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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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没听到;而他,也故意不让她听到。
“真是小人,不知道在我背后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坏话!”
步孅孅离开主厅后,想也不想地直奔品香阁,又窝回那株没开的“都胜”旁边,做着她此时正在咒骂的小人行径。
她只瞟见梅舒城在她捂住双耳后依然动着唇,八成不是什么好话。
不顾园圃里的上会弄脏素裙,她曲膝而坐,偏着小脑袋瞅著“都胜”的小花苞,突地噗哧一笑。
“你知道吗?他好可爱噢,每次和我斗嘴时都不像他平常做生意那样,他都会冲着我直笑……那种笑,不是周旋在奸商间虚与委蛇的招牌笑容,是很轻松很自然,甚至……是很理所当然的笑靥。”步孅孅与牡丹分享小秘密,美眸眯成幸福的细缝,“认识他将近十九年,我没看过这样的梅舒城,他像是个从爹爹的床边故事里走出来的人,会生气、会失控、会使诈、会占人便宜、会大吼大叫……”他,变得好真实。
“如果当初我所听见的‘梅舒城’也是综合了这些个性,我还是会爱上他的……”步孅孅说得好小声,在牡丹面前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或许从头一次知道他之时,她已芳心暗许,那时她甚至还没有见过他的长相,只是拼凑着他该有的模样--她承认,见到他之后,她曾暗斥自己的无知,因为梅舒城远远胜过她想像中的他数分。
渐渐的,她开始去多认识他,然后将她所听到的一切都牢牢记着不忘,到后来甚至将那张梅家借据给“摸”了出来,瞒着爹独自一人上梅庄讨债……“悄悄跟你说,我故意上梅庄讨债,除了梅庄的商业手腕之外,就是想看看那个霸占我心底十多年的神祇,一开始我只是想来见识见识那个践踏城中无数少女心的梅家大少,若可以,我也想回敬他一些难堪尝尝,结果越是认识他,就越将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放在一块,每每发掘到他现在的恶习,我便会推想以前的他是否受过更多的苦,才会造就现今的他。”她圈抱着腿,右颊搁靠在膝盖上,“那些恶习、缺点,全部都变成让人觉得好心疼的原因。”
“既是如此,你就好好疼他。”
天外飞来一道轻笑男音,步孅孅急回首,竟发现有个男人半伏在凉亭的栏杆上,两只手臂在栏杆外晃荡,拨打着伸手可及的牡丹叶。
她认得这个男人,因为他是琅嬛阁的常客,梅二当家。
“二当家。”步孅孅站起身微微一福,毕竟讨好老顾客是商人首要,可是她心中却暗自哀号。
完了完了,他在这里偷听多久了?有没有久到将她对着牡丹花的自言自语全给听得仔细?!
簪笄的小冠下仍有几丝黑发不听话地鬈垂在梅二当家的脸上,与梅舒城不同,他的打扮一眼便能让人明白他是梅庄当家之一,从头顶的玉笄、银冠、流苏系绳全是数一数二的高档货,金紫御仙花锦袍、十指上的指环,其余被栏杆遮住的部分也绝不会逊色于她现在所看到的……这男人是将梅庄值钱的玩意儿全往身上挂了是不?
“呃……您清醒了?”记得曾听梅舒城说过,梅家其余兄弟都是睡到属于自己的季节才会醒来。
“嗯哼,你没瞧见西阁那边的牡丹已经开始凋谢了吗?春去夏来,是该醒了。”梅二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仍美感十足。
他手上金光闪闪的指环混着日芒,剌得步孅孅的眼有些疼。
坐在梅二当家身旁,还有个男人趴在石桌上,看来正在休憩。
“那是?”步孅孅指着石桌边的人。
“梅家小三。拖他一块出来赏今年的最后一抹春色。”
“梅三当家。”步歼歼不确定昏死的男人有没有听到,仍朝他招呼道。
梅家小三一根手指意思意思地动了动,算是给她回应。
“你是琅嬛阁步老的女儿不是吗?我们曾有数面之缘。”
“梅二当家真好的记性,乡娘阁向来承蒙您的照顾了。”步孅孅面对店内第一大主顾,态度和对待梅舒城可算是天差地别。
“照顾琅嬛阁的人不是我,是你方才又是取笑、又是数落、又是红着脸在思念的‘梅舒城’。”梅二当家好笑地看着她一脸懊恼的表情,续道:“我上琅嬛阁采买的东西全是替我大哥添的,他呀,要是没我们这几个小弟替他张罗一切,伯他身上那套补丁旧衫还得穿上三十年哩。”省钱省到无法无天了。
“果然。”步孅孅颔首道。
“果然?”梅家小二扬起眉。
“从花厅到他的白玉算盘,我就知道二当家您的心思了。难怪您宁可背负他口中‘败家’的恶名也要砸下大把银子,只因为你们想疼这个不懂得爱惜自己的笨大哥,是吧。”
梅家小二笑了,“没见过世上有哪个人像他这样挣钱给别人花用,却如此吝啬善待自己,要不是我们三兄弟坚持,他很可能还会住在柴房里。”
知道梅家小二是在说笑逗她,步孅孅却无法发笑。“这是个很心酸的笑话。”
“会吗?我还以为挺有趣的。”他最爱拿这件事糗他大哥了。
“因为他真的想这么做。”
笑意在梅家小二脸上敛去,徒剩轻叹。“是呀,多亏我们三兄弟一人一边把他架出柴房。”
“他想让你们过得好,即使自己过得不好,也要你们过得很好……”“和他一样,我们也希望他过得好,把童年缺少的一切全给加倍补回来。”梅家小三仍是没动,只有飘飘渺渺的声音传来,轻浅而坚定。
梅家小二接续道:“所以,只要是我大哥需要的东西,我都会替他找来,而且定是全城最好的,千金万两在所不惜。”
“好个兄弟情深。”说得她都想替他们掬一把眼泪。
“其中也包括你。”
“咦?”她听错了吗?步孅孅掏掏耳,虚心请教,“二当家,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我是说,包括你这个我大哥想要的女人。”他梅家小二虽然甫睡醒,却早从梅家众奴口中听到这回牡丹花季里发生的风花雪月,并且和其他兄弟达成共识--大哥喜欢步孅孅,那么他们会用尽手段替他掳获佳人!
“什么?!”
“你别想走出梅庄一步……”梅家小三又发言了,向来温文的他竟然一出口就是威胁。
“你们是一窝土匪呀?!”步孅孅此时才发现自己踏进了土匪窝。
“不,我们是比土匪还要黑的奸商,要你进得来,出不去。”
“我若要走,你们谁也拦不祝”
“只要我大哥不放行,你绝绝对对走不了--”言犹在耳,数日之后,步孅孅还是离开了梅庄,而且是教人给赶了出来。那个胆敢将众人心目中认定的梅庄大夫人给轰出庄门的家伙,就是梅舒城。
步孅孅来时只有一个小包袱,去时也没多些什么--除了一个偷窃的罪名之外。她在梅庄所有人的错愕中,抬头挺胸地走出大门。
花开花落二十日,那一天,正是春的尽头。
第九章
“孅孅、孅孅呀。”步老爹在女儿的闺房门外又敲又喊。
“爹,我没心思安慰你,你自己取条手巾到墙角去哭好吗?”门内传来超无情的回应,完全不似一个孝顺女儿该有的行为。
“不是的,爹是来瞧瞧你的情况。”
“我好的很。”声音闷闷懒懒地答道,“只是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样,让我静静好吗?”
“那……我等会儿再来唤你用膳。”
“好。”
直到步老爹走远了,步孅孅才松开被她咬得死紧的衾被,即使眼泪爬满双颊,她的嗓音还能维持不颤不抖,也才能瞒过步家老爹的担心。
事实上她一点都不好!
让人诬赖偷花,远远不及梅舒城那时一句“是你做的?”来得伤人。
他说他对梅庄的所有人拥有绝对的信任--那么就代表她这个非梅庄人的嫌疑最大啰?!
他说没有人像她一样那么了解失窃的“都胜”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而她又接连数日频繁顾盼着都胜开花--那么,难道她就非得应了当初那番玩笑话,当真干起偷儿的勾当?!
在看梅庄园子里哪株牡丹最值钱,到时我艺成下山好偷挖几株走。
他没有直接指明她的罪,却用着更过分的方式在伤害她--他对她,没有信任。
他知道她不会为自己辩解,“信任”这种东西不是多说一、两句便能建立起来,她不辩解是因为她认定自己的清白,而他若信任她就该相信她,无论她是不是梅庄人,抑或她一日三餐守在“都胜”旁边的举止,都不该影响他的信任,若信任她,就不该问她--是你做的?
这句话,等于判了她的罪名。
在悔庄伤透了心回来,才想窝到老爹怀里放声痛哭,却在还来不及诉说她的委屈前,被回抱着她的老爹抢先一步哇哇大哭,老泪纵横的咿咿呀呀中她只听懂一句重点--琅嬛阁,破产了。
拜她那不成材的大哥所赐,在她离家短短十数日,他就有本事赌光家产,为了避债早不知溜到哪个城镇去,而店里所有值钱的古玩全教人搬得精光,已然家徒四壁。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是此时最好的写照。
被冤枉的伤心还无处宣泄,破产的阴霾又拢聚在她头顶,一时的震愕让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震惊过后,她只是很镇定地安抚老爹,东凑西凑一笔银两遣走了几名在步家四十余年的忠心老仆,接着便是将自己单独关在房里三天,有人敲门便随口应个两声,有人送饭便随意扒个两口,直至第三天,她才蒙在衾被里大哭两个时辰,将一切混乱藉着泪水冲刷而去。
泪水干了,步孅孅又是一条“好汉子”。
“爹,我决定跟着勇伯一块出去学着做古玩的买卖,从采货、鉴识到交易全由我自己来,即使琅嬛阁已经没了铺头,我仍要用一块布巾包着货物叫卖,一分一分地攒回琅嬛阁。”
看到三日没踏出房门的女儿劈头就轰来一个重大决定,步老爹张着塞满白馒头的嘴,愣愕愕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
“没听清楚就算了,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她剥了颗橘子吃。
“等、等等,爹有听清楚!只是你、你一个黄花闺女要去做那种抛头露脸的工作引你知不知道一趟寻货的旅途下来,三年五载都有可能,你要去的地方不是繁华富庶的城镇,而是连鸟也不愿下蛋的西域荒漠都得往往返返好些回,再不,为了古玩,连古墓都得挖……古董这玩意儿膺品比正品来得多,甚至工做得更细,你分辨得出来吗?还有--”步孅孅摊掌制止步老爹的发言,“爹,现在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去?我再说一次,我已经决定好了,明天我就去找勇伯。”
勇伯曾在琅嬛阁的寻货人手中担任师傅一职,但因前些年他的独子在一回寻货的旅途中误触古墓机关而丧命,悲痛欲绝的他便辞去工作,独居在不远的山腰小草庐,这些年来,她一直都与勇伯有往来,知道他已渐渐从丧子之痛恢复,也曾不只一次向她提及当年寻货的大小趣闻和宝刀未老的身手--她想,若她开口请勇伯肋一臂之力,自是不成问题。
“孅孅……”
“爹,我知道你当初替我取名‘孅孅’的用意,可惜我辜负了这好名儿的期望,纤柔和娇弱在我身上都找不着半分,以前如此、现在这样,将来也不用奢望我有太大的长进。”她自嘲地说着,算是想舒缓弥漫在父女间的低迷气氛,“以前我最讨厌人家叫我孅孅,好似每叫我一回,就在讽刺我的性子一回,我总是恼着,现在想想,或许这也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吧。”
她咯咯笑,步老爹却没跟随,让她收起轻松的神态,浅叹。
“我诚实同你说吧,这数十天我谎称上白云寺礼佛,实则是上了梅庄去学习经商手腕,为的就是怕琅嬛阁走到今天的地步,没想到,我还是回来迟了……”提及梅庄,步孅孅很明显地垂下眸,掩住瞳间浮现的苦涩。
“现在琅嬛阁垮了,由我来撑。你有年岁了,不适合在外头奔波,大哥又不成材……以后你主内、我主外,咱们父女重新再造一个比旧的琅嬛阁更好,更成功的琅嬛阁。”她轻握住父亲的手,暖声安抚着。
她知道爹亲的经商才能有限,他是个适合守成而非创业的商人,十数年来日渐萧条的琅嬛阁能维持至今,对他已属极限,而今,他们要从无到有,已无法再仰赖老爹的保守作风。
“这太辛苦你了……”
想当初,他还曾因妻子产下女娃儿而赌气,直嚷着他想要个带把的孩子,只差没将女儿塞回妻子的肚里,看能不能再换个儿子出来。孰知到头来最有担当的,竟是他视为赔钱货的女儿……步老爹在心底为自己当年的愚昧小小忏悔。
“不辛苦,我现在……也想让自己忙些。”
最好忙到焦头烂额、忙到没心思容纳琅嬛阁及家人之外的其他人事物、忙到没时间想起任何与“他”相关的记忆……步老爹看出她的不快乐,“孅孅,你是不是在梅庄遇上什么不顺遂?还是有人欺负你了?难道是梅舒--”步孅孅不着痕迹地截断他:“在梅庄里,我学到种种梅庄兴盛的道理和本领,虽是现学现卖,想像梅庄一样成为钜富算是难事,但我会让你及小妹衣食无缺。”
步老爹向来懂女儿的心思,怎会不知道城里富商数十户,她偏偏挑中梅庄,又偏偏找了梅舒城当家掌事的牡丹花季才上梅庄的用意?梅庄四名公子个个手腕高超,性格却天差地远,倘使仅是要学习经商手腕,找琅嬛阁老主顾梅二当家,或是城里出了名的大好人梅三当家岂不更容易些?
别人不清楚她,他这个做爹的可不!
但由步孅孅脸上的神色及欲盖弥彰的话题移转,就算他想问什么也探不着口风。
前头步孅孅说了成串她在梅庄学到的经商道理,步老爹半字也没听进去,只是沉浸在自我的思付中,再回神便听到步孅孅下了结论。
“我想尽早走一趟寻货。”
“不过我们家根本挖不出几分钱了,拿什么去寻货?就算寻到了顶级品又如何?”没钱买货,又要怎么转手赚一笔?
步孅孅早就想到这个问题,“我有人能赊到银两,我去开口借。”
“你?!不,爹脸皮厚,让爹去!”
若借钱这事也要女儿抛头露脸,传出去对她的闺誉可是大大损伤呀。
“我做得来的,脸皮与尊严这种东西……一文不值。”
无意问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