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书归梦-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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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明瑟微笑,盈盈一礼:“棠澜宫掌事女官上官明瑟拜见王子殿下。”
乌叶王子扶起上官明瑟,“原来你叫明瑟。”他仰头望了望天上的那轮小月,“转眼就是六年,我曾经以为,你我萍水相逢,连姓名身份都不知晓,今生今世只能互为他乡之客。”他拊掌笑道,“看来这一趟我是来对了。”
“我也不曾想到,会在深宫之中遇见六年前邂逅的故人。”上官明瑟含笑答道。
乌叶王子默默地看着上官明瑟。“你……”他似乎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下开口,“可知我此行并不是普通的朝拜?”
“殿下的政务是机密之事,我又怎会知晓?”上官明瑟如此说,心里却清楚得很。
“不是什么机密事,你今日不知,改天也必然会听说。”乌叶王子轻轻摇头,却没有继续话题,他低头之时一眼看到了上官明瑟腰间的佩剑,霎时眼前一亮,“这把剑……久别重逢了。”
上官明瑟一笑,解下佩剑,递到乌叶王子面前。“我自出师门,便一直用这把剑。”
乌叶王子接过剑,凝视剑身,轻轻说道:“当年的一招一式,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上官明瑟亦望着剑出神,飞快答道:“我也是,不曾忘记。”
乌叶王子抬眼,正对上上官明瑟明亮的眼眸。上官明瑟有一瞬的下意识闪躲,但她还是没有移开眼去。咫尺之间,她看到乌叶王子英气勃发的眼睛中有光芒闪烁,仿佛灯烛点燃的刹那。
“我心中有个疑惑,还想请你明以教我。”
“请讲。”
“我能否,以剑心猜测人心?剑心依旧,人心是否如故?”乌叶王子一字一句缓缓说出。
上官明瑟心头一跳,便觉脸上渐渐热起来。有一种久违却并不陌生的感觉在心房中潜滋暗长,这一刻恰如六年前在京城大街上,他把那根月白发带归还给她,绸缎的丝质触到她手心,便仿佛纤指一拨,琴弦悠然而动。
如故,好一个如故。上官明瑟忍不住感到一阵欣慰,他果然也是那样的心思。但愿君心似我心,她总算没有错付了这份旖旎情怀。想到这里,她嘴角勾起一个清浅却动人的微笑,“我只知道,自从那日相识,我便相信了一句诗。”
“什么诗?”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上官明瑟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心中却是由内而发难以掩去的喜悦。
乌叶王子一愣,随即笑起来,英锐之气在他脸上次第绽放。“我懂了。”他亦是欣慰地回答。
“时候不早,明瑟要回棠澜宫去了。”上官明瑟面上一红,向乌叶王子行了一礼,转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乌叶王子望着上官明瑟灵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御花园中,眸中是遮不住的笑意与倾慕。明瑟,这一次,我们不会再错过了。
上官明瑟快步回到棠澜宫,一进门,就看到上官明皎一脸惊慌和焦急的神色,不由大惊。
“出什么事了?”上官明瑟一把抓住上官明皎的手,急切问道。
“沈芳枝死了。”上官明皎声音微微颤抖着。
“怎么会?”上官明瑟大惊失色,“人在哪里?”
沈芳枝的尸体躺在柴房里,她的口鼻都流出黑色的血液,然而神情平静,并不见痛苦。看来那是极厉害的毒药,致命也只是瞬间。
上官明瑟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看好她吗?”
“我一直在附近守着,没有任何人对她动手。”上官明皎无力地摇头,“她突然之间,七窍流血,只是挣扎了一下,就没有了气息。”
上官明瑟心中一沉,“我明白了。看来淑妃早就给她下了毒,又算好了时辰。这么一段时间,够她杀掉百灵。无论成与不成,她都是要死的。淑妃实在心狠手辣,我早就该料到的……”
“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上官明瑟默默地闭上眼睛,“兹事体大,只能告诉娘娘了。”
不眠的一夜过去了。上官明瑟和上官明皎各自坐在房中,绷紧了神经。一定会有暴风骤雨到来,很快,很快……
“淑妃娘娘到——”内侍的声音突然传来,听起来竟是如此凄厉。上官明瑟和上官明皎眸中一紧,各自起身向大殿走去。
“淑妃娘娘万福金安。”上官明瑟和上官明皎领着一殿的宫人拜倒在地。
“沈芳枝在哪里,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淑妃并不叫起,逼视着上官明瑟,冷冷问道。
果然如此。上官明瑟心里冷笑一声,恭声回道:“启禀娘娘,沈侍读在棠澜宫的柴房之中。”
淑妃一使眼色,早有心腹飞奔往柴房而去。
不一会儿心腹面带惊慌地回来,附在淑妃耳边说了几句。淑妃面色大变,喝道:“上官明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后宫之中行此杀人之事!”
“沈侍读的确已死,但绝非棠澜宫之人所为。”上官明瑟凛然答道。
“大胆,身犯死罪还敢狡辩,来人,给本宫拿下她!”淑妃怒道。
“住手!”敬妃从大殿后走来,不怒自威地出声,“姐姐说棠澜宫的掌事女官杀人,也得有凭据才是。”
“本宫倒是忘了,妹妹也在宫里。”淑妃看向敬妃,冷笑道,“你的掌事女官犯下弥天大罪,你可知道吗?”
“明瑟已将沈侍读的死讯报于本宫知道。原来沈侍读昨晚夜闯棠澜宫,被明瑟拿下,暂时关押在柴房之中。谁知她突然七窍流血,不治身亡。这事的确蹊跷,妹妹正准备叫人把这事报给姐姐和皇上知道。”敬妃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好的,怎么会七窍流血而死?只怕是有人加害于她,反倒推说事有蹊跷。”淑妃丹凤眼微微眯起,意味深长地看着敬妃。
“是吗?”敬妃冷笑一声,“既然姐姐心中有疑,不如验个清楚。太医院中自然有专攻毒物的太医,再不济,民间也自有国手。妹妹相信这么多人,不会判断不出沈侍读中毒的时间。这时间确定了,谁是谁非自然也有公论。”
淑妃见敬妃态度强硬,倒有些吃惊,变色道:“妹妹这话,倒像是指向本宫了。难道你怀疑是本宫下毒手害她?”
“姐姐心如明镜,想必明白妹妹的意思。沈侍读这样死了,不给她一个清白,她也是死不瞑目。原本妹妹只想把她好好埋葬了,既然姐姐有心给她做脸,妹妹应承了便是。来人,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过来,给沈侍读好好验尸。明瑟和明皎,你们两个亲自去请六宫娘娘小主们都移步来棠澜宫一趟,后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让大家都看个明白。”敬妃面色平静,毫不迟疑地吩咐着。
淑妃不料敬妃如此行事,不由地心中一慌,喝道:“且慢!”
敬妃微微侧头看着淑妃,轻启薄唇,“姐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淑妃一时语塞,只是恨恨盯着敬妃,柳眉倒竖。
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宫人们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上官明皎偷偷看了一眼上官明瑟,却见上官明瑟对她微微摇头。
“圣旨到——”猛然间内侍尖细的声音划破了不安的死寂。所有人都是一惊,纷纷跪倒在地。
来的果然是皇帝身边的传旨内监。他一甩拂尘,“掌事女官上官明瑟接旨。”
众人又是一愣,上官明瑟却面色平静地叩拜,扬声道:“上官明瑟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棠澜宫掌事女官上官明瑟,端淑贤良,四德兼美,今封其为公主,赐号贤安,许配于乌叶国王子,钦此。”
上官明瑟缓缓绽开了一缕微微的笑容,滴水不漏地行礼,“谢主隆恩。”她从内侍手中稳稳接过圣旨,无视四面八方惊异的目光。
“奴才恭喜公主,恭喜敬妃娘娘。”内侍笑着给上官明瑟和敬妃行礼,“皇上有旨,乌叶王子三日后回国,届时也是公主下降之日。时间紧迫,皇上请娘娘好生安排,务必让公主风风光光出嫁。”
“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敬妃回过神来,忙答应了,客气地送走了内侍。
上官明瑟手捧圣旨,向敬妃盈盈一礼,而后转身看向大殿中的人,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的脸。
“恭喜公主。”宫人们纷纷下跪,向上官明瑟行礼,无论是棠澜宫的还是碧瑶宫的。上官明皎微笑颔首,“免礼。”这就是她要的效果,这道圣旨真是从天而降的意外,却恰恰解了目前的危机。如今棠澜宫是全后宫最贵重的所在,碍于乌叶的面子,没有人能够撼动这里的分毫。
上官明瑟又看向淑妃,上前几步,礼数周全地行礼道:“淑妃娘娘。”
淑妃的脸上有着很不自在的神情,却又不能发作,微微迟疑了一瞬,勉强笑道:“恭喜上官管事荣升公主。”
“多谢娘娘。”上官明瑟恭谨地笑道。她知道,淑妃这一声“公主”一出口,势必不会再闹下去了。
“这次的事,是本宫鲁莽了。”淑妃看向敬妃,淡淡笑道,“芳枝虽然死得不明不白,但本宫不该胡乱疑心妹妹。”
“姐姐端慧,只是关心则乱而已,妹妹明白的。”敬妃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不知姐姐打算如何安排沈侍读的后事?”
“她一个孤女,也是红颜薄命。本宫叫人把她厚葬了就是,再多叫些高僧给她超度亡灵,让她早登极乐。”
“姐姐仁厚,如此妹妹就把她交给姐姐了。”敬妃颔首道,“妹妹这里还要立刻着手准备明瑟下降之事,实在没有空闲,多谢姐姐体恤。”
淑妃不置可否地一笑,带着人悻悻地走了。
敬妃目送着淑妃的人马远去,目光渐渐森然。
入夜
上官明瑟从敬妃的内寝出来,走向自己的房间。淑妃离开之后,她就被敬妃叫到了身边,仔细询问。上官明瑟暗暗地无奈地笑了,今天这道圣旨,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怕人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乌叶王子,他的动作还真是快。上官明瑟想到这里,脸上浮起淡淡的甜蜜的笑容。
上官明瑟回到自己房间,掩上门。转身之时,她看到上官明皎微笑着坐在桌边。
“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我,是不是?”上官明瑟不觉得意外,了然地笑看着上官明皎。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了。”上官明皎坐到上官明瑟对面,“姐姐,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就说吧。”
“这桩指婚,我毫不意外,正是我所求的。”上官明瑟淡淡笑道。
“我看出来了。”上官明皎听了,却也是淡淡笑道,“姐姐刚才神情泰然自若,无人之处暗暗有喜色。若是突然的指婚,只怕姐姐再好的涵养也撑不出这个状态。”
上官明瑟听了,赞许道:“素光,你果然大有长进。”
“姐姐,如此说来,你和那乌叶王子是两情相悦了。你到底是如何认识他的?”
上官明瑟的脸上浮起一朵彤云,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她的脸比平时多了几许温柔,“那是六年多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还在等闲门里。你可还记得那一次,师父让我回京城办事。我只身一人回京,没有带上你。”
“我记得。”上官明皎点点头。
“那天,我准备启程回等闲门之前,到街市上闲逛了一会儿。我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老者,在街角摆弄一架古琴。琴声悠扬悦耳,我闻声过去,见那琴身通体墨黑,却隐隐泛着绿色。我疑心那是司马相如的‘绿绮’,但又并不确定。于是我站在一旁,仔细听那老者弹奏。”
“‘绿绮’虽见于记载,但已失传很久,姐姐你如何判断那是不是真品呢?”上官明皎疑惑道。只是上官明瑟精于琴道,或许她心中自有计较。
“说实话,我也无法甄别,只是觉得那琴声不同流俗,想必不是平凡之物。”上官明瑟自嘲一笑。
“那后来如何了?”
“后来……”上官明瑟轻柔一笑,“我正在那里驻足凝神,却听得一旁一个声音响起,‘叫花子的弄巧谋生,也值得这样流连吗?’我惊异回头,却见一个和我年岁相仿的少年,抱着手站在那里,神情中带着些不屑地看着我。”
“这少年竟能辨别?”上官明皎奇道。
“我当时也是不信。那少年口气甚大,脸上更是倨傲,我一时不平,便问他‘你也识音律不成?’他听我问话,轻笑一声,便道‘你以为只有你看出这把琴像是绿绮吗?’我心中一惊,不想他亦是精于此道,更好奇他为何说这琴是赝品。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接着便道‘这琴的灰胎用的是鹿角灰,唐时才如此盛行,汉时断然没有。’”
“他不曾近看,怎么就知道灰胎是鹿角灰所制呢?”上官明皎更是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可不是信口开河吗?
”
“我那时也这么想,也像你这样反问了他。”上官明瑟微笑接口,“他听了之后,打量了我一瞬,说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和你打个赌。若这不是鹿角灰所制的灰胎,我便当它是真品,以千金买下……’谁知他话未说完,那老者慌忙接口道‘公子千万莫要买走老汉的琴,这不是你们说的什么绿绮,不值什么钱,可老汉还要靠着它混口饭吃呢。’”
“这么说这的确不是‘绿绮’?”
“我们当时都一愣。那人随即笑起来,说道‘老头,我可以不买你的琴,只消你让我刮开灰胎,一看究竟,不然这位小姐怕是不信呢。’老者只得应允。结果,灰胎果然是鹿角灰所制,看来那的确不是‘绿绮’。”
“没想到那位公子的眼光比姐姐更好。”上官明皎叹道,“那后来呢?”
“我当时颇有几分讪讪,只得说了一句‘公子好眼力’。不想,他不依不饶地追上一句‘这也难怪,小姐一看就不是一般闺秀,看你腰悬宝剑,原来是江湖中人。舞刀弄剑惯了,于风雅之事自然是生疏得很。’”
“这人好生无礼,狂傲至极!”上官明皎闻言怒道,“姐姐你作何反应?”
“我自然也是心头怒起,反唇相讥道‘男儿何不带吴钩,却在这里与我一介女子争辩,倒不嫌自己无用了?’不料他双眉一挑,反诘道‘你口气倒是不小,如何知道我便是文弱之人了?你既有佩剑,可敢与我比试一场?’”
“姐姐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