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颜:风华医女-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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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知道你明天走吧?可我不信……他会有意避开我。”
“当然不会。他也没预料你会在这时候想着见他,又怎会存心避开你?”
“他没预料到我想见他……难道他就不想见我吗?茕”
萧寻无奈叹道:“小白狐,二殿下是个明白人,当然会懂得,到了这样的地步,见面也只能徒增困扰而已。”
欢颜道:“你的意思,我不是明白人?”
“姑娘是多情人,容易当局者迷。”
“于是,我还是个糊涂人?”
“……”
“好吧,其实我正为他高兴。这么快就能出城散心,证明恢复得的确很不错,我也该放心了!不过……呐”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茫然地四下里张望着,好久才道:“他走着他的路,我也只能走我自己的了……”
从此他的世界里没有她,而她的世界里……
她踢了踢大黄狗的胖屁股,“起来啦,带你们去吃肉。跟着萧大爷,有肉吃!”
她笑着带她的阿黄和小白向前走去。
她的世界里,也已没有了他,只有她和他一起养大的一猿一犬。
一猿一犬。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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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宜婚娶、出行、祈福,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但貌似天公并不作美,太阳一大早的探了探脑袋,便缩在了沉沉的密云后,不再露脸。
萧寻便在这半阴半阳的天气里带着公主和随侍启程回蜀。
景和帝许安仁虽未亲至,襄王许知澜、泰王许知临、英王许知捷等诸皇子却都送到了郊外。
旁人还罢了,独许知捷最为不舍,和萧寻并马行至西城外的十里长亭,兀自依依不舍。
萧寻会意,让诸皇子先和公主道了别,顺势又引了许知捷到欢颜车前。
欢颜带了小白猿和大黄狗独乘着一辆车。
她习惯了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今日一早被叫起了床,便有些禁受不住,此时正抱着膝倚在车里打盹,神色更觉萎蘼。
许知捷打开车帘看着她模样,倍觉心酸伤感,低声叹道:“欢颜,我已特地拜托过萧兄,他也已答应我,一定会善待你。你也需保重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知道么?”
欢颜弯弯唇角,答道:“五殿下也一定要好好的……我知道五殿下向来对我好,我却总是连累殿下。可惜我这辈子,大约没有机会再报答殿下了!”
许知捷眼睛便湿润了,“我对你好时,我自己也开心得很,谁希罕你报答来着?你放心,我有机会一定去蜀国看你,或者……萧兄再到咱们吴国来时,也可以带你过来。总不至后会无期。”
欢颜有些失神,“嗯,也许……还有机会吧!”
许知捷也不敢久呆,再深深看她一眼,正要转身跳下车时,忽觉旁边有人。
抬眼看时,许知澜骑于马车,正默然看向车内,黑眸沉郁,再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许知捷下车,他拨转马头道:“五弟,回去吧!”
许知捷看他背影,忍不住哼了一声,低骂道:“负义薄幸,装什么深情!”
可转头一想,不论是他还是许知澜,甚至许知言,如果有哪一个称得上深情,欢颜又怎么会远嫁他方,再难相会?
他们无奈,欢颜却无辜。
这样想着,他顿时无限气沮,转身上了马,垂头丧气地一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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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天色愈加阴沉,沿路的桃杏被恻恻冷风吹得一地狼藉。
远处的栖云山倒还青翠,只是山顶被大团云霭笼着,看着有几分飘缈。
过了栖云山,便可弃车行舟,改行水路,沿清安江一路而去,若是顺风,十余日便可到达吴蜀边境。
料得晚间或明日可能有雨,此行女眷甚多,萧寻怕在山间被淋住,也不急着赶路,已先行遣人到临近栖云山的一处驿馆把住处安排妥当。待他们申初左右到达时,已有驿官在馆外迎候。
下了马车,欢颜跟在聆花等人身后正往前行,忽觉前方廊下有人影一闪,飞快藏到一旁房内,身影似有些眼熟。
而阿黄已经欢快地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往那边挣去。
欢颜猛地悟出是谁,松手便放开了牵引阿黄的绳索。
阿黄立刻窜了进去,亲昵地呜呜出声。
欢颜走进去,便看到拍着阿黄脑袋一脸尴尬的成说。
他是许知言的亲信侍从,在万卷楼外值守的时候多,常和阿黄厮混在一处,自然熟识。他的轻功再好,身法再快,却逃不过阿黄的眼睛和鼻子。
欢颜笑道:“成大哥,怎么看到我跟见了鬼似的直躲?”
成说忙笑道:“欢颜姑娘说笑了,我怎会躲着姑娘?只是忽然看到有女眷进来,自然要避一避,若非看到阿黄,再不知道萧家的女眷。”
“萧家的女眷……”
欢颜重复这几个字,语调间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在自嘲。
成说垂头,不敢接话。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六)
更新时间:2012…6…7 1:00:18 本章字数:2943
欢颜便问:“成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成说道:“哦……我……我路过。”
欢颜向外瞥了一眼,“路过?你向来随侍在二殿下身边,不离左右。你路过,难道二殿下也路过了?”
成说吱唔着答不上来。
欢颜细里一想,心却揪紧了,“原来二殿下就在栖云山附近散心?他……也在这间驿馆?”
成说慌忙摇手道:“没有,没有,二殿下刚走……”
“走哪里去了?”
“哎,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若是二殿下知道了……”
“知道又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我已是萧家妇,便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自有萧寻处置,总和他无关了……”
身后便传来萧寻幽幽的叹息,“小白狐,这时候想到我了?茕”
帘影一闪,萧寻已踏步进来。
成说忙俯身见礼,再不肯多说。
萧寻道:“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都是截了口的闷葫芦。闷死别人不打紧,不怕二殿下自己闷出病来吗?”
成说低叹不语。
欢颜已转头看向萧寻,“你知道?”
萧寻抱肩道:“我也是刚知道。锦王昨晚就在这里休息,大约有些累了,天色又不好,今天就没出去,一直呆在这里。后来听说我们会过来,因我们这里人多,怕驿馆容纳不下,便带人去凝香小榭去了。呐”
“凝香小榭?”
“是……慕容家在栖云山的别院。”萧寻有些不忍说了,“该是东阳郡主陪着锦王一起过来的。”
“东阳郡主……”欢颜笑了起来,“他有东阳郡主做伴,我也便放心了!”
萧寻猜不透她说的这句话有几分出自真心,默默看他一眼,转头问向成说:“锦王去了凝香小榭,成侍卫怎么还在这里?”
成说道:“我原也跟过去了,到了那里殿下说落了件东西在这里,遣我回来取一下。”
“哦?什么珍贵物事,要特特遣了成侍卫回来拿?”萧寻笑道,“慕容家的别院,不缺寻常用的东西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珍贵物事,只是我们殿下性情古怪,有些贴身的东西,只喜欢用自己随身带的吧?”
他说着,已从袖子里取出一样物事。
却是一把梳子。
很寻常的桃木梳子,梳身雕着一枝杏花,一对白头翁。
如若有幸,愿今生共白头。
欢颜记得,当日管事捧着一大盘梳子,让她这个府中红人先挑时,她一眼便看中了这把。
接到让她陪嫁入蜀的圣旨时,她正在锦王府里用这把梳子为许知言梳着发。
他素衣大袍,安坐窗下,如玉面容恬和安适。在她一下一下慢慢梳着他那黑发时,时光忽然间如此地平滑而悠然,让她一瞬间陷入迷惑,以为她能陪着他永远那样舒缓地看着窗外春去春来,花开花落,直到指间发丝成雪。
杏枝犹在目,白头相望已成大梦一场。
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弄丢了它,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捡起了它。
也许,就在美梦幻灭的那瞬间。
她不想放手,却无意间丢弃;他想放开,却无意间拾起。
欢颜拿着那梳子定定地看了许久,吸了吸鼻子把它放回成说手掌间。
她道:“成大哥,这梳子不吉利,让殿下丢了,另换一把吧!”
“是,是,我一定转达姑娘之意。”
成说如蒙大赦,忙向萧寻告退离去。
甫踏出门槛,欢颜又叫住他。
“再告诉他……我喜欢梳子上的那对白头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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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时辰还早,驿馆内先奉上了茶点给众人食用。
大约刚接待过当今二皇子,糕点大多精致,茶也是明前新茶,倒也可口。
萧寻吃了点东西,看夏轻凰陪着聆花说笑一阵,转头却发现欢颜不见了踪影。
慌忙丢开众人,顺了驿卒的指点去找时,走到东南角的一排青砖房屋前,却只看到了在房屋前团团乱转的大黄狗。
“阿黄,你主子呢?”
他踢踢它的胖屁股。
近日欢颜心情不佳,阿黄的胖屁股老是受累。如今见萧寻也来踢它,不满地呜呜两声,才仰起粗脖子,蹦跳着往屋顶看。
萧寻抬头时,正见一角熟悉的衣带被大风带起,高高地飘过屋脊。
他一惊,忙飞身跃上屋檐,踩着瓦片过去看时,欢颜正在屋顶的另一面,沉默地冲着一个方向凝望。
他忙坐过到她身边,笑道:“看风景呢?栖云山风光不错,我刚到吴都便赏游过。不过这样的天气……实在有些煞风景。也不见得怎么好看,风又这样大,你爬这么高,不怕白白给吹得着凉了?”
她便笑了笑,容色便如浮于月光下的雪白菡萏,美丽而虚恍,宛若隔了层纱,又像是伸过手指一戳就破的梦。
她道:“阿寻,他就在那里。”
萧寻脸上的笑容便顿住。
他不知道自己该笑得更璀璨些,还是该黯然神伤地走到一边去。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唤他阿寻。
如此亲昵的称呼,在连她自己都不经意时,便这样自然而然地唤出,竟让他不由地心舒神畅,五体通泰。
可这个称呼后,她在告诉他,他在那里。
她的知言,在那里。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七)
更新时间:2012…6…8 1:05:59 本章字数:3058
她甚至指点着继续告诉他道:“从那条路过去,再往东,再转过左边的山道向上走,会有个主屋是绿琉璃瓦的大宅院。他就在那里。”
她必定仔细问过驿卒凝香小榭的方向茕。
在这样两面临山的陌生小镇,连房屋都格局不一,又是看不到日影的阴天,她所指的方位居然半点没错。
萧寻好一会儿才道:“小白狐,你有时候还是挺能认路的。”
欢颜抱着膝,长发被风吹得扑到萧寻脸上,绸缎般柔柔的,软软的,微微地痒。
他很想伸出手去,为她拢一拢发。但他隔着缭乱的发丝看向她,终于没有伸出手去。
那张看似平静却恍惚的面容,仿佛会因任何极细微的动作而崩溃落泪。
小白猿仿佛感染到主人的情绪,难得的没去跟阿黄炫耀它能随主人爬到屋顶的绝技,围在欢颜身边不安地转来转去呐。
欢颜道:“阿寻,他明知我们会从这里走……你说,他是想送我们一程吗?或者……他想离我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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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近些,更近些。
从今一别,各自踪迹杳杳,再难相见。
他该想着送送她,就像她的确感觉出……
这一刻,他离她很近,很近。
却看不到他的容貌,听不到他的声音,握不到他温暖的双手。
她深深地呼吸着,嗅着空气里的芳草青香,想着许知言也正不远处,嗅着这样的空气,泪水忽然间再也止不住。
她慌忙擦去,平静地说道:“他想离我近些,更近些。只因他知道,从今后我便离他远了,更远了……也许永生永世,再不能见一面。”
萧寻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强撑着。那嗓底的沙哑听着让人着实心疼。
他叹道:“欢颜,时至今日,一切随缘,更好。”
“一切随缘?就是让我心甘情愿地认了命,跟你到蜀国去度过下半辈子,从此再不能看他一眼?”
“未必。五殿下也说了,或许他们会出使蜀国,或许我会带你来吴国,只要有心,总还有机会相见。”
“那时,我是他人妻妾,他是他人夫婿。便是越得过路上的千山万水,越得过心里的千山万水吗?”
萧寻不能答。
何况欢颜口中的他人,指的正是他。
唤他唤得再亲切,她心里与众不同的那个人,始终不是他。
而欢颜望着那边蒙蒙的山,眼底渐渐泛出异常乎常的灼亮光彩,坚定得出奇。
“萧寻,我想去见他。你不要拦我。”
萧寻凝视着她,慢慢地笑了笑,“嗯,我不拦你。你也知道的,我从未勉强过你做任何事。”
“嗯,谢谢你。”
欢颜笑着相谢,只是堆上笑着的同时,也有泪珠从颊上滚落。
她赶忙低下头,又要去擦泪时,萧寻的袖子却抬得比她还迅速,飞快为她擦了泪,轻笑道:“不用谢,你只需记得,你永远有我这个朋友。你如果累了,如果支持不下去时,我会借你肩膀靠上一靠。”
欢颜点头,然后望着他,微微地红了脸。
“现在可以借吗?”
萧寻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肩。
欢颜果然将头靠了上去,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天始终没有下雨,但半晌之后,却有什么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听到她压抑得几乎微不可闻的泣音:“萧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