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飘翎 作者:猩-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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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桶怪人趁乱挟持著桃李越过院墙,几个纵身就失了踪影。叶翎潇今日接连被敌人从手中逃脱,只觉气闷欲绝,狠狠跺脚,待想起去查看阿败,却只看到一滩血迹,阿败已然不见了。
叶翎潇将唐果拖出供桌,唐果此时已经昏睡过去。叶翎潇无奈,只得抱著唐果寻到前院,只见沿途都是李家下人的尸体,竟是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心中只道周腾也遇害了,正忿恨间,却见周腾口中唱著小曲,手里还提著一包卤肉正跨进大门。
“这──大师兄,这里发生什麽事了?”周腾见叶翎潇满身狼狈抱著唐果站在死尸遍地的院落里,一颗本就不小的脑袋瞬间又大了三圈。
“有话稍後再说,”叶翎潇心思飞转,顷刻间已经打定主意,“你带著唐果姑娘赶快回天山,替我禀告师尊,桃李被赫连一族抓走了,我去救她。”
说完将唐果往周腾怀里一放,转身疾走。
“喂──”周腾手足无措的抱著唐果,只觉大师兄丢给自己一个大麻烦。思及那日与唐果打架的情景,心头大怒就想将这不男不女的玩意丢到地上。就在这时,只听怀中传来一个娇柔稚嫩的声音,“大哥哥,这是哪里?果果的爹娘又在哪里?”
周腾大惊,慌忙低头望向怀里的唐果,只见怀中之人眨著明亮美丽的大眼睛,露出宛如六七岁幼儿般的笑靥。
第八章
第八章
叶翎潇抱著韩断走出祠堂供桌下的出口,几日连遭凶险体力透支,此时终於脱险,心念一松脚下顿时失了力气,搂著韩断摔倒在地,倒地时怕压著他,还不忘旋身让韩断跌在自己的怀中。
“叶……”韩断趴在叶翎潇的身上,岂会不知叶翎潇的好意,如水的目光投落在叶翎潇俊美的脸庞上,想说又不知说什麽。
“你再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真的爱上了我。”叶翎潇被韩断温柔的目光打乱了心神,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
韩断面上一热,只觉此时的自己心潮起伏,竟是说不出的怪异。
叶翎潇见韩断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红云,只觉那白里透红的肌肤是如此可爱诱人,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韩断的脸颊。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叶翎潇低声叹道。
韩断闻言惊讶的瞪著叶翎潇,扑哧笑出声来。
“叶翎潇,如果不是知道你心有所属,我还以为是你爱上我了呢。”
叶翎潇听到韩断的笑声,也觉察出自己失态,移开视线干笑两声,忽然道:“你倒有脸笑我,再不是方才寻死的时候了?”
韩断闻言收起笑容,翻身坐起,半晌才淡然道:“我不是寻死,只是──懒得活下去而已。倒是你,明明认定我是杀你师弟的凶手,为何还要涉险救我。”
“你想的倒好。”叶翎潇见韩断身影落寞,心下就是一痛,当下故作张狂的说:“你既然知道欠我一条命,就该好好活著供我驱使,在我想到如何处置你之前,你的命都是我的。”
韩断转头望著故意板起面孔的叶翎潇,勾起唇角浅笑道:“好。”
“不知叶公子现下有何吩咐呢。”
“我……”叶翎潇张口结舌,本想让精通巫蛊的韩断帮自己去救桃李,可是想到韩断武功尽失又身受内伤,这话竟是说不出口。
“方才你说桃李姑娘被赫连一族抓走,可有线索?”韩断略一思索便猜到叶翎潇所想,见他犹豫,想来是顾忌自己的内伤,说道:“当务之急是去救桃李姑娘,你不要担心我的内伤,即便死了我也不会拖累於你──”
“你!”叶翎潇抓住韩断肩头,怒道:“你以为我怕你拖累?”
“我都说了不会拖累你。”韩断讶然,不明白叶翎潇为何突然发怒。
“我……”叶翎潇放开手,心乱如麻:是呀,我本该担心他的伤势会拖累我。可为何见他受伤,我只是觉得心疼懊恼,却并没有一分该有的厌烦不耐呢。
“叶翎潇,别看我这样,可我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受伤,”韩断自嘲道,“这点小伤放著不管几天就没事了,你大可不必苦恼。”
“别再说了,我不爱听。”抬手打断韩断的话,“桃李被抓去了求仙洞,”深深注视著韩断,叶翎潇强自冷静的说道:“韩断,只要你帮我救出桃李,你杀莫舒雨的事就此一笔勾销,你我再不相欠。”
韩断点点头,沈默半晌才长出口气,轻声道:“如此……甚好。”
叶翎潇与韩断离开洛阳一路向南,追到苗人聚居的区域,这日来到一个名为秋来寨的地方。叶翎潇顾忌韩断的身体,每日只是让韩断在客店里养伤,自己外出四处打听,可问了不下百人,却没人知道求仙洞是何所在。
算算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叶翎潇心知桃李凶多吉少。桃李虽是侍婢,可也是和叶翎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同伴,名为主仆实与兄妹无异。叶翎潇心中难过,每日里除了打探消息就是照顾韩断。韩断伤势不好,经常呕血,见自己果然成了叶翎潇的拖累,心中无奈,可也无计可施。
眼看在秋来寨又过了五天,是继续南下还是继续打探,一时间倒成了进退两难。
叶翎潇扶起韩断,喂他喝药,见他身体不但没有起色,反而越来越虚弱,忍不住问道:“你这药方开的可对?为何这麽长时间也不见好。要不我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韩断一口气灌下药汤,心中也是奇怪,“我这药方倒是没错,我也不明白为何这次就是不好。”停了停,苦笑道:“自从来到这秋来寨,我的心里总是难受,也许这地方和我相克,我会死在这里也未可知。”
叶翎潇拿著空碗,正想出言呵斥,却听到店房外传来一阵喧嚣,有人喊道:“快来看,大巫来了。”然後爆竹之声迭起,唢呐丝竹声不绝於耳。
与韩断对视一眼,叶翎潇放下药碗,掠出房门,闪身上了屋顶,向下观看。
只见店门外的街道上人头攒动,都翘首遥望著街角。街上的黄土路上铺著大红的毡毯,毡毯上撒著无数雪白的玫瑰花瓣。远远的,街角出现了一丛队伍,当先两个赤裸上身的汉子敲著巨大的铜鼓,身後跟著八个壮硕的汉子,每人肩上扛著一根椽子粗的毛竹杆,竹竿上搭著木台。一尊一人多高的玉石雕像姿势怪异的侧身坐在木台之上。所过之处,街边的百姓莫不趴伏在地上虔诚叩拜。
叶翎潇坐在房上,冷眼看著这些人跪拜一尊无知无觉的雕像,心中大是不以为然。可等那雕像抬到近前,叶翎潇不禁睁大眼睛咦了一声。
那雕像通体由一块洁白的玉石雕成,头上卷曲的秀发是用黑玛瑙镶嵌,发间装饰著翡翠雕成的几片绿叶和宝石做成的野花。一双明眸竟是由纯净的琥珀雕刻,细细的长眉斜挑入鬓边,鲜红的嘴唇是用整块玛瑙切削砌成。那雕像穿著束腰敞袖的大红色纱裙,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美丽修长的双腿叠在身下,宛如刚刚经受雨露般慵懒餍足。
这雕像不似平常神像那般端正严肃,反而风情万种,透著说不出的妩媚迷人,叶翎潇呆呆的目送那雕像远去,心中只重复著三个字──太像了。
韩断倚在床上,见叶翎潇失魂落魄的进屋,不由奇道:“叶翎潇,你怎麽了?怎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叶翎潇走过来,视线死死盯在韩断脸上,好半天才回过神,“见了鬼倒不可怕,我方才竟然见到了你,而且你──居然变成了女人。”
韩断一愕,笑道:“看来叶公子真的见鬼了,不但见鬼,还中邪了。”
“啊?我既没见鬼也没中邪,我只是看到那个大巫,那个女人的雕像,和你几乎一模一样。”坐到韩断的身边,叶翎潇忆及方才所见,喟然叹道:“难怪那日阿败将你错认为大巫,你和那个大巫真的很像。”
“你说我这样子像女人?”韩断提高了声音笑道。“那可怜的女人长得未免太难看了。”
“你错了,那个女人很美──既有成熟女子的媚态,又有孩子般的纯净,让人一看,就想据为己有,收藏在金屋之中。”仔细观察韩断的眉眼,叶翎潇有些疑惑,“真是奇怪,方才我觉得你和那女人一模一样,可再看,你的样子与那雕像中的女人也就最多相似三分而已。”
韩断无奈的任由叶翎潇上下打量,胸口发闷懒得和他争论。“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一会儿像一会儿不像,依我看你的眼睛该找个大夫好好治治才是。”
叶翎潇见韩断嘴角含笑,挑眉斜乜自己,心神一漾,恍然想到:是了,就是这个,那雕像中的女人也是这副神情,既狡诘又无邪,如此矛盾的两种感觉混在一起,竟是如此和谐,让人只想沈溺下去。
叶翎潇对这大巫的来历分外好奇,看韩断服药後困倦的睡下,起身离开客房,在前院的食肆寻了空桌坐下,点手唤过了小二。
“客官你要用饭?”那小二一身汉人打扮,说的话却是夷族口语,态度也不若中原小二殷勤。叶翎潇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让小二捡山珍野味上几盘,见那小二收了银子想要下去,忙道:“这位小哥,我有事想要问你。”
那小二停住脚步,闷声道:“啥事?”
“方才我见门外吵嚷,有人抬著雕像招摇过市,你可知那是怎麽回事?”
小二满脸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耐烦的说道:“客官不知道吗,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巫蛊节,那个雕像被苗民敬为大巫,说有百种灵验,我却是不信的。什麽大巫,当年不过是咱们纳西族土司拉普大人捡来的苗女,後来失了宠就连生下的孩子都被土司大人命人烧死了。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又能有啥灵验?那些跪拜她的苗民实在可笑。”
叶翎潇早先在李家祠堂的供桌下听过酒桶怪人关於大巫的三言两语,此时见小二满脸不屑,这才知道信奉大巫的都是苗民。这小二并非苗民,言语间却是极尽轻慢的。
“这大巫为何是座雕像?小哥可知这大巫本人现在身在何处?”
小二想了想,说道:“这雕像据说是拉普大人亲手雕的,听说三十年前,那个苗女掉入了尸!山的一个天坑中,拉普大人感念旧情,就弄了这个雕像来纪念她。可是你看,这雕像的样子分明是刚被拉普大人临幸过的,这些无知苗人竟然跪拜这样的淫妇,真是可笑之极。”
小二的声音虽然不大,奈何这食肆太小,他的话从这头传到那头,食肆里的客人倒是听得真真切切。有些客人低头嗤笑,也有几个客人怒视这边,丢下铜钱就起身离开了。
叶翎潇长大後久居中原,却也知道这云贵之地,虽然苗人占了大半,怎奈地位低下反而不如人口偏少的纳西人,就连此地的土司也是由纳西人世代担当。心中对这貌似痴情却又烧死自己孩儿的拉普土司存了好奇,於是继续问道:“那拉普大人现在可还健在?”
小二哼了一声,“听中原人说红颜是祸水,这话倒一点不假,那苗女投了尸!山天坑之後没几年,拉普大人的府邸竟在一夜间被天火烧了个一干二净,拉普大人也生死未卜,那个中原的燕帝即位後,这土司之职可不是一直空缺吗。”
叶翎潇听到他两次提到尸!山,心念一动,忙问道:“小哥,那尸!山你可知道它的所在?”
小二怪异的瞥了叶翎潇一眼,说道:“你这客官问的真是有趣,尸!山就在城外往西三十里,这事秋来寨里哪个不知?”
叶翎潇暗道惭愧,直觉自己这几日打探消息竟是绕了弯路。吃过午饭,叶翎潇将几样清单的食物带回房中,却见韩断还在昏睡,心中很是踌躇。想等他醒来与他商量,转念一想,不如自己先去尸!山打探清楚,如果确定那里就是求仙洞所在,再回来从长计议。如若自己猜错,也省的韩断拖著病体来回奔波。
想罢,叶翎潇帮韩断盖好被子,想到不辞而别终是不妥,於是用筷子沾了汤汁在桌上写下尸!山三字。
叶翎潇离开秋来寨,一路向西疾奔,半个时辰後就来到一座树木茂密的矮坡前。叶翎潇左右逡巡,并不见什麽高山,心中暗暗称怪。见土坡不远立著一座石碑,叶翎潇飞身过去观看,只见上面刻著三个血红的篆书,可不正是“尸!山”。不禁哑然失笑,暗道这里人想是没见过真正的魁伟高山,竟将这低矮的土坡叫做“山”,当真好笑。
叶翎潇提气上纵,跃入了坡上的树林之中。不料这土坡看似方圆不过百丈,可施展轻功在树木中穿行半天,直到红日西沈,四周渐渐被黑暗笼罩,叶翎潇也没走出树林。周围弥漫起薄薄的雾气,第三次见到相似的树木山石,叶翎潇心中一凛,终於发现自己一直是在原地打转,早已迷失了方向。
韩断身体不适,即使在梦中也觉心口憋闷,偏偏又醒不过来,这一觉睡得很是辛苦。掌灯时分韩断睁开眼睛,只觉全身大汗淋漓,浑身无力。歇了好半天,才能起身,发现屋里一片漆黑,叶翎潇并不在房中。韩断摸到火石点亮油灯,见桌上放著两个小菜一盘点心,菜是卤汁山菌和清炒竹笋,点心是玫瑰金丝卷,都是清淡的口味,可惜已经凉透了。韩断坐到凳子上,想来叶翎潇又去打探消息还没回来。可等到临近子时,还不见他回来,韩断隐隐觉得不安。这时灯光忽闪,韩断发现桌上有些干涸的污渍。举灯细细观看,见那污渍笔画如铸,竟是尸!山三个草书。
韩断皱眉想:叶翎潇丢下自己私自行动,定是嫌弃自己成了累赘。苦笑一声,韩断走出房间,去敲掌柜的房门。
那掌柜睡的正熟被韩断砸起来,满肚子气愤,待开得门来,见韩断满脸病容倚门而立,一惊之下却也忘了发火,“这位客人,你有何事。”
“我弟弟去了尸!山为我采药现在也没回来,我想向您借匹马,前去寻他。”韩断柔声说道。
“尸!山?”那掌柜的大惊,“这位客人,你怎能让令弟去那地方,那里的林子进去就出不来,连我们本地人都不敢前去的。”
韩断心头一沈,知叶翎潇必是遇到了凶险,口中却依旧哀求道:“请您行个方便,为我指路,我去寻他回来。”
那掌柜上下打量韩断,见他连走路都在打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