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第3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为她分担一些,你记住了么?”慕燕怀一边看着那密报一边吩咐道。
霜袖一来也极担心谢澜冰心力难支,二则师命不可违,点头诺下。
慕燕怀眼波动了动,将那密函收入怀中:“霜袖,切忌,今日我与你所言不可让她知晓,否则……”
“霜袖一切听师父安排。”
“好孩子。”慕燕怀欣慰地点了点头:“为师与丞相还有些事要商量,你先回去吧。”
十月底,玉凉五十万大军围困边州城。黑云压城,边州风雨飘摇,情势岌岌可危。
祸不单行。因四周百姓皆退避城中,谢澜清不得不安排匀出军粮接济百姓。几十万人坐吃山空,预计城中粮草也只能再坚持不足一月。谢澜清几次派人杀出重围前去催粮,主管粮秣的官员连连应承,而粮草却全无踪影。回报传至城中,谢澜清、萧允明几乎将钢牙咬碎!
宛京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十一月初,英王保举、昭帝钦点龙骧将军驸马卫谦为二路元帅,领兵二十万即刻赶赴边州。安王大婚也因战事紧急暂时搁浅。
谢澜冰心急如焚,等不及与卫谦大军同行,执意只身先赴边州城。谢轩祈、慕燕怀欲拦未拦住,所幸霜瑛、霜袖跟着她同行。哥哥身处险境,谢澜冰一刻也不愿耽搁,与霜瑛、霜袖二人彻夜星驰,流霆似能觉察出主人的不安与忧虑,四蹄蹬开快若闪电直扬起滚滚尘土。
阴惨惨的黄云划过天际,惟留下千里长烟,横亘如长铩钩镰。玉凉的营盘遮天蔽日如无垠的乌云。谢澜冰换上作江泠璧时的装束,将面纱重新挂好,向霜瑛、霜袖点头示意,一同催动战马欲要马踏连营。
“寒魄”森然出鞘,霜瑛、霜袖各自掣出兵器,一袭暗红战袍在前,三骑如风,所到之处,如三道虹霓撕裂苍穹。玉凉军如涨潮般涌上,又在三人劈波斩浪的凌厉攻势下向两边纷然退去。一时间,尘起马嘶,鼓噪不绝。
边州城头守城的将士见玉凉营中大乱,忙回报给谢澜清、萧允明知晓。谢澜清原本带大军扎营在城外,这些日子玉凉攻势太猛死伤惨重,不得已退回城中。江泠璧一身红衣在暗黑的夜里极为显眼,守城将士看得眼熟:“那不是江姑娘?是江姑娘回来了!” 江泠璧在边州城里军中极受敬重,如今危难之际赶回边州,将士们更是喜出望外,奔走相告。
谢澜清很是诧异妹妹此时赶了来,待回城守府不由急道:“如今边州被困、粮草无多、救兵未至,你如今来了也帮不上忙,只是把自己也困在这城中而已!”
“为什么这次事先我竟一点信都没得?霜月身在玉凉如此大动怎么不报于我知?”这是江泠璧最想不明白的一点。
谢澜清微微一愣:“怎么会?霜月的信虽送迟了一步可到底我还是接到了,难道中途出了什么岔?”
“若早得信,我便能早有应对,不至这么被动才是。”江泠璧颦了眉:“哥哥这些日子以来没有派人突围向周边城池求救么?”
“信倒是送出去不少,只是都再无音讯。” 说到这一件谢澜清也不由叹了口气:“如今再难有什么良策了。”
“哥哥,当日那密道该还是在的,近些日子安排城中百姓从那里撤离了吧。”江泠璧轻叹一声复又上前握住谢澜清的手,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都会在这里陪着哥哥,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边州的百姓陆陆续续撤出一些,大多数人确是死也不愿离开,只道有谢元帅、萧城守、江姑娘一起,边州城定不会失守,若真是有破城之日也便认了,誓与边州城共存亡。这份死生相托的信任让江泠璧很是唏嘘,每日与谢澜清、萧允明在城头打退玉凉兵攻城时她望着远方在心中默念:少庄,少庄,快些来呀!
弓射营在她的带领下让玉凉兵吃足了苦头,城下玉凉将领多多少少都挨过她从无虚发的箭。那一抹红衣烈焰已成了玉凉军心头噩梦,每每提起都是心胆俱寒。
然而等待却是这样的无望。救兵迟迟不至,眼看着坐吃山空城中粮草渐尽,每日城头伤亡的士卒不计其数。江泠璧每日去军医营巡查时都有许多伤残甚重的兵卒央告她了结他们的痛苦。他们说,不愿以残废之身耗费那些原本不多的药材粮食,那些该留给更需要的人。他们只求江姑娘满足他们的心愿,他们相信元帅、城守和江姑娘会给他们报仇的!
江泠璧亲自拔了“寒魄”,饮足了鲜红血液的宝剑蓝光更甚。她用他们的鲜血在白绢上记下了他们的名姓。她没有流泪,只是弯下腰抚上他们的眼睛,轻轻道:“这债,我记下了,必让他们一笔笔偿还!”只有霜瑛知道,她每夜会捧着那越来越长的白绢血字坐在风口出神,她的双眸越来越清寒,那是悲愤浸染后的坚强。
有一次,一个重伤兵卒在央她帮他结束这痛苦时小声道:“江姑娘,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没有其他愿望了,只是,我想看一看你的样子。”那伤兵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江泠璧记得,是弓射营的,平素憨厚腼腆。生命在他的身体里流失,他一双眼睛却是直直地带着期盼盯着她。她心一软,柔声道:“好。”然后面向着他拉下了自己的面纱。那一刻,那濒临死亡的兵卒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你真美。” 他说,他还想说什么江泠璧已经永远都不能知道了,那团本该燃得最旺的火,就那样在她面前熄灭了。
谢澜清终于也病倒了。那日他在城头为保护身边的兵卒被城下放的火弩射伤,之后伤处感染高烧不退,整日昏昏沉沉。江泠璧为不让城中军心散动,严令封锁谢澜清昏迷的消息,日日易容成他的模样上城巡视安定军心。萧允明亦累得好些日子不曾合眼,形容一日比一日憔悴。
卫谦还是没有到,照理说这已远比他该到的日子超出了好些天。
江泠璧悲凉地意识到,朝中有人动了手脚。粮草、支援、救兵……都是有人刻意从中作梗。必是英王一党害怕谢家势力保了安王,又因谢澜清为边关大帅兵权在握颇为忌惮这才定下这借刀杀人的毒计!谢澜清不死,救兵就不会前来,边州军民就不会有生路活下去。那些日日在宛京花天酒地闲来算计人的小人们,哪里会管这边州死伤多少军民!
然而眼下……
不能再等了!
唯有以谢澜清一死以换边州保全。好不容易终于醒来的谢澜清和江泠璧各自下定了决心。
玉凉战书送至,约定三日后与谢澜清在城外莽原一决胜负。
到了战书上约定的日子,夜色还未消散,谢澜清便起了身。穿戴整齐来到书房,取出地形图又细细一番研究。他身子刚好,夜露尚重,坐了一会不由低声咳嗽。外间传出一声叹息,谢澜清放下图:“璧儿么,进来罢……”
江泠璧推开门走到谢澜清身边,将臂上搭着的外衣给他披上:“哥哥今日非去不可?”
谢澜清拉了她坐在身旁,宠溺地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一定会回来。”
“哥哥打算带多少人去?”江泠璧颦眉问道。
“五千。”
“嗯。”出乎谢澜清意料,江泠璧竟没再多问什么。
一灯如豆,灯火微微闪动,兄妹两人就这么相对坐着。沉默的气氛弥散在整个书房,他们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江泠璧安静地看着哥哥,目光深幽眷恋。谢澜清隐隐感觉妹妹今日有些反常,忽而觉得头越来越晕,蓦地明白过来,额上青筋暴起“璧儿,璧儿你……”
“是我。我下了‘浮生梦’。哥哥早下了决心要牺牲自己不是吗?五千对五十万!你根本就不曾打算活着回来,才会对湘泪姐姐许下来生誓罢!哥哥怎么这么糊涂?你若一去,湘泪姐姐终生托付何人?风陵骑由谁统领?江家香火如何延续?爹爹永卫风圻的托付由谁实现?哥哥……我不能让你去啊!”江泠璧声音微颤,退后一步:“哥哥,他们不过是要‘谢澜清’的命,那么,我便让‘谢澜清’出战送死。边州军民自可得救,我早有安排。哥哥,你,放心地睡一觉吧。”
谢澜清明白她将要做多么疯狂的事情,气急不已,却奈何不了意识渐渐抽离身体。
“哥哥……璧儿此生最庆幸的事,就是做了哥哥的妹妹呢。”一滴清泪落在谢澜清脸上,模糊了江泠璧温柔而决绝的容颜。
“霜瑛,霜蘅,霜袖,霜宛,霜剑,湘泪姐姐,你们都进来吧。”擦干泪,转身对门外吩咐。这六人应她之邀早就守在门外,此时听她招呼一齐迈入屋中,一个个神情肃穆。
没有时间迟疑。她走到霜剑近前:“霜剑,哥哥就托付给你了,江家不能无后,风陵骑不能无主,我下的‘浮生梦’足够哥哥昏睡七天,你和湘泪姐姐在这里守着哥哥,若救兵赶到,之后自然不需我说。若是救兵不到,你记住从密道护卫哥哥和湘泪姐姐回师父那里。”
霜剑含泪诺下。
再转向霜袖:“袖姐姐,我走之后你便以我的身份守城,那些人以为我这一去凶多吉少,又贪收边州之功,即便少庄仍不能赶到,我料想不出三日,其他路的援兵必到。”霜袖诺下,难抑悲声,抓住她的衣袖埋头啜泣。江泠璧看着不忍,抚着她的背柔声道:“袖姐姐,你随我时间最长,从我幼时就一直照顾我起居,唯有你学我最像不易被人看出破绽,再者你一向聪颖稳重,务必守住城池。扶扇小丫头单纯迷糊,日后你多管着她点,让她和霜风把亲事办了罢。莫要哭了。”
江泠璧别过脸去,湘泪正抬着衣袖拭泪。“湘泪姐姐,哥哥他……以后全赖姐姐照顾了。若哥哥木讷,还望姐姐不要怪他。”湘泪泪流如雨:“澜冰妹妹…… ”江泠璧为她拭去泪珠,从皓腕上褪下玉镯戴在她手上:“还未来得及叫你一声嫂子,湘泪姐姐,愿你与哥哥结发万年长。”
“你一定要回来啊!”明知几乎不可能,韩湘泪仍不忍相信这个命运多舛的妹妹不能再回来,不能再拉着她的手撒娇地唤她“湘泪姐姐”。
“我答应你。”江泠璧笑了,浅浅淡淡的笑容透着某种震撼人心的坚定:“我答应你们,江泠璧,决不轻生!”
回身望了望盔甲鲜明的霜蘅、霜瑛、霜宛,她小声布置了一番后,然后伸出右手。风陵骑俱是微微一愣,霜瑛最先反应过来,迟疑一下将手覆在谢澜冰的手上,握紧了那寒玉般的柔荑。霜蘅、霜宛也纷纷将手覆上,如同孩提时代游戏时做的那样,江泠璧将另一只手放在最上,嫣然一笑:“风陵骑,同生共死,同去同归!”她笑容璀璨让众人失了神,然而字字铿锵,眸光坚定,书房中回荡着她掷地有声的誓言。
点齐兵马、换上谢澜清的盔甲装束戴上人皮面具,江泠璧收拾利落下令开城,五千死士在朔风黄沙中浩浩荡荡向莽原行去。
第三十五章:冰雪肝胆
呼啸的朔风吹得“谢”字帅旗发出裂帛般的声响,五千将士中有一千太簇司风陵骑,一千姑洗司风陵骑——这几乎是赴死的行为,江泠璧不想牵连太多边州将士,而风陵骑却是生来就为捍卫风圻的。再者,风陵骑的战斗力远在一般将士之上,若她能临阵找出退路,他们该能撑到那个时候。
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剜一般,风沙卷起、尘土飞扬,然而五千将士却没有一人畏缩。江泠璧在马上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士卒,猛地一带丝缰停了下来,沉声道:“你们可知,我们此去难有回还,与赴死无异?有谁心中畏惧,现在可以回去,我不怪罪。” 她有心留下最精锐的队伍把守城池,故而除了风陵骑外的三千兵卒并非强健之师。
“我们跟着谢元帅,不论生死皆是莫大的荣幸。元帅,放心吧!”兵卒中不知有谁扯着嗓子喊道,顿时一片附和之声。
“好!” 江泠璧微微动容:“谢澜清不能保证顺利脱险,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大家活着带回来!同生共死,同去同归!”
“同生共死,同去同归!”风圻将士中爆发出气壮山河的呼声,那呼声如三月惊雷直冲霄汉。一时间风声小了、狂沙弱了,茫芒莽原之前只有风圻将士坚定而清晰的呐喊。
江泠璧在这呐喊声中满意地微笑,重又转过身向前行去。霜瑛催马到她身侧,一只手贴上她的后心。
“霜瑛?”她一惊,分明觉得汹涌的真气汇入自己的身体。
将自己能调动的一半真气注入她体内,霜瑛这才停了手:“你要带我们回来。这样你可以撑得久一些。”
不需他言。江泠璧轻轻点了点头。
苏淡离几乎是诧异地看着翻腾的黄沙之中向自己大军方向行来的不算太长的队伍。他几乎觉得好笑了:谢澜清,你竟就带着这几个人前来送死么?
他身边一员偏将曾经在谢澜清处吃了不少亏,此时见谢澜清人寡势孤自己胜券在握按捺不住得意张狂,一催战马高声喝道:“谢澜清,你带的这些兵卒还不够给我们垫马蹄,这次定要你有来无回!”说完狂笑起来。
江泠璧见那员将笑得张狂怒意渐起,并不答话,摘下银弓搭上凤翎箭,双臂较力,只听得“咯噔,咯噔”两声弦响,凤翎箭挂着风声飞出,玉凉军大旗应声而折砸倒旗下不少将士,那员偏将惨叫一声跌落马下,玉凉军一阵骚乱。
苏淡离微一皱眉,一提战马来到阵前:“谢澜清,风圻昏君克扣你的粮草任你苦撑多日亦不发救兵,这明摆着就是让你送死。如今众寡悬殊,你仍要与我一战么?”
江泠璧淡淡一笑,厉声道:“你们玉凉多次犯我城池伤我百姓,无故兴兵只为一己私利,谢澜清但凡有一口气在,便不叫你们在我风圻国土上为所欲为!”
“既如此,谢元帅,得罪了。”苏淡离一挥手中令旗,大军向上围来。
江泠璧抽出“寒魄”宝剑直指云汉:“誓死卫我风圻河山!”五千风圻将士齐呼“卫我风圻”,齐向前冲与玉凉军战在一起,一时间战鼓暴鸣、枪刀并举、杀声震天。
苏淡离在看到“寒魄”剑的一刹心中大动,他是知道那剑的来历的。再者平素谢澜清用的是宝剑“惊霜”,他再看这“谢澜清”,越看越觉得身量小了些有些不对劲,疑窦丛生,催马向他奔来。
江泠璧被几员玉凉大将围在正中,她却嘴角尚噙着冷笑显是不放在心上。“寒魄”如攒动的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