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淡墨痕-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礼炮齐鸣之后,在场的重要官员依次讲话,最后一个便是他。
深灰色的西装中规中矩,经典的英式款型,愈发显得腰身挺拔,身长玉立,站在一排宽面富态的中年人当中,犹如鹤立鸡群,每个人看过来的第一眼必定会落在他的身上,无一例外。
他讲的无非是一样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枯燥乏味的词句被他清润的声音娓娓道来,竟能让人不由自主的听在耳中,印在心上,美男的美丽果然无匹。
云瑄站在台下的观众当中,看见老师配了贵宾的胸花展在台上,花白的头发随风起伏,微微发福的身体站得笔直,眼里满是欣喜与自豪,兴奋的如同孩子。在陈子墨讲到TS实验室对项目的支持并表示感谢时,老师兴奋的眼神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师徒二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有今天的结果,一切辛苦付出都已值得。
陈子墨站在台上,不动声色的往下面的人群淡淡一扫,便轻易的发现了她。
她站在前排,正嘴角含笑,专注的望着台上,却不是他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自嘲,是啊,她当然不会看向他,大概在她的眼里,只当他是路人丁,连路人甲都算不上!
以前那些令他感动的细心和关怀不过是因为她人好,对任何人都好。她待他一向客气有加,亲切不足,并不像面对褚凤歌时的轻松自在。
就连那次送她回学校,也是推让再三才肯上了车。要不是她碰巧接了个电话,他恐怕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她已经打算买学校的集资房,并且因为没毕业不能办贷款,只好找别人借钱付全款。
电话那边的“马哥”,正是告诉她钱已经打进了户头,嘱咐她查收。
那时候,其实她已经和他们很熟了,每次见面褚凤歌都免不了要和她斗嘴,而他也会在某些酒宴结束后不请自来的过去她那里讨一杯热茶。
他以为,无论是借着凤歌妹妹的名头,或是TS与他们合作的关系,她同他们算是站在一起了,却不料,她在遇到为难事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不是他们,明知道那几十万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事儿,却宁可找别人……
原来,他们不过是外人,他不过是自以为是!
那次,他破天荒的没有送她上楼,将她在楼前放下便即刻离开,速度快得她甚至来不及掩饰脸上的惊讶。
可是,有什么好惊讶的?既然她当他们泛泛之交,他不过是顺了她的意罢了。只是,车子转过楼头,他就后悔了,也许,她是一早便跟旁人说好了的,不好临时变卦而已?
他在心里存了些愧意,但想着隔几天便是她的生日,于是精心备了礼物,打定主意负荆请罪去。
他其实早留了心,那份TSW的方案里有她和老师的详细资料,自然少不了她的生日。
可是,她还真是不厌其烦的带给他“惊喜”,可惜这次只有惊,未见喜。
那天他早早的从一场宴会中脱身,带了几分酒意来到她的楼下,想起她不愿见他喝了酒开车,于是开了车窗散酒气。
秋意渐凉,落叶飘零。他坐在车里暗自惭愧,想不到一把年纪了,竟然又重温毛头小子的伎俩,心怀忐忑的等在女孩楼下……
正打算下车,却看见楼门口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穿了白色的长裙,纤细秀丽。嘴角一挑,但见她笔直的自他的车前掠过,奔向远处以个捧着花的男生面前。
笑意未展,已冷冷落下。果然,她哪里会与他心有灵犀?不过是换了一辆车,她竟然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就那么心无旁骛的经过,在他的眼皮底下奔向别的男人!w
刚刚压下去的那点微薄酒意重新涌上来,直冲脑仁。
眼前犹如扯起了一层薄雾,什么都看得见,又什么都看不清。当那捧盛放的百合被拥进她怀里的时候,他只觉得掌心慢慢变得湿冷。
垂下眼帘,懒得再看下去,于是身随意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倒车、刹车、调头离开,不去管刺耳的轰鸣和满天的灰尘,只想快快离开。
那之后,他毫无异议的接受调派,全凭老爷子安排,不几日就来了这里走马上任。
对他的顺从,家里的长辈很满意,以为他终于放下坚持,改邪归正了。连父亲都在电话中语气和缓的跟他多说了几句。
前任留下的烂摊子让他很是辛苦了一阵,不过他不在乎,反而觉得庆幸,忙到没时间睡觉也好,自然也没时间去细想那日纷乱的心思,索性放下。
倒是褚凤歌看不下去了,开玩笑的劝他,即使他想效仿孔明也不必急在这一时,鞠躬尽瘁的机会往后多得是。
此刻,看着台下安之若素的倩影,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愚蠢,竟然蠢到用工作麻痹自己,明知那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半年多的超负荷工作,除了身体的疲惫之外,一切都丝毫未变。今日重新见到她,胸中压抑的想念竟然完全不顾他的意志,全盘奔涌而出,可见他的逃避有多失败。
云瑄低头随着众人一起鼓掌。
年轻英俊的书记自然是媒体追逐的焦点,独他一人,便不知道谋杀了记者们多少胶片。
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茫然四顾,感觉一道冰冷无比的目光从她的身上迅速离开,下意识的往他的方向看去,却只看见一个冷淡瘦削的背影。
仪式后照例是现场参观和庆祝晚宴,领导们不过是走走过场,记者们纷纷为了各自的目的围追堵截感兴趣的目标。
陈子墨是理所当然的焦点,是被众星捧着的那轮明月,她这颗小小微尘自然没有机会近前,终于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与他同在一方天地的共处。
无论如何,还是不要碰面的好,褚凤歌不在,左右都是尴尬,何必自讨苦吃?云瑄悄悄提醒自己,尽量少出门为妙。
启动仪式之后,主办方还安排了一个开放论坛,共同探讨相关领域的技术方向和实践应用。
所谓的开放论坛,其实就是同行之间的联谊会。老师是论坛的特邀嘉宾,又有许多老朋友许久未见,自然要再逗留几天。
国内相关领域的实验室并不多,研究人员相互之间大多认识,老师连着被相熟的教授们拉去聚餐,体贴她可能不习惯老头们的话题,还特意找了一位来自西北的帅哥给她做伴,据闻是那所实验室新晋的博士生,导师恰好是自家老师的老同学……
两个被师长陷害的人相对无言,云瑄面对陌生人本就话少,对方也不是擅长辞令的人,除了专业之外,再难找到话题,只得在酒店金碧辉煌的餐厅里埋头苦吃。
他们的座位恰好临窗,抬眼就可以望见远处沉静的海面,天色刚刚见暗,太阳此刻正在海面上载沉载浮,照得海面上一片金色。
餐厅门口突然人声嘈杂,有很多人影进来,但只片刻又恢复了安静。云瑄并没有看热闹的爱好,只在混乱开始时紧了紧眉头,连头都没抬。那博士倒看了几眼,轻轻“咦”了一声,云瑄抬头,他忙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终于熬到一餐结束,两人同时松了口气,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笑,都是老师交待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找来服务员结帐,却被告知“已经结过了。”博士扭头问,“是哪位结的?”服务员微微一笑,摇头说不方便告知。
博士还在奇怪,却见云瑄的脸色蓦的一变,于是很及时的止住话头。
回到楼上的房间,她的心一直惴惴不安,隐隐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试图揣度他的意思,却徒劳无功。
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蓝色的屏幕上闪烁的是当地的固话号码,前面几位有些眼熟。
接起来,那边一片沉默,只有极浅的呼吸声,伴着似有似无的电流声静静传来。她只好也沉默,却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那边的人,也忽然想起那几位熟悉的号码正是来自这间酒店的总台。
“你上来,2408!”漫长到令人心慌的沉默后,只得这几个简短字句砸过来。
云瑄对着已经漆黑的屏幕,内心纠结。
褚凤歌有事耽搁了,到现在还没有赶到,她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单独见面,真的不想。
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想好是否要听他的命令上楼去,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缓慢而坚定,只扣扣几声便停住,然而那份沉稳的气度,却让她连假装不在的勇气都消失不见。
安静的走廊,晃眼的顶灯。
他就站在那片鲜亮的灯光下,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浅色衬衫,背抵着墙壁,微微仰着头,双手习惯性的插在口袋,潇洒俊朗一如从前。
只是,那眼角眉梢透出的清浅倦意,让她一时失了进退,只呆呆的扶着门把手,看着他英俊的侧影发呆。
“怎么,打算就在这儿谈?”他侧转头,寒星般的眼睛微微眯着,冰冷四溢。
“没……请进。”云瑄叹气,在他的面前,她又何时占过上风。
侧身让过,落后一步把门带上,微微留了一道缝隙。“怎么,怕我意图不轨么?”清冷的声音自薄唇中缓缓吐出,无比的寒凉。她的心突然一颤,皱眉看向依然回转身的他,笔直英挺的身姿立在她的面前,俊朗如昔,说着令她心冷的话。
“怎么会?”她轻轻的笑,淡淡的瞥,带了丝涩涩的自嘲,“陈少的眼光何时差到需要对我怎样的地步……”不过是为着他如今的身份,不想授人以柄罢了,却被他如此刻薄!
他的神色更冷,紧紧抿了抿唇,狠狠看了她一眼,转身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修长的双腿舒展开,靠在那里闭目不语。
气氛一下子冷掉,她看看微微有些苍白的他,轻轻咬了咬唇,细不可闻的一叹,走向门口小小的吧台。
陈子墨靠在沙发里,一阵阵的倦意袭来,连日绷紧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竟然睡意朦胧的盹着了。等他睁开眼,发现灯光早已调暗,整间屋子只剩桌边的台灯还亮着,她就坐在那儿,整个人都笼罩一层淡淡的昏黄光晕下,专注的看着电脑屏幕,就像以前在她的地方,他在沙发上喝茶休息,她就坐在那个超大的茶几边安静的敲打键盘。
下意识的低头,果然看见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壶茶,伸手一探,还温着。冷硬的表情终于缓和,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清亮的茶汤缓缓注入茶杯,水流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轻缓脆响,入口,仍是淡淡清香。再转头时,墨黑的星眸中已满是柔和。
“找不到那么多材料,只泡了些菊花。”她转过身,斜着倚在椅背上看他。小憩片刻的陈子墨,精神了许多,那双墨瞳总算又能熠熠生辉,不再暗淡无光。
“很好喝。”他笑起来,仿佛黑夜里绚烂的极光,绚丽得令人惊叹。“过来,我们谈谈。”他看着她,半年多未见,她虽是明媚如昔,但似乎瘦了些……
云瑄稍稍迟疑,还是躲不过么。
云深不知处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贾岛
……………………………………………………………………以下是正文…………………………………………………………………………
幽暗不明的空间纾解了她的紧张,温暖如初的一壶茶消融了他的怒意,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复刚见面时的剑拔弩张,反而像老友重聚般的温馨融洽。
陈子墨看着旁边安静饮茶的她,暗暗感叹古人“灯下观美人”的咏叹,诚不欺也。
云瑄举着茶杯,等他开口。
每次单独面对他时,总会不自觉的紧张,完全不似面对褚凤歌时的自然无拘。
她可以跟褚凤歌无所顾忌的斗嘴抬杠,反正那家伙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话多得算得上是半个话痨,每每跟她斗得不亦乐乎。
陈子墨却不然,那么冷静淡然的一个人,却总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尤其是与他独处,她总会下意识的关注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在意他每一次情绪的变化。这样做的结果,她总是轻易的被他的情绪牵动,不自觉的按他的愿望行事。
时间久了,他开始习惯她的善解人意,她也开始习惯他的安静沉默,两人之间似乎有了某种默契,连褚凤歌都说他们两人更像兄妹。
可是,她心里知道,习惯并不一定都好,这样的相处于他们而言,未必是好事。理智如她,敏感的察觉出平静的相处之下暗藏的危险,也知道避免伤害的唯一途径便是抽身离开,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又何止一个太平洋?
明知不可能的靠近,又何必为了那点自欺欺人的甜蜜而飞蛾扑火?折了翼的飞蛾已经够多,不差她这一只,又何必多此一举?
只是,未等她避开,他已经先一步离开,而且离开的果决无比。她当时想,这样也好,她终于可以做回原来的她,努力生活,照顾母亲才是她的一切。
然而,世事总难料。
在她试图重回往昔的努力中,那个清冷淡漠的身影却总是挥之不去,如今,又以如此强势的姿态霸道的重回她的世界,而她,一如既往的不知所措。
“你……”陈子墨动了动唇,却发现不知该从何说起。刚刚在套房里没等到她,于是沉不住气的过来,心中本就有些火气,在走廊上压制了许久,却在她谨慎的留门时全数爆发。她的暗讽令他几乎失控,费了多大力气才保持住冷静。
他来这里本来是为了质问她,刚刚跟她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那日楼下赠花的男生是哪个?为什么宁可找别人借钱却不肯对他开口……却不曾想,身边多了她的存在,竟那么容易的睡着了。
再醒来,早已没了来时的怒气,只想与她尽量多的共处,哪怕只有片刻。许多话早想告诉她,却千言万语无法出口,心中满涨的情绪始终找不到出口。
云瑄抬头看他,灯下那对琉璃般的黑眸此刻光华流转,流光溢彩,那目光仿佛有生命,紧紧的抓住她不放。她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似的,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牙齿无意识的咬在粉红的唇瓣上,泛起青白的一圈牙印。
“松开。”他轻缓低喃,修长的手指抚上那一抹嫣红的苍白,强迫她松开齿关,还红唇的自由。“不要咬它。”
指下的肌肤一如记忆中的柔软滑嫩,触手温热,让他舍不得离开,也不打算来开。顺着她的脸颊轻缓抚弄,沉醉于美好的触感和温馨的气氛,那些原本质问的话再未能出口,心中只余重聚的欣喜。
突兀的铃音似惊雷,炸碎了弥漫在二人之间的暗昧情愫。云瑄飞快的侧头躲开他的碰触,起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