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我毒尊-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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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不知死活的跑来他居住的小院对他讥嘲辱骂,恐怕它永远都不会知道海儿的存在。
那日的情景柳清扬想来仍有些心惊,其中一人扬言要好好教训他,说着就挽起袖子走过来,不想才踏进他周围三步的范围内,海儿就怒嘶着自空中扑下对着那人连抓带啄,等他反应过来将它喝止住时,那人已是面目全非,还未被架出院门就毒发身亡。之后,就再无人敢来招惹他,而海儿也自那时起常常伴他身侧。
虽已入夜,但天气仍是闷热难耐的。
柳清扬起身掀开纱帘,趿上鞋子过去将窗推开,借着朦胧的月光隐隐可见院中树木枝叶在夜色中纹丝不动。
这天,怕是要下大雨吧。
柳清扬轻叹着将桌上的油灯点燃,才紧了紧身上的薄衫转身,就见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人,看不清容貌却能清楚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正定定的锁在他身上。心头一慌,惊叫声冲至喉头却再动不了分毫,只余闷热的空气狂乱的倒涌进口中,入腹化成透骨冰凉。手上则是一片火辣辣的烫痛,却是失手打翻了油灯,叫热灯油泼满了一整个手背。
那人从阴影中走出来,伸手将油灯扶起却没点燃它。
唐鸿。
柳清扬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何以此时来此。
自从北堂逐月在竹山县为了柳清扬束手就擒后,他就只在今天上午见过唐鸿了,那时他低眉敛神地跟在萧司祈身后,见到他也只是不卑不亢地拱手行礼:“属下见过柳公子。”
冷淡得仿佛从未见过柳清扬这人一般。
唐鸿招来海儿,嘱咐它在空中充当斥侯,而后才对着柳清扬淡淡的抛出一句:“逐月真不值得。”
柳清扬浑身一震,几乎站不住身子,嘴徒劳无力地张张合合却仍发不出半点声音。
唐鸿看他这般模样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过,既然逐月宁愿放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你活着,那你就活着吧。我瞧萧司祈对你倒也是情意颇深,日后待你至少不会如逐月那般刀子嘴的伤人,也了了逐月盼你一世平安的心愿。只不过……柳清扬,无论你日后对萧司祈生出何种感情,我如今只告诉你一句,逐月的仇我是定要报的,你最好不要想着妨碍我。”
“……唐门的事,我自然不会说出去……”柳清扬涩然道。
难道在外人眼中,他柳清扬就是这般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么?
“那样最好,我若失败,却也必然会拖着你一道入那阿鼻地狱!”唐鸿转身离去,“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天际一声炸雷,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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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扬在慢慢改变。
而他的变化整座府邸的人都看出来了。
他不再行尸走肉的活着,也不再如一个提线木偶般照着他人的话一个命令一个行动。最初,他只是开始关心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再呆呆地只注意着一点,然后他开始偶尔在纸上涂鸦几笔,看书,渐渐的开口说话,并偶尔向服侍自己的下人提出些许要求。最后,他慢慢和萧司祈搭起了话,一句、两句、三句的慢慢增多,虽仍有一言不发任萧司祈唱独角戏的时候,但已让萧家父子颇为欣喜。
这日天青气朗。
治器、纳茶、候汤、冲茶、刮沫、淋罐、烫杯、酾茶。
柳清扬的动作优雅如昔,但坐在他面前的已换了人。苏缇半靠在短榻上读着由教中眼线送来的密报,萧司祈则含笑看着柳清扬的一举一动。
“哼。”苏缇忽然冷笑一声,将亭子里原本清静平和的气氛打破,“我就知道他们不会乖乖安分。”[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是无名山庄么?”
苏缇手一握拳,纸条化为粉末:“北堂逐月葬礼,宫里悄悄去了人,隔日东方追风就离庄西行了。”
萧司祈一皱眉:“苏教主的意思是他领了悍龙皇帝的密旨?可如今他去那又能做什么?”
“兴庆府大军。”
萧司祈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又摇头:“当年西荻降悍龙后,西荻各地驻军仍多由西荻原将任主将,而最重要的兴庆府大军虽完全在悍龙控制之下,却又严守着悍龙先帝‘非战不调,非反不动’之令,如今就算东方追风是领着密旨而去,也不可能调动大军。”
“可若他手上有随枫的染枫令呢?”苏缇见他仍是不解,叹气解释道,“那是随枫的密令,其权可顶虎符。况且,兴庆府诸将多为过去随枫身边的龙骧卫,而东方追风之父又乃当年悍龙四将之一,若他再拿着染枫令而去,只要与那些将领们串通,假意将他们挟持,他便可凭他们的手令调军了。”
“不过……打仗不是比武,可不是武功高强就够了的。”
苏缇冷冷地打破他的庆幸:“他的父亲叔叔皆为上将元帅,主子又是那样一个人,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他没习过兵法吧?无名山庄既然敢派他去,必然是有所依持。”
萧司祈的眉立即扭成死结一般:“偏偏这个时候去,难不成……他们知道我们和哪些人联系过了?”
若是无所针对的出兵,必会引发大乱,他相信皇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苏缇闻言神色更冷:“你们和西荻旧将联系的事均由我的人负责,你莫不是怀疑我身边有亲信背叛?”
萧司祈连忙告罪赔笑,连道不敢,而后将话题扯到柳清扬泡的茶上:“苏教主尝尝,这可是最新的君山银针。”
柳清扬神色淡然地递过一杯香茗给苏缇,仿佛对于两人谈话中揭露的随枫的身世一点也不吃惊。而后他又递了一杯给萧司祈,见他接过要喝忙道:“小心,还烫。”
萧司祈大喜,正待说什么,却见他眼中闪过懊恼自厌,心知他尚未能完全自北堂逐月与萧家的仇恨中寻得平衡点,也不逼他,只默默喝茶。
亭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三人各自品着手中的香茶,各自心思。
“只是喝茶有什么意思,弄些点心过来。”苏缇忽然道。
立刻有婢女应声离开。
柳清扬低着头,用手指绞玩着玉佩上的流苏。
“这玉佩很精致。”
萧司祈的话引得柳清扬淡淡一笑:“七岁那年父亲送的。”
萧司祈微微一愣:“可否借来一观?”
柳清扬稍稍迟疑了一会,才从腰带上解下玉佩递了过去。
苏缇瞄过一眼,略略挑眉:“游龙佩?”
“苏教主识得?”
苏缇见柳清扬亦是一脸迷惑不禁失笑:“怎么,当年柳邵轩把它给你时没告诉过你它的来历么?果然只是承了死人的名字罢了。这玉佩本是块双面雕龙佩,若于日光下置于清水之中,可见龙形光纹游曳水肿,故得名‘游龙佩’。后来虽被人分为前后两块,但一样可见游龙戏水……萧公子,不妨试试。”
萧司祈立刻命人打来一盆清水放在阳光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玉佩雕龙纹的一面朝上的放了进去。静待一会儿,果见一条龙形光纹自在的游曳水中,就连右边龙爪上所握的宝珠都清晰可见。
“清扬,这可真是个希奇的宝贝!”
面对他的赞叹,柳清扬只是扯了扯嘴角,眼中有暗芒闪动。
适逢婢女送来点心,萧司祈这才将玉佩还给了他。随意用软巾拭了拭手,他拈起一块芙蓉木樨糕递给柳清扬:“尝尝,这可是从前西荻皇室最喜欢的点心。”
柳清扬脸色一白,眼神瞬间复杂了许多。视线在萧司祈看似无害的脸上和他手上的糕点上来回几遍后,他轻咬下唇将那块芙蓉木樨糕接过,在萧司祈和苏缇的注视下一口一口的将之吃了下去。
“味道不错吧?”萧司祈见他全身僵硬的直直坐着,也拿起一块芙蓉木樨糕慢慢吃着,“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还是念旧的好。”
柳清扬脸色又白了些。
“苏教主不吃点?”
苏缇皱眉:“我不喜欢木樨,你叫人换碟黄豆糕来。”
萧司祈依样吩咐下去,而后又拿起一块:“我挺喜欢的。”
柳清扬微微低下了头,仿佛被萧司祈先前的话刺伤了,实际却悄悄掀了眼帘,看着萧司祈又吃了两块糕点,眼睛终于微微眯了起来,隐去了一丝凌厉的暗光。
那夜唐鸿在离开前曾告诉了他一件事。
“对了,你身上那块玉佩是逐月的,可祛百毒,但遇水就渗出剧毒,日后小心些。”
“逐月……的?”
“逐月与我说过,那玉佩本是一对的,一块她自小就送了人。两块极似,只是在她那块上,龙爪所抓的明珠是在右边,而另一块在左边。”
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龙纹,柳清扬眼中染上暖暖的笑意。
逐月,你从一开始就在护着我了么?
那么,这次由我来为你做点什么吧。
腹中猛然袭来一阵剧痛,喉头一甜,暗红的鲜血随即自口中呕出。
萧司祈震惊而又瞬间惨白的脸,亭外飘着流云的天,暗色的亭子内顶……
眼中所及一切旋转着颠倒,身子随即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很痛,但仍无法抑制地温柔了眉眼:他确实应允过保重自己不得轻生,可他没想到萧司祈会用沾毒的手拿糕点给他,所以……怪不得他。
他要去寻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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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野苍茫。
柳清扬茫然立于其中,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今夕何夕。
凝目远眺,百丈外烟笼雾缭中隐隐可见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却是极熟悉的景色。
胸口剧烈地起伏,有什么被长久压抑的感情急切地想要从心头喷薄而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柳清扬跌跌撞撞地朝那边奔了过去。
奔跑逐渐变成小跑,又渐渐换成步行,最后竟成了蹒跚。柳清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苍茫中走了多久,只知道周围的景色从未变过分豪,而那本在百丈之外的长河如今似乎仍在百丈之外。就在他精疲力尽,筋骨欲折之时,那长河已到了跟前,河上架着座石桥,铺着青石桥板。
桥?
黄河之上几时有这样一座桥了?
柳清扬正在奇怪,对岸却传来了一阵的笑声。循声看去,一群人正在对岸野餐,中间的几人显是主子,而其中一人更是他熟识之人。
“四叔……”
这下没了任何犹疑,柳清扬挣扎着踏上了石桥。
身体在踏上青石桥板的那一瞬轻松了几分,连带着心情也舒爽了许多。低头整整自己身上的锦袍,柳清扬绽着浅淡的笑容一步步沿着桥走过去。
过了桥就好,只要过了桥,他也就到了家。
柳清扬的步子坚定而决绝,他没有回头。
将要过半时,四叔似乎也发现了他,笑着招呼:“清扬,你这孩子怎来得这般慢?我和你爹娘都等了好一阵子了,该罚。”
爹娘?
柳清扬一怔,只觉四叔身边两人的脸虽如隔着一层薄雾般看不真切,但却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眼中的慈爱与疼宠。
心中一喜,身子更是清爽,柳清扬急急奔过两步,一中年男子却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柳清扬,你不能来这,快回去!”那人见他蹙着眉看着自己,弯眉一笑,“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北堂辰。”
柳清扬“啊”了一声,觉得有件关于此人的极重要的事,却偏生又想不起来,只得微有些怯然地指向他身后:“我爹娘和四叔在那……”
“他们在那,那你的三叔、九叔、十叔又在哪?还有你的十三叔、十三婶呢?”
柳清扬缓缓瞪大眼,白了脸:“那边是……”
原来忘了的事情,就是他们都已经死了……那么他……
“回去吧,那边有人等着你。难道你要让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费?”
眼睛立刻就润了,柳清扬朝着北堂辰跪下:“可回去没有逐月……辰将军,是我害了她,是我杀了您的女儿啊……”
北堂辰叹了一身,也不去扶他:“逐月要的是什么,你该知道。”
断头前的盈盈一笑,眼睛里透着的是几分暖意更有几分歉意,柔和的,溶溶若月,却又掩着几分坚定无悔:“我心里有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正在这时,一声低回如叹息的轻唤,缥缈无依直如自天际之外传来,幽幽响在耳畔:“柳清扬……”
熟悉的,搅痛了他五脏六腑的声音。
柳清扬稍稍后退一步,看着眼前北堂辰的微笑,看着他身后四叔的释然,猛然一咬牙,转身就往回走去。
来时容易归时难,湿气迷离中,他举步维艰,气力似风中尘沙,迅速散去。腹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痛得他冷汗淋漓,仿佛肝肠已寸寸断去。
逐月,你想要的,便是让我再痛苦难耐我也给你。
柳清扬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女子脸庞,见他转醒,她欣喜万分的转头朝外扬声:“快来人!柳公子醒了!”
是萧家的丫鬟么?
那丫鬟叫完后,立刻拧来温热的软巾,轻柔的替他拭去额上的汗水:“公子昏睡了七天七夜呢,真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公子年纪轻轻的,正是大鹏高飞的时候,怎么这样想不开呢?陪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见得就能改变什么,无非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柳清扬精神疲怠,也没发觉她的话不像个普通丫鬟能说得的。
丫鬟见他闭眼假寐,也知他虽昏睡多日,但精气神终归大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见轻柔小心,仿若对待一个稀世珍宝一般。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前尘旧梦
柳清扬没事,萧司祈自然也没死。那日两人先后毒发,苏缇虽然大骇却及时的点了他们的穴道,随后立即唤来唐鸿和自己手下同样善于使毒解毒的齐鸣,这才堪堪将两人的性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萧司祈吃得多,虽有内力护体依然恢复得比柳清扬慢,萧天朗挂心自己儿子,每日也不过到柳清扬那看看就走,毫不提及他下毒一事。
柳清扬醒来那日见到的丫鬟名唤露儿,两年前进的府,萧天朗看她手脚勤快利索,性子又活泼,所以就把她派到柳清扬这来伺候。对柳清扬而言,谁来伺候都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人未免稍嫌聒噪了些,一个时辰里起码有一半的时间是她一人在自顾自的说得不亦乐乎。
“婢子原叫桃儿,可来之前苏教主说那名字听着就像要逃跑似的,不是什么好名字,就给婢子改成了露儿。”露儿笑咪咪的看着柳清扬,口中仍是飞沫不断,“花非花,雾非雾,多好的意境。”
几日相处下来,柳清扬已不再如刚开始那样适应不了露儿的聒噪,还渐渐觉得有她在身边也不错。下毒失败,他是再没心思在人前装出已开心扉的样子了,偏偏也没了求死的心,不知该如何继续生活的时光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