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痴情-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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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就只是这样。”苏悦菡说着,一边接了阮黎望手里用过的帕子,一边又摊开他的手掌,仔细地看着他手心里的伤,无意识地对着依旧触目惊心地伤口呼着气,关心道,“皇上真的不疼么?药布怎么也扯了?总是要包上些的才好。”
阮黎望见苏悦菡答得真诚,此时又是这么地关心自己的伤,心里才觉得释然些,便是摇摇头说,“并不怎么疼的,其实朕小时候调皮,这样的皮肉伤也是没少过,倒也算不得什么?”说完却还是不放心道,“那,小荷啊,你不是觉得朕强求了你吧?”
苏悦菡的脸又是一红,别开头去,轻语道,“皇上胡说什么呢。”
阮黎望看着面前满面娇羞之色的苏悦菡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一把把她抱进了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道,“你可知道,朕等着你这心甘情愿,可是等了多久……”阮黎望说完,又满足地叹息道,“小荷,你知道,其实朕也并不是一定要与你如何……只是,朕总觉得你一直在心里抗拒着朕,总是想远远地推开朕,如今你只要是别再推开朕,那便是怎样都是好的。”
苏悦菡便也是轻轻地环住阮黎望的腰身,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柔声道,“皇上能不怪臣妾,就是臣妾的造化。”
阮黎望不在意地笑笑,“为什么要在意,朕虽是皇帝,却也知道,这世上最无法强求的便是男女之情,朕便是今生没有你的心甘情愿,也只是有遗憾又何来怪罪。”
苏悦菡静静地伏在阮黎望的心口,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和这暖心的话,这一刻恍惚地觉着,曾经的那些纠结与烦恼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放下。面前紧紧相拥这个人,并非她所选,亦非她所爱,可是那日日的相处中,渗透在琐碎的里温馨与眷恋却似是已经丝丝入骨,若爱只是一种牵肠挂肚,那么眼前的人与表哥到底谁才会让她牵肠挂肚呢?怎么不用细细思量,便会觉得竟是眼前的阮黎望呢?也许是林烨然从来便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因为放心,那份情意,纵然悠远而绵长,却似乎不必相伴朝夕才能心安。可是,阮黎望却是让她不消片刻不见便慌了心思。即便,这一半的慌是因为他是皇帝,如今被父亲交托于她手中不容丝毫的闪失,但,另一半,难道就不是因为牵念,因为心疼,甚至是因为喜(…提供下载)欢……
苏悦菡再又思及之前她与阮黎望在床畔间的亲昵之举,虽是面红耳热,却由不得便想,若不是喜(…提供下载)欢,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容他如此……
可正是苏悦菡意乱情迷,将懂未懂的时候,阮黎望的肚子却是煞风景地大大地咕噜一声,苏悦菡一回神,抬头看着阮黎望笑道,“皇上怕是这辈子也没这样饿过吧?孙公公这是怎么了?竟是这么的慢?”
阮黎望脸上有些羞赧的笑,收回抱住苏悦菡的手,捧着肚子道,“朕倒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人啊,还真是饿不得,肚子里一空,却是什么也顾不得,就只想着赶紧果腹。陆将军跟朕说的话,到了后半截,可是一点也入不去脑子了。”
苏悦菡先是招呼了春暖让去瞧瞧孙福圆那边的饭怎么是还没备好,这才又拉了阮黎望坐下,问道,“皇上,陆将军那边没什么紧要的事吧?”
“说是要紧倒也要紧,军粮军饷都是要告罄,必须是紧着想出办法才好。若说是不要紧,其实这话这会儿跟朕说,朕也是莫奈何,还不是仰仗着你父亲与兄长为朕奔走。不过好在军心如今倒也是稳定,只消解决了粮草问题,若是还能联络上江北大营那边瞿将军愿意联手,用不了几日便可发兵皇城。朕也是该仔细想想,若是用兵要如何用,真若是进了京城,跟七叔兵戈相向又该是怎么收场。”阮黎望提起这些,面容有些严肃了起来,沉吟了会儿,才有些迟疑道,“小荷,咱们果然必须是要回京的对么?”
苏悦菡心中微微一顿,面上表情却依旧平静道,“皇上其实还是不想回去的对么?”
阮黎望挠挠头,“也说不上是不想,只是一想起朕要与七叔去较量个你死我活,心里总是觉得凉。便也忍不住去琢磨,若是就把这个皇位让给他又如何,他怎么说却也是皇爷爷的儿子啊,江山也依旧我阮家人的江山。”阮黎望说完,不有点不太自信地看着苏悦菡道,“小荷,朕就是心里总有这么个想头,可到底要如何,朕听你的。”
许多当日里苏定远讲给苏悦菡的大道理,其实这会儿已经就到了她的嘴边,刚巧着,孙福圆也是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进来,便一时也顾不上多说,张罗着让阮黎望先吃饭。只是简单的四五样小菜,阮黎望却是狼吞虎咽地吃着,面上尽是满足的表情。那些本欲出口的话,在见到这会儿的阮黎望之后,苏悦菡却又是生生地咽了回去,心里竟也是生出几分不忍。虽然也明知道怎样才是最好,而她说的话,阮黎望也必然会听,却幽幽地想着,或者就由着他去做主便好,他一个堂堂君王,这辈子自己做主的事又有几桩呢?却也侥幸琢磨,阮黎望虽是常常幼稚而心软,却也不是个笨人,或许其中厉害总是能自己想通的。于是,苏悦菡沉吟了会儿说道,“臣妾跟着皇上一处就好,军国大事,皇上总要自己拿主意。若……真是……不想回去,那您只要是前后都能想得妥帖,臣妾定是支持您的。”
阮黎望听了苏悦菡的话感激地看着她,点点头道,咽了口中的饭菜,诚恳道,“朕一定是好好地细细地想好这事,总是在粮草大事解决前,拿出个主意的。”
苏悦菡用手指缠了帕子,为阮黎望擦拭着嘴角,便放开这个话题不说,轻声而又略嫌羞涩地开口道,“皇上今日里是要在臣妾这边歇着么?”
阮黎望听了这话,当即便是咧开大嘴笑了起来,狠狠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恍然而悟
苏悦菡这会儿才想起,刚才忙着接待陆琦岚,又是怕羞没让春暖收拾好床铺,自己被扯坏了纽子的内衫还是随意地丢在床里,便是赶紧起身道,“那皇上再歇会儿食,吃杯茶。臣妾先去收拾下。”
阮黎望才是吃饱了饭,正是心满意足中,这又想起下午还未继续完的事情,哪还有耐心再去喝什么茶消食,看着苏悦菡前脚才进去里屋,他喊了孙福圆和春暖把饭菜收了,便也紧着跟了进去。
苏悦菡刚刚是拿起那衫子想找地方收了,就听见阮黎望进来,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和尴尬,就势便团了个团,想要找地方藏起来,情急之下也就只得扔在了床角,拿了被子暂且遮上。阮黎望心里有盼头,步子迈得本就大,又是进屋起眼睛就盯着苏悦菡,自然是看见她这小动作。其实也是看明白了她藏的是什么,心里转瞬间就也想起自己下午时猴急的样子,虽是略有点赧然,不过戏谑之心却是顿起,从身后抱住苏悦菡贴着她的耳朵道,“小荷这是藏了什么背人的东西?”
“哪有?”苏悦菡红着脸否认,挣着转身说,“皇上,臣妾帮您更衣。今天许是也出了不少汗,要不洗个澡再歇下?”
阮黎望听了喜笑颜开道,“也好,也好,朕与小荷一起洗。”
苏悦菡听了,神态略有娇嗔,却也没说旁的,只是柔声道,“那臣妾就让他们去备了浴汤吧。”
阮黎望点点头,趁苏悦菡不备,便是上前要去掀起她才放平的薄被,把她藏在下边的东西拿出来,好好逗她一逗。苏悦菡心里本也是惦记着这事,阮黎望一动身便也意识到他要做的事,先一步就拦在他身前。
其实,倒也并非什么大事,初时的窘迫褪了,这会子,反倒像是夫妻间纯粹的打情骂俏。便是笑闹着一个要去找,一个不让动。阮黎望毕竟是力气比苏悦菡大,可是本就是逗着玩,也并不肯太用力,怕是伤了她。也就只是左躲右闪,声东击西。你来我往间,也不过是个阴错阳差的功夫,阮黎望本也就是只是要掀开被子而已,却是因为跟苏悦菡纠缠着,动作不是那么灵活,一使力却是连床褥便都一起着掀了起来。
那厢里阮黎望为了自己得逞还是笑得得意,苏悦菡一扭头看见被阮黎望掀开的床褥却是变了脸色。先帝那一纸遗诏,本是苏悦菡一直随身带着的。到了这边后阮黎望又从不曾宿在她这边,她怕这里终究没宫中守卫森严,便是不敢依旧放在梳妆柜中收着,觉得放在床下最贴近的地方才最是安全。原本也不成想,今天会有之前的那一出,更不曾想,俩人打打闹闹的,却会是把这东西翻弄了出来。
阮黎望感觉怀里的苏悦菡身子好像是有些紧绷,他便有些纳闷地顺苏悦菡的视线看了过去。那明黄色的圣旨,模样他最是熟悉,这一打眼间,心里也是纳闷,一边嘴里念叨着,“咦,小荷,你这里怎么还有封圣旨呢?难道给陆家那姑娘的册封诏书你还带了出来?”一边便俯身去拾起来要看。
苏悦菡却是快他一步,拿了起来就藏到身后,赶紧点头道,“是,臣妾想着陆琦岚如今还身份未定,觉得这诏书就还是有用的。”
阮黎望看着苏悦菡这样的的欲盖弥彰,神态间分明失了往日的淡定,还怎么肯信,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一凛,升起某种不祥的感觉,这下较起劲道,“拿来给朕看看。”
苏悦菡屏着息,心里飞快地闪着各种各样的念头,阮黎望却顾不得她的犹豫,伸手便从她手中夺了过来。拿在手中就迅速展开来仔细地看,片刻间便已经看完,手指微微哆嗦着拿着这遗诏,语气不稳地问苏悦菡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虽是着意地瞒着,但是见便是也见着了,苏悦菡也就再没遮掩下去的道理,只得低垂了头讷讷道,“本是母后宾天前交到臣妾手里的,因是先帝遗诏不敢怠慢,就只有贴身地收着。”
阮黎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苏悦菡,捏着遗诏的手愈发的用力,声音不稳道,“那你待如何用这遗诏?”
“臣妾并未想过要用的。”苏悦菡说,抬头看着阮黎望,眸子里有一丝不安,轻轻抬手去握阮黎望的手,声音也是带着微微颤抖地说道,“皇上,这遗诏只是先帝和母后对臣妾多有眷顾才有此说,并非臣妾所想,更非臣妾所请。”
阮黎望的唇角抽搐了下,一时间脑子里奔腾过千千万万的念头,再开口说话,声音竟是有些哽咽道,“小荷,你是不是一早便想着早晚有一日会离开朕,所以,现在才愿意事事处处依着朕?”
“臣妾并未这样想过,臣妾与皇上是夫妻,这世上怎会有不愿白头到老的夫妻,臣妾纵使曾经也有过不甘,却也断断没有想过会离开皇上的。”苏悦菡看见阮黎望眼中的受伤,此时心中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疼,又是上前一步双手紧紧环住阮黎望道,“皇上,母后宾天时,臣妾便曾经与皇上说过,此生定与皇上不离不弃,臣妾许给皇上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至于这封遗诏,皇上若是不放心,就交予您的手中,您是毁了或是束之高阁,但凭处置,臣妾绝无怨言。”
阮黎望僵直的身子好一会儿才在苏悦菡的怀中慢慢松懈下来,声音悲怆道,“小荷,你莫要唬朕,若是你果然从没有想过离开朕,为何却从不与朕说起这封遗诏的存在?你如今这样与朕说,到底是可怜朕还是害怕朕?”
“皇上……”苏悦菡的眼底慢慢聚起了一层水汽,心不不知所措地一阵酸楚,把头在阮黎望怀中轻轻蹭着,犹豫地低语道,“臣妾是怕皇上知道了烦心,才不敢说与皇上知道,并非是有意瞒着或是别有私心……”
阮黎望把苏悦菡拉开几分,不安地看着她,踯躅开口道,“朕相信,若是朕一辈子流离于外回不去宫中,小荷也定然会一直陪在朕的身边。可,若是真有一日,朕回了皇城,再坐了那龙椅,那,你可敢与朕发个誓,你心中从未想过等到那一天,你就拿了这遗诏与朕说,你要离朕而去?”看见苏悦菡听了他的话有片刻失神,他便是咬着牙就又继续说道,“你敢发誓说,从未想过有一天朕回了皇城,你便与林烨然携手同去?”
苏悦菡的身子猛地一震,明知这时该要忙不迭地否认,可是那一声“没有”却像棵刺卡在喉咙中怎么也是吐不出。短短一瞬,她没法气定神闲而又心安理得地告诉阮黎望她从未那么想过,她没法堂而皇之地在阮黎望面前发这样的一个誓。因为,那念头毕竟曾经在她心里不止一次地汹涌奔腾,多少几乎是要按捺不住那股冲动,即刻便要去与林烨然说了,要他等她。
只是终究是没有那要做,没有那样说,有对阮黎望的不忍与不舍。不忍让阮黎望失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他信任依赖的人,不舍放他一人从此孤单伶仃。所以即便那念头反复纠缠不休,苏悦菡却始终不敢真的便任由自己沉沦下去。而对林烨然,也一样是不忍不舍,不忍又去撩拨了他的心思,动他的肝肠,更不舍若是那一日自己不能与他远走高飞,让他再次失望。
想到这,苏悦菡才是猛然明白,原来对林烨然的那份不忍中,竟是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许终究是辜负,才不愿空许了那样的一个美好前路给他,再害他伤心失望。原来那反复的纠结背后,其实她原是已经放弃了种种念想,潜意识里早就把自己的后半生牢牢地拴在了阮黎望的身上。而,依旧要去那样执拗的想,却只是被曾经的梦想困住。面对那昔日憧憬或许终能实现,踯躅着不愿放手罢了。但,手虽是依旧不舍放开,心却是已经偏离。
她与林烨然之间那份默默于心的情意,或许早已他们认命的那一刻开开始,在各自分开努力忘却的日子里,在她与阮黎望朝夕相对、耳鬓厮磨的时光中,就只模糊成了一个闪着华丽光影的背景,一个满眼缤纷却脆弱虚无的气泡。
想到这,苏悦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