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满天下-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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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范文程,范文程也为难地看着她。安定了定神,才道:“你知道杀一儆百这个意思吗?”
福临点头道:“是为了杀一儆百才杀了十天吗?那就对了,这么一做,以后再打下去,谁都要想一想,犹豫一下了。”
安点头道:“虽然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但对被杀的人来说,他就没法再享受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有的还是个小孩子,他们都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就死了。不错,扬州十日确实是很震动,效果也起到了,但是对被杀的扬州百姓而言,这个十日是不是太过了?还有,我们有没有另外的方式来达到一样的目的?”
福临认真地想了想,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都已经发生了,也没办法了,不过以后我们可以对扬州有点补偿。”
安微笑地道:“你说得很好,你可得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啊。唐太宗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很要紧。你以后自己坐朝廷了,一定要注意民心两个字,凡事多为黎民百姓想想。”
福临忍不住问:“摄政王现在有没有做到了?要没有,你得提醒他了。”
安笑道:“你不是说我是我们王爷的小尾巴吗?我们王爷要没做到,我怎么学得来?但是现在还是打仗阶段,王爷的重点还不是放在那里,等以后你当政了,时局也应该平定了,那时你就该考虑了。”
福临一听,很爽快地道:“行,朕知道。以后如果没做到,你立刻提醒朕。”
'奇'而范文程在这话里却又听出一层意思,安说得那么顺,那是不是在多尔衮的心中是真的没有篡位之念?他忍不住看安两眼,知道她是多尔衮心腹中的心腹,她聊天随意说出来的话,应该会昭显一点多尔衮的想法。但叫范文程不明白的是安忽然双眉一轩,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出窗外。他不由自主也看出去,见窗口闪过一片衣裾,还有谁在宫里敢用明黄色的,不用说,刚才在外面过去的是太后。真不知道安扔出去的是什么,有没人打中人。但他一生谨慎,与己无关的事是怎么都不会去问的。
'书'偏是福临眼尖,看见安掏东西扔,忙问:“呀,你扔什么东西?给朕看看,哎,你们外面的给朕捡进来。”
'网'在外面侯着的太监眼见是太后亲自捡去的,不敢说明见到的是什么,因为太后眼睛瞪过来过,只有回道:“奴才们没瞧清楚,被太后拿走了。”
福临就赖着问安:“你扔出去的到底是什么嘛,说给朕听听,为什么太后会亲自去捡?肯定是你看见她来了才扔的是不是?”
安本来是笑而不言,后来被他磨不过,就说:“你磨我不会去磨太后去,她是你额娘,她一定会说,我不敢说。”
福临听了低头不语,好久才俯首过来,贴着安的耳朵道:“太后口风特别紧,人又严厉,朕问她去还不如不问,还是你说给朕听吧。”
安奇怪地看着福临,她真没想到庄太后是对儿子那样严厉的一个人,况且还是她唯一指望的儿子。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福临说,组织了一下词汇才道:“我扔给太后的是一件她认识人的东西,我在扬州找到的。我想太后一定不喜欢别人知道这个人,所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哪知道福临人虽小,性格却非常强硬坚持,非要安告诉他,安也坚持,就是说不方便说,两人僵了许久,范文程才轻咳一声道:“今天安姑娘来,讲的很多实际经验和分析,我都觉得收益非浅。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就到这儿结束吧。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福临忙站起来道:“谢谢先生,先生就请回去休息吧。”见安也起来要走,忙一把拉住道:“安姐姐你别走,吃了饭再说,你喜欢吃什么尽管说,朕让他们做上来。”
安看着范文程笑嘻嘻地离开,真是无奈得很,笑道:“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帮王爷做呢,今天在这儿泡了一天,我晚上都不用睡了。”
福临想了想道:“反正你也是要吃饭的,就这儿吃了再走,那还不是一样的?不说了,就是不许你走。你不会连这点话都不听朕的吧?”
安笑道:“好吧,吃就吃,我要吃海参和虾,其他随便。”小太监忙应着去了。“但我奇怪一件事,你怎么突然对我改变态度了,原来你都要当场叫人打我呢。”
福临不好意思地蹦了几下,笑道:“那你那时候对朕也不好啊,见到朕一点规矩都没有,后来范先生告诉朕,说你不是这儿长大的,不知道这儿的礼数,也不愿意学,朕就想开啦。再说你以后要当朕的皇后的,朕一定要对你好。”
安笑道:“又来了,你的皇后以后必须名门出来的小姐,家世清白,我什么家世都没有,或许还是汉人呢,满汉不允许通婚,你怎么叫我做你皇后?”
福临道:“事在人为,朕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让满汉通婚。不,朕现在就开始要求摄政王同意满汉通婚。”
安笑道:“那万一你那时候已经被人硬娶了个皇后呢?”
福临严肃地道:“朕一定不要娶别人,如果被迫娶了,那朕当政后第一件事就是废皇后。”
安不理他,当他是孩子的顽话,哪知道今天书房一席,以后件件灵验。那又是后话了。
而庄太后捡了安扔出去的东西后,心里已经认定可能是她送勇和的绿松石菩萨像了。回到自己宫里屏退左右后才拿出来一看,果然是。照说,这东西被勇和遗失的可能性很小,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勇和已死。这菩萨像是安从勇和尸体上拿下来的。
庄太后知道扬州打得惨烈,死伤极重,但那与勇和无关,他不会再回到清兵队伍里去。而且凭勇和的功夫,别说是扬州十日,就是再翻一倍,他也不会死于普通将士刀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勇和就死在安,或多尔衮安排的人的手下了。既然死了,那就没用了,也就没什么话可以多说,留着这绿松石菩萨也是无用,庄太后捡了个人少的时候,把东西扔到荷花塘里,拍拍手,就象扔掉一件无用的东西。
第五十六章
安回到王府,忍不住先找到多尔衮,想解开自己心中重重的迷团。她总觉得小皇帝福临的举动怪异得很,会不会又是庄太后的什么诡计。
而多尔衮见安进来,没等她开口,就取笑道:“有个小聪明被人家摆了一道,可能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吧?”
安跳脚嗔道:“人家还满心疑问地想来请教,你却不断讽刺打击,什么意思。不来了。但是,你能告诉我哪个耳报神这么神速,这么快就把消息传过来了?”
“这个具体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全是你师傅在管的事。你啊,心太急了点,干什么要把勇和的东西还给庄太后,你这一举动等于是告诉她,你的指望没了,得另起炉灶。本来你说留给庄太后一点盼头有多好,让她在深宫内院因收不到勇和的消息而急躁,而等待,而虚渡光阴,而我们也可以以逸待劳,享受一段清静日子。你这一揭封,这女人一定会当即结束前一部分的计划,改变行为方式,而我们又得花心思去摸透她的想法,激化一点矛盾,你看,除了你当时扬眉吐气了一会儿以外,真是没一点好处。”
安想了想,觉得对,但又不是很对,道:“这问题迟早她也会知道,她改变策略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多尔衮微笑道:“你忘了你自己说的温水煮青蛙的典故了吗?最消磨人的是一丝虚无缥缈的期待。本来庄太后紧紧抓着勇和这根稻草对我们作一些抵抗破坏,但现在幻想打破,这点女人是不甘失败的人,一定会转化一个方式,用一种不同于勇和的阴柔作风和我对抗。我最头痛她利用自己的身份为所欲为,而我又碍于她的身份不敢怎么样。再说我又不好对一个女人赶尽杀绝。安,以后还是你多操心她的动作”
安这才知道自己的纰漏出在哪里,忍不住道:“奶奶的,这人我可防不了,知道她的阴谋,而我又不能动手,还不把我郁闷至死。”
多尔衮笑道:“这么不求上进,这对你也是一个机会,到哪里找那么好的对手去?”
安摇头否定:“什么机会的,这种事情太过耗费我的时间,那些时间我配多几只炮弹出来,反而可以多下几城。”
多尔衮道:“说到炮弹,你上回做的加料炮弹效果那么好,吓得很多地方望风披靡,说起来又是奇功一桩,但现在又被你对庄太后的轻率抵消掉了。”说完大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用这方法抵消了安的多少功劳。
安白他一眼,道:“你欠我的银子至今没还,不知道我现在做人多没乐趣,四个徒弟没好饭吃都快不认我了。我也不求你的奖赏了,就把欠我的还了吧,我有用着呢。”
多尔衮一听,忙一拍脑袋道:“你看我的记性。多铎才送来的银票,连本带利都在了,我都忘了给你。”
安犹豫了一下:“这银票带血,我拿还是不拿?”但犹豫的时间不长,嘴上虽这么说着,手早伸过去拿了。“不管,我拿着它做好事,算是给银子漂白。”
多尔衮早知道她一定那么说,笑道:“好,我既然帮你要到了银子,你就得帮我办件小事。不许不答应。”安眼睛斜看着他,道:“没那道理,这银子我是借给你的,当然得着落到你的手上来还。你的事情即使再小,小到只是叫我帮你倒杯水,就因为你设了这么个前提,我说什么都不会替你干的了。”
多尔衮懒懒地靠到椅背上,挥挥手叫所有的人都出去,这才笑道:“要不是你扬州归来一路与我闹小脾气,我们应该在济南歇几天的,现在我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你帮我去看看任意,顺便清个场,随即回来接我一起去。这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除了你。”
安一听,知道不答应也不行,这也正是她这几天想着要做的,亏得多尔衮先提出来,安心里替任意欢喜。于是很爽快地道:“这件事原本也是我的事,不算是你叫我做的,所以我做了也不算犯规。但你为什么不叫人知道呢?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多尔衮笑道:“你忘记了你那回回来,不知道是谁告的密,让勇和提前跑掉,以后才又生出那么多事情来。所以我不得不有防备。另外我也有个打算,但不知道任意的态度怎么样,所以还没决定。你先去把济南那里把认识我的人清掉,务必保证那里没一个人认识我。”
安嘀咕道:“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不会是叫任姐姐来对付庄太后吧?不哩你,我只管去看我的任姐姐。”
多尔衮不与她辩解,因他知道安一定会照他的话做的。只是换了个话题道:“安,有件事你不知道自己考虑过没有,我在想,你的时代要比我们的先进,那么很有可能你哥哥去的地方也是先进于你们的时代。你哥哥去了一定如鱼得水,快乐得很。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因此有机会制造来会你的那种东西,然后接你一起过去。”
安一听这话,怔了怔,很直觉地道:“我不知道。我怕想这问题。因为哥哥要去的那个年代没有记载,按推理,那个年代似乎并不可爱,否则哥哥不会自告奋勇由自己去那边的。还有时代越进步,对外人的控制就越没漏洞,看见一个从莫名其妙地方来的孩子,人家不知道会怎么对待他,一定没我在这儿这样容易蒙混。还有,哥哥在那个可能很先进的环境里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待遇,他会不会有自由都很难说。所以我不去想这问题。再有了,我也想不出离开你和师傅我会有多难过。我最希望的是哥哥能平安无事地找到我,然后王爷你又什么都不干了,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很单纯地生活在一起。”
多尔衮轻轻抱安一下,微笑着道:“好,不管你哥哥来不来,我们开始准备,为过你说的那种日子做准备。”
安疑惑地看着多尔衮,心中略有所悟,莫非他要与任意谈的就是这些?那么他的皇帝梦,清风满天下梦又该如何实现?他准备放弃吗?
见安的眼神闪烁不停,多尔衮也知道瞒不过她,笑道:“人都得有条后路,不是吗?”
安点头,明白了,多尔衮想把任意当作他的后路。这还真不知道是任意的幸还是不幸。因为这将意味着焦急的旁观和长久的等待。
安到济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到马市买了匹小马骑了,准备到任意那里去,但到得醉仙楼时,再抵不住菜香的诱惑,一头扎进去吃饭。已是人家饭店打烊时分,点什么菜没什么菜,最后只有炒盘鸡块,来个黄瓜木须汤算数。
安不知道的是,屏风里面有一桌人一边吃饭,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客人的进出。见安进门,立即有人取笔出来,在纸上写了两字“是安”。原来这五人正是王洛阳花春花夫妇,宋德雨素馨夫妇,和朱淮。自扬州汇合,看着清兵在扬州杀人放火,碍于妻儿无力,他们只有夜晚遁出,杀得几个清兵,但杀的又大多是汉人,想到清兵有限,有了这么多汉人才可以有这么壮的声势,再下去不知又有多少汉人将投靠清军,想到天下大势,人心向背,不由都是越来越消沉。等外面风声稍歇,两家准备一起往被开进,因为那里既然已经是鞑子的天下,应该是相对平静一些。而朱淮无处可依,而花春花又赞赏他的聪明,两下里一拍即合,也一路跟来。
见到安,五人的脸色各有精彩,但谁都不想主动上前招呼。尤其是朱淮正好坐在屏风旁边,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安进门摘下白纱遮阳巾,红扑扑的小脸如粉嫩的玫瑰,开放在飘逸的鹅黄纱衣上,真是如小精灵一般可爱。朱淮原来以为离开了就可以不再想她,不想在小黑屋里受尽安的怀疑欺负漠视之后,重逢还会如此让他心跳。他这才发现,其实他虽然恨安没给他好脸色,但却又对她念念不忘,自黑屋后而更甚。
素馨知道两人是认识的,一见朱淮看安的眼光,就知道朱淮落花有意,而不知安是什么意思了。她便在纸上写道:“想她,就去见她吧。”花春花先朱淮看到,见到朱淮的眼神也是心中有数,也没把纸条给朱淮看,而是伸手就把屏风拉开。安听到声响,不由自主地往他们一瞧,顿时愣住,她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会在这儿遇见熟人。大家都是一脸尴尬。
安知道大家喝过断交酒,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