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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八十夜话-第11部分

小说: 八十夜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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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夜色,他只能说,他是又爱又恨。

他爱的是她天纵奇才的奇佳练武资质,若他将绝学全数传与她,这世上绝无人能与她匹敌,当夜色武功大成后,恐将无人杀得了她,就算是他,若是遇上了夜色,也将会有辛苦的一战。他同时也恨她,他恨的是,这世他再也找不到比夜色更适合继承衣钵的人选,偏偏,这世上又只有一个夜色。

他是怀着什么心情养育她的,她会明白吗?

他想,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吧,因此时在夜色心中,所效忠的只有浩瀚一人,更何况,夜色身为帝国之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正如同他身上所流的神子之血,也不会改变。因此,夜色永不会知道,他是多么希望夜色继承他所有的武艺,成为他的骄傲,可他不能作这个梦,因他自见到襁褓中的夜色起,他就已知道,若她不死,他就必须培养一名可怕的敌人。

“师父。”站在门外的旬空敲了敲门扉。

解神将信收入怀中,起身时,再多瞧了座上的佛一眼。

“师父,咱们该出发了。天宫派来的人在山口等着呢。”

窗外天色未大亮,院里的花草树木仍沐浴在一片迷雾之中,解神推开禅门走进晨雾里,直在心底回想着,当年他第一次教夜色用双手握住双刀时的情景。

他不知这些年来对夜色怀有敌意的他,是否也对夜色怀有父女之情……就算本是同根生,也有相煎的一日,那么,父女呢?

或许在与夜色一战后,他就能得到答案。

“狂风寨、黑风寨、胡狼寨……怎么每个寨名都取得这么明白?”这根本就摆明了在大门上挂着“我要抢你”这四字嘛。

挫在马车里的无邪,在这条山道上第三次路经土匪山寨时,忍不住大皱其眉,开始唾弃起那些比邻着山头而居的土匪寨子。

孔雀见怪不怪,“写得明白点也好,至少抢人时省事。”这样只要直接在山路上跳出来报出寨名就可行抢了,省得再哕哕唆唆解释半天。

“你确定真不去这些地方逛逛?”她趴在车窗窗口,一副好不惋惜的模样。

“我非常确定。”她以为那是名胜还是古迹?那是土匪窝啊。

“可惜了……”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心目中的观光景点慢慢远去。

“娘娘,喝水。”孔雀将水袋递至她的面前,试着转移她多余的注意力。

牛皮制的水袋,一路上她虽已用过了好几回,但水袋袋口太小,且重心也不易拿捏,她不是常把水倒得满脸,就是张大嘴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有半点水滴出。孔雀在她这回又喝不到水耐,适时地提高袋尾,甘冽的泉水一路自袋中滑进她的小口,在她来得及叫停时,不少泉水又沾湿了她的脸庞。

车厢里的光线并不幽暗,自外头照进来的阳光映亮了她脸上的水珠,有些滴落在她乌黑发梢上的水珠,看上去,就像是清晨草叶上莹莹的晨露,而沾亮芳唇的水珠,看来甜润可口,似正诱人一亲芳泽。

不知怎地,他忽然很想吃葡萄。

汁多味美、芳香甜嫩……一口咬下去……

“孔雀,你饿了吗?”她不解地看着他一副嘴馋的模样。

“……晌午了,娘娘该用饭了。”忘掉、忘掉!刚刚胡思乱想的统统都忘掉!

表面上装作镇定沉着的孔雀,拍了拍前头示意南斗停车,接着他先行下车观察了四下一会,确定很安全后,这才扶她下车。

“将军大人,前头的路况不是很好,无法让马车通过。”负责探路的北斗,将马骑至他们的面前停住。

“没有替代的路?”

“水路。”北斗指向他们面前的大湖。

“也好,这样较省时,且这附近的山头风评也不是太好。”孔雀向他颔首,“你去雇艘船来。”

“是。”

“我……我不要坐船……”正在用膳的无邪,一听到他们要经过眼前的大湖,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前头的路不好走,坐船稳当些。”孔雀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边对她解释边去车上拿下他们携带的东西。

“我不要坐船……”这一回她就说得比较大声了。

“为何?”拿好行李的孔雀走至她的身旁,见她说不出个理由来,于是拉了她就往小坡下走,“船雇来了。走吧。”

不顾她的反对,孔雀拉着她走向已在岸边靠好的舳舨,拎着她上了舢舨后,他将她置于舢舨正中央,而他与北斗、南斗则护着她围绕着她坐下。

竹枝插入水中推动,又高高拔起再插入的声音,是舢舨上唯一的声响.今儿个天候很好,远方的绿竹迎风摇曳,像一排排的绿浪,片片竹叶随风飘至湖中,留下了风与叶的足迹。

孔雀是在她完全不出声时察觉她的不对劲,侧首一看,原本红润的脸蛋,此刻已变得雪白异常,且她还紧紧绞握着十指,经常出现在她脸上的笑容,则不知已隐居至何处。

“娘娘?”见她一迳低垂着头瞧着自己的黄裙,他忍不住凑至她的身旁。

在他将指尖抬起她的下颔前,她像是再也不能忍受般地站起身,登时舢舨摇晃了一下,他才想将她拉下坐好,她却一把撇开他,不顾这湖面有多宽广,她将两脚重重一踏,直接以轻功横渡湖面。

大惊失色的孔雀连忙追在她的身后,跃在他前头的无邪,每当就快因无立足之地而坠湖时,她总会利用飘落在湖面上的竹叶,藉那小小立足之地再起,当跟在她后头有样学样的孔雀追上她时,她已在湖岸的另一端。

居然一声不吭的就在他的面前玩命?被她惹出满腹火气的孔雀才走上前想好好训斥她一顿时,却发现已站在岸边远处的她,脸上毫无表情,眸子里显得空洞洞的。

她不笑了。

总是在脸上带着笑靥的她,不笑时,看来一点都不像是她,仿佛笑容天生就是她的一部分,少了它,就不像她了……他赫然发现自己很不习惯面对这张没有笑容的脸庞。

他不是早已经习惯夜色给他的冷脸了?怎么在她身上他就适应不良?

“若我讨好你,你能不能笑一个?”在他意识到他说了些什么时,他已把话说出口。

“你想怎么讨好我?” “让你吃豆腐如何?”他一手扶住她的肩头,看她的样子就像快站不住了。

无邪深深吁了一口气,颤抖地靠着他坐下,两手还紧捉住他的衣袖,浑身乏力的她身子往前一倾,整个人就倒进他的怀里。

“我想歇一会……”说着说着她眼睛就闭上了

孔雀不知她发生了何事,也从没见过她这么害怕的样予,他将视线调至湖面上还未过来的舢舨,再低头看向她,见她像是累坏了,他也不好吵醒她,只是当北斗与南斗也上岸时,被吵醒的她又推开他独自坐在一旁,一迳地瞪着湖面发呆。

将北斗和南斗打发去弄个过夜的地方后,孔雀踱回她的身边坐下。

“你在想什么?”

“男人。”

“不许乱想!”他额上的青筋差点爆出。

“你怎那么专制?”她柳眉微蹙。

“别忘了你已是人妻!”他一把将想要溜远一点的她用力扯回原地坐下。

“我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受不了他手劲的无邪忙要拍开他,“你弄 疼我了!”

“抱歉,是我——”他忙着想补救,却登时一愕。

她在哭。

一颗、两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滑下她的脸庞,事前毫无半点警讯或 预兆……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可是……没有哭声、也不抽噎,眼鼻完全不红,脸上也全无哀戚之情,偏偏挂在她睑上的泪水却再货真价实不过,她就只是静静的掉眼泪,而且泪势看似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向她讨教讨教,她是怎有本事练成这等说哭就 哭的绝活?这该不会是刻意演给他瞧的吧?若是如此,那她的火候可与戏 子相比了,只是,演给他看有什么好处?她是在要什么心机?

他摇摇头。疑神疑鬼太多年了,他竟连陛下的妻子都怀疑。

“娘娘?”他小心地探问。

她不领情地别过脸,一颗滴落的泪珠坠跌在她的黄裙上。

“无邪?”他换一个叫法再试。

“我说过我不要坐船的……”她委委屈屈地说着,两手在衣袖里寻找着绣帕。

“好,下回就走陆路。”他直接拿他的汗巾上呈给她。

“以后不许又吼我……”她顺便指控刚才的事。

“不会了。”

“你要学会控制力道。”她可怜兮兮地指着自己又留下淤青的手腕。

“我会小心的。”他认分地拉起她的手腕替她推拿,“现在你能笑一个了 吗?”

“嗯。”她轻轻勾扬起唇角,霎时就像一朵含苞的花儿正在绽开。

总算又见到她的笑脸了……孔雀在放卞心的同时,再也忍不住地回头吼向另两个快把他的背瞪穿的人。

“你们的视线太刺人了!”

南斗咬着牙,“此地无银,刚好就那么三百两!”

“心虚!”北斗的脸,黑得像涂了炭。

两记专克他们的掌风,再次把他们扫到天边去消音。

回过头的孔雀,见她还一直瞧着远处的湖水,他想了想,忽然有些明白。

“你怕水?”

“嗯。”

“为何怕?”

“姊姊就是溺水而死的……”当年曾亲眼目睹的她,眼底有着赤裸裸的伤心。“那日她为了要救浩瀚,明知自己不会泅水,她还是跳下去了……等日月二相赶来,就只来得及救起浩瀚……”

孔雀不语地瞧着她沾着泪光的眼角,而后他再想起她所居住的墓穴,以及她抄经又烧经的举动。

“皇后这个位子……本来是姊姊的……”她修长的十指轻抚过黄裙上所绣的凤鸟,“就因她死了,所以我不得不代替她……”

她突然透露的消息,令他脑中泛过了好多问题。

他有好多话想问浩瀚,他是为帝国而娶,还是因想报答一份恩情?而她嫁浩瀚,是否就只是为了李代桃僵顶替亲姊而嫁“……或者,她与浩瀚情投意合……

浩瀚待她好吗?不知为何,他忽然很想知道。

浩瀚向来都是这么冷落她,任她一人孤零零的待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吗?女人是要人疼、要人爱的,浩瀚知不知道,在她的声音里,藏着丝丝的倦怠、难丛百喻的憔悴,以及深深的寂寞?

他原不想知道这些的,但,他靠得太近,看得太仔细,听得太分明,于是,避无可避……

“往后,咱们不走水路了。”极力平抚下激越的心绪后,为免再挑惹起她不快的回忆,他下定决心。

她感激地朝他笑笑,整个人终于放下心后,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

“你累了,再歇一歇吧。”他一手扶住她的肩头,让她侧躺在他的腿上以腿充枕,再取下身上的披风为她盖上。

“不怪我又吃你豆腐?”他以前不是叫她不要随便调戏他吗?

孔雀自傲地问:“你是皇后,本就无人可拒绝你,更何况,我的豆腐不吃,你要吃谁的?”

“咳咳……咳咳咳!”某两个男人为他左吾不惭的话,顿时咳成一堆。

“你们的脑袋是装饰用的吗?”

两位黑白无常一语不发地并肩而立,四颗眼珠子直定在眼前这个虽然桃花长满脸,可是神色却有如寒霜的男人……因他正在磨他手边的大刀。

孔雀的拇指大刺刺地往旁一指。

“这就是你们找的过夜地点?”触目可及一望无际的大草原。

“将军大人,这附近到处都是土匪窝。”北斗首先发难。在这种穷乡僻壤,抢匪到处横行的地方,他要上哪变出金窝银窝给娘娘住?

孔雀两眼一眯,“你就不会直接挑了整座山寨?”不会应变,没用!

“……”

“将军大人,这附近到处都是长满虫蛇的密林,您够本事,您去找别的地方过夜。”南斗也忙着抱屈。

他再冷嘲,“你连驱虫抓蛇都不行?”也不会动动脑子,四肢发达!

“……“

“娘娘……”两名苦主马上转身看向救星。

“又看她做什么?信不信我砍了你们?”磨完刀的孔雀,毫不客气的两拳咚咚敲在他们的头顶上。

端坐在平坦的草原上,头一次领会到随地而安的无邪,有点同情地替他们说上两句。

“其实……露宿在外,也挺好的。”风大,又冷,狼嗥声听得好清楚,近得就像在耳边似的,而吵死人的虫声更像是无所不在,这……这也挺新鲜的啦。

孔雀干脆连她也一块骂下去,“你少把他们给宠过头了!”就是有这种无能的主子,才会宠出这等无能的下属。

“我没有啊。”她赶快扮无辜的路人甲。

“你没有?”他恶声恶气地指着她的鼻尖数落,“睡在这好?放眼四处平坦,要偷袭再简单不过,你以为你的命不值钱是不?你担心你不够行情没人会抢是不?你知不知道这裹到了夜半,露气会冻得连个大男人也会发抖?还是你以为你的身子骨健旺得绝对不会染上风寒?”

小小的身躯马上颤抖,“我、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见识嘛……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

“少瞪我!”脑后像多生了双眼似的孑L雀,吼完前面的,接着又转身再吼后面的那两个,“她今晚得睡在这都是你俩的错!”

秋日的风儿滑过草原,带来了夜晚的寒意,为怕有敌来袭,坚持不肯生火取暖的孔雀,像赶牛羊似的,赶着他们三个来到草原较高处,可以近眺整座草原的地方。随后他拿出了行李,将可以保暖的衣物全拉了出来,先将无邪包裹上一层又一层后,他在地上以披风铺了个简陋的床。

“我……睡这?”被包得像粽子似的,她只能任他给摆在那张床上。

“我知道这与皇宫内院相差甚远,但你得委屈一晚就是。”孔雀坐在她 的身旁,将手中的长刀立地一插,用自个儿的身子替她抵挡夜风。

“那你呢?”

“我无所谓。”比这更恶劣的环境他会没见过?小意思。

无邪转头看向另两个睡在山坡后方的男人,而后小声的朝他低叫。

“孔雀、孔雀。”

“嗯?”他懒懒地轻抬眼皮。

“你要不要跟我一块挤一挤?”瞧,北斗和南斗最是怕冷了,他们现下就都臭着脸挤在一块睡。

他面无表情,“我是奉命保护你,可没奉命陪睡。”他很坚持他是卖命不卖身。

“可是这样我还是很冷啊,你又不肯生点火让我取暖……”她在他的披风上滚来滚去,觉得就算是被包成这样也还是于事无补,照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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