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三号房-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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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在军阵中的她,在箭矢挟带著啸音,有如暴雨阵阵轰然落下时,与身旁的兵员们一般,忙一手举起厚盾,承受著盾面遭到箭矢钉打的震力,然而跟在她身旁的副官却来不及举盾,亦遍找不著身旁可用之盾。君楠忙不迭地将他一把扯至她的盾下,但盾面虽大,却不能全掩住他们两人,半个身子被迫退出盾外的她,在另一波箭雨又袭来时,右臂当下被由上而下射来的箭矢给射穿。
「乐将军!」代她举盾的副官,仓皇地将她拖至他的身前,再自后头一手紧紧抱著她,再不让她步出盾外半步。
“我没事……」她忍著疼,直在心中估算敌军的箭矢再过几波才能用尽。
处在敌军中军前头的乐云天,因箭距之故,并未受到箭雨暴袭,他猛然回首一看,为了要赶上他的卧虎营,已全军陷入箭势之中动弹不得,当下心急如焚的他,是很想掉过头先去救救君楠的,但他却不得不继续勇往直前,因他知道,若是不快点捣毁敌军的箭队,就算他即刻回头也救不出他们。
奋力突围的乐云天,在快抵敌军箭队之前,已被敌军中军再次团团围住,而已用尽手中这一批箭矢,正待著后方再次供输更多箭矢的敌军,亦在此时停止了箭袭。
才想乘机率大军往前推进的君楠,盾面一开,立即又听到一波的箭袭所发出的箭啸之音,可这回啸音却与敌军的有所不同,听出差别在哪的她,忙回首朝天顶与远处张望。
每根箭矢都涂上黑漆的藏龙营,一逮著敌军止箭的这个空档,随即掌握住发箭之机。
「余家军的箭队……」君楠错愕地看著远处那一面面眼熟的旗帜,没想到余美人居然能追来此处,并在这危机的当头抢救起他们两营。
「什么?」她身旁的副官,也很难相信这时竟还会有救兵。
君楠深吸了口气,立即按著他的肩头交代,「命前军跪姿举盾,中军站姿举盾,步兵与骑兵藏於阵中待机冲锋!」
「为何?“
「藏龙营到了,在敌军重施故技之前,咱们得先替藏龙营挡下敌军的箭袭!」
「那乐老将军怎么办?」若让余家军出手,位在敌军中的乐云天岂不也难逃箭雨?
「我这就率小队去救他。」君楠想也不想地抽出身上的陌刀,朝身后紧跟随著她的小队扬扬手。
「慢著,将军……」来不及拉住她的副官,在她头也不回地率队策马冲上前时,只能按照她方才的交代去办。
以强势的箭袭转换过攻防战权的余美人,率著大军前来与卧虎营会合后,已事先安排好战术的他,全权将接下来的攻势交给副官执行,而他则是率著一大队人马,在茫茫人海中寻找著那抹他非得见到的倩影。
高坐在马上的他震声大喊:「君楠!」
放眼四下,敌我两军已是两军交接,弃箭以刀开始了肉搏,他边挥动著手中的陌刀砍向接近马匹的敌军,边朝底下卧虎营的兵员心急地问。
「你有没有瞧见乐将军?她人在哪?」
「我不知道……」被他一刀救下的步兵,一脸茫然地朝他摇首。
不肯放弃的余美人,扯紧了手中的缰绳,将马儿调了个方向,一路驰向前头的战场,并在敌军以人墙之姿一波波朝他冲来时,他举起佩挂在马旁的长枪,紧随在他后头的小队,在他一枪刺向敌军的人头之后,也纷纷举枪刺向敌军,并追上他,紧随在他的两旁为他护途且为他断后。
眼前的面孔一个换过一个,余美人一手抹去飞溅至他面庞上的鲜血,但任凭他再努力寻找,他就是找不著君楠的身影,在他将手中的长枪掷出去,再抽出另一柄陌刀时,他扯大了嗓门用力嘶喊。
「君楠!」
远远的,一名个头比四下军人们来得娇小的身影,在余美人回过头来时,轻轻地掠过他的眼帘,速度之快,令他差点就没瞧见。高坐在马上的他登时沉住气定眼一看,却赫见想冲进敌军中军里的君楠,一整支小队被困在前头,进也不是、退也不得,一支怵目惊心的敌箭就静插在她的右臂上,而她,却还用著伤臂举盾御箭,并腾出另一手挥动陌刀砍向敌军的颈间。
余美人朝一旁的手下扬手示意,知悉他想做什么的手下即向后头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不待后头的人马赶至,急著去救下君楠的余美人已策马狂奔,沿途上他取来背在身后的大弓,在弦上架了两柄箭,毫不犹豫地松弦射出,两箭直射向朝君楠冲来的两名敌军。
瞪著手执大连陌刀,不要命地快步朝她跑来,却在下一刻倒在她面前的敌军,君楠缓缓地侧过首,即看见那个快马朝她冲来,且不等马儿止步就已跃下马背,手持陌刀一路杀出一条血路的余美人。
突然间,四下的纷嚷吵杂,全都消失在她的耳际,只听得见胸坎里那轰轰作响的心音,难以克制的泪光浮上她的眼眶,并模糊了余美人的脸庞……
恍如隔世……
也不过才几日没见到他而已,为何再见他时,她的心却有若刀割似的,有种好似已失去他多年的错觉,明明……以往她曾与他分开更久的时光的……
为什么在他踏进了她的生命里后,一切都已变了?
这一点都不像她……以往的她,不会伤心落泪,更不会惦念挂心,夜夜无法成眠,全都只是因她见不著那个日日与她为伴的余美人。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起深深钻进她的心里躲藏著,并暗自瓜分了也的心,再将她一半不完整的心,紧系在他的身上?
「君楠!」及时赶至她身旁的余美人,一刀砍向她身后的敌军,再将受了伤的她给'奇+书+网'扯过来。
「我……」当余美人带来的小队护在他们左右时,觉得喉际像是一下子被缩紧了的她,才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眼底燃著愤火的余美人,当著她的面大喝,飞快地撕下一截衣袍,一手按住她的肩,以刀去掉箭尖之后,一手飞快地替她拔出箭。
咬牙隐忍的君楠,也不喊一声疼,余美人替她草草止血之后,再快速检查了她全身上下,确定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处之后,即一手搂住她的肩。
「我这就先突围带你去大军后头。」
「不行,你先去救我爹。」她止住脚步,直朝他摇首。
「但你——」
她坚持地大吼:「先救我爹!」
不愿让步,却又不得不让步的余美人,太清楚若他不肯照办,接下来她会继续做出何事。气怒得隐隐颤抖的他,不情愿地在她执著的目光下朝她颔首。
「我知道了。」
也知自己强他所难的君楠,抬起完好的另一只手轻抚著他的面颊,他马上紧紧握住,两眼直望进她的眼瞳里,低声向她警告。
「在我回来前,你得给我好好活著,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她眨去眼底的泪光,哽咽地应著。
他不安地将她的小手握得死紧,「你要敢违誓弃我而去,我保证,我会恨你,我会恨你直恨到下辈子去!」
「我不会违誓的。」
「这话是你说的,你绝对不能有半分差池……」不曾有过的恐惧深深掳获了他,他不断喃喃,怕若是少叮咛她一句,或是回头时再没能找到她,若是她……
察觉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不忍地按住他的唇,止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深怕只要他不在她的身边,他就可能会失去她,余美人激动地握著她的两肩,硬是要她给他一个确切的保证,「说,说你会答应我,你定会好好的等著我!」
「我答应你……」她不断点头,并眨去溢出眼眶的泪水。
敞开了怀抱用力地紧紧抱住她一会后,争取时间的余美人即扬手差来两名总是跟著的心腹。
「来人,护送乐将军至我军军后!“
「得令。」
头也不回地送走了君楠之后,身后跟著推进战线的藏龙营,也已在副官的指挥下集结成阵,少了个后顾之忧的余美人,当下即再攀上马背,率军朝前头已陷入死地的盘古营的方向冲去。
打横冒出来拦劫敌军后,便一直苦苦力撑的乐云天,在身畔的部属一个接一个倒下后,已有了必死决心的他,才想做最后一搏,冷不防地,穿过他身子两侧和他发际的黑色兵箭,已一箭一人地快速射向朝他靠拢的敌军。
「乐将军!」下了马后不断拉弓放箭的余美人,也没想到他这孤军竟能撑到这时候。
「你……」看清了援兵是何人之后,乐云天先是怔了怔,随后火上心头烧地大声喝问:「你来这做什么?」
「君楠要我带您离开这儿。」早被他给吼惯的余美人,百忙之中还要分心给这位还不肯认他的丈人。
「回去!」乐云天落力地驱赶著他,「谁要你来这多事?回去照顾好我的女儿!」
实在是很受不了这对父女都同一个脾气,已被惹毛很久的余美人,终於忍不住回嘴吼向他。
「岳父!」
经他这么一叫,有些呆了呆的乐云天,一脸茫然地看著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可不希望我的妻子没了爹,而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没了外公!」他一鼓作气地把负伤在身的乐云天给拉过来,然后再扔给跟在后头的心腹,「把他给我带走!」
「得令。」
「姓余的臭小子!你要敢辜负我女儿,我保证,不需敌军动手,我绝对会让你死得很难看!」遭人左右架住,强行被拖走的乐云天,犹不死心地朝代他留下的余美人大嚷。
余美人直接赏他一记白眼,「别逗了,我怎可能舍得抛下她?」他可是专程来这救人而不是来送死的。
乐云天以及他的手下一走,余美人即派令拉开两军军距,调来旗下箭技精良的箭队,分为两伍,居於大军前后开始大量派箭,为了闪避大量的箭袭,敌军不得不再拉远了两军之距。在旗下的箭伍必须补充不足的箭矢之时,已与旗下的快刀伍做好冲锋准备的余美人,尚未命前头的盾伍开盾让道,此时在他后头,却传来阵阵轰隆隆的马蹄声,声声不绝於耳。
他纳闷地回首一看,接著便愣张著眼,直看著那个排场与军容远比他还要更加壮盛的来者。
「开国……大将军?」他老人家跑来这做啥?
「盘古营已在本将军令下撤离战线,藏龙卧虎两营亦立即离开此地,此战在此由本将军接手!」一点都不想待在吞月城里死於非命,情愿来这搏搏命的开国大将军,在一找著了他之后,马上抬出官威朝他下令。
「但——」还想亲自打完这场仗的余美人,话才到口,就被他给狠狠瞪回去。
「你敢抗命?」
在他的官威之下,身段硬是矮了一截的余美人,过了一会儿,总算是想清他为何会来这瞠这淌浑水后,当下再感谢不过地朝他握拳以覆。
「谢大将军!」
第九章
战事一转交给开国大将军接手,并驾著战车离开前线国境,余美人即马不停蹄地狂奔了七个日夜,一心只想快些赶回吞月城让蔺言为君楠治伤。可就在他们快抵达吞月城之际,君楠却开始捧著肚子频频喊疼,这令余美人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快马一路驰回吞月城内的有问客栈,紧抱著她一路奔至天字三号房,将她安置妥当后,再冲至地字十号房急急拉来蔺言。
诊过了君楠之后,蔺言即二话不说地将那个在房里急得团团转,不时握著君楠的手低声安慰,不时还朝她大吼她是不是个庸医的余美人,一脚给踢出寝房外,并在顺手关上门扉之前,当著他的面奉送上一句——你可以开始慢慢等了。
「你拖我来这做啥?」
打从晌午起,就遭人自天字一号房里给拉了出来,一直被困在天字三号房内脱不了身,步青云怏快不快地瞪著与他一块坐在亭中的余美人。
“陪我。」神色甚为紧张的余美人,边说边再灌了一杯酒壮壮胆,两眼还是直盯著远处被蔺言拿来当产房的寝房瞧个不停。
「我们呢?」也同样被他给逮来此地的众人,有些受不了地瞧著那个俨然已经紧张过头的余美人。
「一样。」有难就要大家一起当,他这人是很讲究公平性的。
「咱们就在这慢慢喝吧。」被迫关门不做生意的东翁,将先前命鞑靼扛来的几坛酒开封,顺手为亭中面上皆写满不情愿的陪客们各斟上一杯。
被困在这也没别的事可做,只能陪著余美人一块心乱如麻的众人,在酒过三巡后,每个人面上仍是没半点醉意,相反的,还因寝房里传来的痛苦叫喊声,而更加地醉不下去。眼看大夥都已灌光了酒,却还是没啥用处,东翁只好再叫鞑靼多扛几坛酒过来。
很怕那个不时屏著气息等待的余美人,会等著等著就忘了要呼吸,东翁才想叫他放宽心点等待时,丹心却自紧闭著门扉的寝房内走了出来。
「如何?」当下两手各拖著一人的余美人,忙不迭地冲至她的面前问。
丹心无奈地叹息,「还是生不下来……」虽然蔺言说,每个女人头胎的情况都不同,但照这情况来看,君楠可能还得再拖上一阵子。
“那……」心房倏然似被绞紧的余美人,也不管两手还捏握著两个邻居的臂膀,不自觉地更是使上手劲,令无辜被被牵连的两人,简直疼得龇牙咧嘴。
她稍稍安他的心,「你别慌,蔺姑娘在想法子了。」
急如锅上蚁的余美人,在丹心传完话又要进去里头时,再也挨不住地大喊。
「我要进去看她!」
「你能不能冷静点?」东翁自后头一把扯住他的衣领,使劲地把他拖回凉亭里,「女人生孩子你进去搅和些什么,你是想在里头碍事再被蔺言一脚给踹出来不成?」
百般无聊地喝著水酒的步青云,则是以不屑的眼神睨了余美人一眼。
“蔺言行医又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就算是去了半条命的她都能救得活,何况只是生个孩子?」除了已经挂了的死人外,天底不会有那个姓蔺的救不活的?这家伙可不可以不要再丢他们男人的脸面了?
“你少说两句不吉利的行不行?」东翁忙捂上他那张永远都吐不出什么好话的大嘴。
「那我回房好了。」本就不想留在这陪他们耗下去的步青云,再乐意不过地起身就要走人。
「你休想撇下我们!」亭内的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拉回来,不许他在这当头又来那套置身事外。
「啧。」跑也跑不掉的步青云,不情不愿地被他们给一骨碌压回原位里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