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尘埃-第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韩子乔摇了摇头。
“那个人……”苏颜低着头吞吞吐吐的说:“那个人是来找我的。”
周亚夫原以为深夜来访,必然是有什么隐情。没料到她这么干脆就承认,反而有些诧异起来:“是你认识的人?”
苏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踌躇半晌,犹犹豫豫的说:“我只知道这个人叫顾血衣,似乎就是他帮助那个叫黑纱的女人抓了我,这一次也是那个女人让他来的……”
周亚夫和韩子乔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几分震惊。
苏颜却没有看到,她依然垂着头,一副为难的神色:“他起初要把我带去交给黑纱,后来又改变了主意,还给我吃一粒叫做融香丸的东西……”斟酌再三,她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说出荣安侯府——眼下的事已经够麻烦了。
然而她这样的一番话配合了不自在的神态,却不免让旁边的两个人想到儿女私情上去。周亚夫还没有说什么,韩子乔却抚掌笑道:“听说这个顾血衣是江湖中最出名的美男子,可是真的?”
“是么?”苏颜流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人我只见过两次,两次他都戴着面具。所以……”
韩子乔长长叹气,神情十分的惋惜。周亚夫又好气又好笑的斜了她一眼,转脸望向苏颜说:“我对融香丸倒是略有耳闻。据说这是血衣门的奇药,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
韩子乔半信半疑的撇了撇嘴:“骗人的吧?”
周亚夫笑道:“道听途说罢了。不过,我听说若干年前有一位武林名宿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便是靠着三颗融香丸化险为夷。”
苏颜“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难怪我今天一早起来,腿脚也站得住了……”
韩子乔拍了拍她的脸,别有深意的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肯给你……”
苏颜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至于他为什么给我……一时间也说不好,不过跟你想的是不一样的。那样的人……最后以后都不要再碰到了。”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那一句“要不我此刻杀了你,取你的血来炼药……”肩头不由的一抖。
韩子乔正在帮她梳头,立刻就感觉到了。她抬头瞥了一眼周亚夫,周亚夫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说:“不见最好,那人是血衣门的掌门。血衣门在江湖中亦正亦邪,口碑并不好。这些江湖上的是非,我们能避则避吧。”
两个女子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韩子乔将她的头发都束了起来,扭头冲着周亚夫笑道:“看,怎么样?”
周亚夫侧过头细细打量,苏颜的眉毛已经描粗,只是肤色过于苍白,男装的扮相不免柔弱了些。抬眼看到两个女子殷殷期盼的神色,又不忍说破,只好含糊的说:“还好。”
韩子乔自己退后两步,歪着头端详,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一个俊俏的小书生。”
苏颜有点害羞,却又想着自己此刻是男装,竭力想要做出镇定的神气来。韩子乔笑得更厉害了,周亚夫嗔视着她,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颜瞪视着两个人,到底没绷住,哧的一声也笑了出来。
正笑闹间,就听外面一个清冽的声音放肆的大喊起来:“周大刀?你躲在哪里?知道我来了怎么也不出来迎一迎?!”
周亚夫一愣,立刻喜形于色,顾不得房中还有旁人,立刻跳了起来:“刘老七?!”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个人呵呵笑着走了进来。
逆着光,房间里的人一时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只能看得出这人身量很高,宽宽的肩膀,全身上下都裹在一袭银灰色的貂裘里。华贵中又透着几分洒脱不羁。一边搓着手往里走,一边呵呵笑道:“韩姐姐屋里果然暖和,难怪周大刀都不肯出来迎迎我。”
周亚夫在他肩上用力捶了一拳,笑道:“我以为你要到晚上才能赶来,怎么此刻就到了?”
这人反手一拳打在周亚夫的肩上,呵呵笑道:“我可不是急着见你,一年没见韩姐姐了,这两天就嘴馋韩姐姐的手艺呢。”
韩子乔连忙拉着苏颜一起行礼,神态却十分熟络:“一年未见,七爷更精神了。听说府上添了一位小世子,子乔先恭喜七爷了。”
苏颜猜不透这人的身份,一时拿不准该如何称呼,只得先随着韩子乔行礼。刚直起身,就听他笑道:“韩姐姐这里几时多了这么个文文弱弱的小伙计?”
韩子乔笑道:“这是我的远房族弟苏颜。家里没有什么人了,我接了来管帐。七爷可要多关照些。”
走得近了,才看出这人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一张微黑的容长脸,眉目清秀,细薄的唇角总是含着几分浅笑。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苏颜,嘴里漫不经心的说道:“好说,韩姐姐的弟弟,便是我刘符的弟弟。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要客气。”
苏颜觉得这人年龄虽然不大,说起话来官腔却打得十足,不由得有些好笑。垂头应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韩子乔知道两个男人之间有话要说,便喊来厨房的人开始张罗早饭。苏颜的腿脚虽然还有些虚软无力,但是前前后后跟着走几步还是撑得住的。
几个人布好早饭,韩子乔拉着苏颜先辞了出来。走到门边时,从半开的门扇里模糊传了出了刘符的声音:“咱们明天动手可好?”
周亚夫低声说:“我打算带着子乔和她弟弟一起去……”
刘符满不在乎的笑道:“好啊。你每年都说要带着韩姐姐一起去,每年都食言……”
周亚夫笑道:“哪里是我食言?你不知道……”
韩子乔抿嘴一笑,轻手轻脚的合上了门扇,回过身拉住了苏颜冰凉的手,轻声说:“这下好了。”
苏颜不禁有些歉疚:“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韩子乔拉着她的手默默的在园子里走了几步,轻声一叹,眉目之间也随之流露出几分轻浅的惆怅。随即象想到了什么似的勉强一笑:“你刚刚好起来,在外头别再着了凉,走吧,我送你回房里歇着。”
苏颜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到底没忍住,轻声问道:“周爷的这位结拜兄弟,到底是什么人?”
韩子乔笑道:“他是楚国的七王子。虽然有些浮夸,却是个讲义气的人,性格也随和,不难相处的。”
对于跟他们一起出行的计划,苏颜虽然多少存着顾虑,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素白的一方手帕,露出来的一角上用淡淡的丝线错落有致的绣着几朵桂花。不用再看第二眼,殷仲便已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宽袖下的手慢慢收紧,殷仲的面色却一如既往的的淡漠。
对面的男人甩出了这样东西之后,便怡然自得的斟满了自己的茶杯,水汽袅袅上升,淡淡的茶香无声的在小小的凉亭里氤氲开来。他漫不经心的嗅了嗅茶香,抬起桃花般绚丽的眼瞳狡黠的一笑:“侯爷觉得这茶味道如何?”
他身后的轩窗开着,一树红梅朝着窗口斜斜的横过粗大的老枝,胭脂般的颜色和他身上深红色的长衫交相映衬,明艳得让人睁不开眼。
他的肤色是轻浅的褐色,眉目的颜色墨一般浓重,却精致如画。春水般的眼眸不笑时亦仿佛荡漾着层层动人的涟漪,宛如梅花丛中幻化出来的一个妖魅。
殷仲别开了视线。这样一个始终隐身幕后,一直跟他作对,却又有意无意想要跟他做朋友的人,此时此刻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反而让人有种谜底过早揭开的乏味。
也许,仅仅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他不得不出面的程度吧。尽管在殷仲的潜意识里,一直想要避免这么一天的出现……
殷仲忽然笑了,阴郁淡漠的神色也瞬间舒展开来,“顾掌门到底想要什么?”
顾血衣微微一愣,随即笑微微的眯起了眼:“侯爷说的,在下不明白……”
殷仲静静的凝视着他,寒星般的眼瞳里一点一点浮现出碎冰般的犀利。无声的对视中,暗潮涌动。
顾血衣最先移开了视线,垂下眼睑沉沉一笑,说:“侯爷总是这样不给人留情面吗?”
殷仲没有出声,伸手取过了石桌上的手帕,轻轻抖开。素白的帕子上是几个如同胭脂般鲜红的小字:“有人算计侯爷,侯爷万事当心。”
殷仲看着这几个熟悉的字体,心头漾起丝丝莫名的惆怅。如果她从来都不曾在意,那又为何送这两句话来给他?
如果她在意,那又为什么要坚持离开呢?
殷仲费力地压下满心的纷乱,抬起的眼眸却正好和顾血衣触个正着。不过是极短的一个对视,殷仲竟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目光中蕴藏着几分别有深意的探究。
殷仲的心头不禁一沉。
顾血衣却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懒洋洋的笑了起来:“侯爷想要什么,在下已经知道了。侯爷肯不肯和在下做个交易?”
殷仲将手里的帕子揉成了一团,又慢慢的展开,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顾掌门一定知道此人现在何处了?”
“不错。”顾血衣漫不经心的向后一靠,:“而且,在下的开价并不高。”
殷仲的手指轻轻抚过手帕的一角,然后象下了决心似的将手帕原样折起轻轻抛在石桌上: “掌门的一番好意,殷某心领了。不过,殷某不惯拿家事和旁人交易。”说着沉沉一笑,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顾掌门的茶果然是好茶,下次殷某再回请掌门吧。殷某还有事,就此告辞了。”
顾血衣愕然起身,连长袖带翻了茶杯也浑然未觉:“侯爷不想知道我和那位姑娘是怎样做的交易吗?”
殷仲停住脚步,眉头微微一蹙:“你和她的交易?”
“不错,”顾血衣洒然一笑,“我们的交易就是:在下为姑娘送信,假如侯爷不肯跟在下敲定这一笔生意,我便回去取了她的性命。”
殷仲的手握得太紧,以至于骨节发出“咯”的一声轻响。
顾血衣不等他开口,便自顾自的说道:“在下的开价就是:侯爷到了下江牧场之后,随在下去见一个人——侯爷只要答应会去赴约,别的要求一概没有。”他浅浅一笑,眉目之间依稀有惑人的光彩悄然流转:“侯爷意下如何?”
第二十一章
望着满床狼藉的衣衫,韩子乔自己也笑了:“出趟门罢了,怎么有这么些麻烦?”
她不断的从衣箱里往外翻,苏颜一件一件的帮她叠起来。听她这样说,便忍不住打趣她:“韩姐姐难道从来没有出过门?还是……因为跟周爷出去,格外的紧张些?”
韩子乔正往自己身上比量一件深色的直裾,下意识的就停住了手,怔怔的想了想:“好象……我这半辈子,就只出过一次门……”
看她的神态,仿佛突然之间想到的并不是愉快的事。眉头紧紧蹙着,一向晴空般明澈的眼里也漫起了一层厚厚的阴霾。苏颜知道自己一句无心之言触动了她记忆中某些不愉快的东西,心里暗暗的懊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补救。
韩子乔却抱着手里的衣服在她身边慢慢地坐了下来,一双眼睛茫然地望着矮几上的短烛,幽幽说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周爷了,我父亲也是做官的人,两家素来交好。两家的孩子从小就常常在一起玩……”
她叹了口气,垂下头把手里的衣服慢慢叠了起来:“后来,我父亲因为言谈之间贬低了黄老之术,被有心之人告到了当年的窦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面前。再后来……就被窦氏一族下到狱中……”
苏颜忽然就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个漫天飞雪的寒冷夜晚,一时间只觉得寒意侵骨,竟有些分不清韩子乔说的究竟是谁了。
“……我父亲后来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大狱里,官府说他染了急病……”韩子乔幽幽叹道:“家里的男丁都被发往军中,女眷也都被押送到军营去做浣衣奴。我娘身体一向不好,还没到陇西郡就病死了。姨娘哭得太大声,惹得看守不满,一鞭子抽下来,姨娘的头正巧撞在石块上,出血不止……”沉默片刻,又说:“家里的女眷就只剩了我一个。我去求看守,让我埋了我娘和姨娘,那看守同意了,条件就是让我轮流陪宿……”
苏颜的眼前忽然闪过自己家里被抄那一夜,从后园被强拉走的那几个婢女……原本被自己刻意忽略掉的画面,此时此刻竟也异常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心头不由大恸。
“那天晚上……”韩子乔停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不是刻意掩饰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欣喜的笑容,以至于她的整张脸上都焕发出异样的光彩来:“那天晚上,那几个畜牲的爪子还没有碰到我,就被人打翻了。你猜猜是谁?”
苏颜心里无端的一松,却故意撇了撇嘴:“很难猜吗?”
“不错,就是周爷。他跟着我们有几天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韩子乔又笑了:“那时他还没有封爵,在周家也没有什么势力。私自拿了家里的几样古董偷偷的找人变卖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一伙子土匪,抢了马匹,把人都赶散了……”
苏颜的唇角也不知不觉勾起了笑纹,那种绝境里被贵人搭救的经历,自己又何尝没有过呢?只有熬过了最难的关口,才能知道能活下来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韩子乔叹了口气,眉梢眼角却都是笑意:“后来他就陪着我葬了娘和姨娘,辞别了那帮子土匪,再然后就专门捡人少的路向南逃,一直逃到了清河镇。在这里遇到客栈老板一家要南迁,他就帮我盘下了这个店……”
“那你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吗?”苏颜问道。
韩子乔叹了口气:“我素来胆小,经过这么一场变故更是成了惊弓之鸟,又生怕让人发现了连累到周爷。就只想窝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哪里都不去了……”
似乎她正在过的,就是苏颜一直以来想要过的日子……
苏颜暗想,也许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如愿以偿了,也会象她一样,每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稳稳的只是打理些身边的琐事吧……
“韩姐姐,还是我连累了你……”苏颜叹了口气:“欠了你们这么大的一份情,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才好……”
“我哥哥身子弱,当年,刚到细柳军营就得病死了。”韩子乔长长一叹:“在这世上,我也再没有旁的亲人了……苏丫头,不如你我结拜了吧。结拜了,你我就是姐妹,无论做什么都是应当,那你就不用承我的情了。”她望着她,清亮的眼睛闪动着让人无法拒绝的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