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痴情-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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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所至地游山玩水一般。
阮黎望听着春暖与孙福圆说话,原来进宫前也都是见过这些寻常美景的,只是有些时日未见才觉亲切而已,不觉便有些恼,不甘道,“原来你们倒比朕还强,朕自打落生,却从没出过京城半步。所到之处也不过是宗庙、佛寺,这般天然趣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说来,朕这个皇上做的可真是没意思的紧了。”
苏悦菡原本只是犹自想着心事,听阮黎望这么说,才接口道,“先帝爷在位时太过忙于朝政,未曾带皇上出来过。皇上即位又是不久,诸事待兴,自然也是没有这样的功夫。不过日后清了逆党,平安还朝。等到国泰民安,天下太平之时,皇上尽可以也多出来走走的,一是游山玩水,二来也算是体察民情,您说是不是?”
“好啊。”阮黎望听了大喜,“那到时候,朕还与小荷照旧扮成今天这样寻常夫妻的样子就好,所谓微服私访,既是能玩的尽兴,也才能真的体察到民情呢。”
苏悦菡看着这样的阮黎望,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出了这样的大事,除了当日里因为太过突然,阮黎望有过些许失态之外,其余的日子倒却是一副没心没肺,好似乐在其中的样子,的确是省了她的不少担心。可,他这副仿若事不关己,又悠然自得的态度,却又让苏悦菡忧虑,怕他彻底倦怠了清楚叛党的心思,就安于了自在民间的生活。若是那样,她与父亲却就是如何再殚精竭虑,也无法完成先帝的嘱托了。
不过,到底这样的念头也只在心头拂过,一丁点也入不了心思,因为苏悦菡的一颗心,早在听到与林烨然此生还有机会见面的那一刻,便无论怎样的压抑与控制也由不得自己了。
那记忆中清逸的面孔似乎有些日渐模糊,唯独那暖融融的笑意与神色,却久留心底,任凭时光如何流逝也冲刷不去丁点的痕迹。累时,倦时,苦时,屈时,总是暗色里那抹那明媚的暖伴她欣然度过,总是因为知道,那遥遥千里之外,有个人的心必定还是为她牵挂,才不会由得自己萎顿下去。
遥遥相守,各自相安。他们没有这样相互承诺过,却定然知道彼此的默契。
京城离西北,快马加鞭也是三日的行程,而此时马车中坐着当今的皇帝阮黎望,一路颠簸,再如何急却也是不敢那样的快,生怕这娇贵的人身子骨会受不住,于是第四日的头上还依旧是没有到。
阮黎望渐渐没了初时的新鲜,每日里困在车中,浑身不爽利自然是有的,可却远不及心里的无聊来的难受。外间的景色虽是美好依旧,但是日日见着,却又不得徜徉其中,难免也就有了厌烦。阮黎望虽然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无聊,却开始整日间缠着苏悦菡问东问西,也不知是真的关心,还是因为无事可做。
“小荷,咱们聚芳宫中何时有了那样的一条密道呢?是父皇挖的吗?朕如何一直不得而知?”
苏悦菡见阮黎望终于问起这些,正是竟日里也无事刚好跟他解释着打发时间,便也耐心道,“那密道是臣妾让人挖的。”
“啊?那样长的密道,一半日间如何挖得?小荷是什么时候做的,朕居然也是不知。”阮黎望惊奇道,这下真的有了兴致。
“臣妾还请皇上恕罪,这样的事也要瞒着皇上,因为毕竟当初挖的时候,也只是怕有一日出了什么大事,周转不急,才留下这样的后路,以备不时之需,却也不便到处张扬,因为彼时淮王的反意隐而不发,皇上又最重亲情,怕是说了您也不信,只得自己先安排下了这条密道。这却是睦顺元年春天时的事了,当真不是一半日的功夫。其实不仅是聚芳宫中,乾昌宫里也是有的。”
“啊?”阮黎望更加诧异,“那么早你便有此防备了吗?天,要是那日里,朕便能信了七……淮王有了反意,倒又是何至于今日,还累你与朕受苦。”阮黎望深深叹息了下,又接着道,“至于乾昌宫,朕日常就住在那边,如何倒不知也有了密道,到底是在哪呢?”
苏悦菡听闻,只是笑,“皇上才登基,乾昌宫还未修整好,您未搬去的日子便已经挖了。只是,只挖了大半,面上看着是条密道,其实里间里却是死路。”
“这又是为何?”阮黎望蹙眉,“给朕的宫中安置条假的密道作甚。”
“淮王想要伺机困皇上于宫中,自然是最怕有了什么岔子,到时让您逃了出去。所以总是最紧张您的乾昌宫的,记得那日里紫寰宫走水,淮王不是便去了乾昌宫的偏殿暂住,想来一准也是探到了这条密道的,然而臣妾急着把淮王迁出乾昌宫便也是怕他呆的日子久了,有机会细探,发现这条密道原是假的,所以连夜里收拾了祈年殿,让淮王搬了过去。不过这样倒也好,淮王却是认定了,密道是在乾昌宫中,所以只加了人看守着那边,咱们才能得了机会从聚芳宫中逃脱。”
苏悦菡提起当日里紫寰宫走水一事,阮黎望思及,却也是恍若昨日般历历在目,尤其是想起了在鸾阙宫中第一次过夜,便是独守空床等着苏悦菡,径自地一个人呆着,生出了各种各样的心思与揣度,才日渐地对苏悦菡上了心。想到这里,阮黎望幽幽一笑道,“原来是如此,朕当日里在鸾阙宫中等你,等的心焦,还以为你是因为朕宿在那里,躲着朕才不愿回来呢,心里可是委屈的很,原来却是为了这样的事奔走。”
苏悦菡也不解释其他,二人便又忆起其他一些为数不多的彼此相处的事,微笑或怅然间,只觉马车一顿。阮黎望喜道,“是到了吗?”
苏悦菡也是撩了车帘往外瞧去,荒瀚一片,并不见一间屋舍,正要问车夫为何此处停顿,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停着两人两骑,那两人一个藏蓝色长衫,一个月牙白衣袍,长身玉立于浩然天地之间,清清爽爽,衣袂翩翩,正是朗然含笑地望着他们这边。
☆、魂梦同君
这样的暮春时节,吹在脸上的风已有了几分的温热,这暖洋洋的舒爽哪只是拂在面上,早却已经溢满了心口。这一刻,苏悦菡的眼中哪里还有旁人,即便是这天地间的万物好似也便荡然无存。起身,不等春暖的搀扶,便自己跳下了马车,踉跄着,几乎摔到,却也稳不下步子,只是急切地朝着那夜夜入梦,醒时却又一刻不敢多思的人奔去。
阮黎望哪里见过这样子的苏悦菡,苏悦菡骤然起身的那一刻,便已是被唬了一跳,看她蹒跚着奔跑而去,只来得及急急地喊着,“小荷,慢着点啊,这是出了何事这样慌张?”苏悦菡却怎么还听得到,只似被一根无形的绳子那样狠命地拽着,一刻也停不住脚步。就好似夸父奔日,飞蛾扑火那般浑然不顾地飞奔而去。阮黎望便也是赶紧着跳下了马车,一路追随,口中只是念着,“慢些,小心啊。”
林烨然看见疾奔而来的苏悦菡,笑容不变,只是唇角的弧度更弯了些,双臂已是微微地展开,只消一刻,那飞驰而来的身子便已然急切地,狠狠地扑入怀中,牢牢地抱了个满怀,周遭一切便似不复存在。
下巴眷恋地抵在苏悦菡的头顶,林烨然口中只是叹息般地低喃着,“小荷,未曾想,此生竟然还能见到你。”
那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早就是攀上了林烨然的脖子,紧紧地箍住,把头深深扎进他的怀中,再不肯抬起,呜咽、轻颤。
后一步赶来的阮黎望被这样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大张了半天嘴巴也只喊出一句“小荷,你……”待稍微回了回神,看见一边含笑而立的冯子余,似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控诉道,“冯爱卿,你看他们,这,他们……”那语气形同告状,又似质问,好像在嗔怪冯子余如何这样看着,竟也不管。
那几百日未曾见过面的人儿,此时只是紧紧相拥着,连多一句的言语也顾不得,哪还注意到此时还有旁人在场,即便这旁人是苏悦菡名正言顺的夫君,是永昌朝名正言顺的帝王又如何。这一刻哪怕是就这样相拥着死在对方的怀抱里,也是人世间的最向往的美好,又怎还会顾忌到其他。
冯子余也是不忍打扰,四平八稳地先给阮黎望行了礼才淡笑着开口道,“皇上,凡安兄是娘娘的表哥,他们也是久未见面,这样激动也是在所难免。”
阮黎望听闻林烨然是苏悦菡的表兄,面上的神色才有了些许释然,长出一口气道,“哦,是难免,是难免。”可是看着拥抱的那样紧密的二人,心里到底也是不痛快,手足无措间看见孙福圆也跟了过来,当即给他使了个眼色。
孙福圆伺候阮黎望这样久,自然明白阮黎望这暗示的意思,赶紧清了清喉咙,尖着嗓子喊道,“娘娘,皇后娘娘。”
“娘娘”二字,似是一枚尖锐的针,瞬间便刺破了笼罩于相拥二人周遭的祥和与安静,苏悦菡的身子顿然一滞,猛抽了口气,倏地松开了手,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林烨然环在她腰际的手也是一松,如何就只觉似有嗖嗖的冷风吹将了过来,瞬间身上还余留的那一点暖,就被吹了个荡然无存。
林烨然已是赶紧跪下行礼,苏悦菡稳了稳神思,重新调整了表情,才轻言开口道,“皇上,这是臣妾的表兄,林尚书家的次子,锦西府的同知林烨然。”
阮黎望的嗯嗯地应着,小心地看着苏悦菡的脸色。心知这林烨然是苏悦菡的表兄,此前一出原是亲情流露,遂已是安心了几分。但是叫起来林烨然,这又仔细地端详,看着面前这皎然而立,如芝兰玉树般清逸的人,不知怎么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自在。咬了咬唇说道,“呃,那还是真是巧,这样偏僻之所在,小荷竟也还能遇到故人。”
苏悦菡这才想起,并未与阮黎望说过此次是林烨然这边安置的住处,大约此来这里迎着,正是要带他们过去的。便歉然解释道,“皇上,臣妾与表兄刚才御前失仪了,还请皇上恕罪。只是臣妾自进宫起,极少与表兄碰面,这时节遇到才倍感亲近。尤其是表兄在这边妥帖地安置了住处与咱们落脚,臣妾也确实是感激得溢于言表。西北才逢大乱,处处都是百废待兴,做些什么本已艰难,听闻表兄身子前一阵还不是太好,却仍是为咱们奔走,臣妾总觉得患难之中最见情意,所以才激动难言。”
苏悦菡一番话,既是解释了自己刚才失态,顺便也把此次要托付于林烨然的事交代个明白。阮黎望听了,一时眼中也尽是感慨的神色,走上前去,大力地拍着林烨然的肩头道,“林卿家啊,危难之时,出手相援才果然是忠臣良将的本色。皇后说的极是,患难才见真情,朕也着实是感动,此番朕也不多说感激的话,若是他日回朝,朕定然要重用于你,绝不食言。”
林烨然却只是谦卑道,“微臣为皇上效忠本是分内之事,皇上无需为此嘉奖微臣,况且微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也全因为苏相爷高瞻远瞩,早早地有了托付。皇上只要不嫌微臣为您安排的落脚之处粗陋,因而怪罪微臣,微臣便已觉万幸。”
苏定远此时已经是带了其余的人去找陆将军先行见面议事,只留下苏霈珉跟着阮黎望一行照应着平安。其实早在苏悦菡下车之时,苏霈珉便也已然到了。只是远远地看见苏悦菡的情难自己,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便又觉得此时过去反倒是尴尬,便一直远远的看着。见这边的话说的差不多了,才走过来,跟冯子余和林烨然打过了招呼,对阮黎望说道,“皇上,此地风沙大,也别总是跟这风口中站着了,咱们这就随着凡安过去歇着吧。”
几个人再又分头上车,冯子余与林烨然恭送着阮黎望和苏悦菡上了马车才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马匹缓缓而行。
苏悦菡回到车内依旧撩起了车帘,静静望着前方马上那人,平日里只觉清俊的身影,此时在马背上却透出几许英姿,衣袂翩翩的背影中,犹带着那股遗世独立的孤寂。苏悦菡的泪一早便已经在风中干涸在脸上,此时方觉得颊上涩涩的疼,心却只有更涩几分。
他瘦了呢,也黑了些,若非眼神清亮如昔,笑容明澈如故,苏悦菡几乎疑心林烨然在这荒瀚之地过的日子远不如长兄说的那样怡然。可,她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无论如何的境遇,总会让自己过的妥帖,这样才会不让旁人操心。这么想着,心中便似有清溪淌过般的欣然,却又是颤悠悠的疼惜着,竟是一时百味陈杂。
阮黎望只觉苏悦菡看着前方,望的那样出神,几乎是有些痴了,便也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枣红色骏马上的冯子余,此时正是洒脱地轻夹着马腹,一边偏过头去与林烨然不知说着什么,清秀的面孔,只一个侧脸对着他们,显示出俊雅的弧度,一袭白衣飘飘于浩瀚无垠的天地中,别有一种光风霁月的皓洁。阮黎望看着,心里猛然就不好过起来,一下子打下了车帘,没好气道,“风沙这样的大,还是遮上些帘子才好。”
缠绵追随的目光,就这样倏地被挡住,车帘落下的那一刻,便好似一颗石子,轻轻地丢到了苏悦菡的心头,微微一颤,便坠入了谷底。再回首对上阮黎望似是有些懊恼的神情,苏悦菡却什么话也不再想说,只是垂了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裙摆出神。
阮黎望却更加的气不过,几乎顾不得孙福圆和春暖在场,便讥讽道,“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不是便能与冯康年叙上旧了,这么一会儿也等不得吗?”
苏悦菡闭了闭酸涩的双眼,再抬头去看阮黎望,面上无悲无喜,只是道,“臣妾等得。”
这一句简单的话,噎的阮黎望不上不下,却又不知道如何地再去发脾气,只好冷哼一声道,“等得就好。”
马车再不过走了两刻钟的时间,总算见到了一处院落,西北本是人烟稀少之地,此处这座院子也只是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