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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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着久恕、弃疏他们,那些人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公子,不如将他们拿下罢。”
“赵彦动得这么急,该是玉凉朝内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总不好意思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叶君镆嘴边牵起一个嘲讽的冷笑。
“公子……您之前伤及肺腑,这样安排……着实有些冒险。”断楼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是您和逸梅先生商量的么?”
“假戏要演真了,更要拿捏好分寸。你们放心,我心中有数。只是天机营的调度你要见机行事。至于赵彦那边,从现在开始布置好人手,搜齐证据。只待我令出,便一举拿下,千万莫让他逃脱了。”
“是。”断楼沉声诺道。
“颜少卿的底细,查实没有?”叶君镆抖了抖衣袖随口问。
“从他最初现身的地方看,应该是两国界上的雾迦山。”
“无妨。观目知心,此人并无异心。只是……我总觉得有些熟悉,仿佛曾经是见过的。”
“公子,我倒觉得颜公子和谢丞相有几分相似。”
“匡义九州,安平天下。呵,是有几分像呢。”叶君镆淡淡一笑,肃颜道:“你去布置吧,还有,切莫惊动太子妃。”
“若是不惊动太子妃,霜风、霜箫要怎么办?”
“这个我想办法便是。”叶君镆低声道:“你也去休息吧。”
江南清幽如画,此行温馨悠闲。可惜,温馨、悠闲,于他而言更似水中月、镜中花。是用来欣赏的……亦是,需要亲手打碎的幻象。
第六十章:烟柳迷蒙
接下来的两日,三人相约闲逛街市、放舟江上。将舒茶的美食吃遍、香茗品尽、佳酿尝绝,好不恣意快活。言谈间更觉投缘,叶君镆笑道,素日里皆是君臣之礼,倒很久不曾有这般知己之谊,须得珍惜这几日相处才好。
第三日,太子仪仗抵达舒茶。叶君镆与谢澜冰等人换了服饰,巡游江南,指名下榻柳家。
柳家如今仍由柳含烟的父亲,老太公柳匀添主事。小一辈中以谢澜冰的表兄柳茗殊最具祖父之风。柳含烟一辈上有兄弟姊妹四人,柳晋源、柳晋潺、柳含瑶、柳含烟。柳晋源有二子一女,柳茗烨、柳茗殊、柳雨芊。柳晋潺有一子一女,柳茗隽、柳雨萱。如今柳茗烨、柳茗隽皆已成家立业,柳雨芊、柳雨萱亦嫁为□。只有柳茗殊,自幼醉心商道,对儿女情事始终淡淡。好在因他大哥已然成家有后,家人也就依了他的性子不曾强求。他虽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自幼跟着柳匀添习学经商之道,很得祖父器重,如今柳家产业有大半是他一力经营,林素泓与他也是极好的朋友。
柳匀添领着阖府上下跪拜相迎,将太子一行接入府中。谢澜冰搀了他起身:“外公,如今身体可好?娘常和我念叨,这些年回来得少了,对您放心不下呢。”
柳匀添拄着拐杖笑着捋了捋须:“老夫身子骨还算硬朗,除了有时想念女儿,倒也没什么其他不适。丫头,越大越像你娘了。”
谢澜冰目光一黯,低喃了声:“外公。”柳含烟在兄妹四人中最得宠爱,罹难之后,他们兄妹亦是柳家冒着风险与谢轩祈合计保护着活了下来。收林素泓之前,风陵骑的开销也是柳家暗中支持。他们兄妹有不幸,小小年纪父母双亡;然而他们又是幸运的,有谢柳两家这些倾心相待的亲人。所以,她怎能抛下他们?怎能连累他们?怎能……不耗尽心血保全自己的亲人?
“丫头,你既回来了,帮我劝劝殊儿。这孩子固执得很,如今二十一了,仍不肯成婚,你舅舅他们着急但说不动他。我年纪大了,只想看着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有个好归宿,将来也能安心地走啦。”柳匀添别有深意地看了谢澜冰一眼。
“外公切莫这么说。”谢澜冰强笑着道:“我去同殊表哥说说便是。”
叶君镆轻咳一声,笑道:“澜冰,有些事我想同老太公谈谈,你久不曾回柳家了……”
“我正想四处看看去。”谢澜冰浅浅一笑,扶着柳匀添坐了下来。身子挡住叶君镆的视线,悄悄在柳匀添手上划了两个字——莫逆。柳匀添眸中精光一闪,笑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退出正厅,谢澜冰向舒怜星笑道:“妹妹可愿四处转转?”
不待舒怜星回答,叶皓昱已拍着小手:“好啊!”
谢澜冰扑哧一乐,转脸正看见柳茗烨夫妇身边站着个水灵漂亮的小姑娘,大约五六岁的年纪,瞧着很是可人。上前抱了小姑娘起来,向柳茗烨问:“大哥,这是瓶儿么?”
柳茗烨忙答:“正是。”
“瓶儿,还记得小姑姑么?几年没见,都成了小美人了。”
“小姑姑?”柳玥瓶忽闪着大眼睛,有些疑惑。
谢澜冰笑着摸了摸柳玥瓶的头,放她下来向叶皓昱道:“皓昱,你和瓶儿一同去玩吧,可不许欺负她。”又吩咐霜袖、扶扇:“你们领几个人看着他们一点,莫让他们摔着。”
一双小人儿跑远了,谢澜冰收回目光:“烦劳烨表哥夫妇陪良娣游览一番,我想一个人走走。”
柳茗烨应了,柳茗隽忽道:“不如也让梓娴一同陪着吧?”
“也好。”谢澜冰微笑道:“那也烦劳梓娴姐姐了。”
当下人几乎散了,谢澜冰转身步入后园。柳茗殊、柳茗隽相视一眼,一起跟了上来。
“殊表哥越来越没意思了,连句话都不说,经商经傻了么?”确定没旁人在附近,谢澜冰这才回过身来笑道。
“他还不是见你回来了太激动,你也知道,他这人一激动就说不出话。”柳茗隽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隽表哥的性子……还真是千年难变。亏得外公和舅舅们还常夸你温和识礼、君子之风,你就装吧!”谢澜冰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理他。”柳茗殊一袭宝蓝长衫,清秀的眉目间别有一种孤傲卓绝。瞪了柳茗隽一眼向谢澜冰道。
柳茗隽毫不在意,随口问:“太子和祖父在谈些什么,小妹你知道么?”
“我正打算和你们说这件事。柳家富得太惹眼了,我终归是担心……不过他现在还不至于动,毕竟爹还在丞相的位子上。只是,他若是打算一统天下,战事一起,必然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持。我猜这是他找上柳家的原因。”
柳茗殊皱了皱眉:“若是这样,唯有散财消灾。”
“我告诉外公,莫要逆着他的意思。他的手段……”谢澜冰轻合了双目叹道:“可散财,殊表哥你要记住,要散得大张旗鼓,要让风圻尽知是柳家出的银子支持军中,把声势给造足了。”
“这是个法子。”柳茗殊点了点头:“我会和祖父商量。”
柳茗隽忽一抚掌:“你方才让小世子领着瓶儿去玩,可是有所安排?”
“若是分家,一则这么多年来一直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这个当口分开倒惹他猜忌;二则化整为零的法子,四年前办金兆的时候我对他点过,怕是瞒他不过。既如此,只有借天下悠悠之口迫他不起杀心,能结一门亲有个庇护也是好的。” 她目光黯了黯,低声道:“他若得天下,爹和大哥需从官场抽身方能保住平安。而我身子差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终究还是不放心……但凡我在一日,定不让他动谢、柳两家,可若是我……没个阻拦的,帝王心性又如何能知?”她说得伤感,柳氏兄弟不由都低了头。
半晌,柳茗殊轻声道:“只要家人平安,家财散尽又如何?”
“殊表哥,我知你醉心商道,我如何忍心亲自碎了你的念想?眼下倒还有一个法子。我想了,天下既定,百业待兴。富民乃安定之本,彼时我会建议他成立‘商部’,借国家之力运营商事,充实国库、富裕百姓。殊表哥和隽表哥可有兴趣?”
“‘商部’?” 柳茗殊微一挑眉:“听来倒很吸引人。”
“亏得小妹你想得出。”柳茗隽赞叹不绝,又轻声道:“小殊眼下比我艰难些。小妹你也知道,如今祖父将家中产业大都交给了他打理,大哥有点不服气。小殊一个人扛着一家的担子,只恨我不如他玲珑,也帮不上多大忙。毕竟是与银子打交道,若被人诬藏了私也是常事,若在商部任职,这一辈子大略都要过得清贫了。”
“问心无愧,清者自清。” 柳茗殊淡淡道:“成就一番事业,才不负我柳家盛名。”
“烨表哥不似我们,自幼脾气相投是一同长大的,彼此格外亲近些。再说殊表哥自幼样样过人压着他,他心里也难免不舒服。还好隽表哥你是个豁达人,与殊表哥也亲厚。祸起萧墙乃是大忌,柳家切莫如是。”谢澜冰颦眉叮咛:“殊表哥,清者自清不假,然而水至清则无鱼。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莫大意了。”
“放心放心,有我和小殊,还劳你操心不成?小殊有我看着,你也尽管放心。”柳茗隽朗声笑道,有些怅然地一叹:“如今都大了,到底不似小时候,什么都不用操心,只一味胡闹玩耍。”
“是啊。”他这一提,谢澜冰亦轻牵了唇角:“小时候,我们几个是最能闹的。”
“可不是,”柳茗殊轻声接过话头。他眉目间本来的那种淡淡的、旁人无法触及的孤傲和寂寥,此刻因回忆柔和了不少:“你一个小姑娘,不喜欢跟芊儿、萱儿一起做女红,偏生好动,跟着我们蹭了一身的灰。祖父舍不得骂你,每每将我们兄弟数落得大气都不敢出。”
谢澜冰水光潋滟的明眸中有一瞬的迷蒙,笑容有几分空渺:“都过去这么久了呢。”她轻叹了声,忽想到什么,转了脸向柳茗殊道:“殊表哥,你如今二十一了,也该成亲了。方才外公还让我帮着劝劝你。”
“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柳茗殊垂了眼帘,气质孤冷了几分。
“小殊他这脾气,小妹你随他性子莫要劝了。也不知还有哪家小姐能入他的眼?”见气氛微僵,柳茗隽忙笑着打圆场:“祖父和太子殿下该谈得差不多了,我们也别在这站着了,看看去罢。”说着,先移步向前厅走去。
谢澜冰刚转过身,忽听柳茗殊唤道:“小妹。”她偏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柳茗殊看着她的目光深沉复杂,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方才……你莫计较。”
“自然。”谢澜冰明灿一笑:“殊表哥,这么见外做什么?”
“还有,若今后有我能为你做的,你只管告诉我。万死,不辞。”
谢澜冰眸光一闪,默默点了点头。
烟柳别院,灯影绰约。
“听说,皓昱和你大表兄的女儿甚是投缘?”叶君镆宽了长衫随口问道。
“我瞧着皓昱和玥瓶小模样极是般配,结下这门亲事如何?江南柳家的女儿,该不辱没叶家男儿罢?”谢澜冰盈盈一笑。
“你既有这个意思,便按你想的办就是。”叶君镆微勾了唇角,黑眸闪烁:“澜冰,你还是担心我动柳家?什么时候你才肯对我放心?”
“你和外公是否谈妥?”谢澜冰淡淡道:“这一路上,你一直都不曾和我说过要与外公长谈。将心比心,‘放心’二字谈何容易?”
“所以,你也独留了柳茗殊与柳茗隽?你和他们又说了些什么?” 叶君镆微眯了眼。
“从小要好,这么多年不曾回来了,自然是叙旧。”谢澜冰依旧神色淡然。
“叙旧。”叶君镆低吟一遍,语气嘲讽:“太子妃倒也不避嫌。”
谢澜冰轻声冷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避什么嫌?殿下今日是想与人拌嘴么?我奉陪就是。”
她对他处处提防,生怕他伤害了她的亲人。可她忘了,他们夫妻一体,她的亲人何尝不是他的?她终究不能完全在他的控制之内,而那部分他无法触及的,可能伤害她自己,也可能伤害他。他不想这种情况持续下去,所以心中有些火气。然而,出巡不易,他与她难得缓和,他亦不想再生波折。他们之间那脆弱的情感,能经得起怎样的风吹雨淋?他没有勇气尝试。
“澜冰,莫要这样。你应该想到,我找柳老太公,是商量军中开销一事。另外,待天下一统,我有心筹建‘商部’。”
“该做的准备你都做好了,再过几日,我们是不是就要回京了?”谢澜冰缓和了面色,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可惜,终究不能久留。怎么不见你约少卿谋划?”
“他一会就到。”叶君镆笑道:“知我莫如你。一会你要乏了就先在里面歇下,不必等我。”
“我去给你们备茶。”谢澜冰起身向外走去。
须臾,颜少卿到了。见了叶君镆欠身施礼:“殿下。”
“少卿,我说过,私下不必多礼。”叶君镆微笑着拉了他到案边:“你手里托着的是什么?”
“是一幅风圻和玉凉的山河地理图。”颜少卿将卷轴轻放在桌案上缓缓展开:“亲手绘制的,有些粗糙,殿下莫要见怪。”
“怎会。少卿有心了。” 叶君镆盯着图眸中精光闪烁:“少卿对两国界上的情形犹为熟悉啊。待我细细查看。”说着,伸手取过烛台,一只手护了,弯下腰,一点点照亮图纸。
颜少卿立于一旁指点解说,叶君镆边听边看边不住点头。
“少卿,这里是?”叶君镆忽用手指着一处问道。
颜少卿扫了一眼:“这是莽原,在边州城东北。是藏于山林之后的一片旷野。”
“不,少卿,我是说……这儿。”叶君镆摇了摇头,俯首用食指点了点图。颜少卿弯腰凑近去看他点的地方,却不想叶君镆正举了烛台去照,烛台有些倾斜,几颗灯油滚下正落在颜少卿的背上。
江南的秋一向温和,再则屋中较暖,是以颜少卿未着外袍,只穿了单衫,不由被烫得身子一颤,下意识地“哎呦”了一声。
叶君镆这才发觉,忙不迭地道歉:“ 少卿,要紧么?怪我一时失手,你就在这儿重换一套衣服罢?”
颜少卿茶眸光华微动,回头道不妨事。架不住叶君镆劝说,于是跟着叶君镆起身到里屋换衣。
叶君镆找出一件绛紫长衫递给颜少卿:“少卿,你我身量相仿,应该合身。”
“多谢殿下。”颜少卿接过长衫,却见叶君镆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只转过身去掩那衣柜的门。他神色有几分复杂,缓缓扬手褪去外衫。
“方才烫在了背上,我来帮你看看可曾伤着。”叶君镆转过身。
“也好,有劳殿下。”颜少卿面色如常,背过身去。
风吹得门帘前后晃动,风中隐隐有丝淡淡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