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娇-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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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怕怕地偎在野焰的怀里打量四周,站在营里的军士们,此刻恭送他们出营的眼神并不是非常友善,相反地,她觉得他们每个人的眼里,似乎都有两把熊熊的妒火在燃烧。
她对自己的容貌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来,她并不是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得可让人目不转睛;二来,她的行为举止又挺像个男人婆的,这些在中原看惯美人的军士们,相信他们也是这么想,可是……既然她长得不是绝色,他们为什么要对她嫉妒?她是做了什么才会引来他们的深仇大很?
迎著漠上的风,野焰伸手拂开一缯散落在脸庞上的发丝,顺著他的动作看去,粉黛这才明白那些男人的妒意是何所来哉。
他们所怨妒的对象并不是野焰,而是可以在野焰怀里这么享受的……她。
粉黛叹息地点点头,唉,感同身受、感同身受啊!
她完全能够了解他们此刻的心情,能和个美人般的他共用一帐、共乘一骑,还大大方|Qī…shu…ωang|方地占据这张美女脸那么久,也难怪那些勇人会那么不平衡了。
啧,在这种拥有美女脸的男人身边,压力和竞争力还真的有点大。
“我觉得……”饱受敌意的粉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巴不得他快点策马远离营里,免得她可能会被其他怨男瞪穿。
“觉得什么?”完全没意识到她艰苦处境的野焰,正在想著该带她上哪晃晃解闷才好。
她委屈地吐出实话,“营里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我。”这下糟了,如果她想把野焰这种好男人带回家珍藏的话,那她不就要先打败一大票情敌?
他不以为意地看看四周的人,“会吗?”每次他回过头去,都只有见到他们的傻笑啊。
“会。”粉黛慎重地朝他颔首,并格外用力地回瞪站在人群里目送他们的冷沧浪。
“尤其是那个叫军师的人,他似乎对我相当不满。”
“他姓冷嘛,所以天生就是那副冷德行。”她会察觉沧浪不喜欢她是正常的,因为沧浪是个疑心多的男人。
“我一直很想问你。”她却听不进他的话,反而还很困扰,“你对女人向来都是这么好的吗?”如果他是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就好了,她也不至于把整座军营里的嫉意都揽在身上。
野焰怔了怔,过了很久后,他才缓慢地启口。
“不,我是很无情的。”多年来,他在待人上,最多能给予的,也只是这类的善心和温柔,虽然很多人会因此而会错意,但实际上,他却是个吝于给爱的人。
“怎么会?”他这样叫无情?他有没有说错?
他拍拍她的头顶,“那是你还不了解我。”
“你无情的原因是什么?”她挨在他的怀里,好奇地打探起他的私事。
“因为,我不愿像我父皇。”他放慢马速!在蹄声中,他的声音空洞洞的。“我父皇最残忍的一件事,就是多情。”
粉黛两眉锁得紧紧的,“多情……不好吗?”
“不好。”野焰的嘴边依然带著笑,语气平淡得一点也不像他。“那是最伤人的一种无情”
望著远处漠地里,被狂风吹偃得弯下了花身的漫地小花,在盛阳下,不管再怎么被吹打、再怎么受挫,它们还是生气勃勃地向上招展自天际洒落的日光。
“我娘生前常说,女人都是向日的花儿,阳光在哪里,花儿便只向哪里。若是一开始就给了花儿阳光,那么就该在花儿凋零之前,持续恒久地给它温暖,如果有一天阳光不见了,那么,花儿会枯萎的。”
粉黛静心地聆听著,隐约中,幽微地察觉到他眼眸最深处妻不易流露出的忧伤。
他不自觉地收紧掌指,让受力的粉黛微微蹙眉。“而我娘的阳光是我父皇,他在纳我娘为贵妃后,有段日子,他曾给了她所有的阳光和温暖,但后来,我父皇陆陆续续发现了更多的花儿,多情的他也给了其他的花儿同样的待遇,渐渐地,他的花园里后妃、姬妾多不胜数,这也注定了我娘的枯萎和心碎。”
女人的芳心是易碎的,它和娇贵的花儿一样,若不小心,便可能在不经意之间,片片散落在遍地飘零的黄叶中。
而多情,更是会撕碎女人心的一件事,看著父皇漫无节制的深情身影,娘亲独自在深宫内落泪饮泣的模样—因此,他选择了不爱那么多。
绝大多数的时候,他放纵自己的双眼不去看清这个世界,无论男人、女人,他都把他们视为动物或是东西,这样他就不会投注太多情感在他们身上,只用寻常的爱心付出关怀而已,这样也不致伤人。
可是娘亲也曾说过,爱情在人的一生里,是绝对必须存在的。
他还记得,在那暖洋洋、什么事都还没发生的午后,娘亲曾将他抱在怀里坐在宫阶上,看著满园的春花柔柔地告诉他,如果有天,他遇见了一朵娇弱需要护花人的花儿,若是有心想移植她,那么他便该倾尽他的温柔,除了在细心呵护下让花儿盛开外,更不要轻易挪开他释放的光芒。
“你在想什么?”粉黛仰起蛲首,看著他显得悠远的眼眸。
他将自光拉回她的身上,日光下,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映著两道浅浅的红晕,水漾的眸子,像两潭潋滩的秋水。
自娘亲谢世后,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再培植一朵花儿了,以前,他总是刻意疏离著女人,就是怕她们会像他娘亲一般脆弱易凋,可是怀里的她和他所见过的女人们都不同,她的思虑也很不同。
流散在战乱中险些死于马蹄下的她,并没有女人该有的惊慌失措,被他这个陌生男子带回军营来,她从不害怕担忧,每日都是笑脸盈盈的度日,就连身子被他看过的这件事,她也可以很快地从伤心难过中站起来。
这么坚韧的她,就算有朝一日失去了阳光……她也不会凋零的是不是?
“你没事吧?”她伸出两掌,柔嫩的掌心贴著他的面颊,将他拉下来以额抵箸他的额,满脸担心地检查著他的温度。
“没事。”
“没事就好。”忍耐得很难过的粉黛,有点抱歉地瞅著他的眼,“虽然我很不想破坏你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情绪,可是我得告诉你……喂,你抓得我很痛耶,快点把手放开好不好?我很怕会被你给压成平胸族哪,要是往后没人敢娶我怎么办?你要对我负责吗?”
一时接不上话的野焰,呆呆地顿愣了许久,然后依著她的柔荑所指之处,低首看向他不知何时出口她纤腰爬上她胸前的大掌。
“瞧,它又摆错地方了吧。”粉黛亮出一只小巧的粉拳朝他警告,“你别以为我是有度量才容忍你的放肆,我是因为刚才你在摸过狮子鬃后没洗手,而我又非常不愿意再尝一回那种马骚味,所以现在才不敢随便啃你的指头,不过,你要是再模下去的话,我可就不保证我能不能控制我的拳头了。”
阵阵笑意突然自他的胸腔中爆发出来,所有凝聚起的过往伤愁,在瞬间都被一扫而散。
“我在想!”野焰笑不可遏地伸指轻点她的俏鼻,“你还更像朵漠地里百年难得一见的小野花。”
在他的生命中,总是不断有人开启他的心房离开或是进入,但他却从来没有机会挽留住任何一人,而在他灵魂最是空白的这个时候,她却闯了进来,让他很想很想,栽植一株花儿在他的心田,就像这朵外表虽是柔弱,但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在这片大漠里坚强地生存著的小花。
也许,他是该开始开垦他荒凉已久的心田了。
“我像吗?”粉黛听不懂地皱皱鼻尖,没空去理会他的话意,一心忙著将他占便宜的大掌挪开。
“像,很像。”他笑了,宠爱地将她纳入怀里揉揉她的发,“像朵快乐的小野花。”
马儿愈行愈远,站在远处观看的冷沧浪,在看到野焰将粉黛拥在怀里开心地畅笑后,不禁神色凝重地皱紧了一双剑眉。
他头痛地抚著额,“不妙……”
第三章
“你够了没有?”
冷沧浪站在野焰的帐内,两手环著胸冷冷地瞪著房内谈笑得正开心的一对男女,而他说出口的话,不是有礼的问句,也不是温和的请教,反而是非常不满的斥责。
嗅到气氛不对的粉黛,识相地收起满面的笑意,默不作声地坐至野焰的身边,由他去挡这个对她不怀有善意的冷面军师。
他笑得很阴沉,“天天陪著她,你不嫌腻吗?”从早到晚这个元帅都跑得不见人影,而只要踏进这个帐来,就一定可以瞧见他们两人黏在一起的身影。
“不腻。”野焰早就对他这张晚娘睑见怪不怪了,也不觉得他的口气有多冲。
冷沧浪忍让地退步,“把那个东西放著,你得和我去参谋那边研究该如何攻打伏罗国。”
粉黛不解地看箸帐内,“东西?”野焰哪有拿什么东西?他不是只坐在这和她聊天而已吗?
冷沧浪不客气地睨著她,“就你呀。”这座帐里,除了她这个障碍物兼不速之客外,哪还有其他的东西?
许久不曾冒出来的熟悉火气,在冷浮浪那鄙视又伤人的口气下,很快地便自粉黛的身体里窜起,但看在人在屋檐下的份上,以及无辜被牵连的野焰,她只好咬著牙忍下来。
野焰笑眯眯地拒绝,“有什么事你在这里和我参详就成了。”他才不要她落单一人,也不要抱著她去那边给其他的男人看,万一每个人都抢起来,他可就很难摆平了。
冷沧浪以驱逐的目光,冷瞟箸不该在主帅帐里出现的粉黛。
“军事大计你要让一个外人听?”就算宠她好了,但也不能这般宠过头,他到底还记不记得什么分寸?
野焰一点也不担心,“她只是个弱女子而已,让她听听无妨的。”他早就针对她可能的身分思考过好几回了。
“弱女子?”冷沧浪哼了哼,转首淡淡瞥了粉黛一眼。
在他那刺人又充满戒心的目光下,临危不乱且已经很有心理准备的粉黛,只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迎上他的目光,不肯在他的眼神下示弱或是露出退却的模样来。
“你是打算和我研究商量些什么?”野焰打断他们之间漾满火药味的深深凝视,一手将粉黛娜至他的身后以杜绝冷沧浪的视线。
“我军的探子已经打听到了,伏罗国打算派出他们最善战的粉黛公主出战。”不甘不愿收回目光的冷沧浪,马上回过神来他向报出所搜集来的军情,这个粉黛公主可不像其他小国的大将那么好摆平,在她退出沙场的前些年,她可是打遍西戎无敌手的女枭雄,因此,你就算再怎么不喜欢和我或是参谋们商讨战术,你最好还是来听听我们的看法。“
坐在野焰身后的粉黛,在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他们查出来时,忍不住在心中摸了把冷汗。
好险她够聪明,没笨得一开始就把由目己的名字亮出来,虽然她很不想在野焰的面前撒谎,但她也不至于笨得把真名让他这名敌军的大帅知道,然后被他拖出去砍成几截,而现在,他的参谋团已经在想法子要攻打伏罗了,这也代表著,她得在近日内赶快完成手边的工作,好快点回到伏罗备战。
只是……她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但若是再继续持在野焰的身边,她怕自己真会留在这里而弃家国不顾。
“沧浪。”野焰并没留心去听他所说的话,只是淡淡地问他想知道的重点,“我的敌手是个女人……”
“我不是说过了……”他还以为野焰已经听明白了。
“不打。”得到明确的答案后,野焰毫不考虑地对他打回票,不但让身前的冷沧浪很是意外,也让身后的粉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没办法对女人用兵?”深谙他性子的冷沧浪,已经纠结了许多日的两眉,在听到他这话后,几乎在眉心打个大大的死结。
野焰吞吞吐吐地,“也不是。!”真是头痛,怎么敌方的大将会是个女人呢?
冷沧浪一手直指他的鼻尖,“那你这是什么表情?”摆出那种为难的模样?又不是要叫他去做什么不可能的任务。
“跟女人交手不符合我的作风上他是很爱护女人那种东西的,打他懂事以来,他就不曾大声对女人说过半句话,更不曾对女人动粗过,而现在要叫他跟个女人对战?这……
不行、不行,大大违反他做人的原则。
“战场上,只有生与死,哪怕是个女人那也是敌,你管他什么作不作风的?”冷沧浪眯细了眼,走上前一把揪紧地的衣颌。
他还是很坚持他的原则,“跟个女人打有失君子之风。”若是娘亲在地下有知,她也一定不会原谅他的。
“就为了这个原因?”冷沧浪几乎想活活掐死他。“难道你要因个女人而放弃改打伏罗,你不想一统西戎了吗?”为了这个藉口他拒绝上战场,他统一西戎的大志呢?往后他又该拿什么去见翼王律滔?
“拿下一国国城的方法多得是,并不一定全都得靠争战才能换取胜绩。”野焰冷静地板开他的手,[这件事让我想一想,我会想出折衷的办法来。“看样子,他只得放弃硬碰硬的主张,另出奇招拿下伏罗才行。
冷沧浪冷不防地刺他一句,“你不怕这件事让刺王知道?”若是让一手带大他的铁勒,知道他因一个女人而放弃对战,天晓得铁勒将会有什么轻视的眼神和有多嘲笑他。
刺王两字方飘进野焰的耳底,他便咯咯作响地握紧了双拳,一双总是温柔的眸子,转眼之间也覆上了一层寒意,令身旁头一回见他有此等神情的粉黛,忍不住心头一惊,完全没想到野焰也会有如此森凉得骇人的一面。
“要是刺王在这的话,他才不会理会敌方所派出来的大将是男是女,他定会把顽敌歼灭破城而入,哪像你这般犹豫和好善?”冷沧浪说著说著,不自觉地说出埋在心底的话,“很久前我就想再念你一回了,身为一军之帅,你应该拿出像刺王那般铁血治军的本色来对付敌人,而那些不必要的妇人之仁,根本就不该存在你的心底,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多向刺王学著点?”
“别又来我二哥那套,也不要拿我和他比较。”野焰烦躁地别开睑,脸上写满了阴霾,“我是我,他是他,就算不用他的方法,我照样能拿下伏罗一统西戎。”
“你干啥还是那么介意他?”冷沧浪实在是很希望他能对铁勒放弃成见。“你也知道,刺王从没把你视为对手过。”
他倏地扬起尖锐的冷眸,“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