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我毒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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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一僵:不会还在那吧?不可能,又不是半大的娃儿,见他不在了自然会回去。定然已经不在了……
仍旧是来了后花园!
懊恼的心情在看见那个躺在月光中的人后莫名消去,心中泛出淡淡的心安,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在乎。放轻脚步走近去,见那人微蜷着身子侧躺在贵妃椅上,一条极眼熟的薄被则一半挂在扶手上,另一半压着旁边的小凳。
眉心因他略有些发青的唇而凝出一条细纹:这人就不会盖上被子再睡么?之前还说他来着的。
展开薄被往他身上一铺,满意地见他被惊醒,北堂逐月随即恶声:“你倒在这睡得香!”
柳清扬看着身前的人,忽地就笑了,带着雀跃:“你没在非烟姑娘那留宿么?”
“我……”本想说自己担心他和风隽谦的安危就急忙赶回来了,转念一想自己干嘛非得担心他,非得跟他解释?便是唐门那四个白痴知道他在这县衙进出频繁,也不会来寻他们的麻烦。毕竟那唐门虽使毒,行事亦正亦邪,但总偏向正道多些,掳人要挟的事自是不屑做的。这么一想,更是懊恼起自己的失常,声线更恶,出了口却成了另一番的意味,“你很希望我留宿那么?!”
不希望。
这三个字在舌尖绕啊绕就是绕不出口,他凭什么不希望呢?北堂逐月也没必要为他的希望负责。
见他又在自己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北堂逐月朝天就是一个白眼,轻轻一踢贵妃椅:“回去了。”
柳清扬应了一声,见他没有任何动手将被子抱回去的打算,只得认命的弯腰搂起,随了上去。对搭在手臂上的薄被随着走动而不断轻拍在腿上,如水波轻抚。走在前面的人不曾回头也不曾开口,却放缓了脚步配合着他一贯悠闲的步调,穿过花丛,走过石径,越过拱门……下意识的搂紧了手中的薄被,这人终是温柔的吧?不然又怎会先将被子给他盖上?又怎么会在乎自己是否跟在后面?
“你想多了吧?”前面的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双手抱胸的看着他,面部抽搐,“我给你盖被子是因为我不想碰你。谁又在乎你你跟不跟在后面了?我走的慢不过是因为在非烟那喝了点酒罢了!”
柳清扬抬头,迎上对方漆黑莹亮的眸子,脸上蓦地一热:他竟把那些话说出口了么?!
北堂逐月竟也莫名的跟着他的脸红慌乱起来,定定神,他故意扬眉咧嘴的作出一脸看好戏的恶劣模样点点头:“是,你说出来了,全部说出来了哦。”邪笑着凑近那面红耳赤的人,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满是魅惑讥讽,“我说柳大人,你莫不是喜欢上逐月了吧?”
心狂跳一下,看见的却全是冷冷的嘲笑,脸也随即惨白。
北堂逐月冷哼一声,径自进了房间,将自己的声音关在门外:“那床东西我不要了,你爱丢哪丢哪吧。”
低下头,被面上的折枝花在月光下流动着冰冷的光芒,一如柳清扬此刻的心情。
因为他碰过,所以不要了么?
笔从手中滑落摔在纸上发出一声闷响,这才惊醒了一直绕在自己思绪中的柳清扬。一低头,便是苦笑:一张纸上满满的全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莫逐月。
这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如此深刻的镌在了他心上?
放下手中的笔,柳清扬出门往南厢房而去,想借着看公文转开自己对北堂逐月的诸多牵挂。
才抬步进了南厢的院门,风隽谦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脸上一喜,正待迎上去,就听他回头对屋内道:“月儿,你还打算睡到几时?”
笑容一僵,柳清扬想也不想的就躲进了一旁的竹丛后,心却如被人用尖长的指甲挖出深长的伤痕,血肉翻飞,痛至骨髓。透过竹干间的空隙,只见一个方枕从房内扔出来,被风隽谦接住,耳中随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慵懒道:“我又不是和风大捕头你一样吃皇家俸禄,'奇‘书‘网‘整。理'提。供'爱几时起就几时起。”
将枕头丢回房内,风隽谦却不放任他的懒劲:“一日之计在于晨,起来练功也好。”
这回不见有东西出来,北堂逐月的声音却在慵懒中添了抹妖媚的抱怨:“那话是说给你们这些睡得好的人听的。你昨夜折腾了大半宿,自个儿倒是偏头睡得香,却弄得我腰酸背痛的一夜无眠。练功做什么,练好了身子继续让你压啊?”
压低的眉因这句暧昧至极的话蓦地扬高,在晨光下迅速染上震惊、酸涩、沮丧、低沉,最后在看见北堂逐月披着外衣走出来,任由风隽谦替他拉整衣袍将腰带系好时混成一团沉重的黑色,压得整个心直往下沉,直至没顶在冰冷黑暗的深渊里。
他在想什么?
那两个是对情人啊,做什么不成?
说他们有伤风化?呵,风隽谦不过是借调在竹山县衙的,官位其实比他还高,要管也没那资格。而北堂逐月,那个还未见面就搅乱他心湖的人,却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怎么会愿意让他管着?县衙外的那一片天地,才是他自在遨游的地方,暂居于此,也不过是为了风隽谦吧?
没人注意到竹丛后有人的心正在碎去,仍旧继续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对话。
“我压着你?你怎么不说是自己往我怀里挤?”
“你卷了大半张被子,我不往你怀里挤岂不冻死?!我天生体寒你又不是不知道。”忽地叫了一声,“哎哟!你想把我头皮扯下来不成?人家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你我都同床共枕那么多回了,你怎么就不念半点情?”
“夫妻?夫妻能用在你我身上么?”好笑的反问一句,手上的力道却轻柔许多,“再说了,女儿家的身子都是香香软软的,哪个像你一身药味?”
那个立即哇哇叫了:“风隽谦,我就知道你嫌弃我已久,如今可显露出来了吧?我定要断了与你的关系……唔!”
声音忽然消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却又泄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流转柔媚,正是情动。
一直低着头的柳清扬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一转身就冲出了南厢。
便是要动骨伤筋,流血至死……也要,将那人从心头剜去了……
正文 第八章 对簿公堂
人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确是如此。
以前柳清扬不觉想与那人接近时,他不是难觅踪影就是恶形恶状,如今想要与之生分了,那人却连着几日都在他眼前晃悠,想不看见都难,更别提忘怀了。
放下手中的笔,从窗户望出去,不必抬头就可以看见那人一身银灰的躺在墙边的大树上,翘着腿,手中竟还拎着个酒壶垂在半空中晃荡。
忍不住抬手轻压额际,柳清扬很想冲出去问问北堂逐月他这般反常地跟着他到处转究竟要做什么。上午他升堂,他就跟着往案台边一站,一身的冰冷煞气比任何问讯都有用,嫌犯保证个个有问有答,句句属实;下午他外出,他也在后面跟着闲逛,一路下来吃遍路边小摊,叫摊主个个喜笑颜开;晚上他批文,他更是直接跳上了他书房的屋顶,赏月唱歌好不悠闲,却从不担心扰了他人清静。
莫过去,莫过去,过去便会更难收回痴心。
要过去,要过去,过去方能弄清一切因果。
心中天人交战如那两军对垒,互不相让,只将主人烦至眉心紧锁,头痛难当。
正在混乱的当口,前堂传来“咚咚”的擂鼓声,是不同于平时的沉稳响亮,仿佛可以绵延数里。
柳清扬连忙收拾妥当往前堂疾步行去,眼角余光毫不意外的看见北堂逐月从树上一跃而下,紧跟身后,只是脸上多了一抹平日没有的凝重。
大堂上站着四位年轻公子,容貌皆属上乘,只有看起来年纪最小那位略多了些脂粉气。( |。。)
还未等柳清扬开口询问何事,北堂逐月已挑眉冷笑:“唐门四子里几时多了位小姐,怎么未见通告江湖啊?唐馨,你鸿二哥这回是中了你的泻药还是吃了你的巴豆啊?”
心中却将天机阁上上下下全骂了一遍,把那南宫骆雪更是骂得体无完肤——这人敛财敛疯了性子,把自家人的行踪卖给外人也就算了,竟不把那寻仇之人的底细摸清再送来!幸而来的人的唐馨,若是唐门怪人唐邑曦岂不叫他措手不及?!那厮毒武双修,虽不及他的精通,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那唐馨毕竟少出江湖,被北堂逐月随口一激就动了怒,手中长剑更是一指他鼻尖,朗声喝道:“不得放肆,小心姑奶奶撕了你的毒嘴!”
北堂逐月嘴角一扬,唐游已迅速将她扯到了身后,为首的唐惊向前一步朝他一抱拳:“唐惊见过毒尊大人。”
“大哥你何必对这贼子如此多礼?!”唐馨又不知死活的跳出来,拉都拉不住,“北堂逐月!还我唐门鹿手套!”
柳清扬一愣,北堂逐月?怎生得这么耳熟?
堂下早有对江湖有些知晓的衙役跳起来指着他张口结舌:“毒、毒尊!他是毒尊北堂逐月啊!”
被他冷眼一扫,又立刻缩了回去。
江湖四大尊者之一。
碧落黄泉,惟我“毒”尊的北堂逐月。
怪不得他听着如此耳熟。
却是他难以靠近的人呢。
风隽谦不知何时已到了身边,正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大人请回后堂稍避,月儿定会因唐馨的无礼而动怒,到时这毒来药往的,恐误伤了大人。”
柳清扬这才发现堂上气氛已是紧张,两旁衙役更是早在风隽谦的示意下离开。
毒尊对上唐门,虽是难得一见的精彩,但也要有那命去看啊。
柳清扬看看堂下,想想后竟是惊堂木一拍:“击鼓何人?何事击鼓?”
所有人都被他这出人意表的一下吓到,原本已近乎一触即发的气氛刹时销匿无踪。
首先回过神的是唐惊。
一开始,唐惊就没相信过会是北堂逐月盗了鹿皮手套。那鹿皮手套虽是唐门至宝,唐门的象征,但既不可解毒有不可入药,更不能号令唐门子弟,外人拿了唯一的用处就是羞辱唐门。但以北堂逐月的性子,他宁可研制心毒拿到唐门去耀武扬威也不会愿意把大把时间精力花在偷鹿皮手套然后拿去羞辱唐门上。所以与他略有交情的唐鸿一听要追着他要那九成不在他手上的鹿皮手套就装病不起:“无论是他的毒药还是他的‘九天’我都不想试,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就是把我逐出唐门我也不去。”也正是如此,才让家里的宠儿唐馨顶替了唐鸿来。
唐惊本打算见了面后与北堂逐月好生相谈,顺便提提一路行来所闻的灭门之案。毒尊行事虽素来狠厉,却不伤无辜,此事定是被人栽赃嫁祸,若能劝得他出手,鹿皮手套的归来指日可待——怕只怕那人张狂过了头,任人往身上泼污水也不在乎。偏偏唐馨受不住北堂逐月的挑拨,一开口就弄得一团糟,幸好那高堂之上的县令化解了危机,否则还真不知会如何收场。
想着,唐惊朝柳清扬一躬身:“回大人,草民唐惊,乃蜀中唐门之人。击鼓只因那盗去我唐门鹿皮手套的人所留字迹与毒尊大人的极似,故而才一路寻来。”
北堂逐月冷哼一声:“谁不知道我除了毒名,那风流之名亦是天下皆知,一手好字早不知丢了多少给青楼院里的姑娘小姐,要学还不容易!”
众人汗颜,这人承认自己风流倒承认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牵机’之毒……”
提到毒药,北堂逐月神色更差:“那东西早被夫人高价卖出数份,别跟我说唐门没买过!况且,‘牵机’毒性虽狠,配制却不麻烦,只看各药分量如何,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唐惊,你们也还没弄出准确份量吧?”
唐惊哑言,知他所说确都属实,却又不愿他就此脱身事外,半晌后才憋道:“那毒尊大人如何证明我唐门众人中的不是大人的‘牵机’?”
“所谓‘牵机’,意指牵一发而动全身。中毒者经脉皆断,骨骼全碎,发须尽落,惟七窍不流血,面容安详。唐惊,你可曾注意过死者的落发?我的‘牵机’可是会让人的发根变成幽蓝方落,而若是分量有错,则发根不变色。”见唐门私人一脸惊讶,北堂逐月傲然一笑,“我北堂逐月弄出来的毒,哪有那么容易让人仿了去?!”
唐馨鼓鼓气,却不愿就此罢休,她心中早认定了北堂逐月就是那大魔头:“那你也可弄份假‘牵机’骗人啊!”
北堂逐月冷眼一挑,那小姑娘立刻躲到了唐游身后不敢言语:“你唐门失窃可是在上月初七?”四人点点头,他却自嘲的笑了一声,“我三月二七时不慎洒了包药粉将庄主院中荷塘内的锦鲤毒翻,被夫人禁足半月,命我天天在庄子里替那些翻了白肚却没死的锦鲤翻身,一直不曾出庄。上月二十一日我试新药又误毒了黑曜,为躲夫人雷霆之怒才一路从庄子逃到这来。”见众人除了风隽谦均是一脸愕然,他微赧的叹口气,“这事无名山庄上下皆知,你们不信可自去问问。”
外人皆道四大尊者如何如何风光,却不知他们到了随枫手里都只能任她搓圆捏扁。只是那人又给了他们旁人给不了的宽容,任他们随性天下四海逍遥,再多的污言秽语都一手挡在庄外,不寒他们分毫,所以才都会乖乖听令身侧。
“如此说来,莫……北堂逐月倒却无犯案的时间了。”柳清扬又是惊堂木一拍,“案情两清,北堂逐月无罪。”
本是极正常结案的一句话,不想北堂逐月一直向些不相干的人解释自己的行踪,耐心早就告罄,现在正好被柳清扬一句“无罪”挑出了一肚子火,冲上去就将他面前的案台一脚踹翻:“你毒爷爷我本来就没做过,还用你来宣告无罪?!柳清扬,别以为顶了个破大的官帽子我就怕了你,惹毛了毒爷爷我,皇宫也照拆不误!”骂完这个连着几日都躲着他的人,北堂逐月又把怒火转向了已被哥哥们护得严严实实的唐馨,“还有你,唐馨!别以为唐门宠着你毒爷爷就怕了你,敢在我面前称‘姑奶奶’,你活腻歪了吧?!再敢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往爷爷我脑袋上扣,小心我拔了你的皮!”
唐馨在下面气到跳脚,嘴却被四哥唐龙捂得严严实实,唐惊更是赶紧领着人告辞。江湖上谁不知道北堂逐月骂爷爷的时候怒火最盛,撂出的话最狠——而且绝对照做,只有加倍的事,没有放水的份。这时候去撩拨他,无疑找死。
柳清扬显然也看出了这点,惊堂木也不拍就放人离去,自是又惹来北堂逐月披天盖地一通狂骂。可细听之下,却没有一句是真会对柳清扬造成危害的,皆是些不痛不痒之语,纯粹泻气而已。
唐馨近了县衙大门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