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凤钗-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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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醉桥的脑海中又跳出了许久之前在余县高家时的那个夜,他们也是相距得这么近。他现在只要伸出手,就能再次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想起她在怀中时的那种娇软感觉,他忽然一阵口干舌燥。
不行了,他必须要说点什么。
“今天……”
两人忽然同时开口,等发现对方也在说,又同时闭上了嘴,看着对方,然后齐齐笑了起来。
这意外的小插曲仿佛一下叫人放松了下来,片刻前的那种紧张也消去了不少。
“你想说什么?”
他看着她,微笑着问道。
明瑜抿嘴一笑,双手背在伸手,微微侧头打量了下他,道:“今天山中桃花开得很美,白塔寺上的游客题词也颇有趣。”
谢醉桥摸了下自己的眉,小声道:“我今早在山中游时,一半在陪墨儿玩耍,另一半心思……都在你身上,实在没留意那些……”
明瑜噗一声轻笑起来,见他额头微微有汗,朝他又走得近了些,他已经能闻到她身上散出的那薄荷香了,忽然想起自己还一身是汗,怕熏到她,忙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道:“我方才出了一身汗……”
明瑜从自己袖中摸出一块丝帕,微微笑道:“我给你擦下。”说着已是到了他身前,抬手擦他额头的汗。
湖绿色的春衫袖口随她上举的手堆垂了下来,露出她皓白的半截臂膀,腕上套了只翠绿的玉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他送她的那只。
他的鼻息中满是她动作时带来的满袖暗香,额头的汗刚被擦去,下一刻立时便又沁出了一层,连她也终于发现了,笑叹了口气,收回了手。
谢醉桥忽然又有些失望。
“你很热吗?把衣服脱掉;我给你擦下汗。”
他听见她对自己这样轻声说道,含着笑。
他的心脏仿佛被锤子猛地击了一下,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脸却一下涨得通红,又是惊喜,又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傻瓜,你想什么呢?”明瑜笑得眉眼弯弯,又叹了口气,终于认真道,“我其实……还想看下你背后的伤处。不看一眼,我心中始终难安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为了坚持写到相见部分,所以更晚了。摸摸……
大家晚安。
78、第七十八章 甜蜜蜜(下)
“我是听你外祖无意提到了,这才过去问她的。晓得了这事,我心中……”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两人站得近,明瑜说话时,微微地仰着脸。其时有南风从半开的楹窗中徐徐涌入,拂动她鬓角垂落下来的一绺发丝,发丝仿佛有了生命,调皮地舔弄她的面颊,玉白肌肤上片刻前染上的那层桃花之色还未散尽。
谢醉桥看得也起了丝毛毛的痒意,仿佛那发丝也在扫弄他的脸庞,极力忍住了才没伸手过去把它挑开,忽然听她声音渐消,一下醒悟过来,急忙道:“没事,我皮糙肉厚,也不觉疼,早好了……”
“给我瞧瞧吧,看过了,我才放心。”
明瑜摇了下头,看着他的目光中有一丝羞涩,更多的却是坚决,谢醉桥又如何能抵挡?一寸寸败退,强压住已如擂鼓般的心跳,终于慢慢背过了身去,解下了上身的外衣。
宽肩窄腰,后背的每一寸肌理中仿佛都隐藏了蓄势待发的力量。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年轻身体的修复力极强,他后背的伤处早落疤愈合。只是当初的那一场鞭笞,现在却仍不可避免地在他后背留下了道道深色痕迹,被边上古铜色的肌肤映衬,看起来有些狰狞。
感觉到自己后背在被身后那女孩的目光在温柔地舔舐,谢醉桥忽然打了个激灵,全身的毛孔瞬间仿佛都大张开来,又一阵热意涌了上来。
汗水从他贲张的肩背上慢慢渗出,汇聚到中间的那道凹槽处,然后飞快地滚落下来,消失在腰际处的衣物中。
“你看,我没骗你,已经没事了……”
他喉咙干涩,有些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别动。”
正要回头的时候,他听到明瑜出声阻拦,整个人随即僵掉。
她正用帕子在轻轻拭擦自己后背上的汗。
明瑜望着眼前交错的鞭痕,到现在看起来还是那样触目惊心。
“真的不疼吗?”
她轻声问道,声音里满含了心疼和和不忍。见他立着一动不动,终于忍不住,抬手用指尖轻轻抚触了下那道最刺目的伤痕。
仿佛被烙铁烫了下,又仿佛,被压抑了许久的对她的渴望随了她指尖的这个碰触而寻到了一个爆发口,他猛地转身。她被吓了一跳,呆呆望着他,摸过他后背的手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而另只手上的帕子已经掉落了下来,像一只白色蝴蝶般地最后匐在了她的裙裾之侧。
谢醉桥不再犹豫,伸手握住了她那只停留在半空的手,一扯,她站立不稳,扑到了他怀中,脸颊撞到了他的胸膛之上,鼻端立时被男人的气息所萦绕。
明瑜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方才那举动的意味,而他甚至还衣衫不整!
她的脸涨得通红,心慌意乱间,下意识地微扭了□子想逃离,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腰肢已经被他的一只臂膀给箍住了。来自于他年轻身体的火热轻而易举地透过她薄软的春衫,渗入她的肌肤。她微微颤栗了下,再不敢动,更不敢抬头看他。
南窗中熏风仍一阵一阵地拂过,午后的春阳透过窗外的竹隙照了进来,如碎金般点点洒落在地,一只雀鸟啾鸣着从竹丛中飞起,拖出一道欢快的余音。
时间凝固了,只剩她这样闭着眼睛依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健的心跳之声,感受着肌肤相贴的亲昵。
“阿瑜……”
谢醉桥低头,在她耳畔轻声唤了一句,觉不到她的回应,他松开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尖巧的下巴,她被迫睁开眼,正对上一双炽热的眼眸。
“阿瑜,我想亲你。”
他低哑着声音,飞快说道。仿佛怕她拒绝,话音未落,明瑜只觉自己身子一轻,两脚悬空,原来已经被他轻而易举地抱起,放坐到了身后书架凸出的台面上,他的身体微微俯了过来,双臂撑在她身侧。他的气息再次将她包围了起来。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像蜻蜓点水般轻轻拂过,带了丝试探的味道。
“别……”
理智提醒着明瑜,他们这样是不对的,他们还没成亲,她必须要把他推开。但是一双手刚搭在他胸口,那火热的触感就仿佛烙铁般烫得她飞快地缩了回来。
“等成亲了,你再……”
她再次发出这样低弱的娇声,气喘吁吁。
谢醉桥低头凝视着被自己箍坐在书台上的女孩,看着她酡红的脸颊和微微颤动的睫毛,终于再次轻轻亲了下她的唇,把沾在她面颊上的那一绺发丝轻柔地捋到了耳后,站直了身子,长长呼吸了口气,柔声道:“好,我听你的。”
少了他的压迫,明瑜的呼吸这才顺畅了起来,忽然看见他还赤着膀子正对着自己,脸又一热,小声道:“你把衣服穿好。”
谢醉桥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笑着摇了下头,很快便整好了衣服,伸手将她从书架台面上抱了下来站定,又俯身拣起了地上的那块丝帕。
“给我。”
她向他伸出了手。
他笑了下,摇头。
明瑜略微咬了下唇,伸手去抢,他急忙避开,两人压着声笑闹了几下,忽然听见外面响起了安墨和春鸢说话的声音,原来是他已经睡醒了,到处找自己的姐姐。
明瑜一怔,那帕子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又见他俯身过来,在自己耳边低声道:“阿瑜,我明日就要走了。我会想你的,你等着,我到时候亲自到你家去,把你娶进我家的门。”
一阵甜蜜之意从她心头流过。
“好。”她柔顺地应了一句,“墨儿寻过来了,我先出去了。”
他笑了下,微微点头。
第二日谢家人被送走,阮洪天亲自送到了埠头,回到家中,与江氏说了送别的情景,夫妻二人感叹了一番,只等着八月婚期到时嫁女了。
谢醉桥离去前,还特意到随禧园中拜望过阮老太太。或许是人逢喜事,老太太此后竟精神大好,念起自己那兄弟时虽还难免有些伤心,只身子却一日日又好了起来,全家都松了口气,明瑜更是高兴。她更相信谢醉桥也一定能躲过前世的那场灾祸了,既然自己的外祖、祖母都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皇帝十月秋猎,她那时已成他的妻。他的那一场劫数,就是她这一世能否与他白头的第一场考验。她有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是卷三了。
卷三: 春深富贵花如此,一笑尊前醉眼看
79、第七十九章 花嫁(上)
芙蕖亭亭,木樨吐芳,转眼便入八月。整个江州城的人谈论最多的,不是下任知府到底是谁,也不是中秋佳节,而是荣荫堂阮家嫁女的消息,随着日子越近,这话题更是被议论得热火朝天。
八月十八,江州北城门外,阮洪天与谢如春等一行人在城门口处候人,边上满是闻讯而来围观的民众。
“听说了没?当初将军府送来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如今荣荫堂的嫁妆也是一百二十八台,丝毫不逊王侯之家。且那箱子比寻常的还要大一倍,一色用紫檀所打,半人高,四尺横、三尺宽,一抬就抵得上旁人的三四抬。听说前头几抬装满金玉首饰的,两个壮汉都抬不动,定要四人才行。”
“阮家的大姑娘本就是阮老爷的掌上明珠,如今出嫁,嫁的又是将军府公子,若非有这最高一百二十八抬的规制,便是再多一倍,阮老爷也出得起。”
众人闻言,发出一阵啧啧声。
“我家有个侄儿在州府衙门里做事,前几日我听他说,西北如今不太平,谢将军驻兵在外,赶不上这婚期,所以他两家商议了,就在咱们江州先把这喜事办了,新婚夫妇再一道北上。我只听说过谢家公子的名声,却没见过。听说他今日要到,这不,我才赶了过来看热闹。”
“将军府祖上本就是我们江州的,在此地成婚更好!听说到了二十一日的婚期,阮老爷在荣荫堂设宴一百桌,还要广散喜钱,真叫我们沾光了。”
“来了,来了,快看!”
众人正低声议论不停,忽然看见城门口处一阵骚动,阮洪天和谢如春都已迎出去,忙都闭口看了过去。远远见到一行车马从官道上过来,旌旗飘展。待行得近了,见当先的那个骑马青年,蓝衫乌履,腰佩宝剑,神情轩朗,目光漆亮。他看到出城相迎的人,迅速翻身下马,朝城门大步而来,风高高卷起他衣袂袍角,恣意潇飒。江州民众从前何尝见过这般风采的人,一个个都看得目不转睛,心中齐齐喝彩。
谢醉桥大步到了阮洪天和谢如春面前,见过了礼,笑道:“有劳叔父和岳丈了。冯公公就在后面。”
阮谢二人不敢怠慢,到了那架绘彩朱漆的马车前,见两个小太监扶着个着了宫服的富态宫人下了马车,正是奉旨南下的正德身边大太监冯公公。
“小女出嫁,竟能得公公奉圣上之名主婚,实在是我阮家之幸,公公一路颠沛,阮某万分过意不去。”
阮洪天迎了上去,躬身道。
当年正德驻跸意园时,阮洪天对这冯公公自也结交打点过,冯公公此番代圣南下替谢阮两家主婚,自然也是客气,略微摆手,“好说好说,皇上体恤谢将军为国奔波,这才有这恩赏,咱家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看了谢醉桥一眼,又笑道,“这一路过来,若非顾着我这把老骨头,醉桥怕早就已经到了!”
谢醉桥被冯公公调侃,晓得自己这一路南下是急了些,也只笑而不语。冯公公与谢如春亦叙了几句,重被请上马车,一行人这才往城里而去。路上两边民众这才晓得还有个奉旨南下在婚礼上代今上为这两家主婚的大太监,更是称羡不已,直到前头那一行车马走得连影子都不见了,众人这才议论着慢慢散了开来。
八月二十,乃是明瑜十五岁的生辰之日。当初谢阮两家定了八月二十一的婚期,也正有这样的考虑。如今万事俱已妥当,只等谢家明日前来迎娶了。
照了本地的习俗,今日男家的迎亲太太不但要过来送上婚礼所用的喜服盖头,且女孩不论年纪,也要在这一日方可由迎亲太太为她上头挽上妇人髻,戴上男家送来的一支首饰,表示已经备好嫁为人妇了。谢家没有当家太太,且明日南门谢府被充作临时的男家娶亲之地,谢夫人自然担起了这重任。到了吉时,谢夫人便准时过来,被迎进了阮家的大花厅中。
明瑜披了一头长及腰下的乌亮青丝,身着绯红中衣,烟霞色罗裙,跪在厅中的软垫上。身侧矮几之上放有两个鎏金雕花水盆,一边的漆盘中盛了木梳和蜜油。
谢夫人叫丫头挽起袖子,伸手到一个盆中净了手,用块帕子擦干,这才为明瑜梳起了个半高云鬓,梳头完毕,往发髻正中端端正正簪了支带来的赤金衔珠凤钗,左右端详了下,这才起身朝看着的江氏笑道:“一早就晓得瑜丫头容貌出挑,这一装扮,她若说江州第二,只怕再也没哪家姑娘敢说第一了,和我家侄儿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她说着,一边的春鸢已经将面镜子举到了明瑜面前,明瑜望着镜中的自己,黑发金钗,光耀灼灼,少了几分少女的稚秀,多了女子的婉约与华贵,她定定望着,又有一阵做梦般的晕眩之感。
上过了头,便是开脸,江氏早请了江州城中一父母子女双全的妈妈过来。那妈妈坐南朝北,朝明瑜面上涂了粉,咬住红色双线,拉成十字状,一边飞快绞着汗毛,一边嘴里笑嘻嘻念道:“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小姐胎胎产麒麟……”
明瑜闭上了眼睛,面庞之上传来的些许刺痛之感驱散了方才的梦幻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