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完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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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姨娘也站了起来,道:“太太,那我们回去了。”又问:“太太和三姑娘要不上我们二姑娘和四姑娘那里去坐坐?”
计氏有几分犹豫,苏静姗却心想,万姨娘吃了亏,回来肯定急着寻人泄恨,她有个儿子傍身,若是真正面冲突起来,她们母女只怕要落下 风,不如暂避其锋芒,等苏远光甚么时候出了门,再去寻她说道说道。
她这样想着,便打开小包袱,取出那包松子糖,笑道:“我在回来的路上,给乔姨娘和两个姊妹捎了包糖,正想给你们送过去呢,不如就 此跟着一起去,顺便叨扰一盏茶?”
乔姨娘忙道:“三姑娘哪里话。”
苏静瑶盯着那糖看了又看,脸上笑作一朵花,上前挽了苏静姗就走,苏静姗忙回头对乔姨娘道:“劳烦乔姨娘扶着我娘。”
乔姨娘连忙应了,扶了计氏跟在她们后面,四人一起朝东厢靠南边的屋子去了。
她们走的正是时候,才把东厢门关上,万姨娘就回来了,她整个人趴在苏留鑫背上,一面哎哟叫着,一面气急败坏地要寻计氏母女算账, 但整个正屋空空如也,怎么也找不见她们的影子,她就只好把一腔子气都撒到了苏留鑫头上,大骂:“姓苏的,我今日待你如何?待你如何? 二十板子打得我皮开肉绽,我都没把你给供出来,你打算如何谢我?”
苏留鑫慌忙腾出一只手去关大门:“太太,太太,我晓得你的好,以后无人时,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我是你的老爷,你是我的太太,如何 ?”
万姨娘趴在他背上哼了一声,没有作声。
苏留鑫把她背进西屋,放到床铺上趴着,又取了跌打损伤的药膏来与她涂抹,道:“只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你且在西屋忍耐几 天,横竖她们也不长住,等姗姐寻到婆家就回去了。”
万姨娘见他进西屋,心里就不爽快,此时听他这样说,就更恼火了,眼睛一瞪便要发作。
苏留鑫忙哀求道:“絮儿,我们多年夫妻,你就忍心看我吃官司?还是说,你已经不想同我做夫妻了?”
其实吃官司他是不怕的,这样的事情,在当朝又不是甚么大罪,花些银子就能摆平;只是万姨娘若走了,万家势必要撤掉他三间绸缎铺子 的股份,那他下半辈子可就要穷困潦倒了。
“呸,谁跟你是夫妻,你的妻才从乡下来哩。”万姨娘一口啐在苏留鑫脸上。
苏留鑫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还抹都不敢抹,陪着笑道:“絮儿,看在咱们儿子的份上……”
一提起儿子,万姨娘的心就软了,当初她发现被骗时,不是没哭过没闹过,只是无奈已有了苏远光,担心他没爹受人欺负,这才生生忍了 下来。
只是这口气憋在胸口,若是不泄出来,怎么受得!万姨娘脑子转了几转,道:“此事暂且作罢,记得你刚才说的话。”
苏留鑫大喜,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万姨娘趁机就道:“你闺女偷拿了铺子里两匹织金妆花缎,还由不由我审?”
苏留鑫哪敢不答应,继续点头:“由你审,由你审。”
万姨娘这才满意地笑了,心想一定要借由此事,把在衙门里挨的打,都在苏静姗身上找回来。
只是苏静姗此时不在,怎办?她便催了苏留鑫赶紧去找。苏留鑫不敢不听,只得朝东厢而去——他还记得那里是他分配给苏静姗住的地方 。
还未走近,便听得东厢靠南边的屋子里传来低声笑语,那窗子微微敞着缝,他弯腰朝里看了看,只见计氏母女正坐在桌前,同乔姨娘母女 三个吃茶吃点心,几人脸上都是笑意盈盈,好不快活。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最可怜的那个,强压着悲意推门进去,唤了一声:“她娘,姗姐。”
乔姨娘见是他,连忙站起来,把他朝里让。苏留鑫摇摇头,只站在门口,对苏静姗道:“姗姐,你来,爹爹有话同你说。”
苏静姗不动:“爹,是你同我有话说,还是万姨娘同我有话说?”
计氏的脸上就很不好看起来。
苏留鑫尴尬道:“确是你万姨娘找你有话说,不过你放心,爹爹不会教她乱来。”
苏静姗正待要说不去,计氏却问道:“是为了她挨打的事,还是为了织金妆花缎的事?若是为前一桩,咱们不去,那是她应得的;若是为 了后一件,咱们就走一趟,此事若不了结,咱们囡囡要背一辈子黑锅。”
苏留鑫忙道:“是为后一件,后一件。”
计氏就对苏静姗道:“囡囡,莫怕,娘陪你走一遭,若她欺负你,娘还揍她。”
苏静姗笑道:“她此时只怕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呢,怎么欺负我?”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话虽这样说,但苏静姗到底还是提防苏远光,便装作不经意地问苏留鑫:“怎么没见着二哥?”
苏留鑫道:“他被田少爷留下了,也不知说甚么。”
苏静姗这才放了心,跟在计氏身后,随苏留鑫来到正房西屋。
万姨娘趴在一张没上漆的三围床上,身下裙子揉得稀烂,褶子里还渗着血痕,看起来很是狼狈。她见苏留鑫这样快就把苏静姗找了来,有 些惊讶:“你们居然没逃,倒是有几分胆色。”
苏静姗道:“我们又没做亏心事,为何要逃?”
万姨娘咬牙切齿地道:“没做亏心事?亏你说得出口,那两匹织金妆花缎,难道不是你拿的?”
苏静姗大大方方点头道:“就是我拿的,怎样?”
万姨娘冷笑道:“既然你承认,我也就不客气了,来领三十板子的家法罢。”
苏静姗笑道:“先前还说是二十板子呢,我们家的家法改得好快。”
“少尖牙俐齿,等板子打下去,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万姨娘咬着牙齿恨道,又一叠声地叫苏留鑫去拿木板子来。
苏留鑫为难道:“我看算了,她还是个孩子,叫她把布交出来也就是了。”
万姨娘道:“你看她两手空空,拿甚么交,一准儿是把布卖掉,钱花光了。”
百两银子一匹的织金妆花缎,两匹!苏留鑫的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还是问苏静姗道:“姗姐,那两匹织金妆花缎,你果真卖掉了?”
苏静姗委屈道:“爹爹,我只是拿那两匹布当了一两银子而已,因为没钱住店,又没钱吃饭,爹爹,我饿的呀。”
苏留鑫马上想起来,她母女俩确是没钱的,昨儿下马车时的车钱,还是他叫掌柜的付的呢。他这一想,一颗心马上就软下来,愧疚不已: “都怪我,昨儿你们出门时,该把些钱你们的。”
万姨娘瞧出苏留鑫偏了她们,气了个仰倒,道:“两匹织金妆花缎,只当了一两银子,谁信?这话也就哄哄你这耳根子软的爹罢了。”
“她爹确是耳根子软,这毛病得改改。”计氏一双眼瞟过万姨娘,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万姨娘被噎住,闭了嘴,而计氏则自怀里掏出当票,递给苏留鑫,道:“她爹,囡囡确是只当了一两银子,若你还恼她,我去把布赎回来 便是。”
万姨娘马上叫起来:“你赎?你不是没钱的么?”
计氏气道:“我回乡下去把田卖了,再来赎!”
苏留鑫接过当票一看,果真只当了一两银,他心中愧疚更盛,由衷地向苏静姗道歉:“姗姐,是爹错怪你了。都怪爹,忘了把钱你不说, 还冤枉你偷拿铺子的布料。”
“哪有老子给女儿道歉的,你也该拿出些家主的款来!”万姨娘又叫了起来。
计氏和苏静姗都觉得她呱噪得很,想赶紧离开图个清静,于是一前一后地朝外走。苏留鑫赶忙追到计氏身旁,道:“我送你们出去,你们 先到东厢待会儿,我马上就到前面叫伙计进来腾东屋。”
万姨娘报仇不成,反倒把个苏留鑫推到了计氏母女身旁去,这份懊恼,怎生了得,直气得她捶胸捶床板,险些吐血。
那边,苏留鑫和计氏先一步出了房门,苏静姗正待要跟出去,谁知却从斜刺里伸出一只大掌,朝着她当胸一推,将她一个踉跄推进门去, 随后哐当一声,门被关上了。
苏静姗好容易站稳住,抬头一看,原来却是满脸狰狞的苏远光!
苏远光一声不吭,径直将苏静姗粗鲁地推到墙边,一把掐住她的喉咙,苏静姗只来得及“啊”的一声,就再也出不了声儿了。
外头的苏留鑫和计氏听到动静,急得直拍门板,可无奈门栓却是被苏远光从里面锁上了,任他们怎么拍也无济于事。
万姨娘愣过之后,一阵狂喜,得意直笑:“到底还是我有儿子,有人撑腰。”
苏远光掐得极紧,苏静姗渐渐觉得呼吸困难,一口气出来后,要奋力许久,才能将下一口吸进去。而苏远光,还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看 那架势,竟是想把苏静姗活活掐死!
正文 第九章 防卫
苏远光看着苏静姗因窒息而涨得通红的脸,唇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今儿狠狠给她个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他们母子俩。他正想 着,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待低头一看,却惊悚地发现,他的肚子上竟不知何时破开了个窟窿,正汩汩地朝外冒着鲜红鲜红的血!而苏静姗 的手里,则紧紧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的刀尖仍滴着血,坚定地抵在他另一边的肚子上。
“你!你!……”苏远光惊恐万分,手上的力道就不由自主地小了些。
苏静姗终于呼吸顺畅了些,她张大嘴拼命吸了几口气,颇有些无奈地望着眼前骤然变了颜色的苏远光,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要刺进去, 只是想威胁他放开手的,但却无奈苏远光太过专注地想心思,没有领会到她提醒的眼神,而她的喉咙又被掐着,讲不出话来,无奈之下,这才 将匕首捅到了他的肚子里去。
苏远光看着不断从自己腹部涌出的鲜血,直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他稳了稳神,盯着苏静姗手里的匕首,厉声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东 西?”
这么会有这东西?开玩笑,苏静姗出门在外,赶了两天的路才到东亭,怎会不揣把武器防身?
苏静姗冲他笑笑,拿匕首在他肚子上比划比划,道:“如果不想再被戳个窟窿,就松开你的手,离我远点儿。”
苏远光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上的力道,但仍把手贴在苏静姗的脖子上,心想若是她真敢再刺进去,就一把掐死她。
万姨娘一直趴在床上处于兴奋的状态,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苏静姗的脸和苏远光的背部,此时她虽然看不见发生了甚么,但却从他们的 对话中觉出了一丝不对劲,连忙问道:“远光,怎么了?”
苏静姗笑着代苏远光回答了她的话:“万姨娘,你若是不想让你儿肚子上多开一个窟窿,就叫他站远些,我这手上,可是没个准头。”
万姨娘听着惶恐,连声又问苏远光,却没听到回应,就再也躺不住,不顾身下疼痛,下了床连滚带爬地朝他们所在的墙边去。
离着苏远光还有尺把远,就瞧见他肚子上的那个窟窿,万姨娘忍不住尖叫一声,想也不想就朝着苏静姗扑过去。
“刀剑无眼,万姨娘。”苏静姗镇镇定定的一句话,成功地让张牙舞爪的万姨娘定格在了原地。她接着又道:“万姨娘,你儿子还在流血 哩,就算不赶紧去拿绷带缠起来,也该用手捂着些,不然血尽而亡,可不关我的事。”
“你个狠毒的乡下丫头,我拨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万姨娘狠狠地咒骂几句,转向苏远光:“我儿,你还愣着作甚,赶紧把血止住呀 。”
苏远光像是没听见,只顾死盯着苏静姗。
万姨娘哭起来:“远光,你这是作甚么,为了这个乡下丫头,要赔上自己的命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娘怎么活?”
“是姨娘,小心又挨板子。”苏静姗好心地提醒道。
这时外面传来了“嘭嘭”的撞门声,却是苏留鑫和计氏听见方才万姨娘的一声尖叫,以为苏静姗吃了亏,又遍寻家伙不着,只好拆了大门 上的一根门栓,两人合抱着朝门上撞。
一时房门被撞开,计氏谁也不看,径直扑到苏静姗旁边,把她搂进怀里,哭喊起来。苏静姗生怕匕首伤了她,连忙将她推开些许,把匕首 收了起来。计氏离她稍稍远了些,就发现了她脖子上的青痕,马上惊叫起来:“姗姐,他怎么你了?”
苏静姗看了看旁边的苏留鑫,故意轻描淡写地道:“也没甚么,不过就是差点把我掐死而已。”
苏留鑫一个巴掌就扇到了苏远光脸上,大骂:“畜牲!连亲妹子也下狠手!”
万姨娘飞快地爬过去,抱住他的腿朝后拖,哭骂道:“到底哪个是畜牲,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远光肚子上老大一个窟窿哩,就是你 那好闺女拿刀子戳出来的!”
苏留鑫在门外就认定是苏静姗吃了亏,所以进来后根本就没好好看苏远光,当然也就没发现他肚子上的窟窿,此时听了万姨娘话,才朝苏 远光上下一打量,这一打量,顿时就惊呆了,只见苏远光肚子上竟有个看起来极深的窟窿,而那鲜红的血,就从那窟窿里流出来,一滴一滴地 落到他的脚上,将一双雪白的绸鞋染得通红。
“这是怎么回事?”苏留鑫慌忙去翻箱倒柜地找绷带,惊恐地问道。
“我,正当自卫。”苏静姗平静地作答,又怕他听不懂,补充了一句:“我本没想刺进去的,是二哥一直不放手,我差点就被掐死了,这 才无可奈何地刺了他一刀。”
“那你也不能拿刀子刺你二哥,要是你二哥有个甚么三长两短,咱们苏家岂不是要绝后?”苏留鑫三十出头才得了这个儿子,打小就宝贝 得很,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这会儿见了他身上的窟窿,又见了那些血,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原来爹宁愿看着女儿死,也见不得女儿为了保命,戳二哥一下子的。”苏静姗听了苏留鑫这话,虽明知自己不是他真闺女,还是忍不住 悲从中来。她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心想苏远光就算死了,也是活该,谁叫他掐自己来。
计氏陪着苏静姗走出来,站在院子里抬眼看日头,忍着不教泪珠子滚下来:“都怪娘,没能耐养个儿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