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岁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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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臻女儿的满月酒席,算是家宴。待众人都落座,颜莘居中,柳臻便坐至她左边下首。另一边,却是长公主颜涵亦。
刚起了第一杯酒,柳臻便起身,从一旁斟酒的宫人手中要过了酒壶,亲自给颜莘满上。之后也不坐下,只立在她一旁,执了酒伺候着。
一旁颜涵亦出声笑道,“柳昭林今儿这做席上主人的,怎么反倒站着了?还不快坐下。”
柳臻笑了摇头,道,“谢长公主好意。我是该在这儿伺候陛下的。”
颜莘笑笑,示意哥哥不用再劝,却看柳臻,道,“长公主说的是。你也不必拘泥着守着朕。眼下,该各席转转才是。”
她示意一旁上前敬酒的人稍待,只几分随意却又带着笑地道,“不过今儿席上,不准你喝酒。”
柳臻乖觉,也不问为什么,只点了点头。
颜莘随即又道,“若是有人非要敬你,便就叫他过来,朕替你挡。”
柳臻又是笑了道,“不劳烦陛下。谢陛下。”
一巡酒过,柳臻已从席上周转了一圈回来,又立到颜莘兄妹中间。颜涵亦离得近,远远望见他虽是没少擎杯,此时身上却半点儿酒味儿也无。便知他果然是滴酒未沾。
他心下不免赞赏地叹了一声,虽然知道颜莘是为了照顾他刚生产的身子虚弱,不便饮酒,却也不由得有些诧异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长出一口气,莫名其妙地有些如释重负。如今有了女儿的柳臻,果然是能叫人放心了。只自己妻主淡淡一句吩咐,不必知晓原因,也不管多难,他都能一丝不苟地照做。
只这个劲儿,便是他先前没有女儿之时,万万做不到的。
这孩子,成为人中龙凤,先前不过是机遇使然。如今再看,却怕是命里注定了的。
一阵酒酣,颜莘便叫柳臻不必总在自己身边呆着,也去他爹爹那一桌陪陪。
柳臻听话地过去。然而不多时,却又回来,和她回说自己的爹爹要过来敬酒。
颜莘点头许了,柳臻便重又过去,这次却带了纪怡景过来。
纪怡景到她面前时,并不是只身一人,只身后随了个男孩儿。
因入席的时候已行过了见面的大礼,此时二人便只略一屈膝,口中问了个好。
颜莘也笑,用手虚扶一下,道,“罢了,今儿是家宴,阖家团圆取乐的,不用这些个虚套了。”
纪怡景连忙点头,又忙着敬酒。随即便又和颜涵亦一起,几人闲话了几句。
颜莘目光朝他身后一扫,见那男孩儿面色有些绯红,一语不发地立在那里,只静静听几人说话。她便好奇问道,“这孩子是……”
纪怡景见她终于注意到了,便忙着应道,“这是臣的三子,叫柳惟。”
颜涵亦也早注意到了。他打量着,见那男孩儿身材颀长,顾盼生辉,柔美风情,是虽擦肩而过也能让人过目难忘的那种。诧异之余,他却多少知道了纪怡景的意图,忍不住便接了话,奇道,“你……不是只有柳臻一个儿子么?”
纪怡景笑笑,道,“他并非是臣亲生的。是臣妻主的媵侍所出。”
颜莘恍然,算也是知晓了他意思。再仔细打量了下,又回头看柳臻,方笑道,“倒是个美人胚子。臻儿可是比不过了。”
一旁颜涵亦也顺水推舟,凑趣笑道,“可不是么。单就柳昭林跟这孩子比,可见怡景哥,你是不如人家爹爹呢。”
一时几人均笑了。笑声中,纪怡景道,“陛下见笑了。这孩子也是个聪明剔透的。您若是喜欢,就留了他在身边,早晚伺候着。也好和臻儿做个伴儿。”
颜莘略敛了笑,却又仔细打量了柳惟。众人知她在看人思量着,也一时均不再作声。半晌儿,又是颜莘开口道,“孩子的终身大事,你便说得算了?”
说着她放下手里杯子,道,“即便是你做得了你妻主的主,也不管这孩子愿不愿意了?”
纪怡景听她这话的锋头甚好,便道,“陛下见笑。这……也是臣妻主的意思。”
一旁柳惟听这话也忙着跪下,急急开口道,“能够服侍陛下,是臣的福气。臣只一万个愿意。”
颜莘只“嗯”了一声,又沉吟了片刻。刚要开口,却又抬头看一旁柳臻。见他略扁了嘴,便知他心意。
她笑笑,出口却道,“这事……算了。”
见几人均是讶异,她缓声,却伸手揽了一旁柳臻的腰身,将他挽在身边,几分笑意道,“瞧朕身边儿这醋坛子,就快要发作了呢。”
柳臻大惊,刚要辩解,却被她牵了他一手去,阻了话头,道,“臻儿不喜欢,那朕就不要。朕可不舍得叫臻儿不高兴。”
柳臻瞧着她满脸笑意,爱怜地望着自己,心里又甜又美。他暗暗得意,却忙着掩饰道,“臣侍没有不高兴……”
不待他说完这话,便被颜涵亦笑了打断道,“瞧这一肚子的别扭都写在脸上呢,还不肯承认。”
一时众人又都笑了。
纪怡景有些讪讪地拉了柳惟起身,心里一时又闷又喜。
闷的是出门前妻主千叮咛万嘱咐的事情,自己到底是没有办成。喜的却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了自己儿子重又讨了皇帝喜欢,宠爱不减反增。
毕竟柳臻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二者相比起来,孰重孰轻,他是清楚的。
柳臻在宫里待的这几年,早已叫自己夫妻尝遍了甜头。可眼瞧着他总是不够稳妥,几次三番地出差池,怎能不叫人担心。如今妻主叫他寻了这个机会,带了庶出的美貌儿子来,打算讨个皇帝喜欢,好一并送入宫里。一则或许有个机会能出人头地,再者孩子终身有靠。最不济,总可以给柳臻做个照应。
现下这个虽被当面拒绝,却总好过眼瞧着自己亲生儿子吃苦失宠。
他心里乱乱地寻思着,一时表情复杂。却听颜莘又开口道,“朕会给他作主,寻一房好妻家。”
散席的时候,已经快要入更了。
“其实……三哥挺好的。”柳臻扶她一路往回,犹豫了好一阵子,才有些故意地道,“臣侍的兄弟里面,数他最好看,又讨人喜欢。”
“那怎么办。”颜莘借着酒劲儿,索性逗他道,“朕也有些后悔了。明儿叫你爹再把他送过来罢。”
柳臻知她是玩笑来着,便不以为意。良久方有些黯然道,“爹……也是怕我有了孩子,到底人老珠黄了。”
颜莘看他一眼,却不语。
转过两处门殿,颜莘驻足。思量了一阵儿,道,“臻儿你先回去。朕另有些事情。”
柳臻眼见着要到一处分岔路口,前面不远便是凤栖宫。便知晓了她意图,点头称了“是”,又让了若韵上前,陪她一路过去。
见颜莘转向,便有宫侍先行出列,去凤栖宫通报去了。
颜莘到了丹墀下,远远便有一个宫侍迎了出来,有些怯怯地道,“皇后说已经就寝了,请皇上……”
话未说完,便被随后紧跟而来的丹珍自后一个巴掌,打得趔趄在一旁。丹珍迎上来,陪了笑道,“陛下恕罪。这没眼色的东西不懂事……”
颜莘不说话,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只皱了皱眉,随了他进去。
吟竹果然着了中衣,只外面披了一身家常的素色袍子,在内殿候着。
“什么时辰了……”颜莘回头问人,之后才冲吟竹道,“你怎么……歇得这么早。”
吟竹面无表情,竟冷哼一声,道,“臣侍这里,比不得别人热闹。陛下在外面弦歌酒宴,歌舞升平的。打量着臣侍就也该陪着高兴么。”
他甩开丹珍在一旁拉扯自己衣角的手,道,“您不是忙着在给女儿庆生么,怎么又想着跑到臣侍这冷宫来了。”
一旁人听着这话均不是味儿。众人正暗暗叹气之际,却听颜莘缓言道,“我过来……不是要和你吵架的。”
这话一出口,气氛便缓和了下来。
屋里几人都是明白二人之间过节的。
颜莘接了柳臻回来,也知道膝下无女的吟竹,该有多难过。但这归根结底,也不能算是什么人的错处。而如今她大喜临门之际,却仍不忘记他,只巴巴地主动过来修好,道理上吟竹也该就着这台阶下去,接受了就是了。
吟竹果然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只是没再说话。
颜莘今天的酒是没少喝,桌面上显不出一点儿醉意。然而迎了风一路过来,此刻却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由若韵扶了坐下,半晌方道,“都是朕……的孩子,也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她酒劲儿上来,有些分不清楚该说“我”还是“朕”。但吟竹知她一向是不醉的,此语一出,便误会为她对自己依旧怨隙颇深。他完全不顾她身后若韵一个劲儿地递眼色,冷笑了便道,“是臣侍不识抬举。臣侍待罪之身,又无尺寸之功。不仅处处给陛下掣肘,又难为了您立嗣。蒙您看重,此刻还顾念夫妻恩德,来瞧臣侍一眼。扰了您好兴致,臣侍自是万死难辞其咎。”
“你……这是什么意思。”颜莘叫他这些套话绕得有些晕了。
“今儿既然是您的好日子,臣侍自然不会再不识抬举。”
“你这是什么话?”颜莘酒劲儿作祟,眼见着便着恼了,忍不住出声骂道,“我这么晚跑过来一趟,难道就是为了来听你这些鬼话?”
吟竹听她语意火起,心下冰凉,脑海里竟一片空白,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发颤着抖出憋了好久的话,只道,“那陛下难不成……过来是和臣侍商量……废后的事情么。”
一言既出,周遭人均色变。除去若韵,下人们都跪下了。丹珍跪在吟竹身旁,扯了他袍角,几乎是哭着喊道,“主子慎言哪……”
颜莘闭了眼睛,黯然道,“你真就这么想。”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吟竹依旧强项,道,“是臣侍无德。陛下要怎样处置,臣侍概无怨言。”
颜莘站起身来,一阵冷风从殿外扑进,顿觉酒醒了许多:“我不打扰了。你自己安静想想罢。”
“陛下若是觉得为难,原也不用强着自过来。”吟竹几乎是含泪一字一字往外吐出。
“不用你说。你既然不喜欢,日后,我……自然也不会再进这凤栖宫的门。”她再怎么努力,脸上也染不出些勉强的笑容,只得转身而去。
其实刚才那句话一出口,吟竹就有些后悔。他知那话一出,便像一道闸门一般,教自己二人日后怕是再没机会沟通的了。此刻,他眼见着她身后跟着的若韵扼腕顿足,无奈地随之而去。良久,才缓缓转身。
他伸手要去扶桌子,却几乎站立不稳。
待到靠近,他却突然憋不住要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伸出手去,将桌面上的物事全部打翻地下。
一时间,满案的纸笺、砚台,镇纸、杯盏,混杂着几碟细巧宫点,叮当落地。
浮碧宫寝殿。
“你主子呢?”颜莘看着一名宫侍端来了醒酒汤,出声问道。
“陛下想是忘了。”那宫侍跪下,将手里的东西高举过顶,不抬头道,“莫阁老如今在京里,陛下准了贵侍君出宫省亲的。”
“哦。”经他一提醒,颜莘才想起几日前架不住莫璃的软硬兼施,才破例同意他出宫陪自己母亲在老宅住上一晚的事情。
这个宫侍是莫璃贴身伺候用的。人还算是十分漂亮出色的。搬回文源阁前,颜莘在浮碧宫也呆了半年多,便一直由他带了几人一同伺候着的。所以也算是熟悉的,说话难免亲切些。
“那……冬儿呢?”她接过汤来,却只喝了小半碗。
“也随了贵侍君,同去伺候了。”那宫侍起身,将汤碗置于一旁,便小心地过来扶她,道,“您……是要在浮碧宫歇下么……”
颜莘从凤栖宫出来,恼火着便来了浮碧宫,未料却忘记了莫璃不在。此时再叫她动腿,却有些发懒了。她只“嗯”了一声,待再侧目瞧着那宫侍,却觉得一时又好似有些不认识他。
她挥了挥手,叫旁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他一人。这才略蹙了眉,只盯着他不语。
一时殿里无声。那人侍立在她一旁,叫她这直勾勾的眼神儿看得心里万分紧张,却抑制不住有些异样的狂喜。
他看得出她此时眼中弥漫上来的欲o火,心里又喜又惊之际,竟莫名地有些发慌。
他不知颜莘适才在凤栖宫一阵恼火,心里杂乱,此时酒劲又统统上来,看人都已是有些模糊了。
她起身,一把拽住那人衣衫前襟儿,“哐”的一声闷响,将他压靠到雕花床榻巨大的立柱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已经有些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贴身上前,一面撕扯他衣衫,一面几乎是喊着说出来。
“……陛下恕罪……”身下人不敢抵抗,也没料到她会出此言语,错愕中,语无伦次道。
“……你又来了……”她的意思是指“陛下”二字,言辞委婉了些,“……我这般主动求好……你都不肯……”
那宫侍以为她不满自己出声讨饶,便不敢再叫,只默不出声,容她动手。想要,却又怕得不行。
“你到底有哪里好……”她突然住手,却转而几份深情,好似自言自语地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看惯你这个样子……也总是不舍得放弃……”
他听出她话里奇怪,不敢应声,只一动不动,静静听着。
“我到底……要怎么做……”她的眼神愈加迷离,“……难道非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肯相信……”
他知道她不可能是对自己说这话,这才有些恍然,估计她怕是把自己当作莫璃了,便勉强道,“贵侍君……”
“璃儿也不过是……喜欢你这个位子……喜欢的紧……”她随了他话,却打断他道,“……却从来也没想过……要害你……”
“陛下……”他终于知道她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只小心道,“奴才还是……服侍您歇着吧。”
她犹豫,迷茫,良久才露出一丝笑容,点头。只不错眸子地看着面前的人,直到眼里最后的一丝清明湮灭。
候在殿外的若韵,不掩担心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从起先的平静,到后来不明意味的对话,直到最后的寂静。不多时,又是一声“阿”,显是受了疼,却的确是有些心甘情愿,只极力隐忍着的叫声。
他叹了口气,背转过身去。
惟将长夜终开眼1
“贵侍君金安。”若韵一进来,瞧着一院子的混乱,颇吃了一惊。但他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只注目在地中央跪着的人身上一瞬,随即上前,对跷脚儿歪在太师椅上的莫璃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