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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猫儿眼续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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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到此为止,来日方长。

“我们下楼吧。”他恢复了爽朗含笑的态度。

晶秋缓缓睁开瞳眸,其中荡漾著潋滟的波光。

“啊……我……你……嗯……”又到了虚词时间。“这个……档案……基金会……马川行……”

迷离失魂的神智暂时无法组织成完整的句子,支著前额,拚命想抓回正常的语言能力。

“我明白了。”多亏了阳德居然听得懂她的东拉西扯。“东西交给我。”

他自动从手提包里拿出完备的档案夹,随口交代她稍候,迳自走向廊端最后一扇房门。也没见他敲门或怎地,房门忽尔为他拉敞一道开口。

阳德随手将档案夹交给门内的人,嘀嘀咕咕地交代几句,就带著大功告成的笑纹迈回她跟前。

“等一下,我必须向马先生解释……”

“行了,过几天他的秘书会主动和你联络。”他搀起女伴的柔荑,打算回返楼下的衣香鬓影。

“你怎么晓得?”她辛苦地半吊在他臂膀上。

“马先生亲口答应的。”

“他干嘛答应一位临时服务生的要求?”她极为不解。

“好问题……”阳德顿了顿。“因为马先生很喜欢我今晚特别为他调的鸡尾酒。”

好一杯强而有力的鸡尾酒呀!

晶秋凝视他无辜的眸心,一如以往,其中除了爽朗和自信,啥也看不出来。

也罢!她决定放弃。

猫科是所有动物中最成功的隐藏者,视维持神秘感为终生的天职,旁人再苦苦追踪下去也没用。

反正她素来相信他的能耐,既然他如此承诺,一切便已足够!接下来,就等著瞧吧!

※※※

距离电动门尚有十公尺的距离,福斯房车便已熄掉引擎,藉由推进器最后的动力,无声无息地滑进车库里。银灰色钥匙抽离启动的孔鞘,整部车子霎时臣服于啾啾山虫鸣的暗夜。

矫健的身影从驾驶座钻出来,椭圆形瞳仁炯炯透著狮豹般的审慎之色,四下环顾一周,显然相当满意自己来无声、去无息的行踪。

他举步迈向连接车库与主屋的小径。

“回来啦?”墙上郁金香造型的廊灯被主人啪地扭亮。

“老天……”夜猫子嘀嘀咕咕地埋怨。

原本打算直接摸黑上楼的,这下子被屋主大人逮到,他当然只有乖乖进客厅受审的份。

“这位大哥,失眠是老年人常见的生理现象,您怎么年纪轻轻的就未老先衰了?”阳德趁便替自己找著一处离楼梯口较近的位置,蜷窝进去,浑然把客厅里的男女主人视若无物。

马川行的山羊胡子愠恼得差点没烧焦。

“什么“大哥”?!儿子,你这么称呼你老爹对吗?”资讯界大老摆出他足以使阎罗殿失火的悍将脸。

这一千零一号扑克表情在处置怠惰员工或偷吃步对手的时候,向来管用,不过马川行心知肚明得很,若想料理他那滑溜似泥鳅的儿子,可能有点儿困难。

从小,阳德不只面对红粉佳人有一套,应付自家老子也一样游刃有余。

每回他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态,阳德便又是挺肩膀又是拍胸脯,俨然有“天塌下来我会赐给你这个荣幸帮我扛著”的侠气!而一旦他嗔怪生闷气,狡猾儿子又懂得适时效法老莱子彩衣娱亲的精神,出尽百宝逗老爸笑成痴呆状;一旦他动了肝火,阳德典型的回应则是随著喷黑烟的情节轻重,表现出程度不一的无辜表情,然后急电他后娘赶过来援充救火队。

论起儿子的种种劣迹,马川行自认还能消化完毕,最救他受不了的,是儿子的“皮”!

阳德之“皮”,连制作皮影戏用的水牛皮也韧他不过。举凡任何事,他皆能以一“皮”应万变。

“爹爹,孩儿真的累了,明天学校还有课呢!”他又开始皮了。

“少来这一套。”马川行挑中儿子对面的双人沙发,搀老婆就定位,大有准备长期抗战的态势。“今晚你送回家的女人是谁?”

“你好歹拿出一点问话的技巧,否则儿子又要撤退回私租的公寓,三个月不回家了。”马夫人白了老公一眼,言语中真正谴责的对象却是宝贝继子。

“对嘛!”阳德假装没听懂,立时与后母娘娘站在同一阵线。

“不过,既然你爹发话了,你就照实回答吧!”眼看激将法收不到功效,马夫人只好明著出招。

“说!”马川行的狠笑像煞月圆时分的狼人。

阳德素来秉持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座右铭。“没什么,她在我服务的学校担任讲师。爸,我今晚交给你的基金会资料别忘了翻一翻,人家只想邀请你参加他们举办的劝募活动,顺便捐点小钱而已。”

为了博取美人心,他不得不亏欠老爸一笔。

“请问你口中的“小钱”究竟有多微薄?”

“不多!千万不要太多,我可不希望咱们家给人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印象。”他抢在前头警告。“捐个百儿八十万就够了。”

百儿八十万还叫小钱?马川行为之气结。

“请你给我一个合理的原因,为什么我应该砸钱给一个听都没听过的杂牌基金会?”一家之主不愧为成功的经营者。

“因为那个杂牌基金会的代理负责人恰好让你儿子迷恋得不得了,你若希望将来马家顺利生出一名长孙,回过头来继承堂堂的本家大姓,最好乖乖把钱捐了,其他的,我也不和你为难。”他宽宏大量地挥挥手。

“什么?”

“讲真的?”

夫妻俩同时傻了眼惊叫,叫声中包含的情绪却略有出入。

“你终于撞见看上眼的对象啦?”马夫人脑中瞬时编造出自己穿著高雅旗袍,亭站在婚礼讲台上,发表主婚人感言的美好景象。

“别开玩笑了,那婆娘衰老得足以当你妈!”马川行只差没吐血,虽然他对基金会负责人的印象不深刻,但是对方梳理著姑婆髻、身罩深灰色道姑袍的外表仍然残存在他的记忆中。

“老爸,讲话客气点!”阳德的口吻蓦然添加生冷刚硬的气息。“人家喜欢复古而保守的打扮,正好符合目前的潮流趋势,实际芳龄可只二十有六,配你儿子我刚刚好。”

“她那副模样不叫“复古”,应该形容为“过时”!”马川行的老脸涨成暗红。“你高中时代泡上的见习修女都比她高明两百五十倍。”

“是吗?”两排长而翘的睫毛掩住他如剑的锐芒。

马夫人暗叫不妙。虽然这个儿子是从马川行的染色体分生出来的,归究根源,却是由她一手调教长大,她比丈夫更了解儿子。

“亲爱的……”

“我早八百年就劝告过你,另外找份正当的工作为上,少给我赖在大学里混日子。凭你的资历,即使出马开课升任讲师也没问题,结果呢?你偏偏喜欢耗上那个劳啥子助教的小名头,还有事没事地看上一些阿里不答的老道姑。你自己想想看,如果把干助教的时间用来成立一间律师事务所,现在怕不已经扬名海内外了。”马川行噼哩啪啦地先吼个过瘾再说。

“是吗?你这么以为吗?”阳德缓缓地从休闲椅上挺直身子。

喔哦!马夫人彷佛听到十级台风的警报声掀翻了屋瓦。

阳德不站起来还好,只要他两腿一触及地球表面,即代表正式备战状态。这小子擅长以保护色干扰对手视听,比夜猫子更精锐灵敏,无论文攻、武伐,都算一等一高手,往往敌人稍一失神,再回过头来便发现自己一败涂地了。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要紧事下回再聊吧!”她当下介入战局。“儿子,你明天一大早还得赶回学校呢!快快睡觉去。”

和事佬不由分说地扯著他手臂,使劲往二楼拖去,拚命拍抚他后背的玉手彷佛想抚平大猫竖直的寒毛。

“我的话你究竟听进去没有?”马川行依然杵在原地叫嚣。

“你给我少说两句!”她回首发雌威。

阳德不愿让继母为难,顺从地离开沙场,步上二楼的休战区。

“妈,你如何忍受他的嗓门这么多年的?”他咕哝地和继母咬耳朵,不愿让她难做。

“这算什么?你还没听过他打鼾呢!”马大人叹息,忍不住发了几句劳骚。

既然换了一个对手,阳德迅速更换统战策略,端出他最可怜、最需要温暖的幼猫脸,寻求母性支援。

“对了,现在怎么办?老头子发火了耶!我准女友的活动还得仰赖他赏个脸。”

“少来!刚才你撩拨他的时候,为何就没考虑到女朋友的问题?”她又好气又好笑。“你呀!只差不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有几斤几两重我还会不晓得吗?”

阳德的生母不外乎别人,正是她的亲姊姊。

当年姊姊罔顾不适合怀孕的孱弱体质,发狠为丈大生下一个心肝宝贝。由于她们阳姓娘家缺少男丁来传香烟,马川行顾念爱妻拚著生命危险的辛苦,于是接受阳家提出的第一个子嗣从母姓的要求。谁知姊姊产后苦撑了四个多月,终究撒手人寰。

初时,马夫人以小姨子的身分,自愿为姊夫照顾孩子,因此他深深痛惜爱侣、追悼亡妻的真情,尽数看在她的眼里,日久也感动了满腔的少女情怀。

朝夕相处之下,即使石人儿也会被徐风磨圆了棱角,何况人心原就出于有情生。于是,在小阳德满两岁生日当天,他们俩决定成就岁月促成的情愫,正式结为连理。

尽管她的名分扶正了,马川行却被元配丧命的过程吓怕了,尤其当他知晓阳家女性天生体质就不适合育生后代,更是抵死不肯让第二任妻子怀孕。

好处是,马夫人毋需经历怀胎生产之苦,便能拥有一名聪明机灵到心坎里的宝贝儿子。

坏处是,阳德会长大。

这小子打幼年开始心眼就多,年岁一长自然益发难缠。有一天他突然发现,顶著娘亲的姓氏既逍遥又自在,从此便不急著认祖归宗、遵从父命。因此寻常人家的父亲火大起来嚷嚷“我要和你切断父子关系”的恐吓,对他从没能生出多大效用,顶多皮他老爸一句:“无所谓,咱们俩“看起来”本来就没有父子关系。”

徒然让他老爸暴怒得心脏病发作而已。

马川行若像急躁狂热的牛头犬,阳德就似一只懒洋奇Qisuu。сom书洋的顽皮猫,总喜欢伸出爪子,撩拨得牛头犬汪汪狂吠,然后悠哉游哉地走开,蹲在草丛里旁观赞叹自己的杰作,一副与他无关的超然姿态。

“既然如此……”阳德嘿嘿笑。

“知道了。”她白了儿子一眼,顺势将他塞进房门里。“早点睡,没事常回家吃饭。自从你搬出去,你老爸下班回家找不到人练嗓门,简直无聊到口舌结蝴蛛网。”

“那有什么问题!”掩上房门之前,叩谢慈恩的吻落在继母颊上。“我爱你,妈咪。”

马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第四章

春残的三月终于最后一天。屈指暗算之间,流年已然悄悄偷换。

温度仍旧维续著冬末春初的清冷,但,就在恍然不觉之际,脆绿色嫩芽、粉嫣小花蕊却已破开了灰涩的人间。温热和暖的纷彩尘世,似乎随时可能降临。

晶秋接受私立青彤大学的聘书,已经延续了四个学期,今朝却是她头一回踏上赫赫传威名的“星光大道”。

据悉“星光大道”为青彤的社团集中区,果然半点也不假,沿著几十公尺的水泥小径两侧,千奇百怪的社团活动在此间上演著,很有几分“人生如戏”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登陆水泥小径,举目观察著四周的生态,倏然发觉这条路上活力四射的“居民们”也反向端凝著她,好奇而纳闷的神态彷佛打量著入侵地球的外星人。

“对不起……”她唤住一位从耳畔经过的女学生。“请问一下,海鸟社社办在哪里?”

“左边最尾端的教室。”女学生友善地指点她明路。“距离他们今天的集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目前社办里可能人数尚未到齐。”

是这样吗?她不晓得社团与社团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连外人也摸得清某某社团的作息表。

“再请问一下,如果我想找社团的助教,应该到哪儿去?”或许她应该直接杀到法律系。

可是……晶秋不自在地蠕动身子。当初便是不想明目张胆地摸到阳德的系上找他,才慢慢捱到他负责社团的聚会时间,这下子……

“阳德?”女学生友善的口吻猛地横生出重重叠叠的荆棘。“你--是阳德的朋友?”

这声“你”,拉长得超乎必要程度。晶秋嘎然合上嘴,呆呆地被路人甲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彷佛秤量著她有几两重。

怎么?阳德与这位小姐结仇吗?与其如此陈述,倒不如形容为女学生打算与她结仇--因阳德。

“嗯……普普通通。”女学生讲结的观察报告教人气绝。显然她决定眼前的老姑婆对自己一点威胁性也没有。“你去海鸟社等他好了,阳德应该还没到。”

“你怎么知道?”晶秋被她挑衅敌视的语气弄得不太高兴。

“因为所以。”女学生挥挥手,犹如挥开一只令人厌憎的苍蝇,前后的热心程度倒转了一百八十度。“反正等阳德接近这个地带,你自然会明白。拜!”

晶秋杵在原地,从头到尾迷惘著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招惹来如此这般的对待。

无所谓,她大可不视不见,办自己的正事为妙。

当下怀著被彻底“怀疑摒弃”的心情接近海鸟社社办。

“反正,男人就是这副德行啦!”打老远,教室内不屑的嗤哼声便飘荡出来。

晶秋探进门口,一位瘦削健美型的女孩顶著满脑袋七凌八乱的卷发,正在里头向清弱的江南美人型同伴,大大阐扬她的男性无用论。

“就拿袁克殊那个黑桃王子来说吧!外表长成一副虎臂熊腰、挡我者死的悍貌,一碰著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可什么都变了,无论我爹娘下达多么不合理的指示,他都来者不拒,只懂得拚命点头说是、好、没问题。你瞧瞧,他重视我爸妈胜过我耶!这种男人教我们女性同胞将来如何托付终生呢?”绕珍张扬著愤慨到了极处的拳头,大有将“黑桃王子”生吞活剥的狠劲。

副社长屈灵均审视表姊轻忿的过动儿徵兆,当场拿捏到关键之钥。

“你你、你又想使坏,被袁大哥阻、阻止了,对不对?”一箭射中红心。

“使坏?我?!”绕珍嚷出无辜的声明。“我像个会使坏的人吗?”

“像。”

好吧!谁教表妹从小和她肚子里的蛔虫交情良好,难免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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