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子-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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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成浚眉宇折印更深:“您一人已维持了近两个时辰!”
“接手此法阵近两个时辰,熟悉此法阵孤却用了一个多时辰时间。此时若换人——”她朱色轻唇一抿,带着金丝铿锵的果决,“为山九仞,孤不愿功亏一篑。”
庆成浚无可奈何:“您还能坚持多久?”
她抬起头,此时东方的天际还在沉浸在一片黑暗中,纵然数千火把明台将蔓城上下照得光亮犹如白昼,远方的天幕里依然看不到一丝儿光亮。
莫名其妙的,脑中突然蹦出琅璨不羁年少的桀骜。
天地之大,人类在于其中,不过沙砾。宇宙浩瀚,百十来年的生命相比,不及转瞬。在无穷无尽的生命面前,如此渺小,却依然不断在万古千秋的史卷中刻下名字。烟花绚烂,刹那芳华,饶是如此,仍矢志不渝。
这就是人类。
她闭上眼,长长如羽的睫毛在眼睑投下缀缀阴影。跟她说出这番话的那个人,早在多年前,便已不再是人类。
“应该快了。”明辉焰光胧在她姣美的容颜上,筑成神圣,“你不是也觉察到了吗?这四周的空气里已经开始渗透魔族的气息——
“——我们正在接近魔族!”
她脸上的笑容渲染圣洁无上,浸透了了悟众生的悲悯,泛着银纹的正装法衣在充盈魔法因子的风中飘扬而起,金晕光轮银华凛光将她凝刻成屹立万千年的不朽。
神祇高离,众生疏远,万丈华光遮盖了脆弱,再不会有人看见挺直的脊背下琉璃易碎的脆弱。
琅璨,我不知道七千年前那场灾难里是否有你的影子。但我希望,今时今日,蔓城背后,我不想觉察出你的味道!
像是下了决心,紫流萤提起一口气,纤长十指交叠翻覆,霎那间她做了个复杂的手印,拖着几十道明暗快慢的影子,深深按在法阵中心。
浩瀚之力自她掌心伊始涌动,沉沉之气由法阵开始向四周激荡冲开。她自口中发出单调却沧桑的鸣音,轻清皓宛,魔法的因子伴着咏唱在她身旁舞动,欢快激昂。鸣声由轻转扬,低声萧吟,却声扬九霄。
天穹之上,地极之渊,上穷碧落,下饮黄泉,到处都是她涌动魔法的古老鸣吟。
第五十八章 惊晤
同在明昭一隅,蔓城寒雪纷飞冻地冰天的气候却丝毫影响不了南疆的炎热,时临初夏,梅子青黄之际,绵绵细雨淅淅沥沥落了一天一夜,浸透了南疆每一寸土地。
参谋部的例行作战会议正在进行着,捏着前方发回的最新奏报,无论是动脑子的文人还是动刀枪的武将,每个人都深锁眉头。
同夏亚僵持了大半年,明昭将官们从没感觉到这般无力。夏亚的指挥官一反百年来他们伟大的皇帝陛下疯狂荒诞穷追猛进势不可挡的作战风格,摒弃夏亚响彻大陆的无敌骁勇,采取变幻莫测的佯攻战略,围着明昭军队不断释放烟雾弹,先头部队神出鬼没骚扰,诡谲的作战风格让明昭将领们吃够了苦头。偏偏夏亚还不给他们反击的机会,每一回花费心思组织的攻势都像打在棉花糖上,伤不到筋动不了骨。
那种滋味,宛如被人掐着咽喉,想要奋力一搏对方却如泥牛入海了无音信,无可奈何,无处发泄,叫人只能憋屈的咽回肚子里。
与夏亚百年战争,从没有一次打得这样窝囊,聚齐在南疆的军官们这几个月来都不约而同熬上了黑眼圈。
紫流光靠在一角,半合着双眼,他的副官许韶刚从一名上尉参谋过来,凑在他耳畔低声道:“据探子来报,夏亚前日隐隐有兵马调动,仿佛又添了一支军团。”
这种虚虚实实的消息已经折磨他们六个多月,紫流光连眼也难得睁开,漫不经心道:“添了就添了吧,有什么大不了。”
许韶为之气结,想要提高音量,又唯恐惊了他人,只得一跺脚,狠狠在他耳边道:“可这支军团同上几次一样,都不在如今夏亚的阵地中!”刻意压低的声音酝酿着怒火,嘶哑低沉,听得叫人浑身不舒服。
紫流光精芒一开,眼中危光霹雳:“夏亚怕是又想绕到哪里给我们包饺子了吧?”
许韶愁眉深锁,满脸焦虑。“近来夏亚调动颇为频繁,各军之间几乎都被调整重组过,近几日来尤为严重,据探子所报,前后足有三个军团神秘失踪又突然出现,属下担心他们会有大动作——”
“还用说吗?就给我查!”
紫流光咬牙狠狠下令,“翻遍每一块泥土每一截草根也要把他们给我掘出来!”
“属下明白!”
许韶低头应下,转身去传令,不多时又返回来,同长官咬了会耳朵,就见紫流光黑着脸起身,趁人不备之下,偷偷溜出门去。
他匆匆回到了营区,下了马,随手把缰绳甩给亲兵,一脚踩在遍地泥泞的草地上,黄褐色泥水飞溅,留下一串急促却整齐的脚印。
士兵手持长枪在风雨中威风凛凛守卫帐门两侧,透过被风吹摆翻滚的帐门,有似曾相识的人影晃动。紫流光心中一动,目光低转而过,身旁的紫家亲兵立即会意在他耳畔低语:“确实是他。”
他这才放心,掀门而入。出人意料担当起此次家族使者的堂弟紫流崖正笑眯眯冲他招手。
紫家本家的各房历来只维持着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暗地里捅刀子的事儿只要有好处从不手软。即使当初紫流萤为了慕家顺道帮了一把在军学院里的紫流岇,他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不到冰释前嫌的地步。
这一点,紫流光清楚,紫流崖也清楚。如果不是他的祖父一反常态严词命令他即刻行动不得有任何耽误的话,他岂肯向骄横的二房低头?
再说他是随性惯了的人,最不耐烦的就是礼节,即使到了这时,他也只是草草点头应付,全然没有半点庄重。
“迫不得已打扰堂兄要务,望堂兄见谅。”
紫流光也不介意,做了个请他坐下的手势,笑道:“这个自然——前提是如果你的情报能重要得过参谋部作战会议!”
紫流崖扯开嘴笑笑,随手递上盖有紫家家徽的信函:“相信堂兄定会满意。”
绀色信封上,万世常青之树雪峰厉森之剑交相辉映,七羽流苏凝畅耀眼光芒。
古树茂盛,有包罗万象的宏容和繁荣昌盛的根深蒂固,象征着紫氏万事万年千秋长存的辉煌。宝剑利锋,是鲜血兵戎杀戮,更是权力的保障,只有确实紧握住维持权力的机器,才能确保这万世基业。
紫家家徽的深意,任何一个紫家子弟自幼年伊始便了然于心。
自明昭建国伊始,紫家便居于云端之上,百年帝国战争夺权,各大家族走马灯似的变换角色,当众人贪婪着神殿权势,竞相落入蛛网挣扎时,唯有虽紫家置身事外却依然耸立云霄,究其根源,便是代代子孙投身戎马,牢牢握住了争霸的权柄。
拆开信函,紫流光接受家族训练,能一目十行,随意的目光扫过去,流畅的视线却不觉一滞。
抬眼,紫流崖痞子似的笑得一脸灿烂,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紫流光眯起眼,面色变幻不定,疑惑道:“此次你带来多少人?”
紫流崖不答,却躬身呈上一枚小巧玉符:“我受命家族议事会,为堂兄带来此物。”
那枚玉符玲珑精致,白玉光洁温润甜美,姣美蟠龙抱握一团碧辉,浸透睥睨天下之气。仔细看过去,那团碧辉中隐隐流觞着紫家万世荣华的家徽。
紫流光一见之下,当即变色。
——纵使他不曾见过,却也清楚,这枚玉符是紫家军团的兵符!紫家议事会紫流崖他带来的是明昭第一军阀世家的紫家军团!
紫流光剑目凝聚,绰绰迸裂寒光:“族中长老何意?”
“堂兄请勿生疑,”紫流崖忙解释道,“议事会令崖领一支军伍而来,全力辅助堂兄解蔓城之危。”
紫流光冷笑一声,语带尖刻:“由你所率?”
紫流崖点头:“由崖所率。”
紫流光哼了一声,看似冷傲不屑,心中却越发琢磨不定。
自蔓城围困后,紫家长老们不仅不曾落井下石,反而前所未有的积极调派人手谋求解救之道。不仅派来大批族中精英,连本家子弟也被派了出来,到如今竟连族中最精锐军团都送上——
若紫家不看重唯一的世姬,怎会费尽心机设法营救?若紫家真看重紫流萤,又为何所派之人均是他房子弟?
他冥思苦想悟不得真理,脑中隐隐闪过那么一个荒唐念头,却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好叫堂兄知道——”
紫流崖突然收起痞态,只见他眉英舒宁,白皙的面庞上五官清秀,没有被战火染上风霜,黑发及肩随意挥洒,,卸下那一副轻薄之态后,正言肃容,大贵族世家子弟风尚流转,说不出的倜傥俊杰。
“除开崖所率军伍,还有其他两路队伍,由昀堂兄、珩堂兄与琳堂姐率领,目前已进入暨溪、寰阳、沪洛三城,只等一声号令,便可向蔓城进发。”
紫流光黑瞳里迸射出一道精厉寒光,初夏和煦的暖暖风阳顷刻间蒸发殆尽,四周只有刺骨的寒冷。
如果方才他口口声声长老会为解救困在蔓城的流萤调派于此还能让紫流光说服自己勉强接受的话,这个意外只能在第一时间令他质疑紫家长老们的动机。
紫家军团乃紫家最精锐的部队,号称“武装到牙齿”,即使与明昭中央军相较也毫不逊色。他们被掌握在家主大人手中,是长老会用于震慑紫家的王牌,从来不会轻易示于人前,更谈不上调派——
还是同时派遣了四支!
他不会忘记从前这些人是如何算计他们兄妹,更不会忘记在流萤的及笄礼上他们的罪恶嘴脸,为夺族长之位保子孙百年继享本家荣光,紫家人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如今他们一反常态的做出这般积极的举动……
他一双冷眸里厉光冽冽,凝聚在身的杀气霎时卷着霹雳电火狂暴翻卷,排山倒海涌向对方。
这些人若胆敢在此时算计流萤,他定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五十九章 乱局
紫流崖莫不尴尬至极地摸了摸鼻子,好容易才有的一回庄重顷刻间破坏殆尽。但一想到此番缘自议事会的古怪命令透着种种不可琢磨的揣测,二房向来情深义厚的三兄妹哪里不会怀疑。
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苦涩一笑,道:“自议事会号令以下,紫家子弟无不应从,堂兄且请安心。”
说完,不管紫流光一双寒瞳刺骨冰凉地警告,道别一声,匆匆离去。
紫流光只觉浑身针刺般冰冷疼痛,一口恶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握住座椅的手不自觉用力,灿着明丽光华的黄杨木雕花座椅悄无声息间从他掌中化作一串沙砾,如那些他永远也捉不住的梦幻般流逝。
尽力追寻的随风而逝,努力争取的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梦影,唯剩下小心呵护的如今却琢磨不知真假虚实。
他一无是处的人生,该死的可笑的像一场戏。
“大哥!”
他正沉浸在一片灰暗晦涩当中,忽听得一声,恍然以为自己是产生了错觉,直到那声音锲而不舍的再次出现,紫流光疑惑片刻,难以置信。
“流耀?”
话音落,紫家前暗卫统领刮着一团黑色轻风出现在他视线中。
欣喜才刚浮上脸庞,猛地,紫流光眉心一紧,想起二弟自阖宫舞会过后,因言语冒犯一直被家主大人关在紫家的地牢里。
“你不是被家主大人勒令闭门思过吗?怎么会来南疆?”
他打量着弟弟,紫流耀一身黑衣风尘仆仆,想是连夜赶路不曾休息,俊秀的脸上刻画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在他对面坐下,黑色制服落下深深阴影。
“紫家被一群长老们乌烟瘴气弄得不像话,我哪里还有心情思过!”
紫流光心中一动:“我这里也刚接到传令,流崖带来一支紫家军伍正欲开赴蔓城,不仅是他,同时出发的还有五叔家的流昀、七叔家的流珩、十二叔家的流琳。口口声声为流萤而来,可蔓城失去联络大半年,云京也好紫家也好装聋作哑好像这事从来没发生过似的,害你放弃前途找上元相大人……”他冷哼一声,话语中莫不讥讽,“这个时候突然这么大手笔送上紫家军团精英,我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他们没有阴谋——”
他将烦恼一股脑儿向弟弟倾诉,不经意间突然对上弟弟面上不自然的神色,不由一愣,话音噶然而止。
“怎么了?”
尴尬堆砌在紫流耀俊美的脸上,“我想这次您是多虑了,”面对紫流光的疑惑,他无不苦涩的告诉他。“我也奉命带来一支紫家军。”
“怎么会!”紫流光顿时睁大眼,失声惊呼。
紫流耀直勾勾看着他。“大哥,下这道命令的不是长老会,”顿了顿,冲着紫流光他一字一句叫他听得明白,“命令是从更上面传来的。”
紫流光睑起双目精光,不敢置信,随即失尽血色。
所谓更上面的命令者——
众所周知,紫家长老会之上,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立于紫家巅峰之上,却另立族位,冷眼旁观家族百年尔虞内乱,杀戮干戈,云翻雨覆间操纵紫家的一切。从不干涉,从不插手,紫家百年多少英才天妒的背后,却从来离不开他的影子。
“他想干什么?”他无不惊恐,求助的目光指望着弟弟,紫流耀亦只有干涩的叹息。
“我也不知道家主大人究竟如何想,他这一回大张旗鼓的营救,流萤怕是要被他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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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不曾觉察,遍布紫家子弟进驻紫家军团的暨溪城中普通宅院,半月前同样悄无声息地住进一名客人。
午后妩媚的阳光洒落盎然春意的院落,小巧别致的庭院中,海棠美人娇滴滴绚染满庭芬芳,如豆蔻清芳的妙龄少女娇嗔柔婉。江谰靠在竹青阑干筑成的凉亭一隅,不知不觉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