆积。
炸药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危险。
一旦点燃引信,爆炸的威力将十分惊人。
有天晚上我们在山上看夜景时,她说:“如果你爱我,你就会为我摘下天上的星星。”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引信。
“如果妳不爱我,妳就会把裤子脱下来。”我说。
“你说什么?”她吓了一跳。
“如果妳不爱我,妳就会把裤子脱下来。”我问:“妳要脱裤子吗?”
她看着我,满脸惊愕。
“妳看,妳没把裤子脱下来,所以表示妳爱我。”
“你……”
“如果妳不介意,我以后会常常用这种逻辑跟妳说话。”
她应该很介意,因为看完夜景后我们就分手了。
朋友都说我太冲动了,为这种小事分手非常不值得。
我虽然也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我那时才28岁,还很年轻,而且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后找个用正常句子说话的女朋友应该很简单。
没想到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之后整整七年我几乎跟女孩子绝缘。
幸好我的朋友和死党不少,日子过得还算充实,不会空虚。
但朋友们一个接一个交了女朋友,然后结婚,我身旁的人越来越少。
终于只剩下我是孤家寡人。
虽然那些结了婚的朋友老说羡慕我这种单身生活的自由,无牵无挂。
可惜这种自由就像飘浮在空中,虽然随便往哪个方向飘都可以,但也正因为如此,徬徨、无助、寂寞和空虚会紧紧跟随。
不信你问问风筝,它喜欢身上有条线?还是线断了?
当一个人飘在空中久了,会渴望踏在地面的感觉。
我一个人在台南的新市租房子住,没有室友,也没有楼友。
下班后的时间,我通常看看电视、上上网、打打电动。
一个人可以从事的户外活动不多,除了跳楼外,大概就是看电影了。
因此我偶尔会出门看电影。
除了上班、吃饭、看电影会出门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要出门。
如果你可以帮我想到一个,我会很感激你。
刚开始享受一个人的自由时,确实很自在,也觉得世界更辽阔了。
那是一种“没人管我”的状态,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但自由久了便会有“没人在乎我”的错觉。
我的存在感开始变得薄弱,而且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
我很需要一个异性的伴,但我的生活模式很难遇见异性。
老是被动等朋友介绍女孩子给我认识也不是办法,我只能自力救济。
今年一月,某个民间团体扮起红娘,想举办一个男女联谊活动。
“贵死人了。”我看到报名费后,口气很不屑。
不屑归不屑,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所以我毅然决然报了名。
这活动持续一整天,共有30对男女参加。
早上去报到时,发现报到处跟厕所一样,严格区分男女。
承办小姐给了我一个大概只遮住眼部附近的小面具,要我整天戴上。
“绝对不可以把自己的面具拿下,不然就会丧失资格。”她说。
“那么可以拿下别人的面具吗?”
“这……”她愣住了。
这规则我当然明白,我只是喜欢跟年轻女孩多说两句话而已。
为了避免男女只用外貌判断彼此,才会订出必须戴上面具的规则。
而且说实在的,会参加这类活动的男女,外貌大概也不出色。
不过一群男女戴上面具联谊,有时看起来会很像SOD的杂交派对。
我戴上面具,照了照桌上的镜子,脸遮住快一半,看起来好像蝙蝠侠。
“妳有看见我的伙伴罗宾吗?”我问。
“嗯?”她又愣住了。
“那我自己去找好了。”我又问:“妳想坐我的蝙蝠车吗?”
她乾脆装忙碌,不再理我。
整天的活动下来,不管坐车、吃饭、聊天,30对男女都戴着面具。
我除了跟7个女孩接触较久外,跟其他女孩都只是蜻蜓点水,而且连水是热是冷都搞不清楚。
总会有几个男生特别受女生欢迎,也会有几个女生特别受男生欢迎。
能配对成功的,就是受欢迎的男生遇上受欢迎的女生。
不幸的是,我不是受欢迎的男生之一。
活动结束后几天,我打电话给四个女孩子,但没人说有空出来碰面;
而且也没有任何一个女孩主动打电话给我。
看来参加这活动不仅浪费钱和时间,连自信心也被摧毁。
还有什么认识异性的管道呢?
难道要等朋友的女儿长大吗?
那还得再等十几年,缓不济急。而且朋友一定会杀了我。
不然试试交友网站?
我去逛了几个交友网站,网站上那些男生的照片,我一整个觉得怪。
要嘛装气质,侧面向镜头,忧鬱地望着远方;
要嘛装酷,戴上墨镜,摆一张彷彿便秘的脸。
还有一栏要填上文字简述自己或是对爱情的看法。难道我要写上:“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期待与妳成为生死相许的恋人。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我真的要这样吗?
如果真这么写,我一定会因鸡皮疙瘩掉满地而死。
二月的情人节到了,这种天杀的日子特别难熬。
我几乎想打电话到电台,点播梁静茹的《分手快乐》给天下有情人。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得找个人说话,什么人都可以。
拿起手机,打开手【奇】机通讯录,里面存了【书】很多笔资料,这些都是我生命【网】历程中某个阶段的好友或死党。
但他们的脸孔早已模煳,只剩下一组陌生而遥远的号码。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让我按下通话键。
如果人的平均寿命是70岁,那么35岁的我刚好在中点。
人生的前半段,不管是好是坏、是得是失,都已经过去了;
后半段的人生,我要重新开始。
就像电脑速度变得非常慢甚至当机时,会按下Reset键重新开机一样,我决定在我的人生中按下Reset,重新开始。
3。
我在三月中去换了新手机,也办了新门号。
我只告诉家人我的新门号,另外公司方面也得报备。
“你想更改手机号码?”人事部门的熟女说,“为什么换手机号码?
你失恋吗?旧的门号合约到期吗?新的门号有优惠吗?”
“因为……”
“算了。”她打断我,“我不必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我在心里OS:马的,那妳干嘛还问那么多?
这是个40岁的熟女,我没兴趣跟她多说话,填了新号码后就闪人。
新手机用了半个月,只有几通来电,耳根清净不少。
也没有人打电话来说:“嘿,我要结婚了。喜帖要寄到哪?”
以前接到这种电话时,我总是想跳楼。
手机通讯录里我只储存家人、同事、主管和公司的号码,因为只有这些人才会有理由打电话给我。
然而在四月的第一个假日晚上,手机突然响起。
我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是一组号码,表示不是通讯录里的人打来。
“喂。”我按键接听,语气有些谨慎。
“你回来了吗?”是个女生,声音很甜美,但对我而言却是陌生。
“嗯。”
虽然应了一声,心里却纳闷。什么叫回来?我今天一直没出门啊。
“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电视。”我说。
“哦。”她说,“好看吗?”
“还好。反正只是杀时间而已。”我终于忍不住问:“请问妳是谁?”
“你认不出我的声音吗?”她笑了,“你说过我的声音很好认耶。”
“不好意思。妳可能打错了。”
“呀?”她似乎很惊讶,“你忘了我了吗?”
我从来就不记得有妳这个人,又该怎么忘了妳?
“小姐,妳应该打错了。”我说,“请问妳要找谁?”
“就你呀。在南科当电子工程师,姓蔡。”
“蔡什么?”
“你只告诉我你姓蔡呀,这手机号码也是你给我的呀。”
“我是姓蔡没错,而且我也是电子工程师。但是我不认识妳啊。”
“怎么会不认识?”她说,“在Blue wave,我们见过两次面。”
Blue wave是家pub,同事偶尔会在星期五晚上相约去那里。
上个月我刚好也去了两次。
“可是……”我极力回想,根本不记得在Blue wave新认识了谁,“我应该不认识妳。请问妳叫什么名字?”
“我是韩英雅呀。”
“韩英雅?”我问,“妳是韩国人吗?”
“第一次见面时你就是这么说。”她笑了起来,笑声依然甜美,“现在竟然装作不认识我。”
“我真的不认识妳啊。”
“别装了。”她的笑声还没停止,“再装就不像了。”
“这……”
“这什么这,不要再玩了。”她停止笑声,“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在Blue wave做百威女郎了。”
“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我不适合做百威女郎呀。”
“我什么时候说过?”
“喂,你再装傻我就不理你了。”她说,“你怎么不问我改做什么?”
“妳改做什么?”
“我改做海尼根女郎。”
“那还不是一样。”
“我逗你的。”她又笑了,“我目前还在找新的工作。”
“喔。”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说的话我听进去了。”她说,“先这样,不打扰你看电视了。bye…bye。”
她挂了手机,我没说bye…bye。
我挂了手机,仍然是一头雾水。
依她的说法,她曾在Blue wave当啤酒促销小姐。
但我真的不记得在Blue wave认识她啊。
莫非我喝醉了以致于忘了她是谁?也忘了给过她手机号码?
我真有那么醉吗?
我问了一起去Blue wave的同事,大家都没印象有她这号人物。
如果在pub碰到穿着清凉的酒促辣妹,我们一定会跟她多说两句话。
就只是两句话,根本不可能进一步交谈,更别说留下姓名跟手机了。
虽然我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但也只能当作是某种巧合的误会。
几天后的傍晚,我正准备下班时,手机响起。
又是陌生的号码。
“你在做什么?”她问。
“正要下班。”我说,“请问妳是?”
“你又来了。”她笑了起来,“我是英雅呀。”
啊?又是那个声音很甜美的女生。
“能不能请妳再确定一下?”我说,“我应该不是妳认识的那个人。”
“明明就是你。还要确定什么?”
“妳确定妳没打错电话?”
“这手机号码是你给我的,我打了,你也接了。不是吗?”
“可是我不认识妳啊。”我说。
“你跳针吗?为什么你老说不认识我?”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费很贵,别再玩了。”她说,“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哦。”
“什么事?”
“我找到工作了。”她很兴奋,“在餐厅。”
“恭喜恭喜。”我说,“但是……”
“不说了。我该准备上班了。”她说,“bye…bye。”
她挂了手机。我整个人呆住,久久无法动弹。
“谁打来的?”同事问。
“喔。”我回过神,“一个我不认识的女生。”
“你不认识?”他很纳闷,“那你还可以跟她哈拉?”
“因为她说她认识我啊。”
“什么?”轮到他呆住了。
我跟他说起这女孩打电话给我的经过,也简单说了我们通话的内容。
“这是诈骗电话。”他说,“现在的诈骗手法层出不穷,你要当心。”
“诈骗电话?”我吓了一跳。
他说最近流行声音嗲的女生打电话给男生假装认识或乾脆直接搭讪,然后约男生出来见面,见面后通常会带去莫名其妙的美容护肤中心。
进去后她立刻拿出几瓶保养品,告诉他做半套保养三万二,全套六万。
如果男生不付钱消费,几个彪形大汉便围过来。
我听了冷汗直流。
其实我知道的最新诈骗手法是有人打手机给你后很快就挂掉,如果你好奇回拨,对方会跟你拖拖拉拉,想尽办法延长通话时间。
因为这种电话是贵死人的付费电话,你收到帐单后会想跳楼。
诈骗手法跟电脑病毒一样,随时会有新病毒出现,而且越来越厉害。
各式各样的诈骗手法其实已经逐渐摧毁人性,为了避免受骗上当,只能把所有人都当成贼来防。
我认为同事说的有道理,那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应该是诈骗集团。
只要我不回拨、不跟她见面,她大概也不能骗走我的钱。
好可惜啊,声音这么好听的女孩,如果不骗钱而改骗感情,我倒是很乐意被骗。
在一个假日下午,我午睡正酣时,突然被手机响声吵醒。
“喂。”我迷迷煳煳,躺在床上按键接听。
“我明天就换新手机了,我唸号码给你,你拿支笔记下来。”
“嗯?”
“快去拿笔。”她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等你。”
我醒了一半,是那个自称韩英雅的诈骗女。
“等等。”我假装拿了笔,但其实我还躺着,动也没动,“好了。”
“你要仔细听好哦。”
她放慢速度把号码唸了两遍,然后再逐字唸了一遍。
“要记得哦,这是我的新门号。”她说。
“嗯。我记下了。”
“那你唸一遍给我听听。”
“啊?”我完全清醒了。
“你唸呀。”
“0968……”我坐起身,努力回想刚刚听到的号码。
“是0986。”
“喔。”我说,“0986……519……嗯……”
“592才对。”她的声音突然变冷,“你为什么没拿笔记下来?”
我当场被抓包,不禁满脸通红,说不出话。
我和她都没说话,气氛变得静默而诡异。
“为什么要骗我?”过了一会,她终于打破沉默。
“我……”我还是说不出话。
“再见。”
她说完后,立刻挂上手机。
即使她是诈骗女,我也应该光明正大告诉她不要再骗了、我不会受骗,而不是虚与委蛇、敷衍应付。我这样的行径,也是一种欺骗。
而且她说再见时,似乎带着一点哭泣的声音,她应该很伤心吧?
为什么我要伤害她呢?
我很羞愧也很自责,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