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第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师父、丞相和……我却更希望看到小姐能幸福。”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不论小姐如何选择,霜瑛都会保护好小姐的。”
我在柳林里坐了一宿。他在一边守了我一宿。
第二日,我去找慕师父:“我要接管风陵骑。我要帮助哥哥。我要为爹娘平反。”这是我的选择。我能做到。自幼跟慕师父学习兵书战策,自幼跟在爹爹身边听他解释朝政世事,我非自夸,他们都知道论心智我是分毫不输于我那十三岁就高中状元的大哥谢澜钰的。慕师父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他也明白我的坚决。于是我开始在他的指导下着手熟悉风陵骑事务。
十二岁,我成了风陵骑的执事柳非言。那一刻起,十二个霜姓的师兄师姊都成了我的属下。我再也不“哥哥”“姐姐”地唤他们,我开始直呼他们的名字。
为了方便,我将袖姐姐带回相府名义上作我的贴身丫鬟。而瑛哥哥一直在暗中护卫着我的安全。
我很少休息,倾注了多少心血,终于,用了两年,风陵骑在我手中强大起来。我必须为哥哥建立一个强大的后盾。
瑛哥哥,其实我怀念幼时和你们在别柳山庄玩笑嬉戏的点点滴滴,如果时光永远停留在那时,我永远只是一个懵懵懂懂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该多好……
“小姐,你看。” 倚着柳树的瑛哥哥浅笑着将一柄编制精巧的柳剑递到我面前:“小姐,还记得那时我教你的……”
“记得。”我将柳剑接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瑛哥哥,璧儿从不曾忘。”
我们在婆娑的柳条间相对舞剑,我永远不会忘记那行云流水的飘逸与流畅。细碎的阳光透过柳树的缝隙照在他身上。是我眼花了么?他的身影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我惊惧地收了招式看向他:“瑛哥哥。”他安抚地向我微笑,他说:“小姐,从今而后霜瑛不能护卫在你左右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我上前去拉他的衣角,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离开。然而……他的手抚过我的脸:“你怎么哭了,记住,一定要幸福。”
我哭了么?我怎么没有感觉?我只是徒劳地看着他在我眼前一点点隐去……消失不见。
手中,只余了那柄孤零零的柳剑。纷摇的柳条间再也没有方才站在这里的那个乌衣青年。
一切,仿佛一场梦境。我突然意识到,从此身侧再也没有那双关切注视着的眼睛,再也没有那一袭冷峻的乌衣对我道:“小姐,别怕”;再也没有一双手在我寒冷时贴上我的背为我输入温热的内力……
霜瑛,我的瑛哥哥,他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握着那柄柳剑跌坐在柳林中,任泪水疯狂地流淌,直至什么都再也看不清晰。
番外四:梦一场(二)
我不知什么时候泪水才会干涸。我以为我的眼泪不会有流完的那一天。
我以为自己一定是神志不清了,因为我忽然觉得能嗅到熟悉的玉檀香气。那淡淡却弥远的香气悄悄环绕了我,一双白袖将我揽入熟悉的怀抱——少庄怜惜地抬手为我擦去那滚滚跌落的泪珠,轻声道:“璧儿,这是怎么了?莫哭。”
我愣了一愣,旋即抬起手去摸他的脸,他的眉眼,他的唇——手下的皮肤是温热的,触觉是那样真实,我这才破涕为笑,埋首在他胸前:“少庄,少庄……”除了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我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他任我紧紧地抱着,抬手抚着我的长发:“傻丫头,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好好的么。”他的茶眸明润而有神,将我拉起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必然喜欢的。”说着,如那年洛冥节带我出府看花灯一般,将我拦腰抱了,飞身出了柳林。耳边有呼啸的风声,我兀自闭了眼安心地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理智告诉我这必然是梦,然而他那么真实就在我面前,就算是梦……我此生不曾放任自己,就让我醉这一次罢!
“璧儿,睁眼。”忽然,身边的风停了,他在我耳边轻轻道。
我睁开眼——不知几时我们已置身在山间小竹屋前。竹屋、清溪、小桥……修长葱郁的竹子青翠喜人,空气中有淡淡的清芳。少庄抬手一指屋边的两棵小树:“那是我种的玉梅,到了冬天你便能看见它开花了。”我微一分神,奇'+'书'+'网他又指着竹楼横梁道:“璧儿,这是我们的家。”
怀璧小筑。这是我们的家。我心中有丝甜甜的痛,又有些恍惚。他说,这是我们的家。我们能有一个家了么……见我不答,他俯身到我耳边:“璧儿,怎么,不喜欢么?”
“不,我只是太高兴了……少庄。”我环上他的脖颈,轻轻在他耳边吐气:“这是我们的家……夫君……”他的茶眸似在我唤他“夫君”的那一刻注入了万丈华光,清亮夺人,打横将我抱起,笑道:“娘子,我们回家了。”
我将一滴清泪逼回心底。此生,到底有可以听见他亲口唤我娘子的一天么?
屋内收拾得很整洁,清爽而舒适。茶具是我喜欢的那套冰裂玉纹杯。方才哭了许久我有些渴了,少庄应是看出来了,拉了我到窗外梅树下:“我原在这埋了去年的花雪,你可以起出来喝。”他虽这么说却不与我任何器具。
我嘟了嘴:“不要,我要你起出来给我喝。”他一挑眉,我双目流彩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终是妥协了,朗声笑道:“好,既是娘子的吩咐,为夫焉有不从之理。”我见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玩心大起:“嗯,不过不许用器具。”他一呆,终是无奈地一点我的眉心:“好好,依你。”
于是乎,我游手好闲地倚着梅树,笑吟吟地看着他双手沾满了松软的泥土,整洁的白衣弄得脏兮兮的。过了一会他似是额角见了汗,顺手一擦,于是原本俊秀的面容也横一道竖一道煞是滑稽。那样子实在狼狈,我终是撑不住“扑哧”一声乐弯了腰。
他忽叫道:“挖到了!”我好奇地凑了过去低头看,却不防被他一把搂住、在我腰间轻一用力。我素来极怕痒,忙不迭地躲闪告饶,他却不肯停手,{奇}害得我往他怀中乱撞,{书}自己也弄了一身的泥。{网}他颇好心的用一只泥乎乎的手替我拭去额角的汗,顺便体贴地将我散落的青丝由脑门、脸侧拨到耳后,然后柔情似水地看着他的杰作——我那张比花猫还花的脸,不客气地大笑出声。我们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感慨任谁也想不到谢相之女和靖宁侯世子有朝一日会变成两个泥人,于是笑闹成一团。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先撑了一旁的梅树:“不行了,不行了,少庄,我真的渴啦。”他这才停了下来,走到树下起了坛子,牵了我的手一同向屋中走去。
我实在不忍我们两个泥堆里滚出来的人儿去破坏了屋中的整洁,于是告诉他,我们还是各自先沐浴更衣再说。他与我一般爱干净,自然应了。待我梳洗过后回到屋中,他已换了一身白衣正为我沏一杯花雪。我的头发太长,自是一时半会干不了的,湿漉漉地直垂到腰间,将一身白裙都打湿了些许。他茶眸中光华闪动,招手唤我坐下,将杯子递到我手中,似是兴致大好,取了镜子和木梳出来:“娘子,为夫帮你梳头。” 我有些心跳,敛了眉专心地品那花雪,他将我青丝绕了几绕怕弄疼我梳得极轻。我小声道:“帮我把那几根白发拔了去罢,看着怪碍眼的。”感觉到脑后他的手一顿,他道:“不。留着它们。我知道,那是为我而生的。璧儿,留着罢,让它们随时提醒我你为我受过的苦。卫谦何其有幸,得此清丽佳人为我华发早生。你知道的,并不碍眼,只有心疼。”我装作低头喝茶,可我知道,那花雪里已有我的清泪。
无奈他千算万算忘了这一处别居中只有我们两人。所以快到日暮西山的时候最困扰的问题不期而至——我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晚上……我们就喝茶?”他嘴角挂了抹邪邪的笑容:“如果娘子愿意,为夫很愿意尝一尝娘子的手艺。”我哀叹一声:“我们要不去练会儿剑吧,以毒攻毒,反其道而行之……”
他大笑着一把拉起我:“饿了就直说,你该不是真的一点都不会吧?”
我干笑一声:“倒不至于,多少会一点的。”
“哦?娘子最拿手的是什么?”
“指手画脚。”
在我答完这四个字的一刹,我惊觉,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大义凛然。我在心中闷笑许久,直到被他拉到柴灶前黑着脸问:“添柴烧火该是会一点的吧?”我终于将他按坐下来:“这种粗活显然该是你做才是。”说着一挽衣袖:“娘亲小时候一直说我太闹腾,怕我日后难以持家,所以还是逼着我学过几天的。本小姐不才,还不算愚笨,下厨三日为爹爹炖了碗汤,从此爹爹再也不喝其他人炖的汤了。”我不知我说这些的时候颇有些得意、恣意扬眉,少庄他一直温和地浅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像是怎么也看不厌我的样子。
材料很是齐备,看来他是一早就打算赶鸭子上架了,只是他碰巧歪打正着了一回,算他有口福。我大略做了几个清爽的小菜,最后炖上了我拿手的那一味 “椰子炖鸡”,浓浓的香气很快在小小的空间里飘散开来。他心不在焉地烧着火,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做菜的样子很像娘亲。”他说得平静,我听着却无端地伤感起来,我俯下身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脖子,把头倚在他肩上:“少庄,你还有我。”他身子微微一颤,侧了头看向我:“是啊,我真幸运。有你。”
微微晃动的烛火,他帮着我布好了碗筷,我却是颇有几分自卖自夸的豪情,盛了碗汤送到他眼前:“尝尝,只许说好喝。”他微笑着看着我,接口道:“自然,自然,娘子亲自下厨,就算是味同嚼蜡,为夫也一样吃得如同玉露琼浆……”
我劈手去夺他手中的碗,佯怒嗔道:“不想喝就还我。”他却护得死死的不让我得手:“璧儿,莫闹。”我也着实觉得饿了,于是坐下来安静地吃饭。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涌起无限的柔情——这样的感觉,太像……我所憧憬的家……
不知为什么这天觉得特别乏,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没一会我就呵欠连天。他好笑地看着我:“既是困了我们便早些歇下吧。”
我脸一红,方才似乎只看见一张床来着,却不好意思开口。他将我抱到房中了然一笑:“若是娘子害羞,为夫今晚就在外面随便靠一夜就好。只是这山中,夜露风凉,娘子莫要冻到了……”我自诩理解能力不差,他这话中的什么“山中夜露风凉”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他向来懂得以退为进,也算准了我的心。我确是怕他冻到的,于是一拉他:“莫出去了,就在这里歇吧。”说着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足够的地方。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因为我觉得它有些发烫,这么多年寒毒缠身,我还真很少感觉身体有什么地方热过,更莫说是烫了。
少庄好笑地看着我,终是在我身侧躺下。今夜的月光不是很亮,是以很多星星都能看个分明。这样安谧的夜色啊,我的心忽然平静下来,认真地看着面前熟悉的容颜。他伸手将我揽到他身边,支了胳膊一手指着屋外明灿的星星轻轻道:“小时候娘亲同我说,若有一日她不在了便一定是飞去天上做了一颗星星,从那里看着我,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地生活,这样她才能放心。”
我的心忽然一阵抽搐,我很冷,我贴近了他。他看着我,目光蒙上一层凄迷的哀伤。
我觉得地在摇,我觉得竹屋在震,远处忽然很嘈杂,我听见有人在喊:“澜冰,醒一醒”,“小姐,醒一醒”,“璧儿,醒一醒”……那声音越来越大。
我的头忽然很痛,我觉得我忘了什么事情。我疑惑地看向少庄。他松开了抱着我的臂膀,低垂了头:“璧儿,我的娘子,你该回去了。”
那滴被我逼回心里的泪终于涌了出来。我记起来了。我慌张地伸手去拉他的衣襟,他一动不动,忧伤地看着我。
他胸口的里衣是大片刺目的鲜红,那里该有一支箭——我亲手射出的箭。
他轻叹道:“璧儿,你这固执的性子……”他英挺的剑眉又微微蹙起:“璧儿,我知道,你不是流连梦境的人。该回去了,霜袖他们还在等你,你还有事要做。去吧。”
我惊慌地抱住他:“少庄,那你呢,少庄……”
他的身子开始在月华下透明,他努力地向我一笑:“我只要你记住——信我。”
我拼尽所有的气力想要留住他,然而,最终,我的心重归寂灭——我此生深爱的那个人,他就在我的怀里,化成了风……
少庄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他知道我不会沉迷于梦境,因为我永远没有权力可以放任自己沉迷。
我和他一样,放不下。他留给我唯一的话,让我信他。
我抬手拭去了面上的泪痕,我告诉自己:瑛哥哥和少庄你都见过了,你该醒了。
我睁开了眼,白光很亮,所有人的脸都是那样的模糊。
我……看不清了。
第四十章:如有隐忧
江泠璧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朦胧间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有人在她耳边痛声道:“璧儿,醒一醒。”声带哽咽。这世上管她叫“璧儿”的不过那么几人。慕燕怀远在宛京,卫谦下落不明,便只有哥哥谢澜清了。她能感觉到谢澜清呼声中的慌张,就像第一次她寒毒发作,爹娘去后无论如何都没哭的他抱着她哭叫出声——他怕失去她,他的妹妹,他唯一血脉相同的亲人。
“哥哥,你莫急,我只是做了个梦。”她见不得他为她如此难过,如同儿时就清楚,她若是也像爹娘一般离开,他便再也不会笑了一般,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下去,于是睁了眼。
谢澜清当日莽原一战之前被江泠璧下了“浮生梦”,后又有卫谦安排霜剑将他和湘泪悄悄送走。然而七日后他醒来发现离边州已远,发了疯似的要赶回边州,无论霜剑和湘泪怎么劝都听不进去。霜剑、湘泪深知他忧心妹妹的安危于是依了他,三人一路走一路探听消息,他到的时候江泠璧正因卫谦下落不明,伤情过重,尚在昏迷之中。
莽原一战霜瑛阵亡、江泠璧被卫谦救回,万俟川献城,江泠璧重夺边州、箭射卫谦以及霜风没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