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桃花-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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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秦春低下头,淡淡地笑,淡淡地苦涩蔓延在嘴里。
雪寂寥地下了一夜,清晨时,一片纯白世界,似白绫三尺。
过完年酒客们又渐渐地聚拢在一道,谈天说地,喝酒聊天。
难得的几次吕石君过来喝酒,都是一个人,再也不见柳如生。秦春笑着会问起:“如生呢?”
吕石君每每只是摇头:“我也很久不曾见过他了。”
秦春想起时就会担心,莫不是真的因着之前的事情跟葛从嘉好上了吧。但又不好问出口,终是作罢。
吕石君来喝酒从不提起吕沛竹的婚事。
城里的人都在打听着他的婚期,有人说:“到了日子,怕是棺材店里的生意要好得翻了天了吧。”
木讷的人总要多事地添上一句:“此话怎讲?”
“这满城的女子见过没见过他的,都恋着这个人呢,你说这是为什么?”说完便打趣地笑了。起初的时候,秦春听了多半是沉着脸,喝着酒叹叹气。久了也就习惯了,笑笑地也越加的云淡风轻。
闲人见着吕府的二公子就问上一两句吕沛竹的事情。吕石君笑着答道:“还早吧。”转过头,看着一如常态的秦春,想问又是作罢。
直到元宵节的晚上,两人闲逛着在街上看灯,秦春故作镇定地看着一盏鸳鸯戏水的花灯问道:“他什么时候成亲,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吕石君一时不曾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却见秦春扬着嘴角冲着他笑。
“嗯。”吕石君避过秦春的眼睛,“快了吧,等过了正月就要办了。”
说不说总是要知道的。还不如早些说了,让她能有时间慢慢地缓过劲来。
秦春不答,手上的动作缓缓一滞:“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吧。”
“秦春。”
“不说了。我们去那里吧。”秦春兴冲冲地一指前方,就走了过去。
人海茫茫,谁又是谁的柳梦梅?
秦春才走了两步,身后有人扯住了她:“春娘!”
葛从嘉笑得甜蜜,风吹起她垂下的刘海,眉角处有一块突兀的伤疤。看到女子的眼神,伸手摸过:“不碍了,都好了。用刘海挡住便看不见了。”
“如果我当日就把方子给你,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秦春喃喃地自责道。
“春娘,千万别这样想,或许还是因祸得福呢。”
这一句话在秦春的耳朵里显得分外的刺耳。抬眼,看向更远,涌动的人群里,有一抹身影,有些退缩地站在数丈处。
容颜脱世,浮尘仙。
秦春冷冷地笑,完了。
九宫格
从灯会回来的那晚起,秦春就踟蹰着是否要告诉柳如生关于蝴蝶的事情。即便说了他会相信吗?或许那一天不过是一次倒霉的巧合,他们碰到了一起。就算一切都是真的,像柳如生这样性格的人会顺从着所谓的命格而放弃葛从嘉吗?
问题连着问题窜进秦春的脑子里。
午后闲暇之时,芳姐儿和王宝儿坐在院子玩着解连环。王宝儿笨手笨脚地不免要被小丫头欺负:“笨死了!明明刚才我已经把这个给解出来!被你一弄,又回去了!”
小丫头气嘟嘟地叫道,急的直跺脚。
王宝儿摸摸头,吐吐舌头,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一会给你买糖葫芦赔罪。”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傻小子终于有了一套哄好小丫头的办法,只是要委屈自己的荷包了。
两只小的回过头冲着秦春瘪瘪嘴,秦春呵呵一笑。
家有活宝,长生不老。
“不跟你玩了,我去算九宫格了。”丫头嘟着小嘴跑进屋那了一张小纸出来,咬着笔杆就算了起来。
平常秦春见两个小的空的时候就无事可做,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能够丰富人民极度空虚的精神生活。秦春自以为自己在古文化上的造诣还达不到教书育人的地步,也就只能给两个小的讲讲古诗词。思来想去,还是教些算术吧。自己活了这么大,其他的不敢说,算术的功底绝对是在这里众人之上的。当然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阿拉伯数字之上,但,估计除了她和吕石君没人能看得懂这些玩意,更何况函数,微积分和抛物线了。思量之下,秦春想着还是跟他们说说杨辉三角,九宫格之类的古人算数的精华。
“店家!”三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前堂里无人照映,来了客人便朗声叫道。
“来了。您稍等。”秦春整了整衣衫出门迎客,手掀起帘子,一怔竟然是吕府的管家。管家身前站了一个老者,髯须飘飘有着相当的气度。老者冲着秦春儒雅地一笑。
秦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让着两位入了座,也不好与管家搭讪就问道:“两位要些什么?”
“掌柜的,一壶桃花酿。”管家应着声。老者转着头四处地看,又添上了一句:“还有桃花鱼。”
“嗯,好。两位稍等,即刻便好。”秦春点点头,向后退去,就听两人说起话来。
“老爷,她就是我与你提起过的女子了。”管家在一旁说着,一边用眼睛扫过秦春。
“人都道桃花酒铺是宁波府里的一绝,这酒菜还未曾尝过,但这酒娘,老夫看了,的确是个美人。”老者说着摸摸胡须。
秦春在后厨烧菜烧得心神不宁。老爷,吕府的老爷早就过世了,这位老爷又会是谁?思量再三,秦春得出了一个很是惊异的结论:从一品的荣禄大夫,吕沛竹的伯父,吕成乔。
想到此处,秦春切着菜的手一惊,划破了手指。他是来做什么的?何为要来我小小的桃花酒铺?
秦春端着菜出去,脸上再也扯不起标准式的笑容,略显僵硬的笑容挂在脸上,僵直着身体就出去了:“您点的桃花鱼,尝尝吧。”
老者举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嗯,妙。”
秦春刚刚松了一口气。
“酒也是好酒呀。春娘的手艺真是一绝,难怪能将这家铺子开得风生水起。”老者笑着放下筷子,看着女子。女子的心又提了起来:“过奖了,不过是个乡野里的粗菜,就怕不合大人的胃口。”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知道老夫是谁了,也坐下来陪着老夫饮一杯。好歹你与我的沛竹算是旧相识。”吕成乔的话说的客套,却字字句句落在女子的心里,落成了剜心的短匕。
“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秦春挑了个位子坐下,手心里冒着汗。
吕成乔吃着桃花鱼,看看秦春,冲着管家说道:“人生有酒有风月,揽尽千山重水,又能有一个像春娘这般貌美的女子做自己的红颜知己,就真是无憾此生了。”
管家很是感慨地点点头,大多男人都是如此想吧。
红颜知己,仅仅是红颜知己。
“想我年轻时也迷恋过不少女子呀。这一点,沛竹倒是有些像我。也不怕春娘笑话,也都是些容貌出众的女子,但终归是有家室的人。夫妇之道是不能废的,不然我大明江山又要何以维系呢?”吕成乔说着,想着秦春投来征求似的目光。
秦春含笑也不摇头,也不点头,道:“夫妇之道固然不能废,但往往真心都是负于了那些风花雪月里去了。只是可悲的都是这些女子,多半红颜薄命又身世悲惨。若要抛开这些不谈,怕才是真真配的上那些男子的人吧。”
吕成乔听得秦春的一番话,有了兴致,这个女子,很有意思。
“如春娘所说,这些女子多数懂才情会风月,却少了一分为妻的贤德,而这恰恰是大家闺秀所有的。人道是娶妻求淑女呀。还是门当户对的姻缘好呀。”
秦春含笑着为吕成乔添上一杯酒:“世人常常痴心错付,付错了人,付错了时。又有几人能明白痴人的心呢?人多半是冲着前尘而去了,就不回来了。人生寂寥时,念着过往的痴心,悲悲切切地感伤。这也是门当户对落下的毛病吧。”
吕成乔一听,脸色一沉,转即又笑得云淡风轻:“今日的酒,真没有白喝。”
“哦,大人此话怎讲?”秦春笑着,手上有些微微颤抖。
“酒是好酒,人也是美人,只是铺子终归是小了些。掌柜的若是能将铺子做大了,也就不会有这些期期艾艾的话了。好了,还是说说正事吧。”吕成乔笑了,沛竹的口味果然特别。
“正事?”秦春起身,脸色肃杀。
管家很合时机地冲了出来,这样的坏事自然是要有人站出来的:“掌柜的,我家公子成亲要订你三百坛桃花酿。不知掌柜的,是否能按时交货?”
“等等,我还未曾应下。”秦春冷着脸答道。
“我家老爷就知道酒铺子本就小,怕要是接了我们的单子,以后的日子就不能开门做生意了。所以,我们愿意出三倍的价钱,补偿你平日里的损失。”管家认真道。
“慢,这不是价钱的问题。”秦春冷眼相对。
吕成乔坐着笑道:“这宁波府里就只有桃花酒铺一家铺子的酒香飘出了宁波府。难不成掌柜的与沛竹这般的相识,也不愿意帮沛竹一把嘛?”
秦春惊愕,好生狠的吕成乔,行事作风与吕沛竹倒是有几分相像。
“好,我应下了,何日交货?”秦春冷冷一笑,真是要将人闭上绝路。
“下月十八,不知掌柜的可否按时交货?”管家问道。
酒铺子蔓延起浓重的火药味。
“好,一定按时。”
“这是定钱,三百坛酒,每一坛的封口处都要蒙上红布,毕竟是办喜事。”管家不忘在伤口上再洒上一把盐。
“好。”好字从牙缝中蹦出,伸手接过递上来的银两,攥在手心里,冰冷的感觉。
临走前,吕成乔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张请柬递给秦春:“姑娘曾经于沛竹有恩。沛竹今日里忙着婚事无暇他顾,没能亲自上门来送这一张请柬,也只能由老夫代为转交了。还请到时候春娘务必要道。”
淡淡一笑,意味悠长。
秦春伸出双手接过请柬,打开一开,笑道:“自然。”抬眼看着吕成乔的眼睛,竟是一片淡然。
“其实人生不过是场轮回,活着的时候都有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何况这一生下一生的事情呢。或许下辈子忘记了这一生的种种,反而能谋一个更好的生活呢?掌柜的,你说呢?”
“是呀。”额前的刘海垂下。
轮回!九宫格!
待吕成乔跟管家双双离去之时,秦春发疯似地在白纸上写下琉璃珠上的诗句。随后执着笔,写下几个字,大笑不止。
吓得两个小的以为秦春被吕成乔给逼疯了:“春娘,春娘!”一人一只胳膊摇着秦春,“别这样,别吓我们!”
“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秦春冷冷道,造化弄人,不是嘛?什么劳什子的琉璃珠?什么狗屁藏谜诗?都是些老天爷闲来无事做下的玩笑罢了。
秦春跌坐在椅子上看着云过风轻的天空,冷冷地笑起。
手上的纸滑落。
既然逼得我退无可退,就休怪我乱了这一时的清平岁月。
这一年的三月,你又会与我执手相望,看那暗了一城春色的桃花吧?
送酒入府
三百坛酒,区区一算,一百桌吧。算多吗?不算。
秦春不知道吕成乔怎么就找上了自己,多半是管家告的密,看来吕沛竹自己的手还是不够紧。只是不知道婚礼当天,他举着满杯饮下桃花酿的时候,他的脸会是一副如何的模样。
婚礼将至,据说,新嫁娘卢照月已经到了宁波府。她自小长在京城,但祖籍却是宁波,于是在这里也有几房较为亲近的亲戚。想来这也是吕成乔挑准卢照月的一个原因。
但毕竟是分在两地的人家,女方为了出阁,竟然跑来了宁波府里等着过门办酒席,此间就可看出吕成乔的威望。至于卢照月对于吕沛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情。秦春不想也知道,大家小姐嫁了吕沛竹这般的人多半也是暗自乐在心里的。但夫妻过日子不是凭长相看才情,只怕新鲜劲儿一过,这个卢照月大小姐就要抱着枕头哭了。
城里的人在饶有兴致地谈论着这桩婚事的同时,当然对着卢照月的容貌进行了大肆的猜测。多半的男子总是认为吕沛竹看上的女人怕是不会差到那里去的,想他这些年来眼光一直很高,满城里竟然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眼的女子,从此一点就可见一斑了。或许还是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主儿。
秦春听了就想笑,就算有,他也不会满城去囔囔,再带着这个女人游街示众吧。
而城里的女子多半是怨气沉沉,三两个一堆地议论起卢照月就竟是些不雅的话语。流传的神乎其神地便是说这个女子之所以能嫁进吕府完全是因为曾经在一次宴会上,卢照月使了个卑劣的手段,把吕沛竹骗上了床,现在是奉子成婚。不然像卢照月这般姿色平平的货色,怎么入得了吕郎的眼?
这还算是客气,更不客气的,几乎都把褒姒或是妲己的名声按在她的头上。秦春一听又笑了,都说女子善妒,真是果不其然,连没有落在碗里的东西都用尽这样恶毒的话语,要是吕沛竹真的垂青了其中的某一个,怕是卢照月的前脚刚迈进宁波府,后脚就得进棺材。
其实一切归根究底就四个字:“政治联姻”。
婚期越近,秦春的心越定,碰见吕石君的时候她也会好奇地打听上一两句:“卢照月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吕石君见秦春一如常态,摇摇头道:“就四个字。”
“倾国倾城?”秦春笑笑。
“你以为在说你自己吗?她又不是吕沛竹自己选上的女人。”吕石君反诘。
“那是什么?”秦春笑得越加灿烂。
“我看一般。”吕石君也笑了。
“别诳我,迟早是要见到的。”秦春忙着手上的活,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三百坛子的酒不可能一天里就运去吕府。秦春只得招呼了些人手一批批地送去。依旧是从后门入吕府,依旧是花木扶苏,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是真的去厨房。“不是东西”见了秦春,每每蹙着眉叹息。阿东觉得自己跟秦春的交情好,见了秦春就上前安慰两句:“这年头谁不是三妻四妾的呢?能做大公子的女人已经很好了,姑娘就别心烦了。”
秦春笑,除了笑,她还能怎么样?
直到她的酒送到第七次,秦春不知是老天安排的巧还是捉弄自己,好端端地在回廊上走着偏偏碰着了吕沛竹和吕石君。说不尴尬,能不尴尬吗?
吕石君第一眼瞥见秦春,见吕沛竹还没有发现,忙忙想引过男子的注意,又使着眼色让秦春赶紧躲。不巧,这次的秦春心情大好,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