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姬-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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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手执诏书,念着文雅的颂文,一字字,一句句,清晰入耳,昭示天地与泰国百民,赢皓,便是泰国未来的国君。
我轻轻地笑了,我们母子俩,在秦王宫的地位得到进一步提升。
皓儿看我一眼,会心一笑。
公孙玄的目光无意中拂过来,也含着些微笑意。
有人笑,便有人恨。
比如赢蛟,比如蒙王后,比如蒙天羽。
皓儿受封的同时,丞相亦昭告天地,赢蛟封地为北地郡,赢战为陇西郡,不日离宫前往封地。
秦王如此安排,可能是担心赢蛟和赢战心存不甘与怨恨,尤其是身为长子的赢蛟合闹事,未免皓儿遭到报复、受到伤害,毒王便让二位王子离官。
————
册封大舆之后,宫中侍卫与朝中武将聚集一处,围观天剑。
人人都想观瞻天剑,甚至想握在手中耍几招,过过瘾。
这场切磋比试,由无情主持。秦王坐在北首处,群臣站立于两侧,赢蛟、蒙王后与蒙氏一族早早离去,没心思理会这场由天剑带来的盛会。
我坐在秦王左侧,皓儿坐在右侧,前方三面站满丁人,等候看出场耍剑。
侍臣李也高声宣布开始,那些血气方刚的侍卫兴冲冲地上场耍剑,没有几招便灰溜溜地下去,因为,天剑并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剑光,始终暗淡无光。
二十余名侍卫耍过,上来一位武将服色的年轻男子,英姿勃发,脸孔瘦削,却是剑眉朗目,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冷冽的硬气。他朝向秦王,抱拳道: “末将愿一试。”
此人年纪不大,姿容不俗,颇有气概,却从未见过,究竟是谁?
“王将军也来一试?好好好,王将军尽力而为。”秦王笑道。
“王上,这位王将军,何许人也?”我问。
“他就是驻守北疆五年的王鉴将军,前些儿刚回来。”秦王握着我的手,轻轻揉着。
“哦,原来是王鉴将军。”
我话音方落,王鉴手持天剑,横扫千军,剑身所带起的风冷厉得就像北疆莽莽的漠风。
此人身手不错,所习剑术皆是沙场作战所惯用的招数,而非皓儿所习的“灰飞烟灭”那般迅捷而霸道,不过却也杀气凛凛、虎虎生威。
三十招之后,天剑依旧毫无光泽,王鉴气馁,不好意思再耍下去,收势交出天剑,向无情抱拳后下场。
“父王,母亲,王鉴将军武艺不错。”皓儿忽然说了一句。
“王将军确是目之栋梁,皓儿,日后你为国君,定要好好用他。”秦王嘱咐道。
“王上春秋鼎盛,皓儿为君,早着呢。”我缓缓抽出手,抚了一下鬓边的乱发。
无情就在不远处,我不愿他看见我与秦王这般亲热,不愿他内心孤苦。
场上耍着剑,风声呼呼,我偶尔听见一两声咳嗽,心下一沉,莫非无情受寒了?何时受寒的?这几日忙于皓儿册封大典的事,无暇注意他,倒忽略他了。
在此等场合,无情从未看过我一眼,我知道,他是有所避忌,不想让人起疑。
一个接一个地耍剑,那天剑却毫无动静,秦王与群臣等得不耐烦,有点儿意兴阑珊的意味了。
秦王突然唤了一声“卫尉”,无情走过来, “王上有何吩咐?”
“你剑术精妙,为何不试一试?”秦王问道。
“王上,下臣身子不适,感染风寒,只怕令王上失望。”无情垂首婉辞道。
“风寒只并非大病,寡人觉得你是宫中剑术最高妙的人,若你不试一下,多可惜。”秦王笑呵呵地劝道。
无情朗声道: “如此,下臣一试。”
转身之际,我看见无情苍白的面色与无神的双眼,心疼得缩成一团。
接过天剑,无情剑指苍穹,春日阳光照在剑身,乌黑的剑身恍若洒了一层淡淡的金光。眨眼间,一招“千山百水”使出,状若山脉横来,宛若风生水起,剑势迭出,剑风绵绵不绝。
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皓儿也用劲地拊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秦王乐得合不拢嘴, “夜枭的剑术果然登峰造极,寡人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术。”
群臣附和,亦纷纷鼓掌。
我微笑,心中如蜜。
那一招“千山万水”,我知道是“灰飞烟灭”中的一招,接下来的招数,我从未见识过,却也气势磅礴,与他一贯的霸道剑势并无二致。莫非这是他所习的另一套剑术? 为何我从未见过?
身形转换轻捷如燕,剑势却重若千钧,仿佛整个天地唯有他自己,唯有他手中的剑,又好像天地万物都笼罩在他磅礴的剑阵之中,为他所掌控,只要他剑指何方,便能所向披靡。
剑招之霸,剑气之霸,天下之霸,人剑合一,所有的人都要听他号令。
这天下,仿佛便是他的。
惊叹声此起彼伏,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无情,与他手中的天剑。
那柄天剑就像一条咆哮的飞龙,周身寒芒闪烁,银光森寒,罐人眼目,与日光交相辉映,发出刺人的剑芒。
我顿时惊觉,无情与天剑有缘,令天剑重焕光泽,杀气纵横。
“父王,母亲,看,天剑的剑身闪烁着剑光。”皓儿兴奋道。
“是啊,卫尉不愧是我秦剑术第一人,令天剑重焕光彩。”秦王喜不自禁地赞道。
“恭喜王上。”我目不转睛地望着无情,由衷地开心。
无情收住剑势,高举天剑,剑锋直指天穹,剑尖锋芒光转,刺眼得很。
掌声如潮,经久不绝。
秦王站起身,开怀大笑,扬声道: “好好好,卫尉的剑术实在精妙,终于令天剑重焕光彩,李也,赏。”
李也应“诺”,无情缓步上前,归还天剑,垂首叩谢。
秦王走到无情跟前,拍着他的肩, “卫尉,寡人给你一项重任,从今日其,你要保护天剑安然无虞,【。。】不能有丝毫闪失。”
无情抱拳道: “下臣竭尽所能保护天剑。”
————
这夜,我约无情在荣华殿碰面。
伺候秦王就寝,我在他的头顶扎入一针,让他做一个香艳的美梦,再刺入一针,令他昏睡到天亮。紧接着,我罩上黑色披风,从窗台出去,赶往荣华殿。
没料到的是,夜里竟下起淅浙沥沥的细雨,待我到荣华殿,披风巳湿了大半。
眷寒料峭,我禁不住打了一声喷嚏。
穿过大殿,来到殿后庭苑,没有无情的身影,又来到寝殿。只是一眼,我便心慌意乱。
昏黑的寝殿中,床榻上坐着一人,双肘支在腿上,撑着头,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我快步走过去,刚摸上他的手臂,便立即缩回来。接着,我又摸摸他的脸颊、额头,皆是烫得吓人。
无情微微抬眸,无神地看着我,含混不清道: “你来了。”
“你受凉了,全身高热,我送你回去。”我不该约他深夜来此,不该在他感染风寒的时候还让他外出吹风,以致病情加重。
“不打紧,歇一下就好了,你别难过……”无情缓缓道,嗓音微弱。
“都是我不好,先前你病了,我都没注意到,今夜又不让你好好歇息……无情,是我不好。”我怜惜地抚着他的脸,心疼得直抽。
他想坐起身,我连忙阻止,让他躺下来, “你好好歇着,我去打盆水来。”
无情拉住我的手,眼神无辜而虚弱, “别去……你陪着我便好。”
见他冷得发抖,我解下披风,脱靴躺在床上,合身抱着他,希望以此让他感到一些温暖,之后不久,他便会遍体出汗,这热度估计就降下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任我揽着,闭着眼,睫毛卷而长,很漂亮;他的唇轻抿着,没有血色;他的脸孔坚毅而柔和,他的鼻息炙热不畅,他的眉宇微微皱着,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病痛折磨。
这样的男子,爱得毫无保留,任我于取予求,任我吩咐差遣,从不说一个“不”字,我亦应该全心对待他,心中不该再有别的男子。
我静静地望着他,将他的面容一点一滴地刻在脑中,此生再不会忘记。
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慢慢的,我睡过去,却不敢睡得太沉,担心他高热不退,担心有人发现我们在此。
大约过了两个多时辰,无情动了一下,我亦惊醒过来,连忙摸摸他的额头和脸颊,还好,热度退了一些,总算熬过来了。
“你怎么还没回去?”他抓住我的手,侧对着我,眼睛清亮了些。
“你病着,我要看着你嘛。”
“快天亮了,你快快回去。”无情催促道,坐起身,顺便也拉我起身。
“无妨,王上要到天亮才会醒来。”我靠在他胸前, “出了一身汗,是否清爽许多?”
无情“嗯”了一声,浑身僵硬,下一刻,他抬起我的下颌,吻下来,暴风骤雨似的席卷了我。
雨点急促,噼里啪啦;风势狂烈,呼啸声声。唇舌之间,浓情漫溢,缠绵入骨。
热吻下滑,我解开他的长袍,却被他按住。他推开我,脸上的激情慢慢转淡, “雅漾,还是早些回去吧,以后的日子还长。”
我拿开他的手,自行解开衣裳, “若是再出一身汗,你一定好得更快。”
裸身呈现在眼前,无情面不改色,瞳孔却是骤缩,欲念再起。我凝视着他,眼底眉梢含笑,褪下他的长袍,吻上他胸前的旧伤疤。
他一动不动地任我轻吻,良久后才推开我,抚着我的脸,情致深浓, “你待我如此,此生此世我已满足,可是往后若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你我必定能够携手到老,无情,待皓儿登基为王,你我便离开咸阳,隐居世外,好不好?”
“好,我梦寐以求。”
无情骤然吻我,将我裹在身下,大掌抚遍我全身。
夜雨已停,寝殿中的缱绻深情刚刚开始,晚间春色亦迷人心醉。
暗夜之中,耳鬓厮磨,我沉醉于他炙热如火的情爱中。恍惚之间,我仿佛看见阳光明媚、连绵起伏的草原,湛蓝的天宇飘着朵朵云絮,清风拂面,遍体舒畅。慢慢的,我好像变成一只小乌,振翅而飞,一种极致的快乐将我推上云层的顶端。
紧接着,我从高空缓缓坠落,落在一人的怀抱——无情紧紧地抱着我,喘息不定。
双手抚上他的背,手指所触皆是汗湿一片。
他朝我一笑,温柔地轻吻我的唇角,哑声沉魅, “果真又清爽许多,不愧是师父高足。”
我扑哧一笑,轻捏他鼻子, “何时变得油嘴滑舌了?”
无情的鼻尖碰着我的鼻尖, “与你在一起,我也变聪明了。”
“无情,你病了几日?”
“许是取剑回来途中淋雨了,不小心受了风寒,回来数日一直没有好好歇着,病情就加重了。我会看大夫喝药的,你无需为我担心。”
我点头一笑, “无情,总是这样偷偷摸摸,你会不会怪我?”
他摇头,揽我起身,眼中皆是怜惜与眷恋, “若有一日,你我可以隐居世外,现在再如何艰难,又算得了什么?”
我纯然微笑, “好,待大势落定,我便与你离开咸阳。”
第十八章 故人故梦
皓儿册封为太子之后,赢蛟立即离宫前往封地,赢战尚未成亲,我向秦王提议为他赐婚,操办婚事后再让他前往封地。
我一直在想,赢蛟坐上太子之位本是意料中事,却未料到中途杀出皓儿,太子之位被人强占,他能甘心吗?
而赢战觊觎太子之位,无法获得父王认同,甘心吗?他母亲云伊夫人懂得激流勇退,避祸雍城,他是否也秉承了母亲的头脑与脾性?
两住王子,会不会在暗地里兴风作浪?会不会谋划着如何害死皓儿、害死我?
想到此处,我便觉得惶惶不可终日,总是心神不宁。
亲王瞧出我心绪不佳,问我怎么了,我道出原委,将担忧之事说给他听。他极力安慰我,一再保证皓儿安然无恙,定会顺利登位为王,长命百岁。然而,我的担忧仍然无法减轻。
“寐兮,你放心,寡人已命人密切监视蛟儿和战儿,他们一有动静,寡人便能知晓。”秦王道。
“谢王上体恤。”我叹了一声, “也许只是寐兮胡思乱想,王子蛟与王子战根本没有那心思。”
“无论如何,寡人都不会让皓儿有丝毫损伤。”秦王信誓旦旦。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礼臣与宫人操持着王子战的婚典,阳硕殿的蒙王后对诸事不闻不问,安静得异乎寻常。如此一来,我更加确定,蒙王后必定与蒙天羽密谋着什么,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无情自也忧虑,不过他已安排好一切,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收到风声。
不知为何,近来秦王总是夜宿日照殿,说是腻烦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年轻女子,还是我比较稳重,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如此,我便不能时常与无情夜会,只能对着秦王曲意承欢。
一连半月,我被秦王扰得烦躁不安,稍有不顺心便大动肝火,乱发脾气,四位侍女稍有不慎就被我骂得惨兮兮的。夜里失眠,影响到胃口,一日三餐都吃得很少,食不知味,甚至有一股呕吐的冲动。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秦王不再夜宿日照殿,否则,我会疯的。
这日,我正午歇,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觉得有人靠近,猛地惊醒,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侍女服饰,千夙站在我跟前,面无表情,冷意袭人。
“你不在星唏殿,来这里做什么?”我坐起身,冷目以对。
“干夙有要事告知夫人。”千夙为我罩上纹锦长衣,举止轻柔。
“何事?”我心中一紧,莫非又是有关赵慕的事?
“夫人还记得故国吗?”千夙的声音平静无澜。
“你说什么?”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故国,故人。”她冷声强调。
我又惊又疑, “你如何知道的?”
话刚出口,我便想起,赵慕早已知道我是卫国公主,千夙知道也不出奇。可是,她提起这事,究竟想说什么?
千夙轻眨墨色长睫, “夫人该想想故国,故人。”
我冷笑道: “故人 ?'…'你觉得我还有故人吗?”
她垂下眸光,淡淡道: “夫人心中清楚,无需我多言。”
我抬起她的下颔,迫她与我对视, “是占南风让你提醒我的么?”
千夙的眼中难掩讶异之色,不过也只是一刹那,便恢复如常, “夫人聪慧,千夙敬服。既然夫人已知千夙身份,就该慎重思虑故国、故人。”
原本我也只是试探,没想到竟被我猜中。当初她呈上露初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