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拥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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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故意的,她伸出手拉扯着他衣服胸前的口袋。“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性是我会担心的。”
“什么可能性,你说,我在听。”她有没有注意到她还在拉扯他的上衣口袋?
“我没有真正看过你。”她拉扯他口袋布料的力道越来越重,似乎对“内容物”十分感兴趣。
但他的口袋中只放了一个五十元硬币,根本没有什么可看的。
“你不是正在看着我?”他不太懂。果然,他就知道他不能再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心思。十年前他已有过错误的判断。
“那不一样。”犹豫的,她放开他的上衣口袋,纤细却有力的手指头改移动到他的领口。今晚他穿了一件休闲衫,衣服上只有两颗钮扣,而他只扣了第二颗,结实的颈部线条从轻便的布料底下袒露出来。
这种袒露的程度,当然连辅导级都构不上,但是却显然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她觉得头很晕,怀疑光是这样看着他就会产生副作用。
“哪里不一样?”他低头轻声询问,很想赶快知道她真正的想法。
吞咽了下,她紧盯着他脉动有力的颈项道:“我从来没看过这布料包装下的实品,我可能会担心,万一买回家拆开包装后,发现底下的东西令
人失望。”突然皱起眉头,她问道:“你知道我是个感官主义者吧?”
“不,我不知道。”不过现在他总算搞清楚她在说什么了。“不过那无所谓,这个缺失很容易弥补。”
“弥补?怎么做?”她眼睛发亮。“可以试用或退货吗?”
“不。”他捉住她几乎要钻进他衣服里的滑溜手指。“套句春花奶奶常说的话,‘货物售出,概不退货’。”趁她还没反对以前,他继续说:“这就像是买股票一样,买卖投资一定会有风险,一切只能等看准了再下手,一旦决定进场,即使发现你心目中看好的绩优股利空下跌,也不能随便杀出,只能等待这支股票慢慢止跌回升。”
“很有趣的理论。不过就短线操作来说,这样恐怕会赔很多钱。”
“但就长期投资来看,只要这支绩优股内部健全,没有人为炒作的外力影响,那么投资人到最后还是有利可图。”
“那么请教一下这位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看准一支股票是不是‘绩优股’呢?”
“一支股票要有持续上涨的空间,当然得掌握新技术和新市场。至于要怎么知道这类的讯息,那就要看投资人的眼光了。”
“问题是,我可能不大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么听我的就对了。不是有句话说‘千金难买早知道’吗?”他重新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选我就对了。我保证我是一支可以长期投资的绩优股。”
她怎会既想笑又有点想哭呢?她怎会让他这样左右她的情绪呢?
她想笑,是因为他竟用股市来比喻爱情,用股票来比喻他自己。
她想哭,却是因为她很清楚她早已做了选择。早在二十年前,她六岁、他七岁的时候,她便已经选中了他。虽然他这支绩优股爬升到中途时的确出现下杀的盘势,让她一度想认赔杀出,但可怜的事实是,她似乎已经住进了他这间套房里,根本无法抽回感情的资金,直到现在还在盼望能止跌回涨。
“我怎么知道选你会值得?”他们这段感情若再经营个几十年,最终结果是会获利红不让,还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你不是别无选择。”他继续解释道:“但是为了投资人的利益,我会尽量努力不再让你失望,我知道我之前表现得并不好。”
“你讲得很有道理。”她说:“可是我就是会怕。”
“听起来像是毫无理由的恐惧。”
“没错,我想是这样没错。”尽管牙齿都开始打颤了,但她还是高高地抬起下巴,拒绝因为这样无端的恐惧而减损自己的志气。
人要有一点志气。她坚持。
“我知道有一些人对未知的恐慌特别严重。但你会那样吗?”他开始问一连串的问题:“你会因为搭乘的火车可能出轨,而永远不搭火车吗?你会因为怕飞机失事而永远不搭飞机吗?你会因为担心陨石撞击地球,而成天忧虑世界末日吗?你会因为担心鲨鱼攻击而拒绝下海游泳吗?”
在他一连串的追问中,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回是被逗笑的。她想,他一定是在开玩笑。她从不知道他会这么幽默,或许这也是他这十年当中的改变吧。
娃娃一笑,梓言也就笑了。回到小镇以来,他第一次完全放松地笑了起来。
她因为他低低的笑声而睁大眼睛,藉着淡淡的月光想看清楚心爱的他。
“你笑什么?”为什么笑得这么愉快?
梓言的唇边仍挂着微笑,眼神闪亮如天上的星星。
“你好傻喔。”他笑着说:“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去。”
这次她没有插嘴,想等他一次说完。
他问她说:“告诉我,娃娃,恋爱中的人总是这么的傻吗?”
因为他问得这么诚实,所以她也就诚实地回答了。“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你呢?你谈过恋爱吗?”在她缺席的那十年当中,他可曾对别人心动过?
“我也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他诚实的说。
她用力吐出一口憋了好久的气,而后摊摊手,自我解嘲道:“那么我们大概不会知道,恋爱中的人是聪明还是傻气了。”能听见他没对别人动心过,真好。
“但是我觉得你很傻气。”才说完,他赶紧捉住她抗议挥舞的手,牢牢地握着。“我想你现在绝对是在恋爱中。”
“怎么说?”她不自觉地屏息,任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你看不出来吗?你害怕过很多东西,也恐惧着很多事情,但是你最后都会找到勇气去面对、克服它们。就像你以前记不得小镇的路,但你现在却记得了。”
“只记得一些,不是全部。”她忍不住补充道。偶尔她还是搞不太清楚方向。这就要感谢现代科技了,卫星导航系统真是造福路痴的伟大发明。不过,这跟他们正在谈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呢?
他试着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还不打算掀开底牌,他继续说:“还有,你怕黑,但你现在就待在这黑漆漆的山上呢。”
“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希望他把她看得太勇敢。她并不真的想当无敌女超人,毕竟在故事中,美少女战士也有她的脆弱之处。再怎么坚强的女人,最终还是会希望背后有支持她的力量。
“你不喜欢当鬼,但是你会勉强自己去扮演那个角色。”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敲进她的心房。“我亲爱的娃娃,你从来没有因为害怕而逃避过,以前不会,现在当然也不会,未来想必还是如此。那就是你的个性,而我就爱这样的你。”
想通了一切的他,很清楚自己所说的这些话完全正确。但是他仍会给她一个缓冲的机会去选择面对。他知道她不会否认。在感情方面,她一向诚实。
她久久之后才出声:“你不该这么了解我。”这样会让她失去所有谈判的筹码。
“我没有办法不了解你。”他说:“娃娃,你应该知道,不管你再怎么怕,即使只是毫无道理的怕,你会拒绝我的唯一理由就是你不爱我。”
高明!完全击中她的心防。是的,她知道自己终究会克服那些无谓的恐惧,答应他的要求,但是内心深处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啊。
除了那毫无道理的恐惧以外,阻止她紧紧拥抱他的,就是那累积了十年之久的不甘。
“或许我只是还没有拒绝,并不代表我不会真的拒绝你。”不想这么轻易承认自己确实是爱他的。她不喜欢说谎,但必要时她可以不去承认,没有人规定每个人都必须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
“那么,你现在要拒绝我吗?”他怀疑自己的心脏有办法承受她的拒绝,但是他必须要承受。“我知道是我活该,所以,来吧,现在我就在你面前随你处置,要杀要剐都不必犹豫。来吧,在我心脏这里狠狠捅上一刀,即使我会心痛至死,也都是我应得的,谁叫我当初傻得离开你,而且还不后悔。”
她用力瞪着他,良久才叹息了声,随即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肩膀。“你不必说得这么可怜。”
如果他是那种善于掌握他人弱点而加以打击的人,她想她早已举手投降。
还好他不是;不然,他就会知道,她对他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她所树立起来的墙,其实脆弱得一推就倒。
他顺手环抱住她,鼻端嗅进熟悉的发香,想听她亲口说出她的选择。
“那好吧……”她闷闷地说。
“好吧?”这是个肯定的答案吗?
“你先前说要追求我是不是?”仿佛做了一个天大的决定,她深吸一口气的说。
“你愿意接受吗?”他想他应该从最基本的追求开始。
“我说,那好吧,你可以试试看。”她真的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吧?幸好他不知道这一点。唔,他应该还不知道吧?希望她退让这一步之后,他不会得寸进尺。
这回,轮到他瞪着她看。久久、久久,终于,他吁出一口好长好长的气,嘴角向上咧开。“我不会让你后侮的。”感谢天,她答应了!
“我也不会允许你让我后悔。”她再用力地抱了他一下才抬头看他,微笑起来。“因为这一次,我们会照我的规矩来。”
“你的规矩?”怎么他一点也不惊讶呢?
“没错。”她咧了咧嘴。“首先,对于男女间的正式交往,我有很多的幻想。”
“很多的幻想?”他还处于完全无法反应过来的状态。
“没错。你知道的,我从来没‘真正’谈过恋爱,而我已经二十七岁了,一个成熟又饥渴的女性自然会有一些个人特殊的癖好。”
“特殊的癖好?”他饶富兴味地咀嚼她的话。
不去理会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少绮色暗示,娃娃只专心在眼前这个声称要与她纠缠一辈子的男人身上。
“官梓言,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很严肃地告诉他说:“我期待这一天已经期待非常久了,如果未来我的行为上出现了什么偏差,你要知道,那也是很正常的事。”基于他们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她觉得最好先提醒他做好准备。
梓言依然笑着,心想不管她所指的是什么事,他都不会再当一名逃兵。但是如果能先有一点心理准备,或许也不错……“比如说……”他暗示地问。
她笑得好灿烂。“比如说,我或许会喜欢来点硬的。”
然后,她便强硬吻上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他。
她捧着他的睑,先是轻咬,而后深深地吸吮着他企图回应的唇舌。
她说她会喜欢来点硬的,但梓言却想着:她的唇是这么的柔软,就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现下两人身体上唯一一个“硬”的地方,绝对不是她的嘴。
忍不住呻吟了声,他回吻着她,讶异欲望被挑起的速度与强度。
是等待了太久的缘故吗?或者她对他一向有这种影响力?这种欲望,于她或他都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一种感觉,仿佛蛰伏过久的情欲一旦爆发就难以收拾。
尽管不想停下来,可是他们不停地吻着彼此,吻到几乎无法呼吸。唔,也许是缺乏练习的缘故。她挪开脸,让他的吻落在她脸颊上,两人的呼吸都乱了节拍,喘不过气来,只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天啊,感觉真对!他们早该在一起的。这种感觉绝对不是那种“单纯”的友情,只有彼此相属的男人与女人才可能会有这种热力与渴望。
“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我想我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喘着气说。
她应该要害羞的,可是却又觉得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的事似乎再自然不过,他们天生注定了应该在一起。
她将脸埋进他的胸怀里,倾听他的心跳与她的心跳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眼底如扑火的飞蛾般充满对火焰的渴望。
“官梓言,我们开始约会吧。”她决定地说。
“从现在开始吗?”他渐渐恢复过来,紧紧拥着她。
“从现在开始。”她点头同意。
他亲吻她的发顶。“感谢上帝。”
“晚一点再感谢,现在我们下山吧。”
“我们可以一整晚--”待在山上。
“不行,今晚不行。”她摇头说:“小妈会担心,我没告诉她今晚不回家。”
“那好吧。”他拉着她一起站起来。“我们下山。”
他们一起站在山岭上,看着笼罩在夜雾与月色中的夏日小镇。
他牢牢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反握住他才咧嘴一笑。“娃娃,我是在作梦吗?”
“不,你不是。”她也对着他笑,有股冲动想将他的头拉下来再吻一下。
“那很好。”他开始挪动脚步,她就走在他身边。“从来不曾感觉这么好过。”好像迷失许久之后,终于找到回家的路,可以放心地奔跑向前了。
娃娃完全了解他的感受。此时此刻,两人心中有着同样的想法。
当他们缓缓地走下山时,她突然问说:“梓言,你还记得那个跟小夏岭有关的传说吗?”
他点头。“记得。”
“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花一直没有开。”以前他们经常相偕来山上播下花籽,但是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花朵绽放。
“……”他沉默地看着朦胧月色下的大片草地,的确没有半朵含苞待放的花。传说中,只有真爱的归来能让山岭上的花朵盛开。
他们曾经多次试着以人为的力量种下花种籽,并在每一年的春天来临时,等待遍山开满黄色的花朵,然而年复一年,想看见花开的愿望一直都未能实现。
不晓得为了什么原因,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有点心慌。
“也许是因为真爱往往不容易找到的缘故。”娃娃归结出一个结论。
那结论却令他悚然瑟缩。“……娃娃,我爱你。”这辈子,他知道自己将会不厌其烦地重复这句话。他必须让她相信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是真爱。他离开了又回来,这一次将是永恒;她绝不是等不到情人归来的老橡树。
“你知道吗?我想我相信你。”她抬头凝视着他说:“我要你知道,我很高兴你终究回来了。”
“我不得不。”他停步下来,看着月光遍洒整座山岭。
那景象很奇特,因为今晚的月光照说不应该如此明亮。下弦月。夏至日快到了。
他低头望进她的眼中,终于发现了这辈子他一直在找寻的东西。不是自由或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