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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名门纪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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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原本想坐船经广通渠入黄河到洛阳的,不过黄河水路多险滩,而皓宁又一直吵着要见识潼关和函谷关,便决定走陆路。

靖国公府的马车轩丽,仆从众多,还有随行的国公府护卫和崔家的部曲,自有一派国公府的威仪。大隋正值太平盛世,连接长安和洛阳的官道,是一条宽阔的官马大道,名为潼关道,来往车辆络绎不绝,是大隋的枢纽。国公府的车队不快不慢,走走歇歇,以免车内的夫人、姑娘受不住。

这次护送夫人的管事,是专管国公府名下铺子的崔毅,也顺便到洛阳巡视一下铺子。以这样的速度行进,长安到洛阳大约有十来天的路程,一百多年的承平之世,大隋的道路驿馆已经发展得极为成熟,每隔几十里,便可找到驿馆歇息。潼关道沿途的驿馆,经常接待入京出京的达官显贵,设施完备、招待周全,因此这一路倒没吃什么苦。

经过几日的行进,国公府一行人在一天傍晚到达了潼关,下榻附近城中的潼关驿中,此城位于黄河、渭水交汇处南岸,城池虽小却依山起势,颇有雄风。

驿丞见来了贵客,忙不迭过来招呼。不过今日却是不巧,驿馆的上厅已经被人占了,只剩下次一等的别馆了,国公府管事当即就拉下脸来,说道:“凭是谁,也要先让夫人、姑娘们安顿好。”

驿丞赶紧赔笑,脸上尽是为难之色吗,他这个县驿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时倒也能应付过来,今日不知什么运势,一下子来了好几位贵客,这些个贵人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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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二章 潼关

大太太已经带着皓宁和涵因还有一众婆子丫头进了正厅,看见崔毅还站在那里跟驿丞交涉,便知道有不妥,便叫管事的过来回话。

这个驿馆上厅有两个院子,现在分别住着齐王杨宇、王妃、县主和衡山郡侯杜胤及其家眷,自然不能让齐王搬出,可是杜胤当年就和崔家隐隐抗衡,长公主主政时把其排挤出中央,此次杜胤在汴州刺史任上平乱有功,皇上龙颜大悦,亲自下旨嘉奖,升为从三品左散骑常侍(归门下省),他又回到了长安。

当年杜胤是反对“摊丁入亩”的死硬分子,长公主故意把他派到汴州做刺史就是料想他会百般阻挠,这样正好可以借机再贬斥他,可没想到他却识时务起来,并不阻挠新政实施,长公主见他滑不留手,也只好放着,没想到长公主一死,汴州大户就以天灾为名对新政百般推脱,后来竟出了流民造反,杜胤开始虚与委蛇,后来见皇帝停止了新政,便用雷霆手段压了下去,如今倒立功重回中枢了。

涵因心想真是冤家路窄,保不准这个杜胤就是利用流民对朝廷施压的幕后推手。皇帝把他调回中枢是向世族表明停止新政的态度,也是要安抚一下惶惑不安又心存不满的关陇世族。

大太太和衡山郡侯夫人向来没有什么交情,虽然气闷但是也知道此时没必要节外生枝。便示意管事不要再争,凑合一晚即可。贵客的别厅单独成院,其间由曲廊相连,环绕在正院周围。屋前树木苍翠,环境倒也算清静宜人,大太太环顾一番点了点头,表示还算过得去。驿丞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赶紧命人准备餐饮。

众人刚刚安顿下来,齐郡王府的公公就奉郡王之命前来致意:“国夫人若有不方便之处尽管说。”

大太太笑道:“正要去拜见郡王和王妃。”

“郡王和王妃特别交代,郡王府和国公府是世交,请夫人勿需多礼,那便生分了,旅途劳顿,请夫人早些歇息,待夫人休息好了再相见不迟。”公公笑呵呵的说。

“既如此,请公公转达妾身问安之意。”大太太听如此说,便知道定是杜胤在郡王那里,这次参与弹劾靖国公的就有杜家的门人,定是怕两家骤然见面,彼此尴尬,于是先派人来尽到礼数。她也不坚持,给那个公公打了赏,便叫他回去了。

赶了一天的路,人人疲惫不堪,涵因也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涵因便被一阵大力摇醒,强撑开惺忪的睡眼,皓宁的一双大眼睛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见她醒了,皓宁接着摇晃她:“好姐姐,快起来,晚了就错过了。”

涵因被闹得无法,只得起来,一看窗外,天还是黑的,皱着眉头说道:“这么早去哪里啊。”

“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驿馆的东楼正对着黄河,看日出是最好的。我们一同去看吧。”皓宁满脸兴奋。

涵因一听兴致也来了,匆匆洗漱之后,披好鶴氅,带好帷帽便跟着去了。皓宁拉着她走在前面,冷不防迎面撞上了一个黑影。那人“哎呦”一声,竟是个女声,跟在后面的两个妈妈忙把灯笼举上来看,那女子却不理论这事,转身跑掉了。涵因站得往前,借着灯笼朦胧的光,隐约看见了那女子的侧脸,似乎在眼角上有一颗痣。

驿楼是驿馆中最高的建筑,东楼最顶层是一个高台,四面只有廊柱支撑屋顶,周围用栏杆围住,视野极好,从这里向东远眺便看见黄河,向东北看则可看到潼关全貌,南面可以看到环绕的群山。

虽正值三伏天气,晨风却挟着河面的凉气扑面而来。饶是涵因出来前披了件鹤氅,也被风吹得打了个激灵,立即睡意全无。此时正值黎明前夕,是天色最黑暗的时刻,只有台上中央的火炬,在风的压迫下孤单的摇曳着,却仍然顽强的燃烧着,将周围笼罩在一片氤氲的昏黄之中,外面黑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呼呼的风声夹杂着隆隆的涛声。

涵因在火炬边上找了张坐榻坐下,将鹤氅裹紧,静静的等着,皓宁则搓着手来回来去的走动,以驱散身上的寒意。不知过了多久,那浓浓的黑色渐渐变成了蒙蒙的灰色,远处的大河显露出朦胧的身影,又过了一会一丝光亮破空而出,撕碎了笼罩在天地间的灰暗,空中的云霞也染上了一抹玫瑰色。随着那玫瑰色层层晕染,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放出耀眼的光芒,将远方的山河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涵因干脆把帷帽脱掉,尽情沐浴在晨曦之中。在壮美的大自然面前,涵因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这三生三世的经历,在亘古未变的日出日落之中,也仅仅是白驹过隙。

皓宁兴奋的一会儿拍着手,一会儿又拉着涵因欢笑。直到太阳完全升起,涵因仍然沉浸在日出那一刻带来的震撼之中。

皓宁为了看日出几乎一夜没睡,这股兴奋劲过去了之后,便开始犯困,涵因叫皓宁的奶娘和贴身丫头把她扶回别厅客房。自己却留在这里四下远眺。

黄河旁边的官道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些小黑点在移动,那是早起赶路的人们等着出入关隘。在这一幅山河画卷之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便如那蝼蚁一般。她突然想起了前前世背过的一首元曲,和着晨风和波涛的音调,念了起来:“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语刚罢,便有人在涵因的背后鼓掌,赞道:“姑娘好气势,羞煞世间男子也。”

涵因回过头,只见一年纪20如许的年轻男子从楼梯上走过来,身着素色圆领青衫,头戴幞头纱帽,一副青年士子的打扮,个子不高,却一身斯文的书卷气,走到涵因身前站定,拱手施礼。

她微微点头算是还礼,随手又戴上了帷帽,把自己绝美的容颜裹紧重重纱幕之中。

“在下韶州张九龄,字子寿,姑娘好才学,尤其是这最后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真是道尽千古兴亡事。”

涵因一听,又遇到熟人了,在正常的历史中,张九龄以科举出仕,是天宝年间的名相,不知道在这个时空中会不会有如此际遇。这个时空很奇怪,很多最耳熟能详的人完全消失了,比如武媚娘、上官婉儿,宫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几位,还有些人仍然出现了,只是出生时间乱了套,命运也有改动,比如遇到的怀素和尚、鉴真大师,再比如眼前的张九龄。只是不知道这个张九龄会不会位及人臣。

“原来是张公子,久仰。公子谬赞奴家了,不过游戏之作。”涵因淡淡回了礼,她上辈子没少抄后世的诗词,因此也毫无羞愧之意,仔细回想了一番世宗的作品,确定没有这一首,便大大方方接受了对方的夸奖。

“敢问姑娘贵姓芳名。”张九龄望着眼前的美人,心跳有些加速。

旁边的祈月却上前拦在张九龄面前,说道:“休要无礼。”

张九龄的脸登时就红了,他的确像一个搭讪的登徒子。

涵因见状不由展颜一笑,金色的晨光透过帷帽的薄纱,那笑容仿佛便隐现在一片云雾之中,恍若仙子,让张九龄一阵失神。

涵因并不答他的问话,但她却忍不住想接触一下这位历史名人,转头看到廊柱后面不知什么人设了一案一座,上面还有笔墨,便说道:“此等美景,公子不想赋诗一首吗?”

张九龄正想在佳人面前一展才华,便走过去,拿起笔一挥而就。

涵因轻轻的走到张九龄的坐榻前,从榻前的案子上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看着一笔端正有力不失洒脱的楷书,读了出来:

“山槛凭南望,川途眇北流。远林天翠合,前浦日华浮。

万井缘津渚,千艘咽渡头。渔商多末事,耕稼少良畴。

自守陈蕃榻,尝登王粲楼。徒然骋目处,岂是获心游。

向迹虽愚谷,求名异盗丘。息阴芳木所,空复越乡忧。”读罢,望着张九龄赞道:“好文采,闻此诗可窥公子之心境。”

这诗她上上世似乎读过,叫什么“登什么驿楼”的,她记不清楚了,但她肯定自己曾经读过这首诗。涵因见过历史人物,但在这个已经改变的时空,她从没有机会亲身经历那些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此时诗的原作者亲手呈现在她眼前,让她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间不由怔住了。

张九龄听到夸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脸又红了一层,也不敢抬眼看佳人,只是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涵因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敢问公子此行可是去往长安?”

“正是,明年春闱,不才准备一试身手。”张九龄说起科举,脸上流露出一股自信,褪去了刚才的羞涩,竟也显露出一股非凡的气度。涵因不由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位历史上的名相。借着自己的一番豪情,张九龄鼓起勇气抬眼望着眼前的女子,似乎竟能看到重纱之后的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掩藏在晨雾中一泓宁静的湖水,温润而淡然,他看得愣住了。

“预祝先生高中。”涵因微微伏身一礼便告辞离去了。

过了许久,张九龄才清醒过来,那女子早已飘然离去,只留下栴檀袅袅的幽香飘散在晨间微凉的空气之中。

张九龄下了驿楼,便忙悄悄向驿馆内的下人们打听今天早晨见到的那位姑娘,却没打听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上厅和别厅之中,住了好几位贵客,那不是他这种寒门子弟能高攀得上的。

他失望之极,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收拾好起身上路。刚走到驿馆曲廊之中,却听见有个女声在他身后叫道:“张公子,请留步。”

他忙回身一看,原来竟是那女子身旁的丫鬟,忙停住问:“敢问姑娘何事。”

祈月笑吟吟的走到近前伏身行礼说道:“听闻公子要往长安去,我家姑娘有家书一封,想劳烦公子顺路带去。不知先生可否帮忙?”

张九龄郑重的接过信,道:“张某虽不才,定不负姑娘所托。”

祈月再拜谢过,又拿出另一张纸一块玉佩,“地址和收信人都写在这张纸上,这是信物,那就拜托公子了。”

张九龄刚刚只注意那位姑娘,现在仔细看这个丫鬟,眉目清丽,行事做派沉稳干练,竟不输于小官宦之家的千金,心中不由暗暗吃惊,不知其主人是怎样的身世,连身边的丫头都有这般气象。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齐王

因皓宁疲倦,而去洛阳行程并不赶,大太太便决定再歇一晚,明日一早启程。没想到,齐王和杜胤都没有走。齐王妃还遣人送来了帖子,今晚在驿馆设宴,请大太太及两位姑娘赴宴,大太太知道这必然是齐王的意思,杜胤的夫人必然也会列席,她不清楚齐王的目的,不过也万没有推辞的道理,便叫那人回话说一定到。

齐王杨宇是显宗杨宵的弟弟,敬宗皇帝的幼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叔叔,只比皇帝大六岁,敬宗在时最宠这个儿子,还曾一度想把皇位传给他,显宗死后,他和其兄敬宗四子礼王杨宽都是即位的热门人选,不过他生性懒散,成日吟风弄月,饮酒作诗,最喜欢微服出入风月场,还曾经为了一个长安名妓和人斗殴,他对朝政一概不理,那些想推举他的人一律被他赶出门去。当今皇帝的生父是敬宗的三子,在郑伦力推之下过继到显宗名下承袭了皇位,后来礼王杨宽和显宗之女寿阳公主谋逆,被郑伦和长公主发觉,杨宽被诛。

齐王却平安无事,他听说南方多佳人,向皇帝求了扬州的封地,便悠哉悠哉就国去了,这些年不知又惹出多少风流韵事,竟被说书的编成故事,传得长安人人皆知。

这一次他的生母太皇太妃独孤氏整寿,皇帝允了他回京为太皇太妃祝寿的请求。他从扬州坐船走大运河一路倒洛阳,剩下的路则走潼关大道。到了潼关这里,见山河壮阔,峰峦险峻,便打定主意多住几日,好好欣赏一下风景。没想到碰上了升职赴京的杜胤,之后又碰上了靖国夫人。

齐王实在显宗年间大婚的,当时她的生母由先帝充容封为太嫔,后加封为太妃,显宗死后成了唯一的太皇太妃。齐王妃出身清河房氏,据说当年房姑娘去广源寺拜佛,却在寺中的杏林中偶遇齐王,两人一见钟情,皇太贵妃韦氏打算把自己的侄女定给齐王,也已经跟皇太后说了。齐王却来求娶房姑娘,皇太后很不高兴也不肯答应,他便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求得皇太后点头,允许这门婚事,而韦家姑娘则另行赐婚给了其兄,出自皇太淑妃杜氏的信王作继妃。

这件事当时在长安传为美谈。当时还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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