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梦0号-断阳春-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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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提尚好,一提此事,怀风脸色一红之后又是一青,低低哼了一声,转去罗汉榻上坐了,闷着头不说话,肚里只将自家老爹骂了千遍万遍。
白日里人多眼杂,两人相见亦如陌路,好容易到了晚上能独处一隅,怀舟只想同他说上两句话,便什么也不做,似昨日那般静静抱着也是好的,谁知一进门便将怀风逗弄狠了,气鼓鼓坐得远远的,莫说抱上一抱,便连片衣角也摸不着,不由暗悔方才行止孟浪,但见怀风冷了脸垂了眼硬装出一副清冷冷实则又羞又恼不知所措的样儿,又不禁想将人再欺得狠些,迫得他急也罢怒也罢,撒泼使气也罢做小求饶也罢,总要他鲜活活地在自己眼前,看得见听得着,一颗心方能安安稳稳欢欢喜喜在腔子里跳着,觉出一丝活着的意趣。
他这么一瞬不瞬看过来,目光炽热如若有形,便似一张大网欲将怀风拖曳到身前,只将怀风看得心浮气躁,却又不好赶他出去,便只得装聋作哑不言不动。
如此僵持片刻,那目中精光却又渐渐淡了下去,转为一片柔和,内中并无一丝□,仿佛只这么默然相对便已是一生一世的欢喜。
便在这目光变幻中,怀风若有所觉,一腔乱绪渐渐也沉淀下去,抬起头望了一眼,轻轻道:「今儿个晚上的药可吃了没?」
怀舟愣一愣神,「没,」瞬即又笑一笑,「我用了饭就过来,忘了这茬儿。」
怀风眉头一拧,刚欲开口,忽听房门轻响,「阴公子,可用完饭了?」
却是杂役过来收拾碗筷。
待门一开,那杂役便见屋中多出个人,只当是他们师兄弟间串门闲话,也不觉得奇怪,称呼怀舟一声「六公子」,自去收拾食盒,完事时要走,却给怀风叫住,「给六师兄晚上吃的药可煎好了?」
「煎好了,小的才给六公子送去,见屋里没人,便放在桌上,早知六公子是来了您屋里,小的方才便径直端来这儿了,倒也便宜。」
怀舟轻轻一笑,「我还要在这儿呆会子,你把药送到这儿来我吃。」
那杂役答应着去了,不一时送了药过来,
怀舟吃完,将空碗交他拿了下去,又吩咐重沏一壶新茶来,竟大有要秉烛夜谈的意思。
怀风心知肚明他打的什么主意,偏又拉不下脸赶人,只得由着他反客为主,待新茶送上来,便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也不言语。
两人默然端坐半晌,怀舟忽地道:「我在这儿住了十来年,从未听师父说起过四师叔,竟是直到这回才知还有这样一位尊长,这也罢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竟会是四师叔的儿子。此次晚来一步,未能一睹四师叔风采,也不知幸是不幸。」目光深邃语气淡然,也听不出是喜是憾。
怀风登时呼吸一滞,沉吟片刻,低低道:「爹爹他晓得了我和娘这些年的遭际,很是伤心,见了你只怕没什么好脸色,倒是不见的好。」
怀舟看了看他,轻轻一笑,「岂止是没有好脸色,怕是欲杀我而后快才对。」
顿一顿,笑容中已带了点无可奈何的苦涩,「夺妻之恨害子之仇,纵暴尸鞭骨亦难解心头之恨,若定要父债子偿,那也没什么不对。」
听到暴尸鞭骨几个字,怀风脸色刷地一白,口唇张了张,终又闭上。
怀舟似没看见他异样,径自道:「若四师叔晓得你我不止是兄弟之情,兼且有了肌肤之亲,只怕光是杀我尚不解恨,便挫骨扬灰亦是轻的,就不知我死时你会不会为我掉一滴泪……」
「别说了。」
不待他说完,只听当啷一声,怀风手中茶盏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脸上残存的血色亦退得一干二净,直直瞪着怀舟好一会儿,颤声道:「你不会死的,爹爹答应了我不杀你。」
沉默片刻,又喃喃道:「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的。」
字字斩钉截铁绝无半分犹疑。
他这句话又低又轻,若非怀舟耳力甚好,几要听不清楚,此际落在耳中,便如根鼓槌一下下捣在心上,字字如雷直入五内,登时站起身疾步迈到罗汉榻前,双臂一张将怀风直拥入怀,待人抱到了怀里,顿觉出怀风身上一阵阵战栗,竟似惧怕已极,晓得是自己这话吓着了他,满心歉疚,一迭声哄道:「莫怕莫怕,四师叔怎会晓得咱们的事,我方才不过信口胡言,你莫当真。」
一门心思只去安慰,竟没留心怀风话中那「四师叔」如何成了「他们」。
怀风却知这话绝非虚妄,父亲或许还不晓得,堂兄却是一清二楚,且早便瞒着自己下了杀手,若非怀舟凑巧赶回神兵谷,只怕此时已是白骨一具,一念及此,只觉一股寒气自五脏六腑发散出来,浑身血脉都冻僵了去,后怕之下,双臂不由自主抬起,紧紧环住怀舟腰背,似生怕眼前这人骤然消失般,用力之大,只将怀舟勒得一阵发闷。
他这般失常,将怀舟吓了一跳,然刹那之后,却是抑不住的一阵狂喜,竟可说是自娘胎落地以来头一遭的心花怒放,一时间欢喜得直有些语无伦次,一忽儿道:「我哪里那么容易就死了,白说两句吓唬你,怎么就当真了。」
一忽儿又道:「我不会死,你不要我死我便不死。长长久久活着,日日陪着你好不好。」
颠来倒去哄了半天,终于觉出怀风不再发颤,环抱也松了下来,心中不由一片柔软,低头在他发心上柔柔印下一吻。
良久,怀风低低道:「你说话算话?」
他一颗脑袋仍埋在怀舟胸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闷闷地,怀舟竟没明白过来,便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怀风轻轻挣了挣,从他怀中抬起头,定定望过来,「我不要你死,你便不死,说话算话?」
问得如此认真,怀舟只觉好笑,可好笑之余,又有股说不出的甜蜜,不由得郑重点头,「算话。」
话音未落,已忍不住眉梢眼角俱是笑意。
怀风仍旧死死瞅着他,半晌,轻轻道:「哥哥,我不让你死。」
怀中本是笑着的,这时突觉眼眶一阵酸热,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又点了点头,贴着怀风坐下,将他重又揽在怀里。
他两人这般紧紧相依,身形让烛光映在窗纸上,清清楚楚的一团,可谁也没有心思去理,只觉这般静静地靠着对方,已是难以尽述的平安喜乐。
如此坐了不知多久,那蜡烛燃到了尽头,火苗最后晃了两晃,扑地熄了,屋中顿时一片漆黑寂然,便在这一片静谧中,怀风伸出一只手去,摸到怀舟的一只,轻轻握在一起,渐渐地,心中一片安定,又过片刻,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天将拂晓时,夜色犹未散去,怀风朦朦胧胧翻了个身,耳畔忽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激灵一下醒了过来,张眼坐起。
怀舟已系好了腰带,正坐在床沿一角穿鞋,见他醒了,动作一缓,柔声道:「我吵醒你了?」
摸了摸他脸颊,「还早呢,再睡会儿罢。」
怀风看一眼天色,「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怀舟无声无息绽开一抹笑容,屋中昏暗看不清楚,那份笑意却是毋庸置疑的清晰,「再晚些天就亮了,让人看见我从你屋里出来,你可怎么说?」
按住怀风肩膀让他躺下,又掖了掖被子,正要走,忽听怀风轻轻道:「古人秉烛夜谈,聊得投契时同榻而眠也是有的,又不是什么怪事。」
怀舟脚步立时顿在当地,须臾后一声轻笑,「说得很是。」
脱了鞋,掀开被子,重又躺了下去。
怀风昨晚在外间便睡了过去,几时叫怀舟抱进内室安置到床上的已不晓得,只依稀觉得身子始终叫人抱着极是暖和,这一觉便睡得甚是安恬,只是毕竟昨夜入眠晚了,眼下还没歇够,往怀舟身边拱了拱,寻了个舒适姿势,须臾便又迷迷瞪瞪起来。
没多久,天色微微发亮,便在半睡半醒间,怀风忽觉一只手从中衣下摆处伸了进来,火热手掌贴到□肌肤上,从后腰向上一寸寸摸到肩胛处,打了个圈儿,又顺着背脊向下滑去,转瞬便摸到了后腰,更不停歇,挑开裤腰便要向下探去。
那手一伸进来,怀风已然醒了,却只闭着眼装睡不去搭理,谁知身边这人越发变本加厉,不由恼羞成怒起来,哪里还再装得下去,一把扣住怀舟在他身上捣乱的那只手,轻轻软软叫一声,「哥哥。」
「嗯,」怀舟心神一荡,含笑看他,「怎么?」
身子随即又往前凑了凑,贴得严丝合缝,底下一团火热的物事便顶到了怀风小腹上,神态间却落落大方,半分羞惭也无。
怀风张眼看他片刻,忽地微微一笑,缓缓道:「我忘记告诉你了,这碧黛之毒于肾脉损伤最重,未除干净之前决不可纵欲行房,便除干净了,七七四十九日内也需清心寡欲,不然的话便要落下病根,日后恐怕免不了遗精早泄元阳不举诸般症候,哥哥千金之躯,还是珍重为好。」
说罢背转了身子,顺势将被子也一并卷了去,脑袋一缩,浑身上下蜷成一个团儿,理也不理怀舟了。
怀里温香软玉抱了半天,怀舟底下那团物事已然半硬起来,将裤裆处撑起一块,此刻眼睁睁瞅着怀风发起脾气不肯过来就和,一时又是愕然又是好笑,满心想要不管不顾使出手段拉怀风玩一出鸳鸯戏水,却又不免于怀风那番话生出些许担心,思量半晌不知是真是假,虽说十有八九当不了真,可万一不是假话……
想来想去,脸也绿了,只是火已经上来,一时半会儿哪儿灭得下去,不由下死劲儿盯着那被子卷儿一眼,磨牙半晌,恶狠狠笑道:「既如此,那便等我身子痊愈了,咱们再好好练一练那卡玛苏特拉经上的招式,你一心想学,做哥哥的定然也不吝教你。」
等了片刻,怀风半点反应也无,自家却已燥得难耐,只得怏怏地起了往屋外走。
怀风卷在被筒里,虽闭了眼,却也没再睡着,耳听得怀舟开门出去,脚步声停在了窗外,不多时,便响起一阵拳脚之声,晓得怀舟这是借练武泄去一腔□,憋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探出头来,趴在枕头上一阵闷笑。
春分一过,天气骤然和暖起来,风停雪融,地上亦泛出潮气,催着春草滋出点点绿意。
便在这春意盎然中,哥舒仲离终是油尽灯枯,昏迷不醒数日之后溘然长逝,饶是众人早有准备,然当真到了这一日,仍是人人哀戚。
云澄心此时已是神兵谷当家之人,当下指挥一众师兄弟们披麻戴孝打理后事,待棺木一下葬,又遣人分别往武林中各门各派报丧,不止谷中杂役尽出,便连韩啸、单景春等亦分别前往少林、峨眉等宗门大派,一时间阖谷只剩了七八个人。
哥舒仲离的墓址便选在谷中向阳的一块山坡上,立足其上,正可将谷中景色尽收眼底,妙处自不用说,只是山坡陡峭上下不易,又因昨晚才下了场春雨,地上湿滑泥泞,便是怀风轻功卓绝,亦费了些功夫方爬了上来,不及站稳身子,已望见墓前一抹素白身影,直挺挺跪着,将一叠叠纸钱投入火盆之中,飞灰霎时腾起,转瞬又散于风中。
「哥哥。」
放轻脚步来到碑前,怀风轻轻唤道:「天快黑了,下山去罢。」
等了一会儿,见怀舟一点反应也无,窥着他脸色,小心翼翼道:「你在这儿呆了足有一天,云师兄也担心得很,叫我唤你下去。」
又等片刻,怀舟手里那叠纸钱方才烧完,待火盆里只剩了一堆灰烬,终于站了起来。
他跪得时辰过久,双膝已近麻木,才一起来便是一个趔趄,怀风手疾眼快上前扶住,「小心!」
知道这时,怀舟方转头看他一眼,对着那满面担忧,淡淡道:「没事。」
面色平静如常,却难掩一身哀痛。
便是亲父去世之时怀风亦不曾见他这般难过,心下惴惴,也顾不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轻握住了怀舟一只手。
两人从山上下来已是傍晚时分,云澄心在厅中等候多时,见他们回来便即吩咐开饭。
他三人这几日一直忙碌后事,均累得不行,用罢了饭便早早各自回屋歇息。
怀风本就不放心,这时谷中人少,越发不必在意旁人目光,径直跟着怀舟进了他那间小屋。
自停灵到安葬整整七日,怀舟还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这时疲累至极,浑身说不出的倦乏,却又并无丝毫睡意。
他一身白袍跪在地里一日,下摆处沾了无数泥污,这时斜倚在床头,半合了眼一动不动,浑没了往日里肃整精强的样子。
怀风默不作声看了一会儿,静静上前解了他腰带,轻轻退下一身脏污的外袍,又将他裤脚挽了上去,见膝盖上已跪出两块淤青,立时回去自己屋里拿了药油来给他敷上。
他做这些事时,怀舟张开眼,仍是倦倦地不愿动弹,一身凉意却渐渐散了开去,眸光温暖起来,待怀风放下他裤脚,伸出手去握住了怀风的,「别走。」
停一停,低低的,宛似央求,「陪我坐坐。」
这般时候,怀风又怎忍心违他心意,温顺地点一点头,挨着他在床沿坐下。
怀舟攥了他那只手轻轻贴到脸上,良久,缓缓道:「小时候,父亲和母亲便已水火不容,我是正出的嫡子,却自来不得父亲欢心,几个庶出的弟妹还能得他抱上一抱,我却不记得他有哪一次这般待我。」
他素来冷硬刚强,便有万般委屈也只有自己和血吞下的,从不肯示弱于人前,今日却一反常态说起旧事,言语间虽于生父并无责怪,但终究忍不住带出一点怨怼之意。
怀风隐约觉出这一段心结,不由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后来那些弟弟妹妹都死了,有几个是生病,有几个却死得莫名其妙,我那时还小,不明白怎生回事,后来大了,也约略知道是母亲做的手脚。为了这事,父亲待我也越发冷淡。那一年,我终于被赶了出来,送到这里学艺。到了年节,几位师兄都被家里接了回去团圆,满谷冷冷清清,我独个儿呆在这屋子里,看着雪花一片片落下来,浑身冷得打颤,扑到床上蒙着被子嚎啕大哭。哭到一半,师父进来把我抱在怀里。我那时还是一副少爷脾性,不管不顾,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师父也不着恼,只是轻轻地拍着哄我,待我哭够了,便拿温水给我擦脸,一手抱了我去他屋里,哄着我吃饭,又拿九连环陪我一道做耍。到了晚上,我不愿一个人睡,又哭又闹,师父仍旧笑眯眯的,给我退了衣裳塞进被子里,搂着我一起睡下。那一年冬天极冷,谷中下了大雪,第二日起来,漫天漫地一片雪白,师父怕我想家,便带着我到处去玩儿,在门口堆个大大的雪人,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