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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猫儿眼续曲-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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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全了随身资料,决定找处纯然孤独的环境,好好将自己藏起来,再也别让任何一个性别与她相异的生物搜出来。

“Waitaminute。阳德一直在找你耶!”“阳德”两字在宋公子心目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要不要我叫他送你回去?”

“等我迷路了,自然会CALL他。”晶秋迈向公园右角的出口。

“可是我应该告诉他上哪儿找你?”宋尔雅在她身后大喊。

“吐鲁番洼地。”

※※※

清夜入凉宵。

徐风夜放,吹落亮闪的白芒,一地星如雨。

晶秋瞟了腕表,十二点四分,园游会已成为“昨天”的历史。独自徘徊在台北街头,看著夜生活的族群纷纷出笼,马路上呼啸著宝马香车,巷弄间溢满了都市的脂粉味与铜臭气。

她缓缓踏上基金会的台阶,从皮包里掏出钥匙。

不想回家,因为阳德一定会前去找她。其实,她也弄不懂自己究竟想回避些什么。

或许是发生在“川流资讯”的小插曲,再度带出那个她一直无暇思虑的存疑──他们俩的异质性终归太深邃了,犹如美国大峡谷,难以跨越。无论年龄也好,外表也罢,甚至连背景也凑进来渗一脚,由不得她漠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她对阳德的了解程度,足以将自己的爱情托付给他吗?

爱情?!她悚然一惊。

不不不,此时此刻绝非适合推敲自己心绪的好契机。

晶秋缓缓推开玻璃门。

室内,只有满满的清寂与寥瑟迎接著她。

人说狡兔有三窟,而她思来想去,除去公寓的选项,居然独剩基金会的大门可以踩,多可怜!亏她是堂堂灵长类动物,竟然比不上一只小兔子。

“上回离家出走是因为爸爸,结果遇著了只见半张脸的天使,今儿个有家归不得,为的是阳德,却又会遇见谁呢?”她自言自语,凭藉著窗棂钻落而入的月光,一路摸向私人的办公室。

按下办公室墙上的开关,骤然迸放的灯火映出她日日处坐的熟悉环境──以及一张同样熟悉的五官组合。

“你──你──”晶秋又惊又怒。“你三更半夜溜进我的办公室做什么?”

饶哲明万万想不到,深夜的基金会居然冒出了人踪,当场僵在她的办公桌后头。

几坪大的小空间宛如台风过境,抑或经过战争和地震浩劫的灾区。触目所及的档案夹、文件、卷宗、书籍,完全泼洒一地,犹有甚者,饶哲明嫌搜寻得不够过瘾,竟然将几部她苦心搜集到的线装古书,一一以美工刀割破,检查封面的厚纸部分是否有夹层。

太太太过分了!她的书、她的桌、她的一切。

“姓饶的,你给我住手。”积郁多日的乱绪,全集中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闭嘴!”饶哲明猛然迎面飞扑过来。

晶秋敏捷地闪过他的擒拿,两人立刻交换地理位置。她眼睁睁看著饶哲明将木门反手锁上,一柄弹簧刀出鞘,至此方才察觉自己的荏弱无助。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她防卫地瞠瞪著大坏蛋。

“收据呢?”饶哲明阴寒而简短的质问令人脊骨发麻。

“什么收据?”

“我的应酬开销都会派收据给你,你藏到哪儿去了?”饶哲明铁青著脸皮大喝。

晶秋不禁纳闷他取回这些东西做什么。有人替他买单付帐,难道不好吗?

“我不晓得。”此言非虚,收据老早就不翼而飞,她手中有的也只是影本。

“妈的!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饶哲明瞪大血红色的铜铃眼,一步一步逼近她。

晶秋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后退,直到后臀抵住冷冰冰的水泥墙。

此路不通!她暗暗叫苦。

“慢──慢著!你别过来哦!我警告你别过来。”她忙不迭朝左展示一个假动作。

哈!他上当了!

再赶紧朝右方溜滑出去,绕过办公桌抢奔向门口──

“啊!”他的手臂蓦地探过来,恶狠狠地揪住她的发髻。

乌云披散背后,然而两人都无心欣赏她妩媚清艳的女态。

“还想跑?”饶哲明充满恶意的热气呼上她的耳后。即使她打定主意和敌人厮扭一番,抵住颈动脉的那把弹簧刀也彻底打消她的傻念。“你老实回答我,收据放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已经交给警方?”

警察也在找他花天酒地的证据?这太夸张了。她直觉其中内情不单纯。

“警方……确实来过,但是我并未将收据交给他们。”她谎称,希望能套出更多黑幕。

“哼!果然如此,他们真的怀疑到我头上来了……”饶哲明寒著嗓门自言自语。“好,立刻把全部的收据还给我。”

甭说她手头空空,即使当真拥有,一旦交到他手里,焉有命在?必须让他心生忌惮才行。

“基金会的收据向来交由会计洪小萍处理,不在我手里。”她战战兢兢地下瞄那把致命武器。

“我不管你们如何处理,反正立刻把它找出来!”他狠狠地揪紧满手青丝。

“啊……”晶秋痛皱了眉心。“可是,警方交代我必须保留这些呈堂证物。”

“放屁!”他暴怒的唾沫星子溅上她耳壳。“那些收据顶多只能证明我曾经在这几间餐厅消费而已,连个屁用也没有!”

“警方已经知道那些消费名目是坏人捏造出来的,你逃不掉的!”

“他们知道餐厅替我作假?”饶哲明瞬间脸色大变。“告诉我,警方是如何向你解说的?他们知道多少?”

通常作假的目的是为了掩饰,她马上提出大胆假设,顺著他的话题接续下来。

“没什么,只说你和几家餐厅合力作假,掩饰不法勾当。”希望她的随口瞎掰不会穿帮才好。

饶哲明终究是个读书人,对于黑暗世面的见识有限。她的推论虽然模拟两可,却造成听者有意的心结。

他刹那间惶惶然不知所措。

“住口!什么不法勾当!”在安静的环境,他狂躁的叫喊更显得凄厉。“我从来没参与那些暗盘交易,只不过从中抽了几手而已,整桩案子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情况大致明朗了。

显然饶哲明和某些复杂的人物相识,在对方的交易过程中,居间抽了几笔小利,再由作假的餐厅开立收据,达到洗钱的目的。尽管“暗盘交易”的内容她并不知情,但晶秋也不感兴趣。

“饶先生,大家都是读书人,有话好商量,我相信你无辜的本性……”晶秋尝试动之以情。

“住嘴!住嘴!”持刀的手忽然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饶哲明肯定不适合吃黑道的饭,因为他的精神状态甚至比人质更紧张不安。“你把收据还给我!没了物证,警方永远无法证明我曾经牵涉其中!”

可我全听光了,难道不能当证人吗?晶秋当然明智抛把暗算他的心思放在灵魂最角落。

“收据不在我手上,我爱莫能助。”她鼓起勇气游说。“你不如赶快逃跑,我的皮包里有几万块现金,可以免费迭给你做为跑路基金,真的,大家同事一场,你不要客气。”

“妈的!臭女人!”刀锋陷进她的嫩肤。“你要我为了区区几十万,放弃名声地位,沦为亡命天涯的通缉犯!贱胚子!”

“呀──”她的细颈猛地被划开一道浅口子。“别──别乱来!”

“你的公寓没有统一发票的影子,办公室也找不到收据,既然如此……”他蓦地阴沉下来。

晶秋顿时心惊肉跳。这家伙想干嘛?

无论他心中打定哪种如意算盘,保证结局都不利于她的颓势。

顾不得其他了!

她只有一次机会。

她蓦地扬手,朝后重重戳向预定的敌眼部位。

“啊!”饶哲明松开了箝制,哀号声既凄惨又壮烈。

好机会!她飞快冲向门板──

砰!反锁的门同一时间也迅捷地撞开来。

“哎呀!”轮到她惨叫。

多灾多难的纤躯顺著飞跌出去的仰姿,唏哩哗啦地躺倒在满地档案夹里。

“晶晶!”两把男音同时喝吼。

阳德的牙关咬得死紧,连忙抢上前,铁青著脸扶住她创痕累累的脑袋。

“你──”滔天狂怒袭卷向饶哲明。

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伤了虞晶秋!

“饶哲明,你这个败类!”拯救美人的任务被阳德捷足先登,宋尔雅只好选择逞英雄的戏分。“没骨气的家伙,有种瓜分中盘毒枭的红利,就得有种扛担!你居然还想找一介弱质女流的麻烦。”

他窜近身,一脚狠狠地踹向饶哲明,很有几分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的味道。

“啊……痛……别再打了……”饶哲明徒然被拳打脚踢得气息奄奄,中袭的眼睛依然睁不开。

“毒品?”晶秋虚弱地扶著额际。

“对呀!这老小子和他舅舅合资开餐馆,将后仓库租借给黑道交易毒品,再从中抽取零头,所得开立成收据,交由咱们基金会付钱、洗钱,哼!全让我徵信社的朋友调查得一清二楚。”宋尔雅长到二十七岁,从没如同今晚这般扬眉吐气。

“真的吗?”宋学文严肃的沉音随即在门口问起。

虽然阳德曾告诉他,赶来基金会的途中已经通报了总负责人,宋尔雅乍见老爸现身旁观他的英勇姿态,依然愣呆了好一会儿。

“呢,爸爸”他彷佛变回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娃娃。

“你发什么怔?”宋学文黑眉倒竖。“我问你,这是真的吗?”

“没错。”阳德决定插话,替他制造坚毅果敢的好形象。“多亏了令郎一手调查出所有内情。三天前,若非他告知我事实真相,我们也不会及时抢在晶晶遇到危险之前,救下她的小命。”

原来阳德近几日急于找她相谈,便是因为这档子事!晶秋立刻觉得愧疚。害他白白担心了──

“嗯。”宋学文淡淡地应了一声,莫测高深的眼瞄向独子。“我了解了。”

“宋先生……”饶哲明有气无力,试图争取同情票。

“多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宋尔雅再赏他一记乌龙飞踢,终于觅得出气的对象。

“宋公子,现场就交给你和令尊负责,我先送晶晶去挂个急诊检查伤势。”阳德抛给难兄难弟一抹模糊的浅笑。

“没问题,你尽管去!我会打电话报警。”这一刻,宋尔雅突然觉得自己很──举足轻重。

“阳德……”晶秋呐呐地开口,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大猫抛给她噤声的眼色。

两人离开现场的同时,办公室内蓦然飘出宋学文半带调侃、半含欣慰的赞美──

“想不到你这傻小子表现得挺出色的,看样子我以前小看你了。”

离去的两人相视而笑,脑海中齐齐勾画出宋尔雅乐晕了头的傻样儿。

他苦盼了二十多年,只求父亲另眼相看。而今,终于如愿以偿。

第九章

公寓铁门合掩,将门内与门外区隔成两座孤绝的岛屿。

晶秋打横斜躺在他的臂弯,犹如暴风雨后入港的小舢舨,虽然明知天灾奇+shu网收集整理已远远扬出受影响的范围,未可知的人祸却亭立在码头岸上,睥睨著她。

偷眼觑著阳德冷硬尖削的下巴,暂时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阳德举步直接将她抱进闺房里,妥当地安置于软床上,一话不发,挺坐在床沿直勺勾地盯视她。

“我……呃……”她背倚著床头,有些手足无措。

打从上医院挂完急诊,他即陷入片言不发的静谧,不是若有所思地凝睇她,便是兀自发呆出神,彷佛正取决著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心事,害晶秋也跟著坐立难安起来。

虽然今夜的横祸与她并无直接的关联,却劳师动众了这么许多人马,她总觉得自己应该致上最基本的、礼貌性的歉意。

“对不起啦,我不晓得你一直在找我,否则也不会呆呆地落了单,发生被人突发的意外……”既然是谎言,出口不免含著心虚气弱的怯态。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依然沉思著。

“对了,令尊大力配合的事情,我还没向你道谢。”她嗫嚅地进行第二波驱除尴尬的尝试。

“晶晶,”他终于开口了,肃穆的猫儿眼在幽暗中闪烁著光华。“我很爱你,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甚至以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你应该知道吧?”

要命!她的心脏几乎从口中蹦出来。他他他,怎么突然然然──

“啊……嗯……我……当然……”昏沉了大半夜的脑袋蓦然更迷乱了,几乎无法承受这个“煽情”的事实。

阳德刚才告诉她,他爱她?

阳德爱她!

她恍然发觉脸部肌肉正酝酿著蠢兮兮的傻笑,随即收敛住。

做人最忌讳得意忘形。小学老师曾经教诲过。

而且,阳德为何一脸慎重的酷样?他不希望自己爱上她吗?

“晶晶,你一定要记得这句话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无论蓄意或不经心。只要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一定会将“保护你”、“珍惜你”视为最重要使命,你一定要信赖我。”

连续三个“一定”,有如神圣的誓词,在某种她并不了解的层次上,表明了他的挚诚。

让一只不驯、不属于任何人的大猫对她倾心以待,这是什么样的奇缘巧分呵!

“我相信你。”她的唇勾勒著甜蜜沁心的纹路。

阳德的眼眸深处,隐隐约约松脱了一个难解的枷锁,随即,被乍然辐现的黠灵所窃据。她来不及研究出那道精芒所代表的意义,眼界突地充塞著他的超大特写──

越来越近,越来越迫人……

“阳……”她轻喘,气息终至被他尽数吞噬。

房内的空气彷佛凝结成温存暖和的胶质,让人置身其中,有若倘佯于热度适中的稠水当中,懒洋洋、无限安全、几乎不愿离开。

直到背心全然契合了床垫,她才晕眩地察觉上方覆压而下的重担。

一种甘美得几乎让人迷离的负荷。

她懂了。

今夜,将是他们俩的第一个临界点。

她应该拒绝的。自小所受的礼范不容她逾越了“清白人家”应有的规矩。

但是,就这一次吧!就这一夜,容许她放纵自己。

她谨守了二十多年的沉锁,小心翼翼地踮著脚尖、围绕于军训教条般的生活原则,她倦了、累了!也不愿再拘泥下去。人的一生,能够经历几段二字头芳华?

她抬起倏忽轻盈的玉臂,环住他的肩,唇角划开的曲弧,艳美得超出他想像。

在缠绵的极致,两人耳鬓厮磨著,聆听阳德如吟如诉的细语──

“晶晶,答应我,如果我不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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