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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部分

短篇集-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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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名外出历练之前,你必须压抑自己的冲动,在故乡暴露身份,这是我们徐家最忌讳的事,知道吗?”

“是的,二爷爷。”他顺从地回答,沉默片刻又问:“那魔僧的禅功,已修至降龙伏虎境界了?”

“很可能,反正天下间不怕他的人,没有几个。”

“恕康儿无礼,二爷爷也怕他?”

“二爷爷已经不过问武林事,老了。”二爷爷笑笑:“二爷爷真的老了,你爷爷也不再年青,所以我们这些祖字辈的老人,都明哲保身,找地方享清福隐修。”

“那魔僧也是年届花甲的祖字辈人物。”他的语气充满不以为然的意味。

“他不同。”二爷爷温和地解释:“他所以称魔,可知是个不讲理恶毒自私的人。

这种人从不会扪心自问,不理会天理国法人情,所以心中没有负担,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而你爷爷和我,以及你爹,你二叔三叔,都曾经按家规在年青期间,远离故乡易名外出历练数年,看多了,人情世故也懂得多了,对是非也懂得深入从各方面去了解了。孩子,明辨明非并不难,真要了解是非却不是易事。我们不是圣贤,也无德无能,做任何一件事,都会慎重考虑,心里的负担很重,所以干脆自认无德无能,独善其身以图身心清净。孩子,这就是我们徐家五代以来,从不以武林人面目出面争名夺利原因所在。当一个人自以为比其他的人强,比其他的人更具权威,那么,这个人如不害了自己,就会害了他人,他本身就是世间的一大祸害。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二爷爷,如果魔僧在本城生事呢?”

“本城有安、梁两武林世家,都是武林中声誉极隆的高手,魔僧即使想生事,恐怕也会有所顾忌不敢乱来的,你耽的什么心?怕他找上我们徐家吗?不会的,孩子,魔僧不会因谋财而行凶,我们徐家也没有余财可招引盗贼,魔僧也不是盗贼。

哦!好象客船要开了,得赶两步。”

前面就是叉河口,也就是大江码头,上下行的船只皆在此地下客货。行驶运河的客货船,则停靠河码头。

天色已经大明,码头方向传来了开船的锣声。

“你可以回去了。”二爷爷取过他所携带的包裹说:“明年你要出门历练,行前二爷爷会来看你。”

“二爷爷好走,祝顺风。”他恭敬地行礼相送。

二爷爷含笑向他挥手,转身大踏步走了。

码头附近是一条长街,显得忙碌非常,码头泊了不少客货船,人声嘈杂。

徐永康等二爷爷走了许久,方悠哉游哉从街东进入长街,接近码头,目送已远出三里外的上行客船扬帆飞驶;船上有他在黄山落户的二祖叔二爷爷。徐家人丁旺,田地却不可能增购,因此除了本支长房子孙之外,不得不至外地置产落户;这是太平盛世人丁增加的必然结果。家中的田地不需要他照料,所以他利用送二爷爷的机会,到城里走走,打算会会朋友。离开码头,他走向到南门的大道。码头一带他很少前来,所以没有人认识他。

刚出街口,后面脚步声入耳,来人走得匆忙,而且人数不少。他本能地移至路侧,让赶路的人先走。

四名穿劲装佩了刀剑,带了行囊的中年人,昂然阔步超越。经过他身旁时,一位虬髯佩剑人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极为凌厉。

他穿了一袭青袍,人才一表极为出色。虬须人仅瞥了他一眼,便径自大踏步走了。

“大概是安、梁两家的武林朋友。”他想。

对这些武林豪客,他常常本能地暗中留意,因为他年满二十岁之后,即将离家外出至江湖历练,多了解一些江湖动静,对他是十分有利的。

这条路上往来的人很多,谁也懒得去管陌生人的闲事。里外,高大的南门城门楼在望。他慢吞吞地信步而行,先后有不少人超越到前面去了。

前面出现三个熟悉的人影。他一怔,脚下一慢,脸上因喜悦而出现兴奋的神情。

是两男一女。人当然熟悉,梁家的二少爷梁世亮,和世亮的妹妹梁玉凤姑娘,另一位是梁家的老仆梁仪。

梁世亮已经成家,妻子王美瑶据说是南京武林大豪的千金小姐,人不但美,拳剑也极为出色,但这位二少爷脾气火爆,在本城是有名的霹雳火,整天在外面与三朋九友玩乐,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与美貌的娇妻相处,成家两年,好象没过几天甜蜜日子。

玉凤年方十八,是梁家的天之娇女,身材刚发育成熟,美得象一朵富贵牡丹花。

美丽的姑娘本来就免不了自负骄傲,加上家传武学佼佼出众,她自负骄傲乃是意料中事。

徐永康偏偏鬼迷心窍,从小就喜欢这位梁家的大小姐。玉凤小时候就是一个小美人,经常出城游玩,与徐永康做了好几年玩伴,迄今仍然保持良好的友谊,只是她对徐永康相当的不满,因为徐永康拒绝学武。这种不满,因为年岁的增长而加深,但并不影响他们的友情。

渐来渐近,徐永康首先含笑招呼:“梁二哥凤姑娘,早,出城来玩吗?仪伯伯带了钓具,江钓的好时光已过了呢。”

梁义带了四根钓竿、鱼篓、食盒。这种长竿用在江钓,江钓以夜钓与晨钓最适宜。

其实钓鱼的去处多得很,到处都有湖荡港汊,连稻田里都可以捉到半斤重的肥鱼,小沟里也可钓得到三两斤的鲤鱼,路旁的水沟也到处可见鳅鳝鲂等等鱼鲜。

“是啊!约了朋友到下面旧江口垂钓。”梁世亮欣然说,这位梁二少爷对徐永康一向并不怎么客气,今天显然比往昔友好:“怎么一早就从码头回来?有理吗?”

“送家二祖叔动身。”徐永康的目光落在玉凤身上:“凤姑娘也上船?想必另约了女伴了。”

玉凤一身短打扮,窄袖子细花短袄,扎脚裤短蛮靴,把玲珑凸透的美好身材衬得极为抢眼,也平添五七分刚健婀娜的英气。她一双会说话的明亮大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徐永康。

“没约翠凤,没扫你的兴吧?”玉凤说:“你大概是想进城找她玩的,可惜,你今天约不到她了,她家这两天好象来了不少客人。”

翠凤,是指安家的女儿安翠凤,比玉凤大一岁。安翠凤由于经常往南京跑,在乃父主持的尚武堂帮帮忙,见过世面,人不但生得美,性情也温柔,在外出时,很少象梁玉凤一样穿短装,穿衫裙象个淑女。在本城,两位姑娘被称仪真双凤。

安翠凤外表毫无武林女英雄的气概,其实她的武功根底相当扎实,人缘要比梁玉凤好得多,本城的大户人家佳子弟,怕梁玉凤怕定了,但对安翠凤大都具有好感。

安翠凤对徐永康特具好感,每次到北山安园小住,皆不走北而绕道东乡,顺便到徐家探望永康的嫂嫂张瑞芬。永康的兄长徐永宏,曾经在县学寄读三年,妻子张氏是城中的名家淑女,与安翠凤是手帕交。但张瑞芬心中明白,安翠凤之所以到徐家走动,主要的目的是要见小叔子徐永康。

问题是徐永康喜欢的人是梁玉凤。全城的美丽姑娘多的是,徐永康却对那些淑女们不感兴趣,反而对野丫头打扮的梁玉凤情有独钟,确是令人大感诧异。

糟的是梁玉凤并不接受他友情以外的感情,经常取笑他和作弄他,他却不以为忤。

这件事,连他的嫂嫂也为安翠凤叫屈,温婉的安翠凤不论任何方面的条件,都比梁玉凤要高出一品。

感情方面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只能任其自然发展。

“我不是去约她的。”徐永康脸一红:“我怎能无缘无故,去约一位姑娘?不被安老伯用大棍子赶了出来才是怪事。凤姑娘,如果我约你……”

“我也会打断你的腿。”梁世亮也半真半假地笑笑说:“花前月下那一套,已经过时啦!”

“二哥,你怎么胡说八道?”玉凤大发娇嗔:“你没读过几天书,少掉文免得出乖露丑,用错典会落人话柄的,花前月下四个字你说得出口?”

路旁的竹丛中,突然传出哈哈两声狂笑,闪出一个穿破衲衣的老花子,拖着打狗棍挟着讨米袋,灰白色的乱胡子,凑上一对布满红丝的大环眼,高大的身材相当吓人。

“这种伤风败俗的话,出于一个无聊文士口中比较像样些。”老花子用充满嘲弄的口吻说:“江宁船行是江湖行业,江湖人的子女说这种话平常得很,用不着大惊小怪,是吗?”

梁世亮绰号称霹雳火,怎受得起撩发?玉凤更不是好说话的人,暴怒地一声娇叱,急冲而上出手揍人,一招双龙戏珠疾攻双目。

玉凤的身材,比老花子矮了一大截,用指攻上盘吃力不讨好,不但招式狂妄,本身也破绽百出。

“粉腿利害!”老花子怪叫,显然认手为腿老眼昏花,而且饱含轻薄成份。

“大妹小心!”梁世亮同时大叫,疾冲而上。

老花子身形乍闪,快逾电光石火,奇妙地避过玉凤的虚招双龙戏珠,与及随后的狠招蝴蝶双飞。原来玉凤随后用双腿连环飞踢,凌空飞跃,腿势极为猛烈,可惜艺差一筹,反被老花子看破先机,腿招落空。而就在双方相错而过的刹那间,老花子的打狗棍已反扫玉凤的腰脊,有如电光一闪。

梁世亮及时到达,已来不及抢救乃妹,掌如开山巨斧,劈向老花子的腰脊。老花子如果想击中玉凤,也必定伤在梁世亮的铁掌下。

老花子不愿两败俱伤,仰面斜退出两丈外,身动棍退。大意的玉凤逃过一击,在两丈外落地,惊出一身冷汗。

“哈哈哈哈!”老花子狂笑着远出十余步外,笑完说:“回去告诉魔爪神钩梁老三,叫他准备接待老朋友,不久信息可传到,回头见,哈哈哈……”

狂笑声中,老花子越野而走,脚下如行云流水,片刻间便消失在竹影树丛内,象轻烟消失不见,这短暂间的接触,可反映出三个人的功力和经验深浅程度。玉凤毕竟缺乏经验,几陷危局。梁世亮绰号霹雳火,不仅不鲁莽冲动,而且机警果断,围魏救赵的断然行动,获致百分之百成功,在在皆显示出他不是一个性急暴躁的人。

兄妹俩追之不及,震惊之余,也不敢放胆穷追。

“咦!这老花子是何来路?”梁世亮悚然自语:“好快捷的身法,他为何要拦路嘲我们?”

“二少爷,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狂丐欧明峰。”老仆梁义说:“邪道中高手中的高手。可能是冲三爷来的,这件事得赶快向三爷禀告,不要去钓鱼了。”

“对,看来最近将有重大的变故。”梁世亮警觉地说:“大叔,你去码头知会陈家的人,我这就与妹妹回城。”

“好的,我这就前往,早去早回。”梁义说完,脚下一紧,向江边急奔而去。“玉凤回到路中,向盯着狂丐消失方向发楞的徐永康说:“你发什么呆?走吧,一同回城。”

“这个老叫花会飞。”徐永康摇头苦笑:“一跳三丈,真象个鬼。”

“这叫做轻功提纵术。”玉凤睥睨着他:“如果早年你肯拜我爹为师练武,你也可以一跳三丈,谁叫你不争气不肯学?”

“凤姑娘,学了武有什么用?”他笑笑举步跟在后面:“打架?我宁可不学。”

“蠢材!练了武可以强身保命,你懂不懂?”玉凤扭头教训他:“你可看到,如果我和二哥没练武,或者练得不到家,结果将会被那老花子所伤,甚至会送命呢。”

“凤姑娘,如果你们与老花子无仇无怨,他……”

“人家打破你的头,并不为了与人家无仇无怨。”玉凤抢着说。

“没练武就不会气壮,气不壮就会知道忍让,忍让就可以免生是非炎祸……”

“永康弟,你就少抬杠吧。”梁世亮不耐地说:“你那些大道理人人都懂,但世间的事,不是忍让两个字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忍字心头一把刀,总有一天你会忍无可忍,忍得心头滴血,到头来连老命都会送掉。记住我的话,有一天,你会知道忍字的后面是什么,那将是血和泪。千年万世之后,练武仍然是防身保命的不二法门。”

“没出息。”玉凤悻悻地说。

徐永康一面走一面发怔。他当然明白忍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逆来顺受并不什么好德性,那是助长凶焰,断送人的尊严,不足为法,忍应该是有限度的。今天,他并不同意玉凤的先下手为强作为,这举动已超出防身范围以外,不是防身而是任性的攻击,如果老花子身手不够高明,就很难逃得过玉凤的猛烈猝然袭击。

但他原谅了玉凤,事实也是老花子主动挑衅的。不论男女,对自己所爱的人所犯的错误,常会找出种种理由替对方辨护,要想诉之所以理性,太难太难了。

玉凤说他没出息,他心中暗笑。

“至少我不必担心有人无缘无故打我。”他笑笑说:“真要不讲理,我会上衙门去告他。衙门里的李巡检李罡是个铁面无私的人,本县的歹徒谁不怕他?”

“哈哈!你以为李巡检管得了这些无根无底,孤魂野鬼似的江湖邪魔?”

梁世亮转身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吧,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江湖的恩怨千斤一肩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刀六眼自行了断,死了认命,谁也不愿输口气到处喊冤。永康弟,你是规规矩矩的人,可不要牵涉到这种事情里来,离开我们远一点,对你是有好处了。”

“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他迟疑地说。

“哼!你去报官求李巡检吗?”玉凤姑娘撇撇嘴挖苦他:“你想替我梁家丢人现眼吗?岂有此理!离开我远一点,免得……”

“凤姑娘……”

“你没听清楚是不是?”玉凤不客气地说:“有你这没出息的胆小鬼穷扰和,我梁家有脸面……”

“凤姑娘,不要把我看得那么没出息。”他大声抗议,年轻人毕竟受不了激:“必要时……”

“必要时,你掳衣瞪眼强出头?你行吗?”玉凤毫不客气嘲笑他。

“为了你……”

“啐!什么为了我?你说话可得当心点。”玉凤薄怒地扭头正色向他提出警告:“你去帮安翠凤吧,她安家可能碰上天大的困难,有人要挑她爹的尚武堂,她安家也许用得着你帮忙。她不是很喜欢你吗?”

“你……”

“我说错了?据我所知,她三天两天便往你家跑,叫徐二哥叫得怪亲密的。”

“如果我没记错,早些年你也叫我徐二哥。”他笑了,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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