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影行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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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的,他不是会做这种偷鸡摸狗行为的人。这几个月来,雁屏特别注意有关他的报导,更详。细地了解他的种种。
何永洲的学历、出身及背景,就是父亲嘴里所谓“金闪闪”的人物。他从哈佛法学院毕业,回台湾后在一些学校教犯罪学,但他最主要的心力仍放在社会工作方面,比如帮弱势者打官司,还有最近的反毒工作及成立青少年“向毒品说不”的组织。
有一本杂志称他是“政治世家新生代的一颗明星”,这预测他将来会步其父的后尘,在政界前途无量。
雁屏还记得,标题旁有一张他穿西装打领带的特写镜头,真是帅呆了,而她竟和这人有“同床”之缘,这算不算一种疯狂又美好的回忆呢?
唉!管他什么回忆,那都是年老时候的事。目前她最担心的是,这怪梦会持续多久?会梦出个什么结果?今天是表达爱意,明天会不会亲吻?甚至真的像连续剧一样,有尺度放宽的激情……
雁屏的脑中突然闪过何永洲当她面提“做爱”二字的情景,两颊蓦然发烧,内心有说不出的滋味,只有扛脸埋在枕头里,发出类似境怨,又仿佛是讪笑的声音。
床头的电话铃响了好一会儿雁屏才注意到。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有人来吵?她伸手过去接,电话那端传来了母亲的声音说:“雁屏,你起床了吗?该上班了吧?”
“妈,你有没有算错时间?现在是三更半夜呀!”雁屏说。
简秋华在女儿过完二十一岁生日后,上个星期又飞到洛杉矶去,仍每天叨念着不放心。
“哪里算错?我这儿是下午,你那里都早上七点;了,还在睡懒觉?”简秋华说:“这是你到北门堂工作的第一个夏天,一定要好好表现,别让你老爸失望。”
雁屏打开窗帘,目光刺进眼睛。她回答说:“我对北门堂的事业一点都没有兴趣。”
“这种话你千万不要再说了。”简秋华训诫地说:“你爸对你的期望非常大,叫你‘公主’,就摆明着是把你当继承人,你可不要不知自爱了!”
“妈,你很清楚我一点都不适合。”雁屏反抗地说:“我讨厌北门堂,连看到那些‘牛鬼神蛇’似地员工都害怕,要怎么管嘛!
“你爸会训练你的,好好听他的话准没错。”简秋华耐心地说:“而且北门堂真的不同了,你爸现在都走正派生意,不插手那些肮脏事了。”
“是吗?那他为什么开赌场和游乐间?”雁屏问。
“你爸为人重义气,总要照顾一些老兄弟……”简秋华也解释不清,只好说;“哎呀!你别管那些,反正再过两个月,你就到美国来念书了,要乖乖地多做少问。”
“妈,我说过,我不去美国,到时我不会上飞机的!”雁屏又乘机声明。
“你还说?你敢枉费我一番苦心?当年为了孙师父的话,我不敢求名分,不敢生老二,不能有个正常的家,看看我牺牲多少?”简秋华气急攻心地说:“好不容易熬到你二十一岁了,眼看我们母女就能出头,你说这什么征活?求求你争气点,强过你四个姐姐,不要让那些等着看你出丑的人称心如意……”
雁屏被亲得耳朵都痛了,她知道再说下去,母亲还可以哭唱个好几小时,所以连忙陪罪顺从,再找借口挂掉这越洋遥控的电话。
唉!她真的逃不掉了吗?那个非亲非故的孙师父,一番议是而非的话,就影响了她整个人生。
原本以为溪头之旅可以打破某种禁忌,但回来后,什么都没有改变,只带回了一个连续不断又莫名其妙的梦。
那天其实是满惊险的,她一进门没多久,父亲便。气呼呼地返家。因为他丢了环海工程的生意,以致口不择言地乱写,而那个蔡明光最可怜,只差没有自杀谢罪了。
而后几天,屋内的气压极低,没有人敢随便说话,所以雁员偷跑去溪头的事。就更成为一个小点,程玉屏没胆拿出来作文章,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雁屏匆匆地刷牙洗脸,换上母亲要求的淑女洋装,准八点,门铃就响了,不必清,也晓得是充当司机来接她的蔡明光。
“早!”他一看见她,就笑着露出两排大牙说:
“我替你送早餐来了,今天是法式土司,希望你会喜欢。”
“蔡大哥,真谢谢你,每天都让你这么麻烦,实在没有必要。”雁屏有礼貌地说。
这三个月来,她已经逐渐习惯父亲身夯这位头号助手,最初,她对他的殷勤有些吃不消,后来进了北门堂,他的热情及耐心协助,帮她解决了很多适应上的困难,她也就对他哈巴狗似地忠诚安之若素了。
有时,她不免好奇,蔡明光怎么会甘愿住程家人几近侮辱的使唤呢?尤其是四姐,简直不把他当人看,他真的要当程家的四女婿吗?
母亲说,其实父亲最爱的义子是刘家志,可惜他中途为了女人挛节,成为父亲心中最大的遗憾。
雁屏没见过刘家志,但她看得出来,蔡明光努力了半天,仍无法在父亲心中取得同等的分量。而她一向心软,挺同情蔡明光的境遇,因此在言行态度上,都有某种程度的尊重。
一上车,蔡明光就调好冷气,把香囊弄正,一切齿妥当之后便说:“今天义父要你去奋工地巡巡,当亲菩大使,推动工人们的士气。”
“我?我又不懂那些。”雁屏惊讶地说。
“你不必懂,只要保持美丽就好。”蔡明光盯着她,微笑地说。
雁屏对他的目光极不自在,忙转过头,假装翻阅留在车内的一本杂志。好巧不巧的又是何永洲的专访,看来,他果真是大红人。她不想读,却又忍不住逐字看下去,以致错过了蔡明光的话。
“你说什么?”雁屏抬起头问。
“我说交通那么乱,我不放心把接你的工作交给别人,只有自己来了。”他讨好地说。
“谢谢你。”这是她唯一能说的话,重复再重复。
蔡明光心满意足地开着车,他这一生所见的女人,不是低贱如妓女,就是蛮横如程玉屏,没有一个像雁屏般兼具高贵、美丽与清纯;而最重要的是,雁屏把他当人看,只要她轻轻一笑,他就是为她做牛做马都甘愿。
总之,雁屏来了以后,别的女人都不在他眼里了。
北门堂大楼的会议室里,有如临战火的紧张气氛,此次召集的干部以程家人为主,老大美屏、老二丽屏、老三秀屏三对夫妇都在座,加上玉屏、雁屏和蔡明光。表示事情极端严重。
程子风已经吹胡子瞪眼好一阵子了,大家皆正襟危坐,连手边的茶水都不敢碰一下。
“我真不懂,为什么从失去环海工程后,就一连串出事?”程子风在每个人脸上绕一圈后,狠狠地说:“先是高雄发生地基下陷,再来是台中大楼逾期纠纷,现在是砂石车问题,到底是老天作怪,还是你们在和我作对?”
三个女婿颤巍巍的,额际布满了汗珠,一句话都不敢吭。
“爸,目前经济不是那么景气,东南亚局势又不太稳……”程美屏试着解释。
她不说还好,一说便像触着炸弹按钮似地,程子风重重的往桌上一拍,狂吼着:“你们是一群白痴呀?!没路不会找路,山挡着不会移山吗?”
桌上的茶杯倒了好几个,水横流在红桧木上。
雁屏一面勇敢的拿纸巾来擦,这一面说:“爸,你要看大局嘛!我们北部的生意不都进行得很顺利吗?”
“是的,义父应该看看,上半年的业绩比往年都好呢!”蔡明光忙递上报表。
程子风板着脸孔,一页页地翻,突然,一张谢卡掉下来,他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
“上回有个泰籍工人受伤,雁屏去医院和宿舍慰问,他们很高兴,于是写了一张谢函来。”蔡明光说。
“那些工人坏得很,何必浪费这心思呢?”程秀屏用找碴的语气说。
“正好相反,雁屏这一招用的很好,那些工人自此可是更为我们北门堂卖命。”蔡明光面带得意的说:“这也是为什么在一片工程赶不上进度的状况下,北部还能如期完成的原因之一。”
“没错!掌握人心是企业中最重要的一环,想当年,我当竞选渔会理事,又组编北门帮,靠的就是收买及利用,才能有今日的江山。”程子风心情稍好,对着小女儿说:“还是我的雁屏聪明,毕竟是大学生,书念得多,事情的考量也胜过别人。”
“爸,这不公平!”一旁的程玉屏忍不住抗议说:“以前工地的亲善大使都我在当,雁屏加入的时间也不过两个星期,这半年的功劳应该算我的才对。”
“怎么算?你每天打扮得和妖精一样,没在工地制造暴动就不错了,还敢抢功?”程子风冷冷地说。
“那也不该轮到雁屏呀!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全是蔡明光这马屁精在夸大其辞!”程王屏用手直指着蔡明光说。
一道盈亮的蓝光闪过,程子风一把抓住程玉屏的手,瞪着她的镯子问:“这是什么?”程玉屏心里大呼不妙,她中午戴出去约会,忘了取下。
“这不是我去年送给雁屏的芙蓉蓝钻吗?怎么会在你手上?”程子风继续问,声音愈来愈大。
“我……”程玉屏觉得自己的脖子此刻正架在刀口上。
“是我借给四姐的。”雁屏赶紧说。
“最好是借!你们别忘了上次‘粉红玫瑰’的事件。”程子风眯着眼说。
程玉屏一听,连忙将手镯脱下,迅速遗给雁屏。
那一回,雁屏过二十一岁生日,穿了一套订做的粉红礼服,当程子风要她搭配那条粉晶项链时,才发现在程玉屏身上。他气得当场打四女儿一个耳光,还扣了她一个月的薪水,项链当然也还给雁屏了。
“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们,我买给雁屏的首饰都是有来头的,也是专门配她身分的。”程子风每个字都强调说:“除了她,没有人可以戴,你唳想动她的歪脑筋。”
“爸,我很少用那些东西,偶尔借姐姐戴,有什么关系呢?”雁屏不解地问。
“乖女儿,你不懂,你姐姐们各个都像秃鹰似地,你谗她们得寸,她们就会进好几尺,你若太好心,迟早会被她们剥光光的。”程子风毫不保留地说。
雁屏眼见几个姐姐的脸皆一阵青一阵白,尤其四姐手握得筋都冒出来了,使她的内心非常不安,于是赶快岔开话题,免得引起更大的公愤。
父亲这样简直是在制造内部的斗争及分化嘛!雁屏决定,要尽快找一天好好的和他谈这个家庭问题。
程玉屏非常气愤,她气得竟将辛苦留长又保养良好的指甲狠狠地折断了两根。
这是什么世界?父亲明显的偏心,让雁屏随随便便就爬到她头上来!她早听腻了雁屏是公主、雁屏是福星王牌、雁屏是北门帮未来的那些话。
狗屁!全是狗屈!雁屏这还在含奶嘴,每天只会说些幼稚话的黄毛丫头,何尝为北门堂做过什么?
想她程玉屏,自幼就在帮里混进混出,经过多少惊涛骇浪!而她十八岁时,还奉命到日本和番,去嫁给山口组的人,那简直是一段人间地狱的生活。光是这十年,她的牺牲和功劳就比姐姐妹妹们都大,论理,最该坐金交椅的是她,没有别人!
程玉屏愈想愈气,偏偏那煞星不死,硬是活到了二十一岁。今天,她风风光光地出来了,她程玉屏倒成了抹地扫厕所的老妈子,灰头土脸地做了一辈子,甚至连替人家擦屁股都不配!
天理何在?正义何在?她不服气!不服气!
当程玉屏的指甲又要折断第三根时,蔡明光走进客厅,匆匆之间,根本没注意到她。
“站住!”程玉屏一古脑的大叫:“你是死人,瞎了狗眼呀?!居然敢对本小姐视而不见,你不要命啦?”
若是从前,蔡明光一定会赶忙过来陪笑脸,说尽好话,甚至可以跪着帮她端茶捶背,完全是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但现在的地,却只是远遵站着,似笑非笑,再也没有往日的卑躬屈膝,只说:“真对不起,我太忙了,没看见你。”
“去你的没看见我!你以前不是说过吗?我即使在三个房间之外,你也能嗅到我,就像个哈巴狗似地,愿心得令人想吐!”程玉屏一脸嫌恶地说:“现在怎么了?狗尾巴插到别人的身上去了?看你那副无耻下流的德行,人家狗还讲忠心不二,你甚至比狗还不如!”
蔡明光紧咬着牙根,脸色不变,只是淡淡地说:
“这不是正好吗?你讨厌看到我,我离你远一些,恰合你的意。”
“他这不痛不痒的态度更激怒程玉屏,她猛地站起来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自从那位‘白痴公主’来了以后,你就立刻转移目标,不要脸到了极点!我告诉你,驸马爷的位置永远轮不到你的,你趁早收起满地的口水,另外去转世投胎吧!”
蔡明光额头的青筋微微暴起,但他仍冷静地说:“你要我说实话吗?好,我可以用这方式来表达——自从‘公主’出现后,我才知道什么叫高贵有教养的淑女,我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而你,程玉屏,再这样凶悍撒波下去,恐怕连当‘公主’的佣人都没有资格!”
啊!他跟天借来的胆,敢这样说她!程玉屏气得发不出声音,习惯性地脱下脚上的鞋子往他的方向丢去。
蔡明光却不似平日的左蹲右闪,反而一手接一个,再用轻蔑的眼光看她一眼,拿着鞋就走出客厅。
“可恶!你……你……竟敢没收我的鞋子?!”程玉屏又跳又叫,像发了疯似地。
“怎么啦?谁又惹你了?”惠娥皱着眉头问。
“还会有谁?还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蔡明光!”程玉屏喘口气,再一五一十的倾泻出她连日来所受的愤怒和委屈。
“这种事不只你气,我也气得觉都睡不好呢!”惠娥说:“这都是你三妈的阴谋,哼!再让她无法无天的搞下去,我们母女恐怕会死得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这也是程玉屏的想法,她又说了一堆雁屏的壤话,最后还狠狠地说;“我们干脆找几个人来修理这小鬼一顿,让她知道北门帮不是好混的。”
惠娥想想说:“不行!你忘了江盈芳的教训吗?而且,这回对象是你老爸的心肝雁屏,若事情爆发出来,你得到的可不再只是一个耳光而且,所以,千万别再用这一招了!”
“难道我们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吗?”程玉屏忿忿地说。
“当然,雁屏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