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卫相公-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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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无。”冷临不耐烦地将白布盖上。
“死者是何身份?”冷临脱下手套。
“不知。”古千户再好的涵养也有些气了,赌气回答。
早便听说死者身份不明,看样子还未查出,冷临听了回头,撞上了一直好奇却又不敢直视尸首的婉苏,两人皆是一愣。
婉苏揉揉鼻子,心道自己主子总是这般猛地动作,一点征兆都无,这鼻子早晚要牺牲。极有眼力见地,婉苏将冷临脱下的手套接了过去,跟着他走出屋子。
古千户面色不虞,对冷临的态度有了意见,便不提带二人洗去鼻子下面的药膏,装傻地呼喝着其他人将屋子里打扫干净,将两人晾在一旁。
婉苏无奈撇撇嘴,心道果然遭了排挤,自己主子得罪人于无形,这可怎生是好。瞧见院子里有口井,井边放了一个木桶,连忙跑过去,掏出帕子沾了水,来到冷临身前,踮着脚尖为其擦拭。
冷临不觉其他,丝毫意识不到要配合婉苏弯下腰,只背着手微仰着头想事情,不时皱紧双眉。
婉苏心道自己还真是个称职的下人,好歹受人恩惠便替他做事吧,有朝一日查明身世得了自由,也叫这个丢三落四不会照顾自己的老主顾怀念怀念自己。
婉苏为冷临擦拭干净后,这才将自己鼻子下面的药膏擦去,却见他快步朝着院子外头走。
婉苏也听到了马匹嘶鸣的声音,跟着冷临绕到不远处一个院落,站在门口看去,那是个练马场。
几个锦衣卫正在里面骑马跳树桩,显然是做平日里的操习。
一个一身劲装的锦衣卫,正在马背上紧勒缰绳,努力控制着,但嘶鸣的马却仍不听使唤,原地疯狂地上下颠着。
“快叫相六,这厮死哪儿去了。”一旁的锦衣卫不敢上前,冲着场外大喊。
话音刚落,一个平脸汉子冲了过去,竟一跃生生抱住马腿,想必正是相六。马匹失了平,加之马上人的力气,连带着两人都跌到了地上。
好在并无大碍,马上的锦衣卫可不干了,爬起来拎起相六的脖领子就是一巴掌。“你想害死老子,你不是养马的老手吗?平日里不是立时能叫马老实的吗?”
相六鼻孔穿血,诺诺点头不敢答话,挨了几鞭子,待那锦衣卫打够骂够了,这才抹了抹脸上的血,牵起那马。
“畜生!”那锦衣卫气急,拔出腰上佩刀,一把□马脖子。
相六好似麻木了一般,默然看了看那锦衣卫,一言不发地将马拖走。
“晦气!都给老子听好了,再选,务必选出听话的、脚力好的良驹!”那人走到门口,气鼓鼓离开。
“相六,带冷大人去看看那匹马。”古千户不久后赶来,想来还有气,便不与冷临说话,只吩咐随后捂着脸走出来的相六。
“相六你这脸怎么了?”古千户看看先前走出来那锦衣卫的背影,叹口气了然道:“你少惹他,不是没提醒过你。”
相六老实巴交,连连点头,婉苏看了很为他抱不平,但也不能说什么。
古千户是不指望了,吩咐完之后便在那里撇着嘴运气。两人随着相六来到另一个院子,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相六毕恭毕敬回身道:“大人,就是这马了。”
冷临未说话,直奔那马走去,牵起缰绳握在手里,一纵身跃上马背。
“少爷小心。”婉苏脱口而出,倒不是关心他,只不过觉得冷临不常出门,恐怕这马上功夫不过关。他若是有个好歹,自己这大树便靠不上了,靠不上大树就会暴露,就会……
冷临不听,勒紧缰绳俯身下去,夹紧马腹。竟看不出,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马上功夫竟是这般了得。那马犹如注入活力一般,驰骋在院子里,每到墙边便迅速折返,如此这般,冷临和马都好似过足了瘾一般,这才放缓马速轻快返来。
“这马好健硕,你看那腿,肉还挺敦实的。”婉苏寻思说说话也好叫受了委屈的相六心情好些,便转头说道。
好像从未有人同自己主动攀谈,还是个妙龄女子,相六有些受宠若惊,冲着婉苏低头笑笑。
已到近前的冷临跳下来,眼神闪烁绕着那马看了一圈,最后摸摸马腿上方敦实的肉,这才将缰绳交到相六手里。“这马性子不错,牵来此处后,你可有发现异常?”
相六肿着半边脸,口齿不清地答道:“回大人的话,并无异常,是匹好马。”
冷临不再多问,回身往门口走。“如此甚好,看来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走。”
婉苏跟着冷临走出院子,也不与古千户打招呼,一路来到门口。依然取了扳指,两人顺利出来,沿着街道往前走。
“少爷的骑技真是高超。”婉苏一方面从心里赞叹,一方面也是不失时机讨好他。
谁知冷临却如没有听到一般,只背着手往前走,眉头紧皱。
婉苏僵着笑转回头,心道怪不得古千户有气,连自己这么个温婉和善的女子都想揍他。
漫无目的地闲逛,冷临在一家打铁铺前停了下来。两人进了打铁铺,冷临左看看右瞧瞧,最后拿起了一把薄刀。
“少爷!”婉苏看着冷临手里的刀片抵向自己,捂着脖子往后缩去。
冷临瞧着婉苏的惊恐的样子,不在乎地转身冲着日头,将刀片抵到自己脖子上,想象着力道和角度。
“少爷,您小心。”婉苏不敢凑上前,离了几步远远提醒着。
兀自摇摇头,冷临放下刀,看着铁铺老板惊诧的神色,问道:“可有更薄的?”
“可没了,公子,这还不薄啊,我老铁家的铁可是最全的,想当初……”冷临边听边看,又在铺子里四下打量了一番,背着手走出铺子。
婉苏确定其手里没有旁的利器,这才跟了出来。两人转了许久,好似逛街似的,婉苏东瞅瞅西看看,一切都那么地新奇。
一面注意着周围,隐藏自己,一面算计着发了月银,便来采买一番,最好买了浓重的胭脂,必要时可以作为易容来用。冷临则四处看看,好像许久没有出门,这趟一次逛个够似的。
看得多了,婉苏有些累了,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几声。冷临回过头,问道:“你饿了?”
“奴婢饿了,少爷你也该用饭了,我们回府吗?”婉苏一方面痛苦地觉得饿着肚子跑回去做饭是件悲惨的事,一方面又觉得赶紧回府才能避免被人瞧见。
“不回,我们在这里吃。”冷临用手一指,远处一家饭庄,此时因为不是饭点,客人不多。
反正是您老的银子,婉苏跟着冷临进了饭庄,挑了靠窗的雅间,站在冷临身后伺候着。
点了满桌的菜,婉苏站在后头流口水,心道等他赶紧吃,自己也好拣些残羹剩菜带回去。
“坐吧,今儿你立了大功,该赏。”吃到一半,冷临想起那马,自然想起婉苏,低头吩咐道。
婉苏虽觉冷临的吩咐有些逾矩,但从小生长在新社会,自然可以接受。半推半就坐下来,取了筒子里的筷子,不好意思地说:“谢少爷,奴婢惶恐。”
“你一点都不惶恐,你不像是下人,至少此前不是。”冷临低头吃饭,自然说道。
婉苏不知说什么好,心里一惊,随即讪笑着打岔过去。
两人酒足饭饱后,婉苏捂着嘴转过身子打了一个饱嗝,只听那边冷临自言自语。“不好,银子不见了。”
“啊!”婉苏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转回头,只见冷临手里拿了钱袋看自己。
“果然,震惊时,是这样子。”冷临取了银子出来,放到桌上后自言自语。“所以,死者只是震惊,不是恐惧,甚至都未看到何人取了自己性命。”
婉苏气得想冲过去撕烂冷临,原来在拿自己做实验,还同个死人相比。抽搐了几下嘴角,终究忍住了,因为那厮将余下的钱袋子丢给了自己便起身离开。
赶忙收拾好,两人走出饭庄,婉苏又随着他往街角走去。傍晚,迎着余晖散步,若是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是何等的惬意,然而此时的婉苏只觉得肚子鼓鼓囊囊的,吃得过饱。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棚户区,站在入口的牌坊下,冷临又抬头看去。年头太久,牌坊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接近地面的部位长了青苔,攀附在石质上面。再往上看,石柱上布满了印迹,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年,风霜雨雪的侵蚀、过往的行人推着车子刮碰、盖房子运房梁经过的刮碰。
冷临猛地抬头,盯着头顶高处的痕迹,足有两人多高,若有所思。
“少爷,回府吗?”婉苏走了一整日,腿脚酸麻,此时真想回到府上好好洗个热水澡。且冷临是每日沐浴的,若是太晚回去,自己还不知要忙到什么时辰。
“我累了。”冷临寻了牌坊下一处坐下,双手搭在两膝上抬头看婉苏。
“此处离府上不远,那少爷我们赶紧回去歇下吧。”婉苏心道很好,既然冷临累了,必不会再在外面闲逛了。
“一步都走不动。”冷临说得极其自然,完全意识不到一个大男人这般耍赖是多么令人害羞的事。
婉苏顿了顿,耐着性子重复道:“一步都走不动?歇好了再走吧。”
“那也走不动,一步都走不动。”冷临似乎打定了主意,坐下便不起来。
视死如归般,婉苏舔了舔嘴唇,心道丫头还真不好做。也罢,这都不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女汉子能背能扛,想到此慢慢转身,蹲下说道:“少爷,你上来吧,我背你。”
冷临心里许久没波动过了,见着婉苏这模样,抽搐了嘴角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少爷,您开门见山直说了吧,到底想这么着?”婉苏冷静转回身问道。
“借宿,找户人家借宿。”冷临回头看去,看向那群棚户区。
第六章 借宿遭遇小神通
第六章借宿遭遇小神通
冷府虽冷清,但总算是高床暖枕,婉苏晓得冷临是为了查案,这才屈居这棚户区借宿。既然他发了话,婉苏只好随着主子进了这条街。
装作无意地沿着街走去,直来到那日自己跌倒的地方。婉苏朝着那人飞起后坠地的位置看了看,那夜的一幕幕似乎又出现在眼前。
嗒嗒,冷临左右看了看,走到一户人家轻叩门扇,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冷临有些拘谨,慢慢退回来,冲着婉苏说:“你上前,就说要留宿。”
婉苏木着脸上前,屋内的女人打开门,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两人。这女人做妇人打扮,粗布麻衣洗得干干净净。
“这位大姐,我和我家少爷到京城投奔远房亲戚,盘缠被偷了,只余这些碎银子。投宿客栈住不起,天晚了一时又找不见亲戚,您看能否行个方便,就留我们住一夜,这点碎银子只当我们少爷感谢您,买茶吃吧。”婉苏说得诚恳,一脸的倦色正像是走了极远的路般,可怜兮兮地看着这妇人。
“只当什么事,银子免了,只不过我这窝棚简陋,恐委屈了你家少爷。若是不嫌的话,凑合一宿便是,无非多搭个床板的事儿。”那妇人边说边打量起来,见两人都不似歹人,这才侧身让过。
婉苏同冷临走进屋子,空间狭小且低矮,总感觉压抑着。住惯了冷府的冷临却不觉,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在意,进了屋子便四下打量起来。
“我家少爷这里,有些,这位大姐莫怪。”婉苏见那妇人盯着冷临看,赶忙在他背后比划着脑袋小声说。
那妇人听婉苏这么一解释,当真以为冷临是个心智不全的怪人,投去怜悯的目光,见婉苏满脸堆笑,便也笑道:“看你说的,叫我贞姐吧,街坊四邻都这么叫着的。可吃了饭?我这儿还剩些馍,不嫌弃的话就吃些吧。”
婉苏还是撑着的,想必冷临也吃不下,便笑道:“多谢大姐了,我们路上吃了最后的干粮,还饱着呢,就是一路走来有些累了。”
“那,这儿,晚上搭了板子,我和我家小子都是这般睡的,你家少爷可住得惯?”那妇人指指竖在墙面上的两块木板,有些不好意思。
“住得惯,只要有个地方,我们就感恩的。”婉苏瞧着这户人家极是清贫,不由得心生怜悯。
“那就好,来,丫头搭把手,把这木板搬进去,你家少爷就在里间住吧。”贞姐见婉苏不嫌,放下心来,将木板搬进里间平铺到地面上,又取了破旧的被褥,这才搓着手站起身。“平日里我家小子住里间的,今儿叫他随我在外间挤挤,姑娘要不你也随我挤挤?我家小子才三岁,还是个娃。”
“小婉进来。”冷临忽地在里间发话。
婉苏本想照贞姐说的住在外间,见冷临的意思是叫自己进里间伺候着,便笑道:“多谢贞姐,我得在少爷跟前儿伺候着,本来已是打搅了,就不挤着您了。”
贞姐也不再相让,明白大户人家的丫头是要随身服侍起居的。
“娘!”一个满脸汗的小子跑进屋,裂开小嘴冲着贞姐笑道:“娘,我饿了,还有馍吗?”
“看你野的,还晓得吃馍,喝风就饱了!还不去洗手,想就着馍吃进肚子里!”贞姐虽嗔怪,但满脸的爱意却是藏不住的。
“吃馍喽。”那小子冲过去洗手,囫囵两下便跑到灶边,从筐子里摸了一块馍出来,大口大口嚼着。
“这是我儿子小豆子,野惯了的,叫姑娘看笑话了。”贞姐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这孩子长大了定是个好的,贞姐你有福气。”婉苏不会看相,只是单纯觉得在这里,人要活泼些才不会被欺负。
婉苏来到冷临身边,为其铺好了被褥。冷临凑近婉苏说道:“去打探打探。”
“问些什么?少爷,不如您自己问,我瞧着那贞姐是个好相与的。”婉苏是真的不晓得问些什么,一方面不懂查案,一方面也不知冷临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比如在北镇抚司时,冷临每次问话都极有针对性,自己可问不出什么来。
“我不想说话,你只问问最近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便是。”冷临往回退了退身子,看向墙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