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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魂缘二品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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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妳真好运,咱们有马车坐了。”沃英挥挥手,要她往旁边坐点,好空个位子给他。

“啊?”她捧著盘子往右挪,朝他的方向发出疑问。

“怎麽了?”女子闻声睇向她。

“不……没什麽!”她赶紧道,用吃相弥补失态。

“那家伙,”沃英下巴微扬,比著年轻男人,“刚才跟掌柜问了哪里有卖车篷子,好像还要给咱们一匹马。”他想大概是那女人决定的,因为自始至终那男人都皱著眉头忍怒办事。

“啊?”张小师张大眼,转回头望著女子,“妳、妳要给咱们马?”

咱们?女子当她口误,勾著嘴角,道:“是啊。”不过她是怎麽知道的?她看向坐在左侧的男人,後者只是冷著俊美的脸安静饮茶,压根儿无视其他人事物。

“这……这太不好意思了!”她摇著手,没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客竟如此好心,她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呢!

女子侧首,轻轻地伸手摸著她毛毛的发辫,笑道:“别紧张。妳说妳要去哪儿?京师是吗?这可不是散散步就能到达的距离啊。我虽不晓得妳有什麽隐情得赶著上京,但一个小姑娘独身上路总是不太好,咱们两匹马给你一匹,咱们还有一匹,大不了再买,有什麽关系?只是一点小忙,不足挂齿。”她是打量了张小师的装束,想她风尘仆仆又省吃俭用,身上银子肯定拮据。未了,她一手搭上男人的肩,徵求附和,“你说是吧,烨儿?”

男人沉默,似是不太高兴,但却也没有任何反驳。

张小师怔住。“可是……”他们非亲非故,怎麽能——

“可是什麽?”女子夹了块糕送入她嘴中,塞住她的话尾。瞅她呆楞的样子,唇边有著趣意,“我同意,他同意,妳不同意就太别扭了。妳不太会骑马吧?咱们可是连车篷子都准备好了,就别再推辞,浪费咱们一番心意。”她说得好泄气。

“不不!”她真的不是想踏蹋他们的帮助。张小师险些噎到,好不容易才把东西吞下肚,她诚恳道:“那……谢谢,谢谢你们!”她什麽都没有,只能这样说。

“就是接受了。”女子勾唇一笑,模样甚是英飒。敛下眸,她又道:“若真要谢我的话,喊我一声姑姑吧。”

此话一出,男人的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住,女子则笑容不变,调戏似地戳戳他的脸颊,结果惹来他一阵面红耳赤和强烈瞪视。

他们是什麽关系了,怎麽还是不习惯?女子朗笑著,不以为意。

“啊!姑……”张小师不熟练地唤著。“姑姑……”

脱口的那瞬间,她真觉得自己多出了个会疼爱她的亲人。除了师父以外的……亲人啊……

沃英始终在一旁观察著她,发现她语音不稳,桌下的小手更是紧紧交握轻颤;那情景让他忆起她睡梦时也曾经偷偷哭泣。

不管那是为了什麽,他……著实此较喜欢她笑的时候。

好像明白了什麽,女子温柔地抚著她的头,轻声道:“……妳乖。”见她红了目眶,女子吸口气,拉高轻快的语调:“好!天下人何其多,咱们能相遇就算是有缘!吃吧吃吧,今日我作东!”

哈哈笑两声,她唤来小二,念出一长串菜名,直到男人忍耐不住终於出声制止才总算停下。

“张小师。”沃英开口。“妳是不是……”他有种冲动,想问些关於她的事。

“嗯?”她被女子逗弄那个烨儿的景象引得不住发笑,分神听到他的声音,转首瞅著他,她的神态开朗,彷佛什麽事情也没有。

“不……没什麽。”

突然间,他表情转冷,没有说下去。

她望著他好一会儿,才移开注意。

那天,她吃得好饱,笑得好开心,是师父过世以来,她最最愉快的一次。

※※※

後来,那两人还是陪著张小师往北走了三日才分手。

“他们人真好。”说是顺路,但她知道他们是特意陪她的。张小师握著缰绳,在女子的教导下,已经能顺畅的驾驭马车。她害羞地笑笑,“分手的时候,我差点哭了呢。”

沃英在马车里,抬起自己的手瞧著。

“还好妳没哭,不然就从肉包变汤包。”翻覆半透明的手掌,他蹙眉观看。

“我才不是包子!”她拉长脸。人家明明说是饼的。

“妳揽镜照照就晓得是不是了。”不跟她争论,他坐直身,道:“本来寄望那道士,没想到他比妳还糟糕,不懂法术还大肆招摇,不仅敛财更骗色。”

她睇著马儿摇晃的尾巴,半晌後,牛头不对马嘴:“这匹马温驯脾气好,又听话又耐跑,真是帮了不少忙。”

沃英望著她的背影,和那几缕杂乱、随风飘扬的发丝,眸色渐渐转深。良久良久,他缓慢地道:“妳知不知道……为什麽这种作恶的假道士不仅处处可见,还能如此大摇大摆?!”眯起眼睛,他开始字字句句清晰道:“现今在位皇帝偏好方术,因此错信佞臣,误用小人,无能至极;多少术士只需玩些花样便能加官晋爵,此怪诞现象令得更多有心人想藉此取得荣华,皇帝不理政事,醉心斋醮,导致民不聊生,他不仅昏庸,更贪淫,曾经连宫女都想在夜半趁机勒死他。”

张小师只是瞪著往後倒退的黄土地,什麽都没说。

他的视线缠绕住她,不因背对而有所影响。

“宫中因而风气盛行,百姓则由於过於困苦而想求助於神明,所以,这般欺人术士就越来越多,多到混淆黑白,没人能分辨是非。”

她一颤,紧握的绳子在掌心烙出痕印。

“我都差点忘了,妳做的事情跟他们有什麽两样。”

她不发一语,抿咬唇瓣。他的神情倏地阴沉,冰冷道:“告诉妳,我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只会骗人的江湖道士。”

喀答。

车轮碾过石子发出声响,他们两人间那本就薄弱的桥梁,随之断裂。

第五章

结果……还是回到原点。

他不当她是什麽伙伴朋友,只是可悲孽缘让他不得不暂且忍耐;她则必须带他回去,等时候到了就分道扬镳,一拍两散。

原来他有时会态度恶劣,跟性子怪异无关,完全是因为他厌恶她。

心里沉重起来。她想告诉自己别在意,却无法收拾那种失望消极的情绪。就好似,她迎著笑脸慢慢地增加对他的好感,他却狠心回打了她一巴掌。

把马和车篷木架等等东西卖了,张小师走回歇脚的凉亭。再半天路程就要进城,马车已经用不到,在大街上驾著走也不太方便,所以必须先卸掉。

转头张望著,不见那家伙踪影,她略不安地奔出凉亭,寻到他就站在小山丘那头,才呼出口气。抬手擦了擦汗,朝他那边走去。

“可以走了。”站在他身後,她开口。

从那天开始,他们不再能像之前那样自然地吵吵闹闹,她不晓得问题是出自她或他,总之是回归到一种如陌生人般的疏远和淡薄,这样僵硬存在的冷漠,比起有所争执的时候更糟。

沃英沉默,回身看了她一眼,然後越过她而去。

张小师也不知说什麽才好,只得撇撇嘴,跟在他後头。拿起行囊背好,她一边解开腰边竹筒罐的盖子,让小乖透透气,顺便喂它吃食。

“唉……小乖,我能说话的对象,又要只剩你一个了。”她小声对著竹筒子道。瞅著前头的身影,在日阳的照射下,似乎更为纤薄透明。

她微微皱起眉头。

“沃英。”出声唤著。

沃英侧首,睇她,接著继续回过脸往前走。

张小师抿著嘴,实在搞不懂他。

他不会不睬她,相反的,只要她出声,他一定会把视线落至她身上,但是除了这一点点宛如施舍般的目光之外,就什麽也没有。

若说他是在跟她冷战,这样形式的也太过奇怪了;还是他生气归生气,但压根儿还是爱瞧她?

……这种自嘲似的安慰,她真笑不出来。

除了师父外,她没跟人在一起朝夕行动这麽久过,之中相处的态度和心境,对她来说新鲜有趣却也有些艰涩。

例如,她讨厌这种沉默的气氛,要怎麽才能跟对方和好?

“沃英,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试著和颜悦色问,语气却紧张呆僵得像是随口提起,例行公事。

“没。”简明扼要。

“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又更“淡”了。”她前些天就有点感觉了,天色过暗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就要这样消散融化了,害得她白担心又穷紧张。

到底是错觉还眼花?抑或者,他身上根本又出问题了?

“是吗?”还是那种可有可无的回答。

这究竟是他的事还是她的?她暗暗吸气,压下逐渐升高的恼火。

“我在想,你外观上的变化,一定跟你自己的身体有关。”行在乡间道路,她跟上他的步伐,认真望住他腊黄凹陷的脸颊,道:“可能是因为你的身体没有被照顾好,所以使得你开始憔悴,进而连你的魂魄都被影响到。”这是她躺在床上推敲几晚,所思考到最合理的解释。

他没说话,却还是看了看她。

“你有没有在听啊?”那态度,让她有一点点灰心,却还是板起面孔。“这是很严重的,像你这样三魂七魄不在躯壳里,时间如果过得太久,也是有可能因此危害到性命。”到时候不只魂魄塞不回去,牛头马面都会来抢人。

沃英半抬睫,先是望著天空,而後垂首,伸长了颈子,四目靠近到让她吓了一小跳。他没有惯常的狡猾微笑,只是冷凉道:“既然如此紧急,那你还在这边罗嗦什麽?”拖慢速度!

她说的他不会没想到,就因为魂体脱离这样不正常的事情太过诡异,他才急欲知道在出自己身体上造成什麽後果,或者是有人正在动手不利於他,所以赶著回去找办法补救或恢复。都已经要到了目的地,她现下居然还在跟他讨论最原本的理由所在!

张小师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回了话,不自觉停下步伐,楞站在原地。

他却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向前。

张小师握紧拳头……这会儿是真的,恼了!

“什……什麽嘛!”她将肩上的包袱扯下,使尽力气朝他扔去!当然是没有击中任何东西,掉在黄土地上还弄脏了,这令她更加气馁,放大声量道:“你怎麽那麽自私啊!我爬墙找人,我四处打听,我帮你帮到现在,你有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谢谢?我又不求你对我烧香膜拜或者送、送什麽匾额,但你至少要对我好一点啊!你说痛恨我这种人,我也知道自己不对……但、但是……我……我又没办法……”骂到最後,她破了嗓,眼眶也红了。

一股委屈涌上来,再也忍耐不住,她索性就地蹲下,抱住自已膝盖,耍赖不动了。

沃英错愕!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闹脾气表示自己的不满。四周路人虽然不多,但可也都是些纯朴的农夫农妇,个个投以可怜眼光,一副“这孩子怎麽疯了”的悲悯表情,他怕再等会儿,她不是被抓去关,就是被架去看大夫。

“别闹了。”没遇过此等情况,他好勉强才挤出三个听来不怎麽样的字。见她不搭理,他只好走近她,又讲了次:“喂……妳不要杵在这儿挡人路。”就差那麽半天脚程,可别在这儿功亏一篑。

她猛地抬头。

“我才没有挡到人家的路!”馀光瞥到农妇甲乙正走过,被她的突喊吓了一大跳。她悄悄地往旁边挪了两步,重新瞪住沃英,她吸著鼻子,“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得一个人想办法谋生,你有没有找过工作?像是来历不明或者没有父母的孩子,根本没人要雇用,而且我是女孩儿,不像男孩被人认为可以干粗活……他们自己都快养不活自已了,谁有能耐管别人?顶多赏你几颗馊掉的馒头,打发你走,要你别再上门干扰他们做生意……你不是说过咱们压根儿是不同的人,你这麽富裕,所以不懂生活困难的人那般辛苦生活……我知道我自己这样很坏,但是你真以为我喜欢骗人吗?”她每天都生活在反覆的矛盾中,谁又来了解她的自责和挣扎?

或许她没有资格要人懂这些,但至少……他希望他能明白,她并不是喜欢欺骗才去做这些事的。

沃英垂眸,瞅著她红红的小鼻头。

来历不明?没有……父母?

原来她——

连接起她偷哭的画面,他心中泛起一阵怜惜,手不觉探出去,还没碰著她,些微私语声就让他醒了神,这才发现她在路中间上演的这场对空喊话,让不少人留步观赏。

微顿,才察觉自个儿又对她特别泛滥平常没有的感情。

好极了。掌改握成拳,他闭了闭眼。

“好了,妳先别蹲在那儿。”离开这里再说。

“不要!”虽知有人在看,她还是拗起来,铁了心回绝。

“不要?”这妮子到底想干嘛?”向只有他刁难人、给人脸色看,从来没人会如此跟他说话,也不曾有女人这样对他使性子,加上自己又只有一张嘴能应付,沃英的头已经隐隐作痛。

“我要你答应不再突然变得冷冰冰的,”她极力捍卫立场,不容马虎,“还有,你要对我道歉和道谢!”说得毫无转圈的馀地。

“道……道歉?”他满脸不可思议,彷佛此生从未瞧过这两字的长相。

“没错!说谢谢和对不起,快点!”就是现在。

他额上青筋浮动,“妳先站起来。”

“不——要!”不给他任何赖皮的机会,她伸出手指拉下眼角,做个丑到昏天暗地的鬼脸,“你先说了,我再起来。”她一定要他修正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深深吸口气,压紧声:“张小师。”暗带警告。

“沃英。”她学他,唤他的名,毫无意义。

两人对瞪著,瞪到眼珠子里长出红网血丝,强硬隔空交战,不低头不认输。

最後,沃英撇开脸。

何必跟一个傻娃斗气?多无聊!他暗暗告诉自己,忍辱负重,天将降大人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清咳两声,他非常不习惯地启唇:“谢……咳、谢……对不……咳咳咳!”从他懂事後就再也没有出口过的字词,像被诅咒哽在喉咙般,说得那样乾涩。

张小师两只大眼睛盯著他,就是不让他闪躲。

“谢……谢……”真……真该死!“……对不……住……”语毕,他略显困扰的抚著额头,半晌,他彷佛感觉到自已表情一定很怪,忍不住暗暗呻吟。

好……好像小孩子哦!张小师意外他那稀奇到极点的害羞模样,被他影响,连带她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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