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我毒尊-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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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逐月,你可知……覆水难收?”
北堂逐月冷冷看着他执其另一壶酒,缓缓地将其中的酒液尽数倒入湖中。细长的水柱与湖水相击发出连续的清响,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断的扩散、消失。当最后一圈波纹化入湖面,她打了个响指,盯着他冷然吩咐:“来人,去杭州府把这湖买下来。”
柳清扬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听觉是否出了错:她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这湖好像是闻名天下的西湖哦?
“现在,你,柳清扬。”北堂逐月抱胸以实际行动证实他的耳朵没毛病,“你是要自己去收回那些酒还是要我帮你?”
覆水难收?莫说是买下一个湖了,就算要她挖到黄泉又如何?她错过一次,绝不放开第二次!
柳清扬呆愣好一会儿才转过神来,摇头失笑:这人,如何都改不了她的霸道啊……
回想那日被随枫扯着在隔壁透过墙上的小孔偷听她和唐鸿的话,当听到她冷哼着却又掩不了眷眷深情的掷地有声“我北堂逐月瞧上的,谁都别想跑掉!”,所有的复杂纷乱的、在逝水时光中渐渐流澈了又沉淀了的情绪在那一刻落盏成香,蜿蜒成他叹然一笑。即使隔着墙,也能看到她挑起半眉,略勾着唇的傲然模样。
“你能收回覆水,又能找回那颗被你亲手毁去的骰子?”柳清扬的嗓音不自觉的尖锐,那一颗的痛从来不曾在他心中消散过。她当初怎么就狠得下心?
北堂逐月默默自怀中掏出两颗透明的琉璃骰子摆在桌面上:“当初那一对是定做的,这对……是我自己烧的。”
琉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边角圆滑温润,一看就知道常被人在手中把玩抚弄。
“……真丑。”
北堂逐月无谓的轻笑出声:“无妨,我烧了一屋子呢,随便你看哪颗漂亮就要哪颗吧。”
不去找他的时候,她就待在城外的作坊里烧这些琉璃骰子。为了抢那个最好的琉璃窑以及那些被她烧坏而导致作废的原料,她没少跟骆雪大打出手。
柳清扬又愣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她有在烧这些,他只知道她常常带着各种灼伤回家,总是莫名其妙的和同样鼻青脸肿的金尊一起被十三婶罚扫院子。
逐月,你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烧那些琉璃骰子,又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对我说着“随便”?
“再漂亮也不是当初那颗——相思虽入骨,奈何已染瑕。”柳清扬拿起骰子淡淡一句,就见北堂逐月变了脸色。含笑一松手,骰子直直落入水中溅起小花几朵,就消融在万顷碧波里不见踪影,“怎么办?逐月,我突然想要那颗琉璃骰子。”
北堂逐月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划开笑容:“柳清扬,我若能还你一命,你可愿与我比眉伴天荒?”
柳清扬忽然惧怕起她那样虚渺的笑来:“水里……很黑、很冷、很痛……”你不要去……
“我还你。我给你的所有苦痛也只剩这一样没还了。”北堂逐月眉眼柔暖的轻轻靠在亭边扶栏旁,舒展双臂,“清扬……我若回得来,再给你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再来可好?”
“你若……回不来呢?”话一出口,柳清扬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怎么诅咒她?他不过是与随枫合谋要给自己出出气,并不希望和她碧落黄泉阴阳分两地啊!
北堂逐月笑得愈发灿烂:“我若回不来……我就在奈何桥上含一口孟婆汤等你吧。你许我个来生来世,没有恩怨情仇,只你我两个,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这一生,真的是累了。
柳清扬惶然看着她仰身向后栽倒,宽大的袖摆翻飞如折翼蝴蝶的绝唱,嘶声扑过去欲拉住她却只抓住一把冰冷的空气:“逐月!”
水面归于平静。
时间的流逝似乎缓慢了许多。终于,那颗琉璃骰子由水下射出,在划出一道弧后落入柳清扬手中,湿湿凉凉的在他掌心晕开一摊水渍。
猛然握紧骰子,如握住了自己失而复得的幸福,柳清扬现在只想拥住那要和自己分享幸福的人:“逐月!”
华盖拂紫薇,勾陈绕太一。( |。。)
愿如梁间燕,栖处自成双。
水面依旧平静,却又缓缓地自水底漫出一片暗红,在水面稀释开来。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天长地久(完结)
屋顶上倒勾下一人,从窗户翻进屋内,见屋里人眉心一拧就要生气,那人赶忙执起他的双手,一双黑嗔嗔的眸子不忘学人含羞带怯万分娇媚的眨两眨:“清扬,你辞官吧。”
柳清扬嘴角抽动两下,很想提醒她下次还是别乱抛媚眼,尤其是还穿着男装的时候——会吓到人。偏偏那人还不自觉,又努力的抛出两个如同眼睛抽筋般的媚眼来:“咱们去浪迹天涯。”
叹着气将人领至椅上坐下,柳清扬倒出一粒药丸给她服下:“你又给谁下毒了?”
“我哪有!我真没下毒啦,我的毒药还没解禁不是么……”拔高的音调在看见心上人微微挑起的眉后转弱,北堂逐月左瞅瞅,右瞄瞄,终于不甘不愿的塌下双肩,“我只是……不小心把夫人做给庄主的香柳芙蓉羹给吃了……”
“你……真是不知死活……”柳清扬想着又有些咬牙切齿来,“之前是吞下毒药,现在……”
“我怎么知道从不下厨的夫人会做羹汤啊?而且还那么好吃。”北堂逐月服了药,很快就开始打哈欠,“而且,上次我也是误服嘛……”
“你还好意思说,堂堂毒尊居然喝醉酒后不断把毒药全吞了,还把解药都仍进荷花池里……以后不准你再喝酒!”要不是随枫及时赶到把人从湖底捞起来,又和其他人一起轮流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直到寒水石赶来解毒,这人只怕已经在奈何桥上祸害阴曹地府了。所以,不能怪随枫在她睁开眼那一刹那就铁青着脸放话,在她彻底康复前休想靠近酒杯酒壶酒坛酒坊酒楼酒窖半步,更不许碰任何药粉药汤药丸药草。
幸好,她终究还是活着。
这样想着,语气又柔和了许多,他对她本就凶不起来:“困了就回房睡。”
一年前他们在无名山庄成亲,半年后他奉旨回到竹山县继任县令,而北堂逐月在身体转好大半后又开始在江湖上趟浑水。
“不要……”北堂逐月频频点着头,她体内的毒还未完全清除,对各种药性的抗力大不如从前,“我要和你一起……”
固然曾为那一次的被整生过气,可他们两个既有过生离又尝过死别,一切的所思所想都只剩下常相守。何况,她和他已经离得够久了。她也是个小女子,连随枫那样的巾帼红颜都成日腻在水寒烟身边乐此不疲,她虽不可能如寻常人家的女子只在家中相夫教子,但也眷恋有他在身边的甜蜜。
“我陪你。”
北堂逐月仰起头一笑,灿烂一室。
天色渐明,晨光透过镂花窗格悄悄潜进房中。
淡蓝色的提花罗帐轻轻掀开小半边,柳清扬起身坐在床沿,先将并蒂莲花样的藕色缎面被子为睡在里侧的人揠好,然后再取过床前小几上的衣物穿好。套上鞋,又朝帐子里瞧了一瞧,这才重新将帐子掩好,绕过江南烟雨的苏绣屏风,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约莫一盏茶后,柳清扬梳洗完毕转回房中,恰好海儿轻轻扑扇着翅膀在窗边落下。信是水龙吟写的,主要是一些要北堂逐月尽快处理的事务,还有就是她这段时间要换的药方。写好回信交给海儿送回,柳清扬回到床边掀开帐子见北堂逐月仍在熟睡,温馨中不觉又有些心酸:虽然在逐渐痊愈,但那次毕竟对她伤害过大,若换作过去她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声响所惊醒。
拿过几本公文掀开半边帐子半倚在床头,柳清扬将一缕搭在她额前的头发捋至耳后。
这一回,他们又是多久没见了呢?有近一个月了吧?
虽有人奇怪过为何他的妻子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有人嘴尖刻薄的说过她不守妇道,不过谁管呢。他柳清扬的妻子可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平凡女子,她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毒尊,一言九鼎覆雨翻云更胜男儿,这样出色的女子若禁锢家中只会让她黯然失色。就算撇开她那不安于室的性子不谈,如今的无名山庄已由水龙吟掌权,四大尊者更是被委以重任,她要处理的事务只怕比他这个一县之令更多更杂,更不可能只待在一个地方。
手指轻柔的滑过她的脸庞,柳清扬笑得舒心:无论她去多远多久,他这里永远是她回还的终点。这样,就足够了。
“咳……”北堂逐月蹙着眉轻咳两声,颤动眼睫含混的呓语两声,“清扬……”
“我在这,就在你身边。还早,继续睡吧。”柳清扬不愿她早早醒来耗损精力,忙俯下身低低抚慰几句,看她展开眉又重新睡过去,这才轻缓的舒一口气,满溢的柔情将胸口微微涨疼……弱袂萦春,修蛾写怨。秦筝宝柱频移雁。尊中绿醑意中人,花朝月夜长相见。
碧落黄泉,惟我毒尊。
天上地下,惟汝毒尊。
魂牵梦相随。
完结于208。2。26凌晨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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