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鹤谱-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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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无敌道:“不一定。”
方雪宜心想,我何不逗他一逗?
当下装出一副期待之色,道:“那是说尊驾尚有条件可谈了。”
高无敌道:“条件十分简单。”
方雪宜故意脸露喜色,急急问道:“什么条件,尊驾快说。”
高无敌笑道:“你留此十日,等候教主回来。”
方雪宜明明知道他会说出什么,但他依旧这么发问,显然是在调侃他,只因这位生来宛如霸王一般的神力天王太过愚蠢,才会上了方雪宜的当,只道他已经同意自己的想法,脱口说出,要他在此等候十天。
方雪宜容他说出真正用心所在,立即笑道:“十天吗?太长了。”
高元敌沉吟道:“五天如何?”
方雪宜笑道:“五天了贵教主五天之内,能够回来得了?”
高无敌道:“这个……可不敢一定,说不定你娃儿运气好,教主在今天就回来了,不然的话,也许十天半月也不会回来。”
方雪宜道:“听尊驾口气,根本不知教主何日会来此,是吗?”
高无敌道:“教主的行动,本座不能过问,但本座相信,三五日内,教主一定会来。”
方雪宜不待他稍有思虑之机,接道:“为什么?”
高无敌道:“因为三日之内,咱们有个强敌要来,如是教主不亲自抵此,本座将会应付不了。”
方雪宜道:“原来如此!”
高无敌道:“老弟可肯留下?”说话口气变得十分客气。
方雪宜笑道:“想不到神力大王也有对付不了的人物,看来你那强敌,一定很凶了。”
高无敌道:“五大魔主中人,自然很凶的了。”
五大魔主四字入耳,方雪宜不禁心中一震。
纺想起了恩师的遗命,这五大魔主,不正是师父所最最不能放心的武林强人吗?想不到自己误打误撞,却在此间遇上,那是千万不能放过的了。”心念一定,慨然道:
“好,我留下三日。”
高无敌有些意外地喜道:“你……老弟答应留下?”
方雪宜道:“方某说出这话,自是不会更改,不过,有一件事,在下可要先说明。”
高无敌道:“什么事?老弟请讲。”
方雪宜道:“贵教主如三日之内,仍未抵此,在下可就难以久候了。”
高无敌道:“那是自然……”语音一顿,接道:“屋外不是待客的所在,老弟既愿留下,咱们入内说话吧!”
方雪宜道:“不必了。”
高无敌闻言一怔,道:“老弟又改变了心意吗?”
方雪宜道:“没有啊!”
高无敌道:“老弟既是未曾改变心意,为何不肯入内稍叙,而且……,也好让本座为老弟备酒洗尘啊!”
方雪宜道:“区区虽然年纪不大,倒也喜欢山居野宿,尊驾用不着为我张罗了。”
高无敌显然猜不出方雪宜用意何在,接道:“老弟,你既然留下了,怎地——怎地——”
他一连说出了几个怎地,都未能讲明要问的话。
方雪宜道:“天为翠幛地为床,尊驾用不着多为在下食宿担忧。”
敢请方雪宜已然猜出了他的心意,不待再问,就先行说了出来。
高无敌讪汕地笑道:“不错,本座正是想不出老弟既已愿意留此三日,却又为何不入本座的居住之所……”
长长的吁了口气,接道:“但老弟露宿屋外草莽,不是本教待客之道啊!倘是教主抵此知道,本座少不得要挨一顿骂了。”
方雪宜道:“贵教主如有责问,区区自会为你担代,不过……”
高无敌道:“不过什么?”
方雪宜道:“适才尊驾言下之意,贵教主一旦来此,十之七八,要拿区区治罪,不知尊驾又为何以宾客身份留住在下,莫非那田远早就该死了吗?”
如此一问,把高无敌问得半晌无言相对。
原来,这神力天王高无敌所以要留下方雪宜,乃是有了一片私心,他目睹方雪宜出手的剑法,简直是高明得自己意想不到,容得魔刀田远被他一剑穿胸致死,更使他惊凛莫名,高无敌心中有数,方雪宜跟他要反脸之时,也可真的暗暗耽心,虽然他比田远强了一些,可是,绝对无法那么容易杀死对方。
虽然表而上看,高无敌似是个不懂心机的莽夫,实则,这等武功高低,可判生死的大事,他也会粗中有细,不敢冒失,因此,方雪宜倘如真要跟他动手,他绝对不敢应允。
幸而方雪宜正想套他的话,而缓和了口气,于是予他以借口之机,不借道尽自己教中强敌压境之事,想博取方雪宜的相信,究其私心所在,不过是想留下方雪宜来,共御强敌,也只有他明白,教主短期之内,不会来此,放着这等大好帮手,用来对付那五大魔主中的一位,令自己借他之力,想必是可以稳操胜算的了。
因此,他才一再挽留方雪宜。
但方雪宜这么一问,却又把他给问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方雪宜见他沉吟不语,笑道:“尊驾为何沉吟,莫非区区说对了吗?”
第十三回权宜之计
高无敌无可奈何地长长叹了口气,道:“老弟虽然不会完全说对,但高某人决无向你报复之心。”
方雪宜道:“这一点我早已瞧出来。”顿了一顿,皱眉接道:“但在下不了解的是,你将如何向教主解说田远致死之因。”
高无敌笑道:“老弟不必为此耽心,本座自有道理。”
方雪宜瞧他这种神态,心中忽然灵光一现,哈哈笑道:“在下明白了。”
高无敌一愣道:“老弟明白什么?”
方雪宜道:“你们教主,可是最近不会来此吗?”
高无敌道:“这事咱已向老弟说过了,教主行踪飘忽,本座怎敢断言?”
方雪宜道:“这就是了。”
高无敌顿时脸色大变,嗫嚅地道:“这……本座……本座……”敢情他用尽了心思,也想不出方雪宜因何猜出了自己的私心?一时间,他答不出道理来了。
方雪宜道:“你用不着隐瞒,方某虽然年轻,但却向来不容易上当。”
高无敌闻言,既觉惭愧自己的骗术低劣,又心中大为着急的叫道:“老弟可是不肯留此了?”
方雪宜严肃他说道:“不错,我本来在识破你的用心以后,不打算再留下来了。”
高无敌失望地叹息道:“本座不敢强留老弟……”言下之意显然已在认错。
方雪宜冷笑道:“只是,区区先前已然说过,在下行事言出必行,所以,我……”
余音未绝,高无敌已大声道:“老弟还肯留下?”
方雪宜豪爽的道:“你这等想套我留下的用心,果真十分可恶,但目下你处境又可怜,因此,我依然如约留此三日。”
高无敌喜道:“多谢老弟了。”
方雪宜瞧他一片真诚之意,暗道:“这人倒还不会坏到不可收拾,如是自己能够施恩于他,解他目下之危,焉知不是替武林正道力量,增一助益。”
原来方雪宜心中已然暗暗觉出,这四灵教既有田远作为护法,那自然也是就魔道中人所创,这位神力天王既是首座,在教中应是有着相当权势,自己倘能服此一人,说不定就等于暗暗拢络了四灵教四分之一的敌人。一念及此,当下大笑道:“高兄不必客气,兄弟决心留下,助你破强敌。”
口气一变,使那高无敌大感受用,忙道:“方兄如肯留下,我高无敌一辈子都感激你……”
方雪宜摇头笑道:“高兄言重了。”语音一顿,接道:“日内来此的强敌,高兄可知五大魔主中的哪一位?”
高无敌尴尬他说道:“这……这连在下也不知道。”
方雪宜听得大感诧异,脱口道:“你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吗?”
高无敌道:“方兄弟是否不信,其实,本教教主也是五魔之一。”
方雪宜目光一亮,忖道:“果然不错,这四灵教也是五魔教中人所手创,奇怪的是,他们之间,难道也有什么过不去之处,彼此结有仇怨呜?”果真如此,那倒是一个很值得高兴的消息了。
方雪宜故作诧异不安的神色,问道:“贵教主也是五魔之一吗?”
高无敌道:“兄弟,你见过五大魔主吗?”
方雪宜道:“没有见过。”
高无敌道:“以兄弟这等年纪,照说也应是不曾见过五大魔主。”语音一顿,大为感慨地长长吁了口气,道:“自从那被人称作为剑神的陈希正大侠以武功慑眼五大魔主以来,咱们兄弟可真是苦不堪言。”
方雪宜心中一动,暗道:“五魔等人忽然大提组帮,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师父的死讯了吗?我何不套套他的口气?”当下放露同情之色,道:“听尊驾之言,那陈大侠可是你们的仇家吗?”
高无敌长叹一声,道:“不瞒你老弟说,剑神陈希正,正是我们的死敌,五大魔主退出江湖数十余载,主要的就是被剑神所败……”
方雪宜暗笑道:“这还要你来说吗?”但口中却道:“这么说来,五大魔主再现武林,莫非是已经练就一身武功,足与剑神陈大侠相抗吗?”
高无敌摇头道:“这个兄弟并不明白,但本教教主公开创立四灵教,必然是无须再怕那剑神了。”敢情,他并不知道陈希正已死。
方雪宜知道这位首座并不如自己想象那么聪明,登时不再多问,淡淡一笑,抱拳说道:“高兄请快派人安置这魔刀田远的尸体,在下告退了。”
高无敌道:“兄弟遵命……”话出口,才想起方雪宜那句告退的话,连忙又接道:
“方老弟,你要走吗?”
方雪宜笑道:“在下并非远去,就在这山后打坐一刻,三个时辰之后,再来与高兄把晤……”略一抱拳,便自转身行去。
高无敌目送方雪宜背影消失草丛之中,这才招呼手下人,掩埋魔刀田远的尸体,并将那柄成名的古刀,一起葬在田远坟莹之内。
且说方雪宜迅快的转入草丛之中,约行十丈左右,忽然折向右侧的一带山丘之后,举目望去,果然瞧见一位老人,坐在一块青石上,瞪着两眼,向自己龇牙裂嘴,直作怪笑。
方雪宜心中一震,付道:“当真是他!”
原来这发笑之人,正是在那茶馆中,自称宋老邪的老人,方雪宜在抵达茅舍时,就已觉得有人追在自己身后而来,只道这追踪之人,乃是宗士义的属下,孰料竟是这位高人,一时之间,倒叫他木立当地,怔怔地发呆不已。
那宋老邪瞧着方雪宜的呆相,不禁大声道:“老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适,咱们一日之间,居然三次碰在一起,说来应是缘份不浅啊!”语音未已,蓦地仰天哈哈大笑。
方雪宜剑眉一皱,暗道:“我明明才跟你碰第二面,你怎他说是一日间,三次碰在一起?显然这宋老邪了上年纪,记事有些颠三倒四了吧!”方雪宜究竟不失至诚君子,虽然心中觉得这位老人有些言语颠倒,口中却十分忠厚,双手一拱,笑道:“老丈说笑了。”
那宋老邪目光一转,忽然低喝道:“老弟,你好大的胆子,年纪轻轻,一错岂可再错?”
方雪宜一呆道:“老丈何出此言?晚辈几时做错了什么事来?”
宋老邪冷冷笑道:“你说没有作错事,剑杀魔刀田远,不就是一桩大不应该的错事吗?”
方雪宜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个?想必这老人不知道我跟田远之间的过节,自是不能怪他了。”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那田远与晚辈早有过节,我如不将他杀死,则死的必将是我了。”
宋老邪两眼一翻,怒道:“胡说,你当老夫是瞎子吗?休说你点年纪,根本不可能跟那魔刀田远结下杀身大仇,就从你举手之间,即可置他于死地的武功而言,纵然那田远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会跟你结仇吧!”
方雪宜被他喝斥得一怔,诧异地问道:“为什么老丈认为那田远不敢与晚辈结仇呢?”
宋老邪冷笑道:“老夫如不说出,你定然无法了解其中道理方雪宜道:“正要请教指点?”
宋老邪道:“其实,老夫说出来,却也平常得很,只因那身在魔道的邪恶人物,个个都是贫生怕死之徒,试想一个怕死之人,又哪有胆量跟武功高过自己太多之人结仇呢?”
方雪宜笑道:“老丈果然有些见地。”
宋老邪摇头接道:“老弟,欲知正邪之分,就得看他在生死利义之间的选择,他见道义所在,虽明知不可为而仍然不稍却步,这等人就是侠义之士,反之,只懂因时就势,自私保命,乃至视名节如儿戏的家伙,就是邪魔之辈……”
这一番话,只把方雪宜听得心中大震,暗道:“这位老丈是何许人物,竟然判断人心善恶,大有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之概?看来此人是大可交往的高人。”心念一定,立即笑道:“晚辈受教了。”
宋老邪这才转怒为喜地笑道:“不必客气,你既然承认老夫所说之后,你杀了田远,岂非是错了吗?”
方雪宜原只道这位宋老邪说明个中道理,就不会再提及到自己杀那田远是否有错的问题,而可能是会询及自已的出身、来历,怎么老邪偏又转回了田远身上,令他觉得不将昔日之事说出,必难从得此老谅解了。他略一沉吟,苦笑道:“老丈可是仍然不信晚辈早与田远结有怨恨吗?”
宋老邪冷笑道:“老弟,老夫不是适才已经阐明正邪之分的通理给你听了吗?那田远乃是魔刀,沾了一个魔字,自是算不得正道人物,一个怕死的魔徒几时会拿自己性命去争气来着?老弟,你明明在哄骗老夫……”
方雪宜不觉微微一笑道:“老丈,晚辈没有骗你啊!”
宋老邪道:“老夫不信!”
方雪宜苦笑连声道:“老丈,晚辈与田远之间仇怨,乃是结在上一代人物身上……”
不等方雪宜把话说完,宋老邪哈哈大笑道:“好啦!老夫明白了!”笑声一敛,接道:“不过,老弟啊!你该知道,如今的田远,已经有了靠山,杀了他不大要紧,引出了他那靠山,你老弟又怎生对付的得了?说来说去,你还是因为杀了田远,才犯了第一错。”
方雪宜听他自称明白之后,依然咬定自己剑诛田远,乃是一错,不觉微微一征,付道:“他硬要指责我错,即使多费唇舌,恐怕也没有用处,何不先问问他所谓再错何指,也许能找出他的漏洞……”转念及此,笑道:“老丈关心晚辈,实令人感激,但不知晚辈又错了哪一桩事?”
宋老邪瞪眼道:“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