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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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雷廷从不收半文非份之财。再就是请听雷某的忠告,不要在雷某的管区内建山门开香堂。我老了,不愿见本镇的良善镇民破家,也不希望巡防队的人在本地搜刮勒索。”
“你拒绝咱们的要求了?”
“不错。”雷巡检斩钉截铁地说。
“那……”
雷巡检向前仆倒,急滚两匝挺身而起,单刀已出鞘,拉开马步立下门户。
共有三种暗器在他仆倒时掠背部上空而过,全部落空。
“好身手!”一个黑影由衷地喝采。
共有三名黑影,黑色头黑巾蒙面,全身黑。两支剑,一柄魁星笔,三面一分,堵住了三方。
一声沉叱,雷巡检发起猛烈的抢攻,刀似狂龙,猛扑最左面的最高持剑黑影。
“铮铮铮!”黑影硬接了三刀,立还颜色反击两剑,把雷巡检逼退了丈余。
使魁星笔的黑影嘿嘿阴笑,截住大喝:“转身!”
雷巡检不敢转身,却向侧方冲向另一名持剑人。
“铮!”刀剑相交,火星飞溅。
雷巡检连人带刀被震得侧飘丈外,马步大乱。
嗤一声裂帛响,魁星笔擦过他的左胯,衣裂肌伤。
最高的持剑人到了,剑已控制中宫。
“一千两银子,买你的命和条件。”这人的语音阴冷已极:“这是最后的警告,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办不到!”雷巡检厉声说,徐徐往空旷处退。
“在下这一关你过不了,转身!”堵住他后面的另一名持剑人沉声说。
他知道这次死定了,三个黑影任何一人皆比他高明多多,刀根本递不出实招,兵刃上的劲道相差太远,他的刀不可能取得中宫进手行致命一击的机会。
左胯骨的创口在流血,但他并没感到痛苦忘了痛苦。
他不得不转身,前面一剑一笔正等候着他上前送死。
刀先一步旋转,他掏出了拼命的两败俱伤狠招回澜三劈浪,人刀浑如一体,奋不顾身志在拼命。
第一刀落空,第二刀被错开,第三刀发出铮一声暴响,刀向侧崩开,森森剑气突然压体,对方的剑尖已到了他的眼前,排空直入。
他绝望地扭身闪避,已力不从心。
这生死间不容发的刹那间,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心中涌起无穷希望。
剑尖从他的咽喉前退去,一个黑影出现在攻击他的黑影身后。
一声狂叫,攻击他的黑影连人带剑向后倒飞,飞出两丈外砰然掷倒,剑抛到树林内去了。
“到我后面来。”熟悉的语音令他兴奋雀跃。
他急窜而出,闪在那黑影身后。
对面两个强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惊,忘了进击。
“刀给我。”救他的黑影说。
“小兄弟,对付得了他们吗?那家伙剑上已可发出剑气,那枝魁星笔更是诡奇绝伦妙不可没测。”
他将刀递出:“我递不出招,最好向镇里逃。”
“不能逃。”救他的人是罗克勤,接过他的刀:“翻江龙封坤和五名巡防队的人快到了,咱们只要游斗支持片刻,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剑光如匹练,电射而至,剑气压体彻骨奇寒。
罗克勤冷哼一声,屹立如岳峙渊停,直待剑尖行将及体,方一刀挥出。
“铮!”剑向上扬,被刀崩得向上跳。
刀光似电,罗克勤身刀合一抢进。
魁星笔及时到达抢救同伴,笔探入霍霍刀光中。
“铮铮!”魁星笔狂乱地闪动后退。
一声长啸,罗克勤的刀狂野地火杂杂疾卷而出。
“好!”雷巡检兴奋地大叫。
先前被罗克勤摔飞的人,爬起发出一声怪叫。
剑和笔不接招,飞掠而走。
罗克勤收刀走向雷巡检,摇摇头苦笑。
“雷爷,明知道风雨要来,你就顽固得不穿蓑衣。”罗克勤将刀递过:“就算你艺高人胆大吧,也该改一改巡查的习惯,对不对?你得花几天工夫磨刀了,刀缺了口,可不是我碰缺的。”
“小兄弟,我神眼竟然走了眼。”雷巡检接刀鞘,拍拍罗克勤的肩膀苦笑:“谢谢你,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欠你一条命的情。翻江龙真快到了?”
“唬他们的,犯不着黑夜中和他们玩命。”罗克勤说:“你好像受了伤,我扶你到镇上去敷伤上药……”
“不要紧,我支持得住。小兄弟,你在江宁尚义门真的在打杂?尚义门那位门主一剑三奇张汉谋,大概比我神眼雷廷更聋更瞎。”
“真的打杂。”罗克勤笑笑:“雷爷,你向那三位仁兄所说的话,很令我感动。”
“算了,惭愧。”
“我本来准备大开杀戒的,黑名单除了那些想开香堂的人,也包括了三剑客。”他阴森森地说。
“小兄弟……”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哦!你的意思……”
“雷爷,不要干涉我的行动,不要暴露我的底细。我向你保证,我要为地方做一些事,要把本地成为一处清水码头,连贺宝安的狗屁勾当也不许再犯。”
“请相信我。”雷巡检庄严地说。
“好,谢谢你。三天之内,请派人大张声势,保护我那三家佃户和宣家的安全,好让我能专心对付他们。”
“我一定办到,但眉姑已经去府城……”
“她已经落在那些人手中了。”
“什么?这……”雷巡检大惊失色。
“还有许多事你不知道。还有,金沙洲西面的荒野鲶鱼套附近,这两天千万不要派人去走动,去的人恐的回不来。”
“那……”
“这三个家伙,就是从那儿来,他们只是供奔走的二流人物,随同重要人物于昨晚到达,与潜伏在镇上的人通声息,迫不及待下手了。”
“哦!他们……”
“我还没弄清他们的底细。不瞒你说,我的确想逃避,走得远远地平安大吉。”
“你对付得了他们。”雷巡检耽心他说:“幸好你没走。”
“还不知道,但我在尽力,必要时……”
“拼命吗?不,兄弟……”
“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所谓必要,那就是开杀戒。”
“这……”
“我会小心处理的,放心啦!我不是一个嗜血的人。走吧,你真的需要早些裹伤了,我扶你。”
五更初,距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全镇在沉睡中,三五声犬吠,打破了四周的沉寂。湖面上渔火似繁星般不住闪烁,下弦月已升至中天,月华如水。
小姑亭松芦客栈的二进院一间内房黑沉沉,一个黑影鬼魅似的出现在房外,伸手轻叩紧闭的小窗三下,稍顿,说:“小姑亭目下鬼影俱无,在下在那儿恭候大驾。如果阁下不来,那表示三剑客随后即至。”
片刻,房门悄然而开。邻房,也无声而启。
小姑亭附近静悄悄,亭内站着一个黑影,长袍飘飘,不言不动真像个鬼魂。
三个黑影徐徐接近,两高一矮,左手皆握着连鞘长剑,在亭外并肩屹立。
亭内的黑影开始移动了,抄起长袍的下摆,从容纳入衣带掖妥,慢慢举步出亭。
月光明亮,双方皆可依稀看出对方的面貌。
“是你!”三位如约而至的黑影几乎同声讶然轻呼。
“是我,罗克勤。”罗克勤在丈五左右止步:“打扰诸位安眠,事非得已,恕罪恕罪。”
三个黑影是极不为镇民注意的投亲客惠兴隆父女,与及惠兴胜。
“你怎么发现咱们的身份?”惠兴隆不胜惊讶:“你胆子不小,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不错,一个人来,诸位已搜过客栈与这附近,已经知道没有其他的人。”罗克勤用平静的口吻说:“诸位很少出外活动,掩护得很好,但瞒不过有心人。惠兴隆,你的左外肩伤势还未好,那是在下用刀子掷击留下的剑痕。”
惠兴隆本能地伸右手,按住了左肩外侧。衣衫穿得整齐,外表不可能看出里面的创伤。
“在下发射刀子时,神智并未昏迷。”罗克勤加以补充说明:“刀子击中的部位,在下记得清清楚楚。在镇上暗中调查,曾经试过好几个可疑的人,一无所获,最后在小食店进食时,终于被在下发现了你。进食期间,你的左手很少动用,活动时缓慢不自然。最重要的是,你对我了存有戒心,神色间故作从容,反而欲盖弥彰。”
“你不像一个地方的恶少。”
“我是的,好勇斗狠,嫖赌吃喝门门皆精,正是你们的理想党徒同道,所以你们在罗某身上下工夫。那个叫金凤的女人,想必将那晚的事向你们说了。现在请你们来,把在下的答复表明。”
“你选的是哪一条路?”
“还我自己的道路。”
“那是死路。”惠兴隆大声说:“愚蠢!”
“即使是死路,也是我自己所选的,不怨天不尤人。”他毫不激动:“我也不会向雷巡检或巡防队告密,只希望你们打消在敝地开香堂的计划,赶快离开走得远远地,走了就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再来。在下不希望流血,情至义尽,希望诸位谅解,请不要误解在下的用意。”
“你……”
“你们三个人,在下要留下两个,以交换眉姑的安全。”他语气渐高:“回去转告贵当家香主,明日午正之前,眉姑必须平安返家。不然,两个人质立即交给三剑客,两营官兵将包围你们金沙洲荒野鲶鱼套秘密藏处,天一亮,没有人能逃得掉的。”
“你的大话说完了没有?”惠兴隆傲然地说:“在下闯了二十年江湖,会过不少江湖高手武林名宿,还没有人敢对在下出这种狂言……”
“你现在已经听到了。你们谁回去传信?”
“可恶!明凤,毙了他!”惠兴隆暴怒地叫:“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惠明凤踏出两步,长剑出鞘。
“姑娘撤剑的手法很巧妙,袖底的迷香管已经打开了。”他在原地丝纹不动:“上次在下毫无戒心,糊糊涂涂闯入姑娘的迷香阵,几乎落在你们手中。只怪在下太大意,也没料到杨豹三个混蛋是被你们吓走了,拾到刀子就应该提防意外。当然,在下怎想到有人用迷香阵计算一个痞棍型的小人物?现在,迷香对在下已派不上用场了。”
惠明凤突然冲进,一闪即至,剑化长虹直射胸口。空间里,淡淡的幽香四散。
他身形右闪,从容不迫。
剑虹流转,风雷声乍起,剑影漫天,惠明凤展开猛烈的攻击,剑网罩住了他。
他身形似魅,在漫天彻地的剑影中闪动,像无形质的幽灵,出没在剑网的几微空隙中飘忽不定,惊险万状。
“落英缤纷三十六式!”他在剑网中轻呼:“好家伙!在下知道你们是何来路了。”
惠兴隆大吃一惊,很难相信人竟能在快速绝伦的剑网中移动。
“以静制动!”惠兴隆拔剑冲出叫:“双剑合壁!”
“哎!”惠明凤的惊叫声传出,突然飞退,背部凶猛地撞向冲出的惠兴隆。
“退开!”在一旁戒备的惠兴胜急叫。
惠兴隆大骇,百忙中撤剑以免误伤惠明凤,同时右闪,并伸左手挡扶惠明凤。
罗克勤突然出现在惠明凤身前,左手闪电似的劈出。
“砰!”惠明凤仰面朝天摔倒,起不来了。
惠兴隆左耳门也挨了一击,身形踉跄退了两步,腿一软,像木头般倒下,剑丢了,人也昏了。
“那女人是落英门门主五花剑周天德的女儿。”罗克勤站在两丈外,双手自然下垂,向对面徐徐收剑的惠兴胜说:“你是周天德的女婿,陆定一陆一刀,江湖上最阴毒,最神秘可怕的飞刀圣手。发刀吧,我等着你,我也要用一种致命的小玩意回敬。你我之间,将有一个去见阎王,因为你我只有发射一次的机会。”
在神色上,他已占了优势。因为在这种情势下,他的话坚强有力,充满自信,表示他并不在乎陆一刀。而陆一刀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底细,知彼的工夫已屈居下风。
“阁下定非无名小卒。”陆一刀语气不稳定:“亮真名号,陆某请教。”
“罗克勤。”他一字一吐。
一声沉叱,陆一刀身形下挫。
罗克勤丝纹不动,他的左手仅在对方发出叱声时微微前抬,随即恢复原状。
陆一刀通常仅使用一把飞刀,百发百中从未失手过,中刀人活的机会仅十之一,不死也将重伤。但今晚,却用了两把刀。
两把飞刀快得大白天也不易看清,夜间更是难以发现,仅分从罗克勤左右两侧飞过时,传出高速飞行的啸风声。如果他闪避,不论左右,皆将受到飞刀的袭击。
他不曾躲闪,飞刀落空。
陆一刀上身一晃,然后徐徐伸腰挺立。
“你的飞刀准确无比,但在下的经验比你丰富。”罗克勤沉静地说:“而且知己知彼,所以你失败了。在下刚才说你我之间,将一有个去见阎王,那是唬你的,在下还不打算要你的命。你的双手伤了经脉,今后你不可能再玩飞刀了。”
“你……你用什……什么打我……”陆一刀几乎语不成声。
“拉直了的五分鱼钩,钓大鲤鱼的钩。”罗克勤冷冷地说:“拉出来得费不少工夫。伤了左右云门穴,以后当你想用劲时,脸部疼痛如裂,劲散功消。伤热并不严重,你走吧,把在下的话带到,好走,不送了。”
三个人正在堂屋里吃早餐,门外突然传来雷巡检洪钟似的嗓音:“小伙子,车老兄来向你讨消息。喝!你有客人?”
出现三个人,雷巡检领先入屋,后面跟进三剑客的老三神鹰车辰,和一名巡防队的青衣跨刀大汉。
“诸位请坐。”罗克勤离座欣然迎客:“不算是客,是惠大叔惠兴隆和惠姑娘。惠大叔在镇上还没找到工作,小可做主把他们请来帮忙干活,船上我一个人照顾不来,膳食也乏人料理,有他们帮忙,轻松多了。坐,我沏茶,休嫌简慢。”
惠兴隆和惠明凤也站起迎客,脸色不正常。
两侧有交椅,雷巡检不客气落坐。
“惠兴隆,相信罗小兄弟不会亏待你们的。”雷巡检和气地说:“他一个人也的确忙不过来。哪一家渔户的船都有四个人,每天都有一两百斤鱼鲜出售,他一个人,一天只有二三十斤。安顿下来吧,罗小兄弟很够朋友的。”
“打渔不是在下的本行。”惠兴隆讪讪地说:“罗小兄弟盛情可感,但在下仍得考虑考虑以决定去留。”
“罗克勤。”一直冷眼旁观的神鹰不耐烦地说,似乎忽略了惠兴隆父女的存在:“雷巡检调动人手在你的佃户附近警戒,说是应你的请求,你是何居心?有意吓阻来找你合作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