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0号-断阳春-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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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来,道:「罢罢,也不用你再来催,朕这便往太后宫中走一趟,好歹劝姨母死了这心,总不能因婚娶之事迫得你弃爵出走,二十万大军群龙无首,朕的边关还要不要守了。」
怀舟这才露出些笑意,恭敬行了一礼,「谢皇上。」
待怀舟告退,怀乾便往太后的仁寿宫来,一进宫门,招来内侍一问,得知褚太妃还在正殿里哭诉,便不准宫人高声通传,只从侧门偷偷进了后殿,命一个宫女去太后耳边悄悄说了声「千万莫要答应」,自己便站到前后两殿间摆放的一架雕漆嵌螺钿百宝的落地屏风后头,听太后同太妃说话。
听了一会儿,见褚太妃只是喋喋不休,一会儿央求太后做主,一会儿抱怨儿子不孝,实是听得人一个头两个大,正佩服太后这般好耐性,竟能忍得如此之久,便听前头传来一声训斥,「夫死从子,现下当家作主的乃是怀舟,虽则咱们熙朝讲究孝道,可终究不能叫他事事听你吩咐,且这婚姻大事原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似你这般牛不喝水强按头,他能高兴了去?便勉强娶了馨兰,怕两人也过不到头,横不能再叫他似他父亲那般,冷了心肠不理正室,又恼了你,呆在边关不回来,你们姑侄两个守着个空荡荡王府便称心如意了。」
太后极少这般疾言厉色,怀乾亦是吃了一惊,紧接着便听太后又道:「让你闹了这半天,哀家也乏了,你这就家去罢,怀舟想怎么着,随他就是,你只得这一个儿子,终不成为这个母子生分了去。」
那褚太妃给骂得不敢抬头,委委屈屈看了太后一眼,再不敢多言,由宫娥领着退出殿去。
待她一走,太后回身一瞥背后屏风,「出来罢。」
不一时,怀乾自后面踱了出来,「母后。」
这时有宫人端了新茶上来,怀乾亲手接过奉到太后跟前,「有劳母后劝说姨母,不然这门婚事定了下来,怀舟怕要负气出走,儿子可就少了一员镇边大将了。」
太后呵斥了这半天,也觉渴了,接过抿了一口,放下茶盏,「这门婚事莫说怀舟不乐意,便是哀家亦觉不妥,不用皇上替他来求,哀家亦不能答应了去。」
怀乾一笑,「馨兰可是母后的嫡亲侄女,母后平日里也是称赞有加的,怎的反倒不乐意起来?」
太后叹一口气,「你这表妹论才貌确是出挑的,只一样,便是脾气不大好,岂是个肯顺服丈夫的,且她是独女,家里娇宠惯了,那眼里再容不得人的,以怀舟身份,除了正妃,必是要再纳两个侧妃方合规矩,若肯娶她,保不准便要再有些宠妾之流,身为正妃,若没那等度量,难保家宅不和,就怕她进了门便如你姨母一般,不知分寸胡乱行事,伤了正妃的体面不说,还要惹上一堆祸事。」
怀乾知她是讲怀风被残安王废妃一事,虽然赞同,毕竟碍着太后娘家的脸面,只将话反过来说,「若论当年之事,倒也未必全是姨母的不是,总是皇叔宠妾灭妻在前,不合祖宗礼法,姨母这才有的不忿之意。」
太后冷冷一笑,「什么宠妾灭妻,你皇叔当日待慕紫菀确是锦衣玉食,如供菩萨也是有的,却是始终藏在别苑里,连个名分也没给,哪里就碍着你姨母了,偏她就容不下,非要害了人家儿子,弄得男不男女不女,倒激出你皇叔的火儿来,正好借这由头废了她。你姨母当真是自讨苦吃,稳当当的正妃位子让了出来,白白便宜了别人。若非这般,那怀风也不会成了你皇叔的儿子,到头来闹出这么一桩丑事。」
当年事发之时,怀乾不过十岁年纪,于细枝末节不曾知道得仔细,今日听太后一说,似是其中另有隐情,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母后这话从何说起,怎么跟儿子听说的不大一样。」
太后白他一眼,「你那时才多大,哪里就知道了。」
「那母后就给儿子说说,也让儿子晓得的清楚些。」
太后品茶不语,少顷,挥一挥手屏退了满殿宫人,「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也没什么好讲的,皇上既想听,那哀家便说说。」
顿一顿,缓缓道:「说起你姨母,也是哀家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偏生她是老幺,你外祖父母便格外宠着些,惯得她一副娇纵性子。你王叔本是不喜这门亲事的,奈何你皇祖父已下了旨,不得不娶罢了。两人婚后没多久便闹得不可开交,你王叔索性搬去了书房里睡,竟连同床共枕也不愿了。幸亏你姨母肚子争气,成亲一个月便有了身孕,生下怀舟来,虽然不得宠爱,这妃位坐得还算稳当。后来你王叔因不愿与你姨母日日相对,连王府也不想呆了,便请兵外出与北燕打了几仗,在外驻扎了有段日子,你这位姨母猪油蒙了心,趁着你王叔不在,将正得你王叔宠爱的一个陈姓侧妃弄得小产,七个月大的胎儿生生给弄没了。稍后你王叔班师回朝,晓得之后便同她一场好吵,你皇祖母也极是生气,将你姨母叫过去好一顿数落,连带哀家也吃了不少挂落。也是你外祖父那时还在,因顾忌他老人家,先帝便将此事压了下来,想着你姨母挨了训斥,以后也能稍有收敛。谁知她倒好,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凡你王叔宠幸过的女子便没一个能留下一男半女的,弄得偌大安王府只怀舟一个独苗。」
「后来你王叔从江南带个女子回来,索性藏在别苑里,连王府也不回了,就这么瞒了近两年,到底漏了点风声出来,你姨母便又是一顿吵闹。状告到先帝跟前,说你王叔宠妾灭妻。先帝叫你王叔来问话,你王叔只说这女子于他有恩,并非宠妾,哀家哪里肯信,也叫人去查,得知那女子姓慕,已然生了个儿子出来,只道是你王叔的宠姬,那孩子是他们私生。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里,哪家没点子风流韵事,更何况咱们皇家,你王叔虽荒唐,好歹没将人带到正妃跟前儿去,便生了孩子出来也过不了明路,若是依着哀家,便装着不知道也就罢了,由着他们去,左右不碍着什么,偏你姨母沉不住气,硬是叫人弄残了那孩子。你王叔哪里受得了这个,当日便入宫告状,说那孩子是他亲生,要废了你姨母去。也是你姨母那些年不知收敛,弄得安王府子嗣单薄,你皇祖母早就不满,这下一听说好容易多出个孙子,却又眨眼成了废人,还没等她老人家高兴起来,便让火气给压了下去,立时便下旨圈禁了你姨母。长公主亲自去搬的旨,又到别苑探视,回来便跟你皇祖母说那姓慕的女子如何温婉、如何识大体,你王叔顺着话头说要迎她为妃,先帝便允了,又给孩子赐名怀风,责成宗人府给上了玉碟。那时你外祖父已经没了,褚家不比从前,你姨母的妃位说废就废了,弄得哀家也一身不是,若非你这嫡长子在先帝心中占着分量,咱们娘儿俩还不知能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一二五章
那一段时日正是许妃荣妃等人争宠之时,后宫本就不稳,又兼娘家败落,稍有行差踏错,这后位上坐的是谁便也难说。太后说到这里,倏地住口,忍不住便是一声长叹。
怀乾于安王府旧事只晓得大概,但于当日宫中异样却记忆犹新,还记得那时每日里如何小心翼翼讨父皇欢心,现下想来,犹觉心悸,不禁目光微沉。
想起当日艰难,太后亦出了会儿神,渐渐缓过劲儿来,接着道:「怀风本不是你王叔的血脉,便是残了,你姨母顶多受点训斥,偏生你王叔早就恼了她,一口咬定怀风是他亲生,这下便是戕害皇子的罪名,任谁也救不了你姨母。哀家那时自顾不暇,又哪里敢替她说话,只得看着你姨母进了清莲庵。稍后几日,你王叔便迎了慕紫菀入门,尊为正妃。因着你王叔偏宠她,哀家一直当她是个狐媚女子,可那日慕妃进宫谢恩,哀家见了,确是个端庄温雅的,怪道你王叔心心念念要娶她为妃,倒是慕妃,待你王叔淡淡的,敬重有余依恋不足,明明一步青云,却也不见如何欢喜,眉头总皱着,像有什么大不顺心的事儿压在心里。那时哀家只当她痛惜儿子,也没往深里寻思,直到后来得知怀风不是宗室血脉,再一回想,总觉当初疏漏了什么,便将当日在别苑里伺候过她的内监宫人找来审了一遍。时隔多年,那些人里只两个还活着,一五一十说了,哀家才知当日在别苑里,那慕妃和你王叔竟是从未同房过。」
这句话实是大出怀乾意料,不由啊了一声。
太后亦是摇头叹气,「底下一干人见那慕妃是你王叔带回来的,又生了孩子,只当是你王叔在外沾染的风流姻缘,谁也不曾疑心。慕妃生产后又身体虚弱,便不同房,也没人觉得奇怪。且你王叔待她确是百依百顺,若说他俩没私情,莫说这些人不信,便是哀家当日晓得了,那也是不信的。如今看来,有情倒是不假,却是你王叔一厢情愿多些,那慕妃压根儿便没想着再嫁,只不过你王叔已认了怀风为子,封妃的旨意也下了,她若不嫁,难免揪出这些内情来,到时便是欺君之罪,母子俩性命一齐不保,也只得将错就错罢。」
说着,又冷笑起来,「你看看你姨母干的这些混账事,若她心胸宽些,哪里就惹出这么一起子了,平白害自己被关了十来年不说,还弄得个外人混进了宗室,祖宗颜面都让她丢尽了。若不是念在一母同胞的份儿上,哀家才懒得管她。」
怀乾万不料暗地里还有这许多辛秘,咋舌之余不免叹道:「既是这样,那慕妃和怀风便是无辜之极……」
话只说了一半便即住口,赔笑着看向太后。
「皇上这是在怪哀家心狠手辣,为了妹子害死了怀风罢?」
知子莫若母,太后哪里听不出他话里有话,冷笑半晌,慢慢道:「哀家何尝不知那孩子冤得慌,只是他毕竟不是皇家血脉,保他性命是小,皇家体面是大。你外祖家既已晓得了他身世,那是再瞒不住的,不杀难平众口,万没有再留着他的道理。再者说,冒充宗室本是车裂之罪,那孩子到底叫了哀家十来年的皇伯母,哀家再是心硬,也不能看他连个全尸也没有。纵使侥幸,先帝赦免于他,以你姨母的性子,一旦自清莲庵里出来,那也没他的好下场,只怕比之车裂更加不如,与其让他活着遭罪,不若让他去了的干净。」
怀乾心知母后说得不错,不由一阵默然。
太后说了半天,先还强撑着,这时终是沉下面孔,露出一丝哀戚,「那孩子去后,哀家心里也觉难受,每年忌日都让人上香与他。前儿个还梦见他,一身素白,欢欢喜喜喊哀家皇伯母。那孩子性子纯善,便是做了鬼,竟也不怪哀家。」
她上了年纪,又是生气又是难受地坐了这大半天,精神便有些恍惚,怀乾不敢让她再说,劝道:「母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怀风地下有知,必能体谅的,母后千万不可伤心,若带累了身子,竟是儿子的不是了,没事儿问这些旧事做什么,没的让母后难受。」
忽地心念一动,便想将怀风仍活着的事儿说出来,然再一思忖,到底没有出口,只又哄又劝了半晌,终于哄得太后破涕为笑,这才告退了出来,待出得仁寿宫宫门,正要往东宫里去检视太子课业,忽见秦元凤一溜小跑着过来,到了跟前,禀道:「皇上,礼部田尚书来报,北燕使臣今日已行到冀州左古镇,后日辰时左右便可抵京,礼部几位大人欲将这一行人安置在四方馆,问皇上这般可否妥当。」
怀乾脚步一顿,「田守珍现下何处?」
「便在勤政殿外候着。」
「叫他来御书房见朕。」
「是。」
「再去传安王过来。」
「是。」
身形一转,去了御书房。
这一日清晨,九城巡防司早早遣出人马巡视四下街巷,清出一条道路,到得辰时,北燕使臣一行浩浩荡荡入了京来。
因燕主求和之意甚诚,此次备足了礼品,随性之人便也众多,除正使之外又有两名副使,一路高头大马地行来,引得京中百姓俱来围观。
怀风混在人群之中,见使者一行进了四方馆方才回转茶庄,一进门,便被父亲叫到屋里,道:「你有什么东西便紧着收拾好,咱们明日就启程往扬州去。」
怀风吃了一惊,「怎的这般快?」
阴七弦望他一眼,「你这孩子,莫不是过糊涂了,昨日已是过了端午,再不走可就误了迎亲了。」
怀风这才省起已在京中住了足有一月,可不正是自己日日同怀舟厮混,竟将日子都给混忘了去,一阵尴尬,尴尬之余,又颇为不愿就此离去,随即省起北燕使臣一事,忙忙道:「爹爹,你同大哥先行一步,我晚两日再去追你们。」
恰这时阴寒生进来,眸光一黯,瞬即平复,笑问:「这又是为了什么,咱爷儿仨一起上路岂不便当,做什么又分开了去?」
怀风本想瞒着他们,但见父兄两个俱不甚赞同,料来不说清楚两人便不能应允,只得合盘托出。
「爹爹,我听说这次北燕使者前来求和,备得礼品甚是丰厚,里头有对千年雪参,世间罕有,吃下后虽不致长生不老,可延年益寿的功效却是不假的,且雪参性温,比之人参的燥热更宜入药,若能弄来一支,于您身子大有好处。」
阴寒生本是猜测他不舍得不见那人,一阵不悦,但听原来是为另一桩事,当即神平气和起来,笑道:「这倒真是桩要紧事,不过也不致为此推迟行程。咱两个今晚便潜进北燕使者居处去,拿了东西便走,明早刚好上路,岂不两不耽误。」
「今晚可不行。」
怀风大摇其头,道:「这样一份重礼便在北燕国中亦属珍贵,定然严加防护,且又是为求和之用,难以下手不说,一旦在京中丢失,北燕使臣必然禀与朝廷知道,届时人尽皆知东西是在熙朝境内丢的,实是大大伤了熙朝颜面,说不得明日城门也不会开,满城搜寻这样东西也不一定,咱们岂不是陷在此处脱身不得,最好是等北燕使者递了国书后献上礼品,一应宝物都入了皇宫内库才好下手。我幼时常在宫里玩耍,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库中最是清楚,手到擒来不说,且东西丢了后为防失了颜面,朝廷上下断然不会声张,只能私下里细细查访,届时我将那雪参配成药丸带在身上,谁又能想到里面掺了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带出城去才好。」
他说得甚是在理,阴寒生不好反驳,但留他一人在此总不放心,听后便沉吟不语。倒是阴七弦,深知儿子一身武艺已然罕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