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尘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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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殷仲冷冷的说:“帮的上就帮,帮不上你就认命好了。反正也是你傅家的事……”
傅宣忙不迭的拱手作揖,正要说话,却听帐幔外小厮的声音急匆匆的唤道:“傅爷?”
傅宣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不耐烦的转头问道:“又怎么了?”
小厮战战兢兢的递上一封竹简:“刚才在门外见着许爷了。这是许爷让送进来的。说他半个时辰后来取。”
傅宣一把夺了过来,眉头已是紧紧的皱成了一团:“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小厮偷偷瞟了他一眼,结结巴巴的说:“他说这最后一道考题简单得很,请爷把去年药材进账的错处挑出来就好……”
傅宣的额头青筋直跳。黑着脸展开竹简,目光要杀人似的扫过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咬牙切齿的说:“还是去年的账……”
殷仲听到“药材进账”几个字,带着一点征询的神气转头去看苏颜。苏颜忽然就明白了他带自己来这里的用意。心下一松,垂首笑道:“我尽力而为。”
傅宣大喜过望:“这位兄台……”
殷仲冷冷打断了他:“你的时间很充裕么?”
傅宣连忙收住了话头。客客气气的捧上竹简,又亲自端来笔墨。
苏颜凝神看那竹简,果然是一份药材的账目。这原来是她做熟了的东西,细细看去,果然有几处标价与自己记忆当中出入颇大,一一用勾了出来。
“在下虽然不是过目不忘,但是经过手的东西,大致印象还在。”苏颜从头到尾再细细查看了一番。一抬头,见两个男人或深沉或诧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的怔了怔,才又说道:“账目的错处,应该都已经挑出来了。”
傅宣接过竹简,目光却还在犹疑不定的来回打量苏颜。就听殷仲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们的差事就算完了,傅少爷,我们是不是可以退席了?”
傅宣回过神来,目光匆匆扫过竹简,神情已是大见轻松:“哪里话,二哥可是帮了我的大忙。既来了,总得让兄弟好好做个东道。何况今晚还有竹青姑娘的飞鹤舞,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说着将手一拍,帐幔外的使女捧着酒菜鱼贯而入。
殷仲瞥了一眼身旁的苏颜,她正带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全神贯注的盯着珠帘后面的舞姬。似乎是头一次到这样的地方来。
殷仲弯了弯唇角,无声的笑了。
一回眸,却见傅宣带着一副古怪的神情正来回打量着自己和身边男装的苏颜。他原本也只见过苏颜一两次,没有认出她来丝毫也不奇怪。只是,看他古怪的神色,似乎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新的误解……
殷仲不禁有些好笑,日后该如何跟他解释倒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他放下酒杯,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了面前使女们一式一样的青色布裙,心头忽然掠起了一丝异样的警觉。
珠帘外,那一群白衣舞姬已经退了下去。几个大汉正抬着一架肩辇缓缓走进舞池。肩辇上一位薄纱覆面艳妆女子盘膝做飞天状,姿态曼妙。
舞池内外顿时一片寂静。
肩辇停在舞池的中央,几个大汉无声的退了下去。远远的,传来几下牙板,清越动人。艳妆女子轻舒玉臂,随着袅袅响起的鼓乐缓缓起舞。悠悠然一个旋转,秋水一般的眼波有意无意的向他们的方向扫了过来。
傅宣微微眯起了双眼,摇头晃脑的说:“竹青姑娘的飞鹤舞……”
话音未落,一阵奇异的寒意蓦然间自身侧袭来。
苏颜骇然回首,却见满眼都是团团舞动的青色,青色当中又夹杂着一道道耀眼的刀光,正向着他们袭来,凌厉的刀风一时间迫得人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与此同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尖利的呼哨,一团刺眼的刀光如同闪电一般由外而内,瞬间搅碎了珠帘,直刺向距离最近的傅宣。
碎珠挟着莫名的力道四下里溅开,苏颜闪避不开,被一粒碎珠重重的划过额角,带起一阵热辣辣的疼痛。一缕热流滑下额头,顿时模糊了视线。朦胧的红雾中只见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用力将她推倒在膝榻上。
殷仲在推倒苏颜的同时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条案。条案重重的撞上最前面的青衣使女,这女刺客不及躲避,捂着双膝踉跄倒地。身后一人一脚将她踢开,凌厉的刀风毫不迟疑的逼向殷仲的肩头。殷仲迅速让过这一刀,反身抓起膝榻旁的一对青铜烛台迎了上去。长刀重重砍在烛台上,溅起了一团耀眼的火花。女刺客轻轻巧巧的一个旋身卸去了回震的力道,鬼魅般的身影微微一顿,漫天刀光重又当头罩了下来。
珠帘外已然乱做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
苏颜晕头晕脑的在膝榻上撑起了身体,却见肩辇上起舞的艳妆女子不知何时闪进了轩厅,正从傅宣的肩头拔出长刀来。苏颜不禁惊叫出声。那女子一脚踢开傅宣,冷森森的两道目光随声望了过来,毫不迟疑的举起了长刀。苏颜动弹不得,感觉到森冷的刀气已然袭到了面前,下意识的闭起了双眼。
只听“扑”的一声响,一团腥热的液体溅了她满身满脸。随即,一个重物沉沉的落在了她的身旁。一睁眼,却见那持刀的女子栽倒在她的身边,距离她尚不足一臂远。一架二尺高的青铜烛台深深的扎进了她的侧颈,几乎将她钉在膝榻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胸口汩汩流下,已将半个膝榻染得通红。
苏颜眼前阵阵发黑,想离她远些,无奈手脚俱已酥软,一动也动不了。一双眼睛却不受控制的望向了殷仲的方向。殷仲手中拿着另外一只青铜烛台,正和两个青衣的女子缠斗在一起。他们的动作太快,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蓦然间一声惨叫,一个青衣女子仰身跌倒,半张脸已然血肉模糊。另一名女刺客略一分神,殷仲已经一脚踢在她的胸口上,将她整个人踢得直飞了起来,重重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苏颜清晰的听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一时间惊骇得怔住。连闭眼也忘记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的尸体慢慢的顺着墙壁滑到在地,在雪白的墙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猩红。
帐幔外面呼啦啦涌进来几个人,一起跪倒在地。当先一人战战兢兢的膝行两步,重重磕头:“下官……下官……”
殷仲缓缓转过身,将手里的青铜烛台“当”的一声掷在他面前。
众人一惊,刹那间满室寂静。
殷仲的眼中饱含杀意,不加掩饰的一一扫过了跪在他脚边的人。尽管不敢抬头,还是感应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的冷戾,跪着的人缩俯得更低,恨不能缩进地底里去。
苏颜也怔住的望着他。这一团诡异的寂静和遍地的狼藉都让她产生了一种梦魇般的恍惚,仿佛那个傲然站立的身影就是传说中浴血的罗刹……高高在上的操纵着尘世间的杀戮。仿佛……他站立的地方有着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需要仰视,视线才能到达他染满鲜血的脚底。
对于她的视线,他仿佛天生就有某种神秘的感应。殷仲转回身,默默的与她对视。
眼里的杀气一丝一丝消散开来。
殷仲垂下眼眸,目光再度扫向了跪在他面前的人。眼底重又涌起令人惊心的冷戾,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威严,沉甸甸的爬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片刻之前还充满了旖旎的空气,此刻却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满眼都是刺眼的血渍:地上、墙上、他的身上……就连他的声音,都如同嗜杀的猛兽一般充满了血腥的味道:“章大人……你每一次都出现的这么及时……”殷仲围着他慢慢的踱了两圈,双拳慢慢握起,浓烈的杀意自眼中一闪即没。
那歪带着官帽的男人面无血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磕头。
苏颜疲惫的垂下头,却见那刺客的血已将自己半边身体都浸透了。刺目的鲜红仿佛顺着白色的衣衫一直涌进了她的心底里。一时间,只觉得寒凉入骨。
脚步声渐渐靠近,感觉到了那两条向自己伸开的手臂,她竟有一刹那的瑟缩,却不知该往哪里躲——他身上的血腥气甚至比她身上的更浓。
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轻轻浅浅,却让人不寒而栗:“傅爷我就交给你了,若是他有什么闪失……”
被他称为“章大人”的男人忙不迭的磕头:“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已经请来了城里最好的郎中……”
“是么?”殷仲轻声笑了:“章大人真是有备而来啊,不愧是……”
章大人毛骨悚然,伏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苏颜想睁眼,却偏偏不敢睁眼。感觉到了环拥着自己的手臂中所蕴含着的力量,满心的惶恐当中却又奇异的混入了莫名的心安。身不由己的垂下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上。
血腥也罢,杀戮也罢,似乎都没有那么可怕了……
行走中的人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苏颜清晰的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下意识的睁开眼,最先扑入眼帘的,是他肩头的一团醒目的血渍。
苏颜怔了怔,一时间分辨不出究竟是他受了伤,还是仅仅沾染上了别人的鲜血?
此刻的他们,正顺着楼梯往下走。楼梯下面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原本华丽的大厅此刻已变得凌乱不堪。所有的客人都已被官兵赶到了大厅的一角,整间大厅里鸦雀无声。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立刻就看到了那个人——那个隔着半个大厅和他对视的男人。
相貌清瘦的男人,苍白的肤色微微带着几分病容。一双黑湛湛的眼睛却神采飞扬,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那样诡异的神色,竟让人分辨不出究竟是挑衅还是欣赏。
殷仲的手臂紧了紧,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而苏颜却清晰的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叫做“杀气”的东西。
下意识的抬头向那男人望去,那一双黑湛湛的眼瞳正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深沉的目光里饱含着意味不明的浅笑和不加掩饰的……轻蔑。
居然真的是轻蔑——苏颜不禁讶然。
一回眸,却见殷仲肩头的一团猩红似乎比刚才更加醒目——他真的受伤了。
第十一章
厚软的门帘轻轻挑起,来不及探头进去,一股浓郁的药香已经扑面而来,混杂着丝丝缕缕的桂花香,瞬间将他暖暖的裹入其中,竟让他微微的有些失神。瞬间的恍惚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如同风里飘飞的薄纱一样轻轻掠过心头,带起一丝忧伤般的柔软……
殷锦手上还挑着帘子,怔怔的站住了。
屋里的人却没有注意到门外的不速之客。苏颜正歪坐在膝榻上,小心翼翼的照看着炉子上咕嘟作响的药罐。苍白的雪光穿透了素色的窗纱,静静的扑在她的身上,在她的周围制造出一圈朦胧的光雾,连她纤细的指尖都仿佛变成了半透明的白玉。清滟滟的,象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
氤氲的水汽扑上来,苏颜不由得眯起了双眼。小心翼翼的将药罐从膝榻边的小炉子上撤了下来,倒进条案上的空碗里。
药是养血安神的寻常方子,加入了少许的桂花露,便完全褪去了逼人的苦涩。每日早晚各服一碗——却不是给自己。
昨夜的血腥很快就在她的心里浓缩成了一件事:他受伤了。
无法肯定他肩头之所以受伤是不是为了要护着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果没有她在场,那么他在还击的时候一定会更加的无所顾忌。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苏颜的眼前迷迷蒙蒙的闪过那一朵绽放在他肩头的猩红色的花——因他全然的不在意,反而让她滋生出些微的疼痛来。直到这时,她才恍然间意识到对于这个救了她的人,她几乎一无所知——他始终都站立在一个自己无法企及的地方……
心中再度涌起昨夜摔倒在膝榻上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无力。却又无从猜测这这几近忧伤的无力感究竟因何而来……
他们从撷芳楼出来的时候,石钎已经在台阶下候着了。他的身上也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甚至比冬夜的寒风更加的凛冽。她看到他们交换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色,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心里不是没有好奇。然而,她却深知那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事——连那一点若有若无的好奇她也不应该有——她不过就是离园的一个下人罢了。
“二爷怎么站在这里?”门外传来秀娘和婉的声音:“外头风大……”
苏颜抬起头,帘子已经挑了起来,秀娘正小心翼翼的拍打着殷锦大氅上沾染的雪花。殷锦解下大氅,用力搓着自己冻红了的脸,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苏颜俯身行礼,脸上情不自禁的浮起了浅浅的笑容:“二爷不是每天都要上课的吗?怎么有空跑到离园来?莫先生呢?”
“莫先生风雅着呢。”殷锦撇了撇嘴,懒散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这样的大雪天,自然是跟那些酸书生们作诗赏雪去了。你的腿好些了?”
苏颜点头,见他眼光只是来回打量条案上的药碗,忙笑道:“这是给侯爷熬的药。秀娘这就要送过去的。”
“我大哥?”殷锦一怔,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神色:“他怎么了?”
苏颜不知该如何讲述昨夜的事,一时间微微的有些踌躇。
一旁的秀娘笑道:“侯爷此刻正在书斋里跟石统领说话。二爷一起过去看看吧。”说着俯身端起了条案上盛放药碗的木托盘。
“等等,”苏颜说着,将手里摩挲良久的那支发簪放在了药碗的旁边:“这个,也给侯爷带回去吧。”
晶莹剔透的白玉虎头簪衬着乌木托盘幽沉沉的颜色,竟异样的惹眼。苏颜硬生生别开了视线,殷锦却“呀”的一声叫了出来:“这不是我大哥的发簪吗?”
苏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昨晚侯爷有事带我外出,我扮了男装……”话未说完,触到秀娘一双了然的眼睛,立刻不自然的垂下了头。
“你居然扮了男装?”殷锦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他肯定是看你的发簪是女儿家的样式,怕露了馅……”
耳畔传来秀娘的微微一叹,却是冲着殷锦说话:“我这就送去书斋。二爷一起过去吗?”
殷锦连忙点头,又凑过来嘱咐她:“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苏颜点头,视线有意无意的始终落在那支发簪上。心头掠起的丝丝苍凉一波一波涌入了眼底,最终也只是无言的低垂了头。
天空中阴云密布,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被撕碎了的纸屑一般,随着凛冽的北风上下翻卷,比起刚才却明显的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