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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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把那些内文连同未拆的函件一齐掷下,说道:“都收起来,去和秦哲说,如果有急事,直接入内面禀。最重要的是留心柔然军情。听说今年柔然大旱,许多河流干涸,水草匮乏,柔然人生存不易,很可能南下劫掠。若有消息,即刻回我。”
侍女应了,急急收拾了出去,那边已有人引了卫玄过来诊脉。
我撑着额,看他侧头诊脉,笑道:“道长,如今懈这脉相还算平稳吧?平心静气休养这许多日子,还会不会早早便油尽灯枯、寿夭早亡?”
卫玄沉吟道:“比先前自然好了些。只是。。。。。。王妃真的有平心静气休养么?贫道怎觉王妃比先前更觉肝脾沉郁,气滞血亏?”
我怔了怔,懒懒笑道:“成日家吃了睡,睡了吃,还这般说,瞧来我这病还好不了了?”
卫玄道:“日常休养固然要留心,可重要的是放开心胸,少些思虑。。。。。。”
我挥手令他退下,叹道:“我何尝思虑什么事儿了?连军中事宜也常大多交给王爷代为处置,还不够省心的?”
一时又有司徒凌从宫中传出话来,道是夜间有事,只怕回来得很晚,让王妃不用等他,早些用了晚膳歇息。
我闻言心头莫名便松了些,至晚间一人用膳,便让人烫了好酒来自斟自饮。
隐约记得,往日领兵作战时,也曾带了将士们在雪地里称兄道弟喝酒取暖,然后谈笑杀敌。
那等豪情,想着便觉痛快。
醉意朦胧间,有素衣洁净如雪,拂拂飘动时,若有暗香袭人。
忽然间心上像塌了一块柔软下去,我一伸手便将那素衣扯住,柔声笑道:“望,阿望,你回来了?”
那人身躯僵了一僵。
随即,我的脸上乍然冷意逼人,湿淋淋地直往下滑落。
我定定神,才看清司徒凌正将一只倒空了的茶盏掷回桌上,转头凝目看我,“看清楚我是谁了?”
依稀记得我方才唤的是谁的名字,我想笑,却笑不出来,讪讪道:“凌,是你。。。。。。”
他素爱着深色衣袍,但皇帝大行百日,官民皆素服。如今他穿的,是件素缎蟒,却也风清秀,淡雅沉静。
他淡淡地说道:“不是我,又会是谁?”
我点点头,说道:“自然是你。用过晚膳没有?我唤人重新为你预备一席吧!”
伸手去抓拐杖,却没有抓到。
低头看时,原来倒在了地上。
正要弓腰去拿时,身体蓦地一轻,已被他拦腰抱起,大踏步走几步,轻轻放到床上。
莫凭阑,南北东西路(二)
他道:“我在宫中已用过晚膳。睡吧!”
我应一声,蜷了身子睡下时,身边悉索作响,不一时便见他也解衣卧了上来。
我已习惯每日与他同寝,就如习惯他每日为我按压腿部,调息内力,只是下意识地又住里退避了些,好为他让出足够宽大的地方就寝。
但他并未卧下,反将我身子一兜,轻轻挪到他身下,双唇已重重地辗上来。
我张口欲言,却被他趁势侵入,所有未及说出的话语,连同呼吸一起被他攫取。
觉出小衣被揭开,我忽然间慌乱,用力挣了起来。
他反而将我略松开了些,沉郁的黑眸静静地盯着我,缓缓道:“晚晚,我们是夫妻。”
我心里发颤,哑着嗓子笑道:“凌师兄,我还有伤有身。”
他手指抚过腿部的肌肤,淡淡笑道:“哦,那时候还能受得住,养了两个月,反而经不起了?”
立时让我忆起刑部大牢的那晚。。。。。。
我衣不蔽体,坚决地拉住他的衣角,执著地奉上自己的身体,唯恐他掉头而去。。。。。。
所有的挣扎立时失力,我颤着唇默默承受他的亲吻,以及指掌间无微不至的爱抚。
身上蓦然一重,觉出他沉实有力的楔入,我抓攥着身下的衾被,眼前已模糊一片。
他低头,小心地吻去我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晚晚,别这样,我们已是夫妻。”
我抿一抿唇,努力把嘴角扬起向上的弧度,喑哑地说道:“是,我知道,我们已是夫妻。你已不仅是我的师兄。”
他答我:“师兄妹不能厮守一生,夫妻却能。晚晚,相信凌师兄,必会好好守护你。一生一世。”
我满眼是泪,却点头笑道:“是,若这世间连凌师兄都不能信,我又能信谁?”
我抱住他的腰,努力调整自己去承受他。
帐顶的承尘如水纹般晃荡着,而我也似行舟湍流之上,于风口浪尖跌宕起伏,全然不由自主。
我只需去感受那或翻天或覆地的魂动神驰而已,何必再去介意那舵手是谁?
可泪水到底不肯干涸。
为什么是司徒凌?为什么是我的凌师兄?
我情愿是个陌生人。
颠鸾倒凤,各取所需。
一朝风云变幻,生死离合,淡若云烟,也不会在生命里留下太深印记。
可他是司徒凌。
我和他,终于亲密到无以复加。
可一意要保存的某种最纯真美好的东西,终于碎掉了。
也许,早就已经碎了。
在我向住着和另一个人远走高飞时,在他狠绝地断去我所有的退路时,在我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工具双手奉上时。。。。。。
已经碎了。
许久,终于安静。
司徒凌抚摸着我面颊,从湿润的眼睛,到干裂的嘴唇。
最后,连眼睛也干涸了。
他披衣起身,倒了一盏温温的茶,扶我坐起喂我。
我就着他手中喝了两口,笑道:“我不渴了。你明天一早还要进宫,早些睡吧!”
他点头,丢开茶盏,拥了我睡下,低低道:“你也需好好调养自己,别让我操心。”
“我知道。”
“卫玄说你脉相不佳,若这样下去,撑不了几年。”
“这老道信口雌黄,哪会那样严重?上回他还说我的腿会废了,这不也慢慢恢复过来了?”
他闻言,缓缓地抚摸那皮肉均已愈合的腿部伤处,好一会儿才道:“骨骼长得并不是很好,再养久些,应该不会影响骑马对敌。平时的话。。。。。。如果走慢些,大约也是看不出来的。”
我笑道:“那还真成了瘸妃了?只是瘸得不很严重罢了!”
他在我脖颈间轻轻嗅着,低低道:“便是瘸得一步也走不了也不打紧,我不嫌弃。”
”我嫌弃。“我盯着前方细纱的帐幔,绞着他粗大的手指,依稀觉出少时相处时他待我的宽容爱惜,涩声道:”我早嫌弃我自己了!“
他不开解,也不细问,只将我抱得更紧些,在我耳边低叹:“晚晚,我懂。”
眼睛又有些潮湿,
纵然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男女之情,也丝毫不妨碍我们对彼此的了解。
尤其,他对我的了解。
爱也罢,不爱也罢,他都已成功地让我面对并接受了我们的婚事。
我干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问他:“谁出卖了司徒永?”
“什么?”
“他派人去南梁联系淳于望发兵拖住端木氏兵马的消息,是谁传给了端木皇后?”
不知是这句问话让他惊讶,还是话中提到的人让他不快,他的身体僵了僵,蹙紧了眉仔细打量我。
我笑道:“你自然不会骗我。”
他这才笑了笑,说道:“没错,是我暗中设计的,往日端木氏专权,司徒永即位后必家会成为他们的傀儡,我怎会甘心受制于他们?若有机会分化清剿西凉人的势力,我当然不会错过。”
我点头:“何况,可以一石三鸟,灭了端木氏,司徒永也将无法立足,无法继位,而我这个害你伤心伤情的负心人也可以一并除去,免得碍眼。”
他似有些不安,静默片刻才道:“我并未想到司徒永被囚后他们会对秦家下这样的狠手。我原想着,他们看在快到京城的十万秦家军份上,应该不敢拿你们怎样。后来听说你们出事,我立刻便秘密入城了。我的确很想捏死你,不过。。。。。。我更想救出你。”
莫凭阑,南北东西路(三)
我懒懒道:“是么?”
“我知你怨我在狱中那样欺负。”
他的手指缓缓从我脊背自上而下滑过,面含轻笑。
“其实我早预备救你,只是想吓吓你,磨磨你的性子。你别当真。”
我闭着眼睛喃喃道:“我不当真。”
他的手指明明很温暖,可游移之际,却让我骨髓间瞬间冒出丝丝缕缕的寒意。
忽然便想到了淳于望的话。
他道:“如果折断你的脊骨能留下你,我会的。”
打断脊骨,踩尽傲气,践于脚下,逼得你永远无法抬头,永远没有勇气向他说不。
原来真的有人能够做到。
转眼便快到中秋了。
朝中照旧波澜涌动,北疆却还安静,并未见柔然人有何动作,连南方和梁国边境都渐趋太平,据说近期会遣使者过来议和。
定王府内自然还是照常的安静。
司徒凌的母亲夏王妃早于五年前便过世了,如今才算多了我这个从不管家事的女主人,只是静静地调养着身体,闲来便和素素说说话。
素素受了惊吓,刚回来时看见谁都躲着,独独不惧司徒凌。
细问下来,才晓得当时大嫂虽竭力相救,但并未成功,司徒凌从我那里回去时顺路看望她们,却见狱卒刚杀了大嫂,欲污辱素素,遂以大嫂手上铁链将那人勒死,又安抚过素素几句。只因疑心行踪被人看破,这才匆匆离去,未及做更多安排。
算来他正是素素的救命恩人,故而素素精神复原后,在我跟前总把他当作大英雄夸赞着,从不掩饰眼底的钦慕和敬服。
她年少单纯,却不晓得光辉夺目的大英雄,往往是踩着他人尸体和鲜血成就的功名。
这日司徒凌下朝归来,我估料着先帝丧仪已过,中秋必有宴会,遂道:“凌,明日午宴看有没有和素素年貌相当的少年官员,先留心着。”
司徒凌解着官袍,笑道:“那丫头还小吧?你舍得这么早就将她嫁了?便是留着她多陪你两年也是好的。”
我道:“何止留两年!我需给她个肯入赘到我们秦家的夫婿,不但她可以一直留下秦家,还可为我大哥留下一点血脉。”
司徒凌沉吟道:“这倒不难,以秦家如今的地位,只要稍露些口风出去,还怕那些青年才俊不把门槛踏破?”
我摇头道:“我不要那些长一双势利眼睛、满脑子只想着功名的所谓的青年才俊。只要人品好、性情好、又对素素真心实意,便是寒门子弟山野樵夫也不妨。”
他睨着我,“便是。。。。。。像阿靖那样的少年?”
我不觉沉下脸,拄了杖便往卧房内走去。
司徒凌已微露懊恨之色,匆匆赶上来,张臂便拥住我,柔声道:“我说错话了,别生气。”
我咽下一口气,转过身道:“也没什么。。。。。。其实素素只要寻个白头不相离的同心之人,我也便放心了。”
他捧我面庞,笑道:“这其实也不难,有你我照顾,还怕她夫婿敢对她负心?”
我道:“若她仅一身一人,那人依然待她如珠似宝,那才算得其所哉。可惜那样的人到底少。”
司徒凌低低道:“若你仅一身一人,我依然会待你如珠似宝。”
我身躯微震,他已低头,将我吻住。
我一低眉眼,揽他脖颈回应。
他舒臂将我抱向床榻时,低低在我耳边问:“晚晚,我是你白头不相离的同心之人么?”
我闭了眼睛靠在他胸前,懒懒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或战死沙场,或病死北都,我大约是活不到白头的那一天了。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凌师兄,你想
白头不相离,还是寻其他女子比较妥当。”
他手臂一紧,低叱道:“住嘴!”
似因我这话扫了兴致,他将我放到床上,却不曾有所动作,只沉吟道:“你若为素素择婿,明天不妨也过去参加宫宴吧!”
我摸着自己的腿,皱了皱眉。
他道:“是皇上的意思,他大约想见你。”
“皇上。。。。。。有事?”
“或许,是怕我把你害了?”
我抓过床头悬着的承影剑,扶着上面的腊梅剑穗,轻笑道:“皇上心里,我大约没那么弱不禁风吧?”
我避入定王府养伤后,只召见过几名心腹部将和近侍,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
命妇们固然对临阵册封后便称病不见踪影的定王妃好奇之极,大臣们又何偿不在疑心昭侯究竟伤成什么样,秦府才会闭门谢客,一个外人也不见。
又有知道内情的,自然不敢公开宣扬。
至于私下传成了什么样,我已懒得理了。
坑杀五万降卒,因与南梁亲王有私而叛国投敌,与定王联姻却保太子登基,如此种种,足以把我传作妖魔或神仙,真要顾虑,从今我可真的不用走出大门了。
但我闭门不出,也着实太久了,也难怪司徒永暗起疑心。
正沉吟之际,司徒凌道:“可能也想问你关于册后的事。”
“册后?”我不禁冷笑,“端木青成谋逆大罪,他还打算册端木家的女儿为后?”
司徒凌道:“他与太子妃素来和睦,又是共过患难的,只怕有这念头。端木皇后虽被迁往长乐宫,却未废去名号,饮食用度一概不缺,连监守之人都是他自己的心腹。”
莫凭阑,南北东西路(四)
我握紧承影剑,叹道:“无非在提防我下手。既晓得我把端木氏视若眼中钉,又何必再问我册后之事?”
司徒凌道:“你厌恶端木氏,却和他亲如姐弟,端木华曦又保全过德妃,以他如今万乘之尊,放下身段来求
你一求,你拒绝得了?”
我心念一转,不自觉地又去揉那剑穗,低低说道:“那么,明天我不赴宫宴,去一次俞府吧!”
“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