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落繁花(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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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莫非皇上打算不理睬天启的这些莫须有的指责?”
“怎么能不理他们。”朗星翰站了起来,带着笑容在帐子里走了几步,“这么多年来,南边那些家伙的假道学,多少也影响到了咱们的人。朝里的很多文官越来越讲究这些表面功夫,朕也不能不给个面子。告诉巫昂霄,就算他们把此事设计得再完美,也要给朕找出足够的证据和理由反驳他们,就算胡搅蛮缠也要搅出三分理来,能拖多久拖多久。朕已经将先锋军布置好了,即便是突然袭击也应付得来。只是这孤背山的事,还需要些时间。”
说着,他走到了帐边,顺手拔出了一把挂在那里做装饰的弯刀。“刷”的一声,刀身出鞘,一道寒光划过郭、庞两人的眼睛。那刀在烛火的照耀下,反射着森冷的光泽。这样的利器本应该是让人胆战心惊的。但矛盾的是,那刀身流畅的线条却又让人觉得优雅无比。看着手里的刀时,刀身正将光线反射入朗星翰的眼睛,庞威只觉得自己的主子,双眼中的寒光绝不输给那把刀。
朗星翰轻弹了一下,“嗡”的一声,刀身颤动,那声音仿佛不只是在震动人的耳鼓,更是震动着人心中主管紧张恐惧的那根弦。
只听见他自言自语道:“终于开始了。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十五年。穆容成,你又等了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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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我就被丽莎叫了起来。一阵忙碌地梳洗打扮之后,她就拉着我出了帐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辆四匹健马拉着的大马车。
“这是干什么?要去哪里?”我连连问丽莎,她却只是板着脸把我往车上推。
我一把甩开她,怒道:“你不说清楚了,别想让我上车!”
“非要让我出来接你吗?”车帘一挑,露出朗星翰的笑脸。
我惊讶地看着他:“只有你的伤好了?你要离开这里?只有你自己?你的军队怎么办?”
“女人,你要先上来,我才好一个一个回答你的问题!”说着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就往车上拽,力道大得我根本就挣不开。正在我奋力向后退时,身后的丽莎在我背上全力一托,就这样将我送进了的车里。我头朝前,一下子栽到了朗星翰的怀里,撞得我一阵头晕,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他的前胸怎么那么硬?
“恐怕你把我伤口都撞裂了。”朗星翰一手抱住我,一手捂住左肩,倒抽一口冷气道。
“你若是提前说清楚究竟要干什么,怎么会伤到?!”我从他怀里爬起来冲他喊,忽觉得车身轻轻一动,马车已经开始前行了。我转身就想往车门外面跳,身后却听见他平静低沉的声音:“你不是想报救命之恩吗,若是你帮我办成此事,咱们两人之间就两清了,互不相欠。”
我停了下来,转身看他:“此话当真?办成你要办的事情,你就放我走?”
车里很暗,只从车窗的缝隙中钻入些阳光,随着马车轻微的晃动,那些光线在朗星翰的脸上不断交错,只是怎么也无法让我看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不变:“到时候绝不留你。”
我想了想,警惕地问:“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
“对。”
“不会对我有任何伤害?”
“对。”他的声音里已经参杂了笑意。
我咬了咬唇,又问:“若是我最后做不到,怎么办?”
他轻笑,身子向后靠在了车壁上,此刻正好有一道光线斜斜地照在他脸上,却错过了他的双眼。我只看到他仰起的嘴角:“若是真有个万一,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要听我的命令,如何?”
我迟疑着未答话。他等了一会儿,见我一直沉默,便又道:“这是你唯一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我的机会,你不想好好把握吗?”
是吗?我怎么觉得阴谋的味道这么浓烈?可我还有其他选择么?我若不答应,还能有机会再逃跑吗?现在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心中长叹一声,我手里没有任何可以谈判的筹码,自始至终我都是如此地身不由己。朗星翰现在能这么对我以礼相待,还公开的面谈,给我机会离开,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况且,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应该可以遵守承诺的吧……
“你,说话算话?”
“当然。”
“好,咱们击掌为誓!”最后,我决定放手一搏。对着他举起自己的左手。朗星翰身子前倾,将右手掌拍到了我的手掌上。轻轻的“啪”的一声响,我们两人的手掌碰在了一起。朗星翰顺手一抓,将我拉到了他胸前。虽然在昏暗中,但我与他的距离此刻近到几乎是脸贴脸。我只觉得他的眸子很亮,就像是,那天夜里在草原上的狼。
“虽然我很希望你能做到我要办的事情,”他的左手已经可以动了。他抬手抚摸着我的面颊,粗糙的手指顺着我的脸,滑到了脖子,“可又隐隐期待着你最后做不到,真是进退两难的选择。”
我微微一笑:“鱼与熊掌,从来难以兼得。皇上这么英明,该听过这句话吧。”说完我就试图挣开他的手,所幸他并没有坚持要抓着我。起身坐到了离他最远的角落里。这男人此刻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能离他远点儿,我绝不靠近。
“现在你能告诉我,这是要去哪里了吧?”
他靠了回去,声音十分放松,听起来很悠闲,像是告诉我郊游的地点:“咱们进山,孤背山。”
我的大哥蓝子轩(上)
崇德四年春,北辽罔顾上几代与天启签订的通商协议,派兵偷袭了天启的商队,不仅劫走所有货物,更是将商队不留活口地诛杀。死里逃生的唯一一位镖师将消息带回国后,天启举国震怒、民怨沸腾。百姓们更是人人自危,民心浮动,猜测着北辽是否会立刻攻打过来。再加上北辽在与天启的边界谈判上,态度蛮横无理,甚至引起了天启朝中主和派大臣们的反感。所以,当宪宗皇帝穆容成提出,要顺应民意,对北方用兵时,朝野内外一致的拥戴与支持,盛赞皇上英明。
斯时,在冻马河的谈判大营中,北辽使节巫昂霄怒斥天启军队,竟然无视两国曾定下的“谈判时期,双方罢兵”的协定,突然偷袭了北辽距离天启最近的前哨阵地,“实在是手段卑劣的小人行径。”而天启的巡按使蓝子轩大人却用强硬的态度,“是谁不光明磊落在先的,你我心里都有数。天启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来回应对方的咄咄逼人。最后,惹得那巫昂霄将军火冒三丈,愣是当场让手下一拥而上,将蓝子轩大人抓了起来。而蓝大人临危不惧,只淡淡吩咐自己的亲兵,少安毋躁,他只是去对面做个客,逗留些时日,便会回来,“就是因为有些人蛮不讲理,因此咱们天启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才叫大国风范”。说完这些,他便昂首挺胸地被巫昂霄带走了。
此事被蓝大人的副手汪涵大人禀报回朝后,迅速从官场传扬到了民间,一时之间人人皆赞蓝子轩大人之凛然大义、不畏强暴、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不但表现了一个文人应有的气节,更是护卫了天启的国家尊严。一夜之间,蓝子轩大人就成为了老百姓心目中的高尚人物,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大家都盼望着皇上的军队能尽快将他营救回来。在天启后来的史书中曾记载,本朝传奇名相,辅佐三朝帝王的蓝子轩大人最初的声望,就是在从这次战争中逐步建立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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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抬不起头来,只能勉力地靠在车壁上坐着,不让自己滑躺下去已经耗了我很大的力气了。从三天前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越来越觉得睡不醒,脑袋发沉。所以我对朗星翰要求下车骑马,若是他不放心,大可以派兵跟在我周围。可他只是说,要亲自和我在一起才安心,而他重伤未愈,实在是不便于骑马赶路。我见他说得异常诚恳,也不好反对,只得耐着性子坐回了车里。这一路上,我与他吃住都在一起,若是他真的有心要对我下毒的话,是很容易的事情。可这么做有什么必要呢?我已经答应了要帮他做事,也表明了自己不会再有逃跑的意思,他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对我以礼相待,赢得我的信任,到时候他要我帮他作什么,阻力和反感都会小得多,难道他这么精明的男人,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不吃了。”我推开车内小几上的碗筷,身子向后仰,靠在车壁上。这马车的四面车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所以不论外面的阳光有多强烈,里面永远都是暗沉沉的。我早就想把帘子撩开,可朗星翰说他的伤,受不得风,会影响他身体复原,所以他就在车子四角各放了一个夜明珠照亮。那珠子发出柔和的莹白色光泽,看起来倒是很舒服。
“怎么,不和口味?”朗星翰看了一眼斜靠在窗边的我,凑了过来,用手贴在了我的额头上,“你脸色不好,受了风寒吗?“
我扭脸躲开他的手冷冷地问:“你是不是让我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他的声音沉稳平静:“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没在你的饭菜和水上动过手脚,这几日咱们也一直都是在一起用餐,你该明白。不过,信不信由你。”
几声碗筷轻碰的声音,然后一筷子青笋递到了我嘴边:“多少吃一点,一会儿我叫人把大夫找来。你好像生病了。”
那笋很鲜嫩,我知道北辽这里不产这种菜,朗星翰能弄到这么新鲜的笋,也算是费了番功夫的,可现在我却没有一点儿胃口。我把头转过来说:“不想吃,你放下吧。”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虚弱,倒真像是病了的样子。见他似乎还要坚持,我便摆摆手道:“我没胃口。其实我人就在你手里,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上次那么精心策划的逃跑都没成功,我就不打算和你耍心机了,白费劲还累得不行,何苦来哉。我知道,你把我留在身边,一定是有大用处。好,我让你用,毕竟你也答应我了,用完就放我走。至于你会不会遵守承诺,”我着着他,微微一笑,“怎么说你也是一国之主,和一个小女人翻脸不认账,传扬出去实在太丢脸了,你说是吧?”我也不等他说话,轻叹一声,接着道,“再怎么想,你也没有对我下毒的道理,因为这么做根本没必要。所以,你去找大夫吧,我想我大概是真病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又轻又慢,有气无力的,听起来像是带着哀愁地自言自语。可我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朗星翰,就是要看他的反应。
他听我说完后,目光镇定,只轻挑眉毛,淡笑道:“你知道就好。”然后他拿过一条纯白的羊毛毯盖在我身上,低声道:“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先睡一会儿,随军的大夫是宫里的御医,医术虽不能是妙手回春,但像你这样的小病,肯定可以药到病除。”
“如此,我先多谢你了。”我接过毛毯,冲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只有一瞬,但我还是捕捉到了:他看到我的笑容时,目光闪动着,似乎对什么事情犹豫了一下。可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掖了掖我的被角。他刚才的动作、语气、神态,都流露着对我的关心,可就是最后那个眼神,让我心中警铃大作:肯定有鬼!
我想起以前喝药的经历,难道朗星翰知道我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要用相同的方法把它们挖出来?他要知道什么?天启百官的资料吗?现在看来,最有价值就是这些了。刚想到这里,车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说的是辽语,应该是他的亲兵来禀报事情。朗星翰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便开了车门出去了。我挣扎着爬起来,推开车门的一角往外看,只见朗星翰站在离我四、五长远的树下,背对着我正在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说话。那人神态间很是恭敬的样子,一身标准的北辽军人打扮,衣服料子和做工却比我曾见过的任何北辽军人的衣服,明显好上许多。那人应该是他手下的将军吧。我打量了一下,身材魁梧高大,脸庞方正,笔直口阔,浓眉大眼,面色微黑,典型的北方汉子。正瞧着,突然看到在他们的左边有一个小兵正牵着两匹战马经过。那不是帮我逃跑的罗宝柱吗?我心中一喜,还好逃跑的事情没有把他牵连进来。想把他叫过来说两句话,可离得太远,我又不敢大声招呼,正打算放弃,那小子却已经抬头看见我了。见他急忙拦过身边一个兵丁,和他说了两句,把马交给那人,就向我这边跑来。可还没跑到近前,就被马车旁边的护卫拦了下来。我赶紧仰声道;“他是我的马童,让他过来。”罗宝柱这才被放了过来。
“你还好吧,有没有人怀疑过你?”等他到了我面前,我赶紧低声问他。
“蓝姑娘放心,我没事。”罗宝柱憨憨地一笑,继而脸上又挂上了担心,“可您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走又走不了,被皇上这么囚着,您看您脸色都苍白了许多。对了蓝姑娘,您怎么一直都在车里呆着呢?总闷着对身体不好,而且这熏香的味道这么重,总闻着不憋气吗?我帮您挑匹好马,您出来骑两圈,散散心也好……”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却只有一句话让我觉得特别诧异,急忙打断他。
罗宝柱楞了一下,说:“哦,小的说,要帮蓝姑娘挑匹好马……”
“不是。是前面,你说的什么熏香?”
他睁大圆圆的眼睛,一脸理所当然地说:“熏香啊,是,小的刚才是说了。”他抓了抓头,一脸困惑,“小的实在是不懂,姑娘家怎么都那么喜欢熏香。呵呵,香喷喷的当然好,可蓝姑娘车上的香味太浓太呛了,您这车蒙的这么严实,总在里面闻一个味道,不难受吗?”
我皱了皱眉,把头往车外又探了一些,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非常清新,带着一股青草、野花和树叶的味道,闻得让人清爽了许多。再回到车里吸了一口气。我的眉头皱得更厉害,因为我什么也没闻到。我没闻到这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