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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部分

弃子-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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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动手,后果——

  蔺昙深吸一口气,狠狠看了地上不醒人事的蔺砾一眼,一个飞身远遁而去。

  沈拓这才松了架势,前行几步蹲下查看蔺砾的伤势,这一看,饶是久经杀戮,也不免心中一骇。

  蔺昙是恨极了他,下手又狠又重,满地血肉堆积,蔺砾浑身上下找不到半寸完好,一只手臂断裂,另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连着肩胛以下半截身子透过森森白骨能清楚看到跳动的心脏。沈拓赶忙上前,想要将蔺砾扶起,然而满地残破,他竟无从下手。

  昔日云京彬彬贵公子,五大家族尊贵无比的世子,曾经的天潢贵胄,一旦零落,竟如此不堪!

  沈拓眼前一黯,借景生情,不免勾起回忆,心如刀割。

  “云姑娘。”

  他轻唤一声,黑衣少女无声无息出现在他面前。不待他解释,搭起蔺砾断裂的手,青纱遮掩下嘴唇微动几下,金色的光将蔺砾团团包裹。

  “他怎么样?”

  云姑娘做了几个手势,沈拓神情不禁黯淡下来,“果然要废了么?”

  云姑娘又做了几个手势,似在安慰沈拓情况还不至于他想象中那般糟糕,至少蔺砾还活着。

  沈拓苦笑一声,他同蔺砾并无交情,只是今日此景不免令他联想到沈氏一族的际遇,心有所触罢了。

  “活着就好。”他低声喃喃,心中百般滋味。不知天之骄子的蔺砾要如何应对这样沉重的打击。

  云姑娘行云流水般为蔺砾施着治疗咒,一如她名字那般风轻云淡,大概在她这样的人眼里,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该知足了。

  “那魔族的行踪你可掌握了?”

  云姑娘点点头,做手势告诉他自己在蔺昙身上下了追踪咒。

  沈拓看了一眼苍白如纸的蔺砾,狠下心肠,“一会儿自有人来接砾殿大人,我们追!”

  

第四十章 名正

 治疗师们来来回回,疗愈金光像表演般一道接着一道闪现,压低嗓子交流的声音嘤嘤嗡嗡如若蚊蝇。紫家家主赶来时,救治蔺砾的工作已接近尾声。

  “蔺世子如何?”

  “经脉尽断,”治疗师看着双眸紧闭的蔺家公子,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结癒,白骨架子的表面也慢慢覆盖上薄薄血肉,回想起方才送来时的血肉交错,依旧心有余悸,“虽然抢救得当,治疗咒也及时修补了周身残损,但到底伤势过重。右半身暂时瘫痪,还有这右手算是废了。”

  紫家主瞥了治疗师一眼,淡淡道,“孤问的不是你。”他把目光转向眉宇紧锁的蔺砾,沉声重复,“蔺世子如何?”

  闻言,紧锁双目的蔺砾缓缓展开漆黑空洞的眼,茫茫然波澜不起无喜无悲。

  紫家家主挥手屏退一干治疗师,在他对面坐下。“事发突然,紫家派去的人到底迟了一步,令蔺世子受苦。”

  “紫家主大人言重,砾有幸苟活,已感激不尽。”蔺砾音若金石,错落有致,悦耳清脆,只是仔细听后会发觉,他的话语机械地仿佛没有生命的木偶,重复着最单调的腔调。

  紫家主半眯着眼打量着他,蔺砾苍白如纸,木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方才还有说话,几乎会让人错以为那是具尸首。“蔺世子正值壮年,好生调养一番,定当康复。”

  蔺砾眼也不抬,漠然道,“大人,砾被废世子位,已有数载。如今,当不起‘世子’之称。”

  紫家主不合时宜的低声笑了笑,“蔺世子大概还不知道吧?”神情颇有些古怪,“就在昨夜,蔺家现任家主猝死,死状甚为恐惧,不知临终前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蔺砾不答话,漆黑的眼瞳依旧茫然无光。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时,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蔺家家主为何而死。从几年前意气风发到一点点憔悴,从前他的三叔父大冬天里光着膀子在冰天雪地里将两块两百斤重的石墩子舞得赫赫作响,穿着件披风都直嚷着这尊荣纯属受罪。近年来却是走一步都需要轿辇,才一吹秋风就忙不迭的套上大氅,走上几步就气喘嘘嘘,说不了几句话便要扒开手边从不离身的葫芦灌下一大口苦药。

  那药是三叔父的救命药,每一味药材都是遍寻天下的难得奇珍,每一滴药水都是蔺砾耗费心神熬制。

  不会要命,那才叫怪事!

  “不过,在收敛家主时偶尔发现一个密室,在里面收藏着现任家主大人种种罪证,为蔺家前家主大人所留。”

  蔺砾漠然茫茫的黑色深渊终于有所波澜,仅是一瞬间,如石子划落水面,裂开一道浅浅波纹后转眼又归于死寂。

  “那又何必。家父因何而故,砾心中有数。”

  “至少证明阁下是名正言顺的蔺家世子,名正言顺继承蔺家家主之位。”

  蔺砾嘴角扯起一瞥极尽淡漠的冷笑,“然后呢?再在某一日名正言顺的死去,再被蔺家的某个人名正言顺的取代?”他死寂墨黑的眸子黑得深不见底,定定看着紫家主,仿若失去灵魂的鬼魅。“不为所用,就取而代之。与其扶持不知何时会反咬一口的蔺砾,紫家主还是在蔺家子弟中挑一个听话的为好。”

  紫家主低声笑笑,没有发怒的征兆,“五大家族,互为扶持,利益与共。紫家从不需要扶持傀儡。”

  “紫氏一族,天生尊贵如鹰清傲,屹立明昭之上,”心中那一抹倩影飘然而过,冰冷死灰的心脏竟也禁不住扭曲疼痛,“只是大人是否贵人多忘,明昭五大家族,如今只剩下了四家。”

  紫家主眉毛也曾动一下,“慕家还有人在,终有一日他们会回到云京来。五大家族再斗得你死我活,有些原则决不能遗忘。”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之间肃穆庄重,有什么神圣的庄严在他身后回响,他直视着蔺砾鬼魅空洞的眼,威压迫动。

  “想知道吗?”

  蔺砾只能在心中苦涩的笑,行到这一步,他早已无退。

  “请大人赐教。”

  

第四十一章 根源

 紫家主眉头微皱,纵时光百年,沧桑巨变,忆及过往岁月,依旧不乏惋惜,“此事要从百年前明昭未立说起,那时夏亚退避,疆土平定,国将立。纪谵——也就是元相大人,暗示我等,欲登九五之位。”

  “明昭史卷开篇,载元相三拒帝位而拱神明玉座前,奉神权而至王权之上。”蔺砾微一愕,旋尔释然,“所谓史书,原来从来都做不得准。”

  紫家主不禁摇头低笑,“蔺世子乃世家子弟,当知青史铁卷,不过胜者之言罢了。即使夏亚那位情种深厚的皇帝陛下,当年亦为帝位而弃冼慈圣女。这世上又岂有经得住帝位诱惑的圣人?”

  蔺砾提一提唇角,无声轻嘲。

  “之后呢?你们没有同意?”

  紫家主出乎他意料地摇了摇头,“不,我们同意了。”他微笑着看着年青的后辈,经历风雨洗礼磨砺,纵遍体鳞伤,那空洞漠然的黑瞳底下依旧蕴藏勃勃生机,“新军皆以元相大人马首是瞻,退魔族,平天下,征天之功当属元相大人,下有士卒将官,上有鬼门遗眷支持,我等有何理由不同意他登帝位?”

  “只是之后,却发生一件意想不到之事。”紫家主眉心一颤,语气直转而下,幽然悲切,“为帝者希望藉由鬼门两位护法引路至玉座前,而鬼门两位护法却要求为未来帝王赐冠。为登基仪式上最辉煌一幕究竟该如何行走,鬼门与新军争了整整一年。”

  引路至玉座,乃神权向王权低头。赐冠帝王,乃王权低于神权。说到底,还是神权与王权之争。出身明昭世家,又经历神殿多年洗礼,蔺砾自然比谁都更明白此中含义。

  “谁也没料到此事竟闹得如此厉害,当时各方势力多次调停,无奈鬼门与新军谁也不肯让步。元相大人年少气盛,桀骜天下。鬼门千年荣光,大陆七千年来无数王朝,开国之君的冠冕必由鬼姬娘娘亲自为其戴上。双方争执久久不下,昭护法更是与元相大人姐弟翻脸。”

  蔺砾心中一恍,漆黑漠然的眼终于闪出一道精光,“昭护法?军神姬明河?”

  紫家主冷笑道,“若没有那等的背景,你以为那样的乱世里任凭什么人都能让贵族们俯首低头?”

  “据说昭护法与元相皆出身寒末,后昭护法为鬼门所揽,又得鬼姬娘娘看重,被赐‘姬’姓。元相大人于寒门长大,后衍府倾覆,乱世起,投身军旅。征战之中与昭护法相认时,不过微末俾将而已。”

  “乱起之时,各方诸侯称霸,将相云纵,无一不是天生王侯,只是谁也不曾料得,最后胜出的竟会是曾经那样微末之辈。”时隔百年,紫家主说及此时,依然掩盖不住怨毒讥讽,“就连昭护法自己也没想到,她为延续鬼门而推至阵前的棋子,会反过来要了她的命!”

  蔺砾抬眼望定了他,死寂无波的瞳孔里一寸一寸有了涟漪,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砾曾有观闻,当年谋划的二位护法者,乃巫祁大人。”

  紫家主冷哼一声,“若无这位元相大人从旁支持,凭她一人,岂能拿下整个夙舆军团,又岂会是两位护法对手!一个想着摒除鬼门成千秋霸业不顾手足亲情,一个为谋权路不顾师门袍泽之情,狼狈为奸,自以为从此能只手遮天。”

  “只是他们忘了不是只有姬明河魅丝萝才叫鬼门!”紫家主仰起头,积威魄势,如浪涛滚滚排山倒海而来。蔺砾与他说话多时,这时方才认清明昭第一名门家主的真正气魄。

  幼时母亲哼在口中的歌谣鬼使神差地窜入脑海。

  “我们的根来自衍府,我们的血里埋藏着鬼门,我们缠绕鬼门,同荣同贵,同恩同泽……”

  ——大陆七千年豪门贵族皆出鬼门!

  摒除鬼门权威,就是撇弃贵族的尊荣之源。卑末庶女夺权,就是挖贵族的根。贵族存在一日,岂容得他人践踏!

  “迫得元相大人拱手帝位于神像前,迫得巫祁大人时刻不敢大意排除异己,王权不似王权,神殿不似神殿——”

  百年争夺,百年内斗,究根溯源,竟始于此。蔺砾只觉心头一凉,不自觉一吸气,冷意直入肺腑。他也不顾寒意伤痛,阴沉沉的声音孤魂野鬼般在房间里回荡,“大人好气魄,贵族好气魄。”

  紫家主收敛起锋芒,竟是半分不在意蔺砾的冷讽,“蔺世子既出身蔺氏,所当之责,如今可清楚了?”

  蔺砾冷眼看去,顿生冷笑,“砾若继续装糊涂,只怕今日我那叔父的下场翌日就是砾的榜样吧?”

  

第四十二章 成空

 紫家主凝视着他,幽黑瞳孔的最深处冥冥幽幽的光一点点向蔺砾靠拢,“阁下是蔺家嫡子,自然了悟贵族的生存原则。”

  直到他凑近,凝瞳深处间似曾相识的光亮里,有着蔺砾再熟悉不过迷恋眷恋小心翼翼烙印在心里的少女倩影孤傲。真正紫家人从骨头到血液里流着的都是高傲,与生俱来,理所应当,也是他迷恋的高傲、

  只如今——

  蔺砾浅垂眼睑,夷然不动,却挑起下巴,深墨无光的黑色眼瞳对上凝凝炫黑的瞳孔,几近挑衅,“身为蔺家子,砾自当为家门计。不过本君以为,蔺家即使不与紫家主大人马首是瞻,也一样能行万里船。”

  他仰着头颅,骄傲不计后果。童年时他同所有被宠坏的孩子一样任性妄为不计后果,那时父亲就像一把遮风避雨的大伞。他可以无所顾忌对任何人骄傲,对所有违逆他心意的人狠狠威胁“我要告诉我父亲!”自父亲去世后他不得不收敛锋芒,独自承受来自家族神殿内外交加的暴风骤雨,虚伪的扬着头,毫无支点。

  然而这一回,他却发了疯似地,趋利避害早已是贵族还在襁褓里便已形成的天性。明知摆在面前的是最好的选择,他却固执地挑衅,满脑子里都是不甘。

  不过短短十八年岁月,他的人生竟都控制在这些无形的手中!少时天真的抱负化作泡影,父母醇醇的期待遍地碎落,就连掩藏在心底深处的爱恋,终有一日也会因这现实的无情流碎成空——

  若换了从前,他还能用家族勉励自己,夺回父亲留给他的东西,忘记过往,抛却爱情。如今他的右手已废,半身残疾,这副残破身躯,形同废人。从今往后,浑浑噩噩度日,不知死亡何时降临。

  这一生,还有什么可期待?

  紫家主依旧风轻云淡地微笑,没有半分恼怒酝酿,只是无端端地,话题诡异地转了方向。“流萤那孩子从小身子就很弱,自那年重伤过后更大不如前,她大概活不过三十。”

  蔺砾黑瞳一缩,生生顿在原地,面上莫无表情,心却不可抑制的揪起来。

  那年神殿的惨烈之夜不是秘密,西南大神官长的身体状况更不是秘密,她会发烧会昏迷会卧床不起,但到了正式的日子她总是傲然于人前。有谣传紫家斥巨资购天下法石供她消耗,也有人说她精通治愈术能为自己疗癒,却从没有人想到她竟活不过三十!

  二九年华璀璨绽放的她已经只剩下十来个年头可供蹉跎!

  紫家主仿佛没有注意到蔺砾眼中荡过的圈圈涟漪,自顾自说下去,“孤与流萤已成协定,自流萤后,紫家不会再有子弟入神殿。紫家乃军功世家,不需要为家族送上牺牲品,紫家子弟不需要神权维护同样傲然明昭云端之上!”

  那份强大自信与傲视一切的气魄,他暗恋的那个少女也同样拥有。蔺砾傻傻盯着他,脑子里不可遏止地飞快转动。他的女孩,她总是比任何人都骄傲,一开始分明还不如他,却傲气得能把所有不满压下。她的骄傲从不需要任何庇护,她会为自己谋划,用她的实力证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失去什么,那份从容自信的孤高清冷,芳华雍容,他羡慕,嫉妒,迷茫,笨拙地模仿,又一次次失望。

  蔺砾正胡思乱想浮想联翩,紫家主已起身,走到花窗前,高楼深不见底,层层明灯火光仿佛无休无止,突然间他诡谲一笑,“至于蔺家,翌日流萤薨,神殿之下,便是蔺家主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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