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乐寻人记-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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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怕得很,喃喃自语,该谢谢老天,是他老人家帮我摸的,要是我当时摸错了怎么办,那一摸,可就是184条人命。
当即决定不再走了,这个临近景家山的平台够高度,前面又有一条河谷聊以挡住泥石流,是现在最安全的宿营地。开始发放最后的食品和水,孩子们乖乖地排成两排,领取饼干和水,大人们已经没有吃的了,就地找些野菜和果子吃。青青爸教大家辨认有毒和无毒的区别。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听见康红轻声呻吟,问她是不是手术的伤口痛,她点点头,她刚刚动完手术11天,又淋了雨,我紧紧搂着她颤抖的身体,她没有拒绝。我闭上眼睛,听着外面莫名其妙的声音,觉得灵魂随时会被拖走,不知不觉,就昏然入睡。
天刚亮就出发。青青爸说景家山是最险峻的一座山,很高,小心了。
这天居然出了太阳,很艳,很妖,照得满山遍野都是彩色,山势也不像传说中那么陡峭,大家心情忽然放松起来,顺手还采摘一些花环戴在头上。
中午时分进入景家山最高峰,这是一片原始森林。我和康红殿后,忽然觉得队伍停下来了,听前面声音此起彼伏,我怕出事赶紧冲上前去,跑了一百多米突然停下脚步,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前方有一种巨大的东西缓缓向队伍移动,我看不清它具体的模样,它足有十头大象那么硕大,颜色灰黑,蠕动着,变形着,无声地向我们压过来,孩子们齐声尖叫,有的掉头就往后面逃跑,武六一大喊别跑,小心悬崖,可于事无补,更多的孩子开始往后跑。
我没有跑,因为我头皮快炸了,大脑被控制住般一时竟挪不动脚步,我结结巴巴问武六一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慢慢地,那东西移动更近了,好像感觉到人声忽然就停住,在原地蠕动着。青青爸坐着担架从后面赶过来急急说,是瘴气,离它远点,沾着会得怪病。
青青爸语气惊恐,瘴气其实不是气,就是山妖,它是有生命的,它不会被风吹散,会变成人形,很多人形,有些人走进瘴气里就再也出不来了,而且它会让人的脑子晕乎乎的,不自觉就走进去,快,快让大家互相喊着名字,唱起歌来……
我们不太明白,但那怪物又开始蠕动着过来了,那根本不是什么气体,就是一个怪物,我甚至看得到怪物的须发,情急之下我和武六一率先大喊起来,武六一、李可乐、唱起山歌咧,打起鼓咧,红星闪闪照我去战斗……孩子们也开始互相喊名字,大声唱歌。
说也怪,那怪物听到人声鼎沸之后,又一次停下来,青青爸低声说快走,让孩子们绕着它尽快走过去,穿过这片森林。年轻老师们本都不信邪,可此情此景让人不信不行,纷纷叫喊着,唱着歌快步通过,一时间各种歪名正名学名,各种跑调和不跑调的歌子,响彻森林。
很诡异,森林越来越黑,外面明明是正午,这里却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四处都是瘴气,四处都是妖魅的人形在游走,有的孩子又吓哭了,我两腿发软、魂魄出窍,拉住他们的手让快跑,康红从最后面跑上来,拔出枪来呯呯对着空中开了两枪,聊以给孩子们壮胆。
不知为何,一会儿之后,阳光,从森林的缝隙中洒落下来,鸟儿,在树木中盘旋歌唱。一切都仿佛没有存在过,就像是幻觉。
康红开完枪后就像虚脱了,软软地抱着我说,可乐,你说世上真的有没有鬼。
中午出了森林,正要在一片缓缓的草坪上休息。青青爸说趁天色好快走,天黑之前必须渡过青片河,否则明天过不了红棉岭。
可这时队伍发生严重的分歧,一部分人嚷着不想过青片河了,因为过了河还得翻过红棉岭、银锭山,就算到了北县县城也不知是否能有救援,所以不如转道宁县;还有一部分人想返回景家山平台上,说那里其实最安全。一时众说纷纭,不少群众甚至哭着说不想再跑了,太累了,没有被震死,却要被跑死了,它实在要震死我,就震死算球。
想返回景家山平台的被康红说服,她说那瘴气虽不是什么妖怪但肯定有毒,人少的话说不定真被卷进去了,你们又没有枪辟邪。众人想着刚才的瘴气就后怕,不说话了。
可另一小拨要去宁县的人,在书记带领下,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李可乐寻人记 第九部分(14)
天降大雨,山路泥泞,好多孩子的鞋陷在泥里拔不出来了,由于赶路又不可能停下来找鞋子,孩子们就光着脚跑,我一直背着丽君,她的鞋早在森林里就跑得不见了,脚上全是泡。康红也背着一个孩子,我说你刚动了手术不能太用力,免得伤口挣得裂了,康红脸色苍白,说到了青片河就行。
大雨中,我真后悔当初发的那个白眼誓,说要是骗康红的话就会被山石掉下来砸死、就会被森林里的野兽咬死、就会被洪水淹死……看来以后不能乱发誓,急急冲了一程,雨居然停了,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缓坡,前面就是青片河,人们正在过河。松一口气,我实在背不动丽君了,躺在地下大口喘气,康红也躺在地上,脸上尽是豆大的汗珠,手捂住下腹呻吟,我让丽君自己先跑,丽君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说叔叔要死了,死了你知道吗,就是再也撒不了谎、骗不了人了。丽君哭着说,叔叔是好人,绝对不骗人,你死了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康红忽然在旁边笑起来,李可乐,你真讨女孩子喜欢,连这么小的女孩都喜欢上你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想让你喜欢我,你干不干。
*******
我是抱着康红过青片河的,她伤口还未痊愈,如果沾了水容易感染引起腹腔炎。不能背,也不能扛,怕压着她正在长拢的伤口。
我抱着她过河,一边趟水,还在一边问她,我想让你喜欢我,干不干。
康红闭着眼,不说话,像睡着了一样。
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大雨之后的夕阳最好看,一抹嫣红打在她脸上,像喝醉了一样。可以想象这个情景其实还是有点浪漫,当时空气湿润、河面升雾,逆光中我抱着她淌在宽宽的青片河中,就像幕布后面一对缓缓而行的皮影戏。我每走一步就问一句,喜欢我,干不干。声音渐渐传来,就像号子,在河面上留下回音。
这是我过河之前跟她商量好的,因为我怕自己体力不支,抱着抱着就把她掉水里去,所以必须要有打气的口号,喊加油太没创意,喊雄起太没情调,我就想起这句,她先说不干,后来就同意了,她说她同意的原因,一是真怕我把她扔到水里去,再就因为这只不过是个疑问句,她并没有回答。
我说要是把疑问句改成设问句,你的答案是什么,干,还是不干。
她闭着眼睛说,这个词用得好俗,好没情调。
我改口说,那就改成,喜欢,还是不喜欢,快说。
康红突然睁开眼睛,怒道李可乐你抱还是不抱,不抱就放我下水,让我淹死算了。
我赶紧回到原来的句式,喜欢我,干还是不干。
这一天最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有一层薄薄的茸毛,她闭着眼睛活像个婴儿,纯洁得透明。我很累,但其实是很想一直这么走下去,一直这么抱着她逃命下去,逃到天边,还不放手。这时我听得见水哗啦啦的声音,漩涡轻轻地淌过我的两腿,天边好像还有一抹彩虹,可能是我的幻觉,但我还是很想让她去看彩虹,这时,却发现她早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我,我才注意到她的眼睛其实是琥珀色的,我也看着她,心中很恍惚,忍不住垂下头去,要吻她。她眼睛闪烁,忽然双脚沾地,说到岸了。我抬头一看,孩子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河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俩。
夜宿青片河边一处高高的石台上,寒风习习,有一些夜鸟在飞翔,想着有一次她开着车和我一起经过这里,她还用手铐把我铐在车上说怕我逃跑,那晚她两眼放光,鼻梁高挺,对面的车灯打在脸上,像一座雕像。我突然想到身上带着在宁县给她刻的那个雕像,那其实是让木匠偷偷帮忙刻的,以后一定要亲手刻一个。我躺在熟睡的她身边,手捧那个木雕,悄悄看她一眼。
她是那么漂亮,即使在黑夜也熠熠发光。
红棉岭比我们想象的要险峻得多,虽然海拔不高,但绝对落差很大,从山顶到山谷有一千五六百米,地质疏松,每走一步都可能踩掉一层浮土,还有很多碎石,轰隆隆顺着山坡滚到山谷,巨响不绝。我和康红仍然在后,小心错开队列,以躲避前面人踩下来的泥石。
青青爸说只要翻过红棉岭最顶峰,过了白水河,银键山非常平缓,等于就到了北县县城,就得救了。大家一阵欢呼,加快手脚,碎石被踩下来很多。我也一阵欢呼,因为过了白水河老子就可以逃得无影无踪,谅警察在地震中也无暇顾及我,不过内心又颇为不忍,这一路逃生已让我和孩子们建立起难以割舍的感情,
还有康红……
碎石越来越多,我大喊小心点,后面还有人。突然地开始摇晃,抬头看,泥石流哗啦啦就下来了,康红喊一声闪开把我往旁边一推,自己却向后一仰,重重
摔倒在坡上,我赶紧冲过去拉住她的手,又是一阵摇晃,我和她像被一只大手使劲一推,像滚木一样向下滚去,想抓那些残留的树和藤,没有用,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树藤由于地震根都松了,抓不住,却和我们一起向下滚去。
袜子也叫着跟着我们滚落。
不知滚了多久,浑身也感觉不到疼痛,我只是死死地抓住康红的手不松开,那一刻觉得快死了,世界没有重量,只剩下我俩在漂浮。突然一阵剧痛,昏迷过去。
等我挣开眼睛时,看到康红苍白的脸,她嘴角也有一抹血丝,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抬不起头来,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少什么。她说没少,连袜子都还在。袜子跑过来舔我的脸,我知道没事了就慢慢坐了起来,努力抬头一看,我们滑落到了半山腰一处山坳,有一块巨石正好把我们的去势挡了一挡,我幸好屁股着地,没
有大碍。
再观察一下,暗暗叫苦,我们其实是处在一个孤单的山坳里,刚才那阵泥石
流已封住上山顶的路,泥石流淘空了山体,陡峭得连猿猴都爬不上去,下面是洋洋的河涧,就算慢慢爬下去,也不知河涧里有什么,又通向哪里。左右全是松松的泥石.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面传来隐约的人声,武六一领着人在喊,没有事吧。康红向上喊,没有事。袜子汪汪一边大叫,一边到处观看出路。
上面几次试图派人下来,可根本下不来,而且稍有动作,碎石就哗啦啦落
下来,我赶紧大喊,不慌下来,怕把我们淹了。天色渐晚,康红又对上面喊,你们先走,我们再想办法。上面说,不行,我们等着你们。
其实我很矛盾,我很想让上面的大部队等着我们,这里凶险异常,随时可能把我们埋在泥石下面;可是我怎么也不好让那么多孩子等着,等了也是白等,只有跟着康红大喊,你们先走,孩子们要紧。
上面沉默了很久,终于听见武六一在喊,我们在顶上留了一些可以吃的野果子,等送完孩子再来接你们……
一些碎石落下,再也没有声音了。他们走了。
山里的天黑得很快,刷的一下就像拉上一层黑色的幕布,孤独像水一样淹没了我们,很冷,我让康红抱着袜子,依稀发观她的一只胳膊垂着,脱臼了。我试看要帮她接上去,可不得要领,倒弄得她痛苦地叫着。我就让她靠着背后那块大石头坐省力,可她半天也没动弹,觉得她不对劲,往下一看,她的一条腿已经出
现明显的弯曲,断了。我心中黯然,要抱她过去,可她啊的一声捂着左肋,我知道那不是阑尾炎的部位,让她给我看看,她说别看,断了。
!Qī!我呆在原地看着她,心里剌痛,却不知说什么好。她声音虚弱,没事,等明天他们来接我们肯定要带医生。
!shu!我嘴巴里一阵发苦,明天,他们能来么。她沉默不语,袜子围着她直转,知
!ωang!道她疼,还不断舔着她的脸。
雨哗啦啦又落下来了,我脱下衣服尽量给她挡住,袜子也紧紧凑上去为她取暖,她身体软软地偎在我怀里,一会儿竟开始发抖,牙齿咯咯地不停,我伸手一摸,心里一沉,虽然雨水冰冷,但还是能摸出,她发烧了。
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寒冷,她本来术后刚愈,再加上胳膊脱臼,腿、肋骨折,体温会很快消耗掉她最后的能量,那她就离死不远了,我并没有更多的衣服,一件雨农拿出去做帐篷了,逃跑的时候带着一条睡袋,可给那孕妇用了,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搂她,不触碰到她的伤处,给她一点温度。
雨还在下,黏糊糊的寒冷直往骨缝里钻,我冷得牙齿咯咯的,她毫无声息,一度像睡死过去,我怕她死了,轻轻摸着她的脸,心里如同刀割,却听她忽然清醒地说,可乐,你说我们还能出去么。我心中悲苦,大声说能,一定能,你说过我是一员福将,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她叹了口气,这时候谁也救不了谁出去的……昏昏睡去,身体不停地发抖。
我完全看不见四周的情况,耳朵里全是雨声、石头滑落声、树木折断声、还有脚下河涧流水声,这些莫名其妙的声音,让我觉得随时都会掉到下面的深渊,四肢散落整个山沟。我头皮发麻,魂飞魄散,不知为何却暗暗发誓,等天亮了,我一定要找到出路,爬也要爬着把她救出去。
然后,我再逃跑。电儿的,老子怎么会逃到这个地方来了。
背靠大石直直坐着,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的黑暗,竟一夜没有合眼。她偶尔动一下,嘴里轻念着,可乐,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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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在这大山里看见了太阳升起,一夜大雨,太阳娇艳地照着,山坡上起了很多薄雾,我掐醒她,让她快看日出,她嘴唇起泡,还在发烧,精神却好了许多,喃喃地说,日出,好美啊。
这才仔细打量了环境,这是一处山坡的中央,上面依稀能看得见红棉岭顶峰,下面能听得见流水声,可我们这儿就是上不沾天下不接地,离上下都有七八十米。让我心中一喜的是,左侧有一处小小的缓坡,有一些长了果子的树,如果能吃,我们至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