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书归梦-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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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更是显眼,惟妙惟肖,精致细巧。
货郎见上官明皎只是盯着花灯看,连忙说道:“今天是清江夜市,小人正要拿着灯去赶夜市呢,小姐若是喜欢这灯,便随喜一个,也算给小人今天的生意开个好彩头。这双蒂莲花灯是今年的新花样,往年可没有,小姐选一个玩玩?”
“今天又是清江夜市了……”上官明皎闻言心中一动,喃喃说道。不错,一个月前是上官绮宁的生辰,今天又是三月初八。三月初八,清江池,双蒂莲花灯。很多深埋心底的记忆忽然就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如果五年之后,我们还记得今日的话,就在这一日重逢于清江池畔,好不好?”那个声音,那张面孔,骤然浮现在脑海之中;五年,于今正是五年。上官明皎一时无法动弹,只是愣愣望着眼前的双蒂莲花灯,一言不发。
“小姐?这双蒂莲花灯您要是不要?”货郎见上官明皎反应奇怪,不由得催道。
“我要。”上官明皎醒过神来,淡淡答道。
“二小姐回来了?”管家见到突然出现的上官明皎很是惊喜,“我这就去禀告老爷夫人!”
“爹娘,素光回来了。”上官明皎对闻声出迎的上官靖恒和上官夫人深深行礼。
“罢了罢了,我儿快坐下,你足有半年不曾回来了。”上官靖恒一把扶起上官明皎。
“素光,宫里这么忙吗,年节里都不回家。”上官夫人怜爱地抚着女儿的肩头问道。
“上段时间太忙,我实在走不开。宫里到了过年就忙得跟什么似的,哥哥还不是一样?”上官明皎笑着回答。
“不说这些了,回来就好。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去给你做你爱吃的鱼面。”上官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往里走去吩咐厨房。
“素光,你近来一切都好吗?”上官靖恒坐下,望着上官明皎问道。
“好。爹为什么这么问?”上官明皎含笑答道。
“爹这辈子别无他求,只希望你们几个儿女都平安快乐。瑟儿远嫁乌叶,好在觅得如意郎君,又是阏氏身份,有儿有女,倒也圆满;轩儿一向在我身旁,成家立业,也算喜乐;就只有你,爹最放心不下。素光,爹知道你现在不快乐,爹也知道这是为什么。自从那年你拒绝出宫,爹就知道,爹势必为你担这一世的心。你从小性格倔强强硬,爹不会逼你做任何决定,你不想出宫婚配,那便算了。爹只希望,无论何时,你都要照顾好自己,忘掉那些让你不快乐的过去。这一点,你答应我,好吗?”上官靖恒深深地看着上官明皎,慢慢地说着。
“爹……”上官明皎低下头去,“对不起,是我太任性,让你操心了。道理其实我都明白,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也该忘记了,只是有些东西不受自己控制。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试着忘记那些事,然后我去向娘娘求一个恩典,准我出宫。到那时,请爹娘做主,为我找一良配。”上官明皎抬起头来,脸上神情渐渐坚决。
“素光,爹不是这个意思……”上官靖恒急忙摇头,他不想带给上官明皎任何压力。
“素光明白爹的苦心,我自己的事,没理由要让爹娘为我分担操心。我太不自觉,到如今还是需要一个人来替我下决心。是我一直逃避面对现实,多谢爹今天的这些话,让我下了这个决心。姐姐远嫁不能随侍爹娘身旁,这个任务理应由我担起。”上官明皎面无波澜,平静答道。
“诶,素光,只要你觉得快乐,怎么样都好。”上官靖恒沉默良久,只能长叹一声。
上官明皎默默吃完鱼面,往内堂走去。“小姑母!”一个稚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周围的寂静。上官明皎循声一看,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向她奔来。这孩子正是上官绮宁。
“宁儿!”上官明皎走向她,蹲□来,正好将上官绮宁搂进怀里,“又长高了好多。姑母许久没来看你,想姑母不想?”
“想!”上官绮宁甜甜地笑着,身子像纽股糖似的粘着上官明皎不撒手,“宁儿天天盼着姑母回家呢。”
上官绮宁的话听得上官明皎心里暖暖的,她伸手轻轻捏了捏侄女儿粉嫩的小脸蛋,“宁儿真乖,姑母给宁儿带了一件礼物。来,把眼睛闭上。”她递上那盏双蒂莲花灯。“宁儿快看,喜不喜欢?”
上官绮宁一见到花灯,立刻爱不释手。“好漂亮的灯啊,谢谢姑母,宁儿喜欢。”
“妹妹当真是疼宁儿,每次来都给宁儿带东西。”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正是少夫人徐韫兰。
“娘!”上官绮宁抬头看见母亲,向她蹭过去,“快看姑母送我的花灯!”
“嫂嫂,”上官明皎也笑着站起身,“不过是哄孩子的小玩意儿,宁儿喜欢就好。”
“妹妹快坐,许久未见你了,宁儿天天吵着想见你呢。”徐韫兰一面招呼上官明皎坐下,一面抱着上官绮宁坐在另一侧。上官绮宁偏要腻着上官明皎,上官明皎宠溺一笑,抱她坐在自己膝头。
“嫂嫂一向居家可好?如今我在宫中见到哥哥的次数也少。上次让哥哥带给嫂嫂的玉容霜,不知嫂嫂用着如何,那是娘娘赏我的,我觉得不错,就让哥哥捎给嫂嫂。”
“那玉容霜果然是宫廷上品,我只用了一点,便觉得容光焕发。这样好东西,妹妹自己用也就是了,还特意让阿轩带给我。”
“我一向不怎么用这些东西,嫂嫂也是知道的。”上官明皎淡淡一笑,“灏儿还好吧,如今可会讲话了?偏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这个点上他该睡觉了。”
“是啊,刚让奶娘带着睡去了,不然我还真脱不开身来陪你。这孩子和宁儿正是两样,宁儿学话特别早,灏儿学得慢,也不喜欢开口。不过听说阿轩小时候也是那样的,倒是有趣得很。”徐韫兰笑道。
“姑母,弟弟可没有宁儿聪明!”上官绮宁本在摆弄手中的花灯,听得此话突然向上官明皎说道,“宁儿已经会背诗了!”
“是吗,宁儿会背什么诗,让姑母听听。”上官明皎闻言笑逐颜开。
上官绮宁闪着明亮的眼睛,望着上官明皎,朗朗念道:“莫买宝剪刀,虚费千金直。我有心中愁,知君剪不得。莫磨解结锥,徒劳人气力。我有肠中结,知君解不得。莫染红丝线,徒夸好颜色。我有双泪珠,知君穿不得。莫近烘炉火,炎气徒相逼。我有两鬓霜,知君销不得。刀不能剪心愁,锥不能解肠结。线不能穿泪珠,火不能销鬓雪。不如饮此神圣杯,万念千忧一时歇。”
上官明皎一时愣住,这首《啄木曲》一唱三叹,愁心满篇,字字句句触动心中隐痛。
“姑母,宁儿背得好不好?”上官绮宁见上官明皎一脸漠然,心中不悦,摇着她的手臂问道。
徐韫兰早将上官明皎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轻叹一声,皱眉道:“宁儿,以后不要背这样的诗,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上官绮宁听母亲这么说,心中更是委屈,撅着嘴一言不发。
上官明皎听到徐韫兰的话,回过神来,微笑一下,哄上官绮宁道:“宁儿聪明,小小年纪就能背这样长的诗,可比姑母当年强多了。”
上官绮宁高兴起来,粘在上官明皎怀里,一面搂着上官明皎的脖子。
上官明皎也笑着任她撒娇。对于上官绮宁,她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疼爱,也许这就是同为上官家血脉的缘故。
“咦,好漂亮的坠子。”上官绮宁忽然对上官明皎耳畔的明月珰产生兴趣,摆弄着那颗明珠,“宁儿喜欢。”
明月珰在夜晚别有一番光华,上官绮宁的小脸贴近着它,也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上官明皎温柔一笑,低头对上官绮宁说道:“宁儿喜欢,姑母就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妹妹,这明月珰是贵重之物,你从来不离身的,好好的何必送给宁儿。她一个小孩子不知轻重,只怕糟蹋了这宝物。”徐韫兰急忙出言阻拦。
“嫂嫂不知,这本是爹给我的,原就是上官家传之物。宁儿是上官家的长孙女,这明月珰给她正合适。”
“话虽如此,宁儿还小,到底不懂珍惜。”
上官明皎听了也觉有理,略一思忖,低头对上官绮宁笑道:“宁儿,你如今五岁了,姑母答应你,等你十五岁生辰的时候,姑母一定来看你,把这对明月珰送给你,好不好?”
“好,姑母可要记得,别忘了。”上官绮宁很郑重地点头,大眼睛望着上官明皎。
“好孩子,姑母一定不会忘记。”上官明皎亲了亲上官绮宁的额头,温和地笑着。
“姑母,今天有清江夜市,祖父答应了宁儿,要带宁儿去逛逛的。姑母你也去吧?”上官绮宁忽然想起这回事来,仰着头问上官明皎。
清江夜市,这四个字在上官明皎心中仿佛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一下一下磨砺着她的心。上官明皎勉强定了定心绪,对上官绮宁笑道:“姑母等一下还要赶回宫里,就不陪宁儿去了。宁儿跟着祖父去夜市,一定要听祖父的话,千万别自己一个人乱跑,知不知道?”
“哦,宁儿知道了。”上官绮宁有些失落地应道。一边的徐韫兰连忙接过话头:“时候不早,宁儿也该进去换衣服了,等一会儿路上人多,还是早些动身为好。”
随侍一旁的上官绮宁的奶娘听了这话,上前牵了上官绮宁,便往里走去。上官绮宁恋恋不舍地望着上官明皎,一只手还拎着那盏双蒂莲花灯。上官明皎微笑着向她挥手。
一时上官绮宁去远了,四周也再无旁人。徐韫兰看向上官明皎,淡淡说道:“妹妹,你一向喜欢逛夜市,今天为什么不去了呢?”
“逛了那么多年,今天就算了。”上官明皎亦是淡淡答道。
“也对,最美丽的夜市,这一辈子大概就只有那一次可以邂逅,以后再也不会遇上,即便故地重游,也只是物是人非。”徐韫兰的目光投向远处,话却是说给上官明皎听的。
上官明皎慢慢侧过头,望着徐韫兰:“嫂嫂……你知道?”
“两年前的中秋节,你回家和我们一起过节,却喝醉了。那天晚上,你拉着我,说了一宿的话。所有的话,都只有一个主题。所以我知道,你今天不愿去夜市,为的是什么。”
上官明皎惊讶地看着徐韫兰,半晌方道:“所有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是不是所有,我也不清楚,但我理解了你为什么拒绝出宫婚配。那天晚上我也陪着你掉了一宿的眼泪,只是我很诧异,那天即使你说得肝肠寸断,却终究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是觉得心痛。”
“嫂嫂,谢谢你。”上官明皎握住了徐韫兰的手,“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那些话,我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喝醉的一天,更没想到我的酒后吐真言竟是这样的内容。我自己的伤心事,原本不该让你也陪着我伤心的。”
“素光,好妹妹,你我虽是姑嫂,情分却如同姐妹,你信得过我,能将这一切向我倾诉,我已经很欣慰了。这些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今天对你旧事重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对你说,时隔三年了,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何必久久陷于当初的痛苦之中。公公和婆婆一直都希望你能觅得如意郎君,开枝散叶,当初你拒
绝出宫,他们伤心了很久,只是不让你知道而已。”
“谢谢你的这些话,句句都是为了我好,我懂得,兰姐姐。”上官明皎感激地看着徐韫兰,呼出在徐韫兰待字闺中时对她的昵称,“今天爹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你们都是一心为我着想的。我已经向爹保证,过段时间,便向敬妃娘娘求个恩典,出宫回家,然后让爹娘为我做主,嫁做人妇。”
徐韫兰有些意外地听着上官明皎的话,深深地望着她。上官明皎的行为,有时快得让她难以想象。只是,有句话她不曾说,亦不能说;而假若说了,她不知道上官明皎方才的坚决果断是否还存在。就在刚才,上官明轩告诉她,有一个人,已经回来了。
依然是热闹喧嚣的清江夜市,无论何年何月,清江池畔总是游人如织、灯火交错。韩仲泽如梦似幻地望着眼前不曾更改的风景,一别经年,京城依旧繁华。
这天,是三月初八。今天晚上,和五年前一样,夜醉清风。身边的游人笑着谈着穿梭而过,然而韩仲泽浑然不觉。今宵与那夜,何其相似,清江池的湖面微微泛着涟漪,岸边的灯火倒映其中,随波荡漾。今宵的夜市,花灯依旧卖得很好吧,不知,可曾有了双蒂莲花灯出售?当年,曾为了那人,特意学了扎那双蒂莲花灯,如今只怕早已忘记章法。可是,章法易忘,却还有更多的东西,无论怎样,都不曾忘却。五年之约,他偏偏记得清楚。不敢奢望那人能来赴这个约会,他却还是去了,即便知道眼前似曾相识的风景会让自己心碎。
韩仲泽走到当年坐过的那块石头边坐下,望着湖面出神。这也是熟悉的场景,只是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上官明皎。五年前在这里,他们畅谈的每一句话,还犹在耳旁。那时候,他莫名地就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思绪和向往告诉了上官明皎,一些自己都未必想过的东西,就在那时脱口而出。后来想想,能让自己口无遮拦的人,竟然就只有上官明皎一个。
韩仲泽伸手探向胸口,取出那条五彩剑穗。五年了,他一直把它小心地贴身保存,他的每一记心跳,它都感知到,而它的温凉变换,他也都一一明了。上官明皎留给他的,除了无尽的记忆,就只有这条剑穗。韩仲泽的脸轻轻贴上手中的剑穗,这是上官明皎的手笔,她的手指曾经抚摸过这里的每一根丝线,上面或还留存着她的几缕气息。这是韩仲泽惯常的动作。如果没有这条剑穗,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度过离开上官明皎之后的每一个无人之夜。
韩仲泽不知道自己在湖边坐了多久。游人渐渐散去,夜市趋于平静,湖水的涟漪也终于暗下。这一切,他也许知道,又也许并不知道。物是人非最让人无所适从,韩仲泽不敢去想如果今日上官明皎在此会是怎样光景。此时此夜,他的思忆完全留在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