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劫-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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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小姐,你叫得不烦,我都嫌烦了。”玉环彬微恼地嗔道:“我也是有名字的,更何况现今的我是新科状元玉环彬。”
“小姐,你这样的做法,难道不怕他日被识破时,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是方才让春雷忧心忡忡、食不下咽的主因。
“我有你,怕什么!”玉环彬满不在乎地虚应道。她正忙着将纤纤玉手探入春雷衣内,优雅地搓揉着。
这突兀的动作让春雷成了惊弓之鸟,想推开她又怕她掉下浴桶,若不推开……他这非分之想可要越轨了。
眼看着满腔的情欲即将失守,春雷猛地将玉环彬往后一压。
玉环彬站立浴桶中,两眼露出哀愁的眸光,直直地射向背对着她的春雷。“春雷,你觉得我脏吗?”
“小姐!”春雷闻言,猛然旋身对上玉环彬的眼,在目睹她的赤裸后,又旋地转过身去不看她。
在这天人交战时刻,小姐怎么可以这样待他?他多么因四年前的莽撞而气恼自己,四年后,怎允许自己再犯同样的错?
“春雷,让我爱你,好吗?”玉环彬软下高傲的姿态,盈水秋眸像是要看穿人心似的直瞧着春雷。
“春雷不配!”春雷双眉紧蹙、紧抿着嘴,让忿然的话语从他的唇齿间流泻出去。
“春雷,你当我玉环彬是个迂腐至此的人吗?若说门当户对,现下的我只是个杭州名妓,确实是配不上你。”工于心计的玉环彬,表面上不动声色,却若无其事地以退为进。
若他真当她是个妓女的话,那倒也无妨,她只是想要他的相伴罢了。
“小姐……”是春雷窝囊,才会让小姐受这种苦!尽管小姐已不再是清白之身,他春雷想尽办法也要替小姐找个好归宿,否则,他岂有颜面再见老爷于九泉之下?
他和她,就像是水中月,看起来相近,实则遥远。
玉环彬想要泡澡的欲望因春雷的一举一动而显得意兴阑珊,遂一脚跨出浴桶,玉洁白净的身子立于春雷的面前。
“春雷……”玉环彬难得显现小女人的姿态,在春雷的面前却显得自然而不矫情。
“小姐,你忘得了玉氏一门的灭门惨案吗?”春雷双眼依旧紧闭,口中却吐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话语。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玉环彬虽不懂他为何如此一问,却也老实地回答他的问话。
“那你今日又为何作出如此的决定?”他不懂,如果真的对往事既往不咎,为何她现在会在应天府中?
若说要找怜华姑娘,也不见得需要借住这地方,更不用编出那个滔天的谎言;如真是了无报仇之心,她又何苦接近朱熹宣?
“不过是好玩罢了。”能够糟蹋一人之下的陔王爷,确实是好玩;但最主要的是,她忆起了那名年少的江湖术士之言。
若真是他料事如神,想必她和春雷的好事也该近了;若借个陔王爷当跳板,就能让她和春雷同心,那又如何?
或许是因为身处大染缸,玉环彬全然无一般女子的羞赧。她半依在春雷的怀中,亲吻着春雷的唇。
“小姐……”春雷毫不客气地将玉环彬揪起,双手紧攀着她的细肩,不让她再做出不合礼教的动作。
“住口、住口!”玉环彬勃然大怒。“我已经不是小姐,我只是一名妓女,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我不再是小姐!”
去他的小姐!这该死的称谓将她和春雷分得好远,若真要如此,她又何苦下海为妓?她不过是图个相等地位罢了!
若不是爱他,若不是要他,她何苦为难自己做出不喜欢的事情?尽管她的身子没被他人碰过,可她只想要清白如凡人般的和自己的夫君共处一世!
春雷呀春雷!你为何不懂?
“你若不要我,我大可以找上陔王爷,我相信他比你对我有兴趣多了。”玉环彬忿而转身,却让春雷自身后抱个满怀。
“你真是如此想要个男人?”春雷一咬牙,卤莽的话语脱口而出。虽然气愤,他也不想污蔑玉环彬的神圣不可侵。
听到如此伤人的话语,玉环彬非但没有怒目相向,反而笑逐颜开地旋身望着春雷。“是啊,我就想要个男人。”
春雷冷峻傲然的脸微微变色,紧抿的唇不出一语,双手如弓箭般迅猛,他解下腰带,抱起玉环彬,冷冷地吐出一句:“如你所愿。”
激情过后,春雷坐在床榻边,套上衣物,低着头,双眸深情地望着玉环彬沉睡的脸庞。
轻轻地将她杂乱的发丝拢至耳后,双眼贪恋地注视着她精致的五官,像是膜拜着天上仙女一般,他只敢任着一双眼放肆,却不敢再碰她的身子。
“环彬,我没有黄袍萦身的地位,也没有富贵满堂的荣耀,只有一颗情比金坚的心……爱你。可这一颗心不能给你什么,不能给你一个女人该有的幸福,不能给你该有的照顾,反而累了你……”
他不是不明白玉环彬对他的一片痴心,他也想接受她的心,因为他也心系于她,可……陔王爷气势轩昂,睥睨万物,必是女人趋之若的对象;再不然,入主皇室,也必是女人一生无忧、极欲拥有的生活。
而他……给不了,也给不起;如真要说他强过陔王爷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一颗心,这一颗至死不休爱着她的心!
春雷轻声一叹,缓步走至门外,丝毫没有感觉到床榻上的人正睁着一双美眸瞧着他。
“懦夫!”玉环彬忍不住地轻斥他一声。
她得想个好法子激一激春雷不可!
一大清早,用过早膳之后,朱熹宣带着玉环彬和春雷来到南京城最为著名的碧月楼。
登上二楼,在靠着东边的小小厢座间,玉环彬和春雷席地而坐,靠着窗棂,享受微风徐徐地吹拂。
朱熹宣则稍臭着一张脸,坐在玉环彬的对座,两名碧月楼里最红的歌妓则各自坐在两人的身旁,又是焚香,又是抚琴,三三两两、不成句的曲儿,破碎地散在窒闷的空气里。
“王爷,今儿个不开心吗?”玉环彬轻摇着纸扇,斯文儒雅地道。
“没的事。”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每个人都可以轻易地看出陔王爷今天的心情不佳。
大概是因为昨儿个他听到一些古怪的声响白玉环彬的厢房中传来;想问,却又觉得不妥,不问,他又心闷难耐。
拉过身旁的花娘,朱熹宣的大掌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地探进花娘微启的衣襟里,当着众人的面前,恣意地搓揉着。
在一旁的春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更是万般的气愤,若要让环彬同这人过一生,倒不如和他一块儿算了,他绝不会负了她!
感觉到春雷不加掩饰的不满,玉环彬的心中更是一喜,感谢陔王爷的这一个小动作,这样一来,春雷便不会想再将她和朱熹宣凑成对了。
耳际传来花娘低吟的娇啼声,眼看着朱熹宣仿佛像是发泄一般,即要将那花娘给吃了……
这情况,玉环彬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么冶艳惹火,她倒是第一次见到,就连春雷也不敢正眼瞧着眼前的荒唐。
剎那间,整个厢房里充斥着一股不自然的窒闷;过了半晌,面红耳赤的众人才被窗棂外的喧嚷声给吸引。
玉环彬探出半个身子,欲一探究竟。
沿着市集小街望过去,只见三两官兵押着一名少妇游街,而那少妇手铐脚链,穿著囚服,踉跄地艰辛行进。
玉环彬面无表情地瞧着那围街的众人将石子、沙土,丢向她的身上,或是口水、污泥尽数地往她身上掷去,显得狼狈而不堪。
或许是她残留的悲天悯人,玉环彬低声地问着:“她是犯了什么罪,用得着押上街吗?”
其实她心里头再清楚不过,一名姑娘会遭此重刑,必定是犯了七出大罪,亦或是……谋财害命。
在玉环彬身旁的歌妓,呜咽地道:“艳燕是犯了杀人罪。”想必街上那姑娘与她是友伴。
“杀人罪?她既然犯下这般滔天大罪,你又何必为她难过掉泪?这可是她自找的。”玉环彬不带情感地说着。
“艳燕是冤枉的,我识她极久,极了解她的性子,她怎会为了钱财,害了秦家上下十二条人命?”听着玉环彬妄下断论,气得一旁的歌妓泪如泉涌。
“放肆!小小歌妓,可知你眼前的人是何身份?胆敢以下犯上!”朱熹宣怒目一凝,阻止了歌妓的无礼。
“无妨,袒护友人,乃是人之常情,王爷不用动气。”玉环彬反倒是笑吟吟地对着小歌妓,此时的她脑中浮现一个两全其美的计划,她……还得感激这个小歌妓呢。
虽然她不知道南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灭门血案,可她决定用这来搏一搏春雷的感情。“王爷,这女子的罪名已然成立了吗?”
“尚未,她现在正是押往衙门的方向。你……言下之意……”朱熹宣脑子一转,大略猜出她的用意。
“环彬不才,想与王爷较量、较量。”玉环彬顿了顿话,稍卖了个关子。“环彬想与王爷打赌,这名唤艳燕的姑娘,必定是凶手;环彬若输了,随王爷差遣。”
先不论她是否会赢得这无聊的赌注,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让春雷惊恐一番,以表露他的感情。
这个灵感皆来自于三年前的测字──你将会夹于两名男子之间……
她若要找得真爱,必得利用朱熹宣,虽然是对不住他,但也是无奈;谁教她芳心早巳暗许一个不解风情的大笨牛。
昨晚她真实地感受到春雷的醋劲,可一到早上,他就像是没事人似的,恢复了小姐和随侍的身份,真是气煞她了。
她这一次铁定要逼他说出真心话!
“这──”朱熹宣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确实想要与玉环彬在一起,这种天赐的大好机会,岂有让它白白跑掉的道理。“环彬赌艳燕姑娘是凶手,那么我势必要为她护航了。本王若是输了,愿听环彬差遣。”
整桩事件的来龙去脉,他可是了若指掌,玉环彬想与他争锋……可难了!朱熹宣乐不可遏地在心中暗忖着。
“谢王爷赐教。”玉环彬睁着恶魔般的鬼魅双眼,对着一脸错愕的春雷眨呀眨的。
玉环彬玩兴一起,早将什么赵池云、什么怜华皆拋在脑后,眼前的她只是一名求爱的杭州名妓玉环彬!
在公堂之外静伫的朱熹宣一干人,正看着公堂上的审判。倏地,远方传来打雷的声响,云朵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天空流窜,云间隐约闪现一丝光线,随即被乌云吞噬,天地之间顿时陷入灰暗。
灰暗的空中交织着银色的雨丝,闪电在空中狂舞,惟一听得见的是滂沱的雨声和震耳欲聋的狂风呼啸声。
“这就是异象,敢情是上天认为在上座的王县令错判了。”朱熹宣噙着一抹笑凑近玉环彬的耳边,惹得春雷拳头紧握。
“有没有错判,乃由王县令做主,哪轮得到上天裁决?”玉环彬看着台上的王县令赦令一丢,显然判了个死罪。
王县令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应是清正廉直之辈,虽然她听不清楚绝大部分的过程,她却也认定艳燕为凶手。
是私心,只因她看见了春雷痴迷望着她的神情,光是如此玉环彬就想赐她十个死罪。
玉环彬面无他色,神情自若地看着朱熹宣大方地走向公堂,看着满堂的官兵陡地下跪迎接,她的心中仍是一片愠色。
现下的她只想着春雷的一切,想着春雷注视着艳燕姑娘的神情,无法再专注地了解眼前的案件。
三两下,朱熹宣似乎是轻而易举地摆平了这次刑案,他走向玉环彬。“环彬,本王向王县令要了个机会,让我重审。”
玉环彬僵硬地转过身看着他道:“是吗?全凭王爷做主。”她不想再想那些恼人的问题。
眼前的她必须先打赢这场战役,她必须罪证确凿地判艳燕死罪,惟有如此才能洗尽她心中的恼意。
该死!竟敢在此时扰她的思绪。
应天府
“王爷,府外有位秦氏民妇求见。”镇守应天府门口的护卫,毕恭毕敬地作揖禀报着。
“秦氏?”朱熹宣细想了会儿,断然地下令:“让她进来吧。”
一接到命令,护卫立即躬身离去,将秦氏带到府内。
“民妇秦氏,叩见王爷千岁千千岁。”秦氏一人大厅,遂跪下双腿。“请王爷替民妇做主。”
“本王已决定重审此案,自会查明真相。”朱熹宣气势狂傲地展现皇族风范,看得一旁的玉环彬一楞一楞的。
“秦氏,你可否将当晚之事再重述一次。”玉环彬打量眼前的妇人半刻,遂开口道。
虽然眼前的妇人一副慈眉善目貌,可她却觉得有些许的怪异,总觉得这妇人家是披着羊皮的狼。
可……她是要替她讨公道的!管她孰是孰非;此刻她的心里正充斥着浓浓的醋意,不打算再将她所见到的怀疑纳入心里。
尽管她真的觉得这妇人古怪十分,她也不打算戳破。
“你……”秦氏注视着玉环彬邪魅的双眼,心中直纳闷着此人的身份。
“直说无妨,他乃本王之友人,将随同我共审此案,说不定他可以帮你的忙。”朱熹宣看出秦氏的疑惑,笑着说道。
朱熹宣提及玉环彬时的奕奕神情看在春雷的眼里,简直让春雷险些沉不住气地一掌要了他的命。
“帮我忙?”秦氏喃喃地问。
“说吧,那不过是我和王爷之间的一个约定。若我能判那妖女成罪,王爷将输了约定,听我差遣。所以你就将你的所知所闻统统告知我吧。”玉环彬剑眉一挑,霸气十足,和一派温文的玉颜,呈现一种不平衡的协调美。
“请王爷为民妇做主……”秦氏说风成雨,泪水在剎那间流满腮,将她这段日子里的辛酸娓娓道来:“秦氏乃南京首富秦虎之元配,民妇并不是最得夫婿疼爱的,遂民妇自作主张替夫婿纳了八名小妾。”
闻话中之意,秦氏应是恪守妇道之人,且有着妇人美德,愿替夫婿纳妾,实为不易。
可听在玉环彬的耳里却觉得她有说不出的矫情;大丈夫三妻四妾实为正常,可又有多少妇人通晓其中道理?
读遍圣贤书的她,亦无法接受如此不公平的事情;倘若春雷要求纳妾,她必杀其妾,再毒其夫……糟糕!她不该有这样的思绪。
“民妇的夫婿在一个月前纳碧月楼名妓艳燕为妾,她却在三天前趁着民妇不在秦府,杀害了府中上下十二条人命,连幼小的孩儿都不放过,那女子心肠之狠毒,令人发指!”秦氏气愤难当地咆哮着,眼里泛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