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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暗夜潜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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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的世界并不如大家所想的是无数的冤鬼或不冤鬼或坐或跪或躺,没日没夜,永恒地痛苦呻吟。这样的场景在地狱里当然是有的,这些人都被关在一个地方,叫病尸殿,阳世里面叫做医院。
地狱里也有街道,这里的建筑极尽光怪陆离之能事。它根本不需要符合什么物理规律,全凭亡魂们的意念构造。
地狱街上没有一点声音,所有身形无声无息地飘来飘去。阎王、观音、如来佛三大神化身走在地狱街里。观音和如来佛都是天界的,天界里面清规戒律非常多,建筑大多既宏伟又古板。在地狱街里,只要亡魂们高兴,房屋的外形可以随意改变。所以我明白了人们发明鬼斧神工这个成语时为什么把鬼斧放在前面。如果阳世能有这么一条瞬息万变智慧无穷的街道,人们该是多么的幸运。
因为地狱是人们死去后的安息地,所以地狱里也遵守阳世的时间制度。地狱里的白天由灯神掌管。白天的时候,整个地狱都是一片惨白。这种惨白根本不能称之为光明,幸好地狱里面最不需要的就是光明。这里的鬼魂害怕光明,两大神仙一大魔王走在这样的街道上也觉得毛骨悚然。亡魂飘过时,便感觉一股阴风。不过还是有热闹的地方的,古人街就是地狱里最热闹的地方。来这里的人都化身为古人的模样,青衫长袖,绫罗绸缎。这里有茶馆也有饭铺,这里有酒楼也有烟花巷。这里也有赌场,不过一年只开张一次,因为阳世的人只有在春节和清明才给阴间的人烧钱。赌场只在春节那天开张,清明烧给亡魂的钱让他们平时过日子。赌场唯一开张那天魂山魂海,那些真正的赌鬼们喝雉呼卢,热闹非凡。赢了钱的继续在古人街潇洒,老本都赔了的只好去地狱街飘荡。因为地狱就要有地狱的样子,要的是阴森,要的是凄冷,所以阎王明文禁止多说话。每只鬼每天只允许说三句话,每多说一句会被扣掉很可观的一笔冥币,而长时间做到不开鬼口的会得到嘉奖。而不说话的魂大多汇集在地狱街,所以这条街才可怕。
到了入睡时分,灯神会发出提示,这时店铺打烊,游魂归巢,然后灯神意念启动,整个地狱重归黑暗,世界一片死寂。两神一魔趁着地狱之光熄灭前赶回了阎王殿。阎王爷细心周到为二神各自安排了性情相符的住处。如来佛住在万重阁,观音住在玉瓶轩。一听玉瓶轩这名字就知道是阎王刻意为观音专门建造的。晚上即使整个地狱一片黑暗,阎王殿却始终是要灯火通明的。整个阎王殿的范围里,除了主殿阎王殿四壁妖魔鬼怪狞厉森然,其他地方居然都跟阳世差不多,这儿在晚上有地狱里唯一的色彩。观音所住的玉瓶轩在晚上更是流光溢彩,阎王为此也算是用心良苦。
我在观音和如来佛携手共游地狱的同时,由于魂都被带到地狱了,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如同一只行将就木的瘟鸡。我伏在课桌上没精打采地,大家看了都很同情。我也知道这种会危及自身健康的同情不会维持多久,所以我在感冒加重的第二天下午就自己跑回家了。那天下午刚好上完两节课,我实在是撑不住了,脑袋昏昏沉沉并呈现一种有规律的刺痛。我整个身体无比难受,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第三十四章 病尸殿

 千里和老飚将我搀扶至校门口,然后看着我坐上三轮车。那时我已经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到家,不出所料我妈是打麻将去了。我试图躺在床上休息,但是鼻子堵塞血压上涌,差点就一命呜呼。我把枕头放到书桌上,然后趴到上面沉沉地睡去。中途我不断在半昏迷状态中摸到纸巾,抹去鼻涕。
也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我听到我妈站在我房门口问我:“你怎么这时候跑回来了?”我剧烈地咳嗽,咳得一直痛到胸,再痛到腹,再痛遍全身。我说:“感冒了,难受。”然后静静等待着我妈勃然大怒的发作。
因为类似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在一个不冷不热的天气里,下午突然大雨倾盆,下课时的走廊里有人兴奋地尖叫,也有人莫名的伤感,湿气一波接一波地往站在走廊上的人扑过来。我跟何胖子动也不动地站着,像是在接受苍天神秘的召唤,然后不约而同地往楼下走去。大滴大滴的雨水很有力地砸在自己身上,那一刻,我们两人仿佛得到一种解脱与释放。我们全身湿透却在大雨中狂舞起来,没有任何顾忌地舒展身心。反正漫天席地里莽莽苍苍,谁也看不真切。出得学校后,我们骑着单车一路狂飙,奋力冲过积水的街道时,更是一通乱叫。我知道那时的自己被忘乎所以的情绪左右着,我们几乎丧失理智的行为惊动和触怒了许多路人,而心在获得短暂的放飞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空白。它诡异地嵌进我的心脏,于是我感觉自己的心从拳头大小变成一片空落落的虚无,然后又阴又冷的失落感无孔不入,滋生进我身体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现实开始嘲笑落汤鸡一般的我们,到了后来我们是如此漫无目的地游荡,游到最后实在太无聊了只好回家。
以前我只知道鲜艳可以欲滴,苍翠可以欲滴,原来疲劳也是可以欲滴的,而且滴得很厉害。激情是最耗费体力的,我站到家门口时真是累得滴答响,话都不愿说,我只想赶快进屋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那时大概是四点多钟,我急切地将门打开,猛然发现我妈站在门口。我心下正奇怪我妈怎么没去打牌,一句话冷冷地送了出来:“谁叫你这个时候回来的?”目光里俱是绝望。我妈说完话明显不想看到这样的儿子,转身去了我的房间。而我心里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母亲看到自己儿子全身湿透,且外面下着大雨,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母子之间无声地对峙了几分钟,如此漫长的几分钟。我从没想到,父亲的离去,对我们这个小家庭的打击是如此巨大,我也知道事情如果恶劣地发展下去,我就是我妈唯一的希望了。爱与怨恨,为何这般的纠缠不清。我气愤地把门一摔,又冒雨骑车回学校了。那天晚自习我坐在教室里瑟瑟发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了自己两三个小时,最后我叫了辆三轮车回家。那天唯一的奇迹是我没有感冒,我和我妈的矛盾大概僵持了两三天,最后我妈败下阵来。在我写作业时,我那胖子妈送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进来,还笑着狠狠捏了一下我的脸。我妈出去替我重新关好门,我注视着那杯牛奶良久,泪花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终于还是掉了下来。我在很久以后跟我妈又在亲似姐弟的谈笑里骂我妈太讨嫌了,拿着亲情做幌子,害得儿子暗地落泪为之蒙羞。我说要这事传出去了,你儿子多丢脸啊,牛高马大地居然为了一杯牛奶掉马大的眼泪。此时我妈的伏魔掌早已探至我腰际,我知道一声惨呼是在所难免了。
我脑袋又沉又痛,仿似要炸开了,神经在那一刻却还是有些紧张,我怕我妈顺手就拿个闹钟砸给我。事实证明我妈还是没那么残暴的,那个胖子轻轻走过来,看到我奄奄一息的模样,不借助重感冒脑膜炎等生化武器是决计表演不出来的。立时伸出一只温暖的手放在我额头上,接着便开始她的大呼大叫:“天啊!我的崽!怎么烧得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点跟妈说!”我有气无力地说:“女娲再牛也只能补天,天什么时候却成您的崽了。”我知道我妈现在心里只有对儿子的关怀和担忧,一瞬间仿佛回到美好的从前。我忍不住又作弄一下我妈,我妈却是神情严肃,又神神鬼鬼地在屋里跑来跑去,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一会儿姜茶、饼干、牛奶都给弄到我桌上来了,我妈说:“先喝了牛奶和饼干,再喝姜茶。”“真的是,说话着什么急啊,你儿子要是能喝饼干早搞世界巡回表演去了。”不过说真的,喝牛奶时那暖暖的感觉,让我觉得感冒也是一种幸福。
晚上,我给财神打电话请了个假。我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在胖子娘的悉心照料下舒舒服服地睡了。我懒洋洋地睡去,我带着无限温馨凝聚成的微笑,向着万劫不复的地狱沉沦。
地狱里面有个地方叫病尸殿,性质跟阳世的医院差不多。第二天我妈带着我去医院检查时,观音和如来佛刚好也来到了病尸殿探望冤魂病鬼。病尸殿里的哀魂,大多是身前患有重疾无法医治的或者是心里积压了太多怨恨的。他们无日无夜地低声哀喊,他们饱受最残酷的折磨。
医院这种鬼地方,十个人中就有十个人不愿来。尽管医院是给病人带来希望的地方,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医院是种不详的象征,它是阴阳之介。无数怨气的笼罩,死亡,恐惧,无处不在。
我一靠近医院,脉搏开始动荡不安,周遭再热闹的人来人往,在我眼里都是漠然。我不停地咳嗽,眼泪、鼻涕、口水一起来,卫生纸擦了一张又一张。于是我坐在大厅里等我妈给我挂号时,我就格外想念我不感冒时的样子。不感冒的时候,再无精打采,只要听说有美女看,那种活力瞬间的恢复使我都不知道我的神经系统是怎么调整和运作的。一个没反应过来,那还不当场瘫痪啊。而我现在要死不落气地忍受着坐站躺都不适的难受,恨不得把脑袋砍下来放一边。不过事实证明高烧还没把我烧得疯掉。
我的肺部照了X光,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肺部是那样清晰。医生告诉我它很健康,只是右下支气管带点黑。然后我看到刚才照X光时排在我后面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手中夹着根白沙,另一手拿着张肺部图,烟翻雾滚地就来到医生面前。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肺部整个一片漆黑,原来吸烟是这么恐怖!我就想以后打死我也不吸烟了,哪怕玩儿也不成。
医生给我开了几瓶药水,这点小小的药水一共花了我妈三百多。而那个时候,我和我妈两个人加起来一个月也就用一千块钱。
接下来我就在医院打了三天点滴。我的感冒,我的咳嗽一点点好起来。我是处处都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快点好。我知道随着药水流进我身体的,是千万年下来,一直都崇高无私的母爱。
最后一天当我神清气爽终于可以出院时,我在医院里一条幽暗的走廊里看到一个推车,推车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从头到脚绑着厚厚的绷带,其中一只脚还被吊了起来。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哪里,躺在与我相对的走廊的另一端。那段幽暗的药味浓烈的走廊,如同九幽暗界里突然冒出来的异域空间,横亘在生与死、希望与绝望之间。我心一阵狂跳,撒开腿就往外跑。

第三十五章 一段对话

 七天之后,观音和如来佛参观了地狱城里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地方之后,也完成了他们的使命。阎王爷破例解除一天只能说三句话的指令,于是整个地狱城在观音和如来佛返回天庭那天变得比凡世还热闹。阎王爷在迎仙台目送两位神仙远去,良久不能言语。当阎王爷走回到地狱街时,看着这些欢乐的游魂,心下颇多感慨,最后叹息一声:“魂民们,今天就尽情欢乐吧!”
在我打点滴的几天时间里,发生了件让我们母子意想不到却又是天天在盼望的事情。
我在打点滴的第二天下午,上完两节课然后请假去到医院。我感冒已经稍有好转,而回到家时我妈又为我精心烧制了几样好菜,我胃口大开以风卷残云之势狂吃四碗。晚饭后我回到书桌前,我知道我妈还有一道例行公事的项目,所以那本《行者无疆》一直压在课本下按兵不动。果不其然,十分钟后,我妈端着一玻璃杯麦片来到我房间,又是提我耳朵又是捏我脸的,不厌其烦地要我给她好好争气,于是我十分不耐烦:“知道啦,别紧得扯我耳朵,搞得我同学都知道我耳朵大就是从小拉伸训练接受多了。”
行者无疆,光听名字就已经把我深深吸引。我跟随着余秋雨的脚步,借着他的成熟的眼光与思想,用我年轻的心去感受欧洲一座一座遥远得近乎梦幻的美丽城市。我在想着,如果哪一天我也能去到那些地方,会有什么样的精彩等着我。远在他乡的风情,城堡,童话,风车,雪原,会以怎样的姿态迎接我让我着迷。
我看书正出神,电话却响了。我以为肯定又是我妈的那些麻友,所以也没在意。但是过了好一会儿,我察觉到今时不同往日的异样氛围,原来应该大声喧哗大笑不断的聊天场面并没有出现。我好奇的同时也预感到是不是我爸打电话过来了。
我什么事都没做,安静地双手伏在书桌上,我爸和我妈在客厅用电话小声说着话。我希望我妈能够原谅我爸,所以我在我房间里有点紧张。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我妈叫我接电话,从我妈脸上没看到我所想见到的神情。我妈这么倔强的女子,那一口气还真是不容易消。我拿起电话,听到熟悉的声音。我有点懵,毕竟相隔这么久还是有些生疏了,也不知道是该叫爸还是四哥。稍微犹豫下,然后“喂”了一声。四哥对我说话的语气始终还是那么亲切。他告诉我人生有很多事情真的很难用简单的对与错去判断,他说他的冒然离开是源于他的自私。“对与错我不太明白,我十几年来都住在这么一个安定的小县城,阅历浅得还不至于让我思想延伸到这么复杂的方面去。”四哥说:“也对,不跟你说这些,你现在这么大了,有自己的认识很好,平时多注意锻炼身体,我不在你们身边,你要多照顾你妈。”最后被问到了我的学习情况,问我对学习是否感到厌烦。我支支吾吾地招架,说学习情况还算稳定,平日里也有学习,但成绩老有点上不去。四哥听我言不由衷模棱两可的,便语重心长地叹息一声说:“我知道学习不容易,学习很枯燥,但现今社会上到处都只认文凭。我们家没什么关系,就只能靠你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我对这些说教早已司空见惯,顿时有些不耐烦说:“为什么文凭就是才能的唯一象征,谁说只有读书才有出路了。我就不信这个邪,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拿到一纸文凭。那是什么文凭啊,是一无是处的文凭。那些呆板的教材只会伤人脑细胞,根本学不到什么东西。”四哥顿时提高声音:“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不要太偏激了,知识终究是知识,你掌握了它们并且可以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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