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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情晚·帝宫九重天-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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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不肯,说不得一拳打昏,派辆马车把他远远扔出大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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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天的星斗仿佛落入了睡梦中,我一夜不曾睡好。

    一大早起床,阳光透过窗棂投到屋中,刺得扎眼,头疼得更厉害,连身体都绵软无力。

    沈小枫见我脸色不对,早将卫玄开来的药方煎了一剂,送来给我服了,却纳闷道:“不是说昨晚服过两丸了?连煎药也天天吃。怎么还不舒服?难道真的服用太多,已经没什么效用了?”

    我勉强道:“何必大惊小怪?哪里就能病死人了?”

    说也奇怪,夜间做着醒后什么也记不起的梦,浑浑沌沌睡了一夜,却越睡越困;醒来服了药,勉强逼着自己去练了半个时辰剑,出了一身汗,精神反倒恢复了好些。  


 行路难,离人心上秋(三)


    再问相思时,果然又到书房去和她父亲做伴了。

    我洗了把脸,依旧一身浆洗得笔直的武者衣袍,缓缓踱过去查看。

    远远听得相思无忧无虑的笑声,我心神顿时舒朗,偏很快想起她将随着淳于望离我而去,从此天南海北,也许再也不能见上一面,心绪立刻沉了下去。懒

    慢吞吞走到书房中,已见淳于望和相思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站在窗口看着什么。他们还是保持着原来的衣着习惯,均是素白衣裳,手间也捧着一模一样的茶盏。

    清寂内敛的父亲,天真可爱的女儿,和谐如春日里最美好的一幅图画。

    见我过去,相思放下茶盏便来拉我,笑嘻嘻地说道:“娘亲,来看父亲刚画的画儿!”

    我道:“不用看了。谁不知轸王殿下文武双全,能诗善画?”

    这样说着时,已由不得被她拉了,却是我的一幅画像。

    难得他有这兴致,居然画着我穿男装的模样,看着俊朗英气,倒还不俗。

    淳于望笑道:“我不会捏泥人儿,倒还会画几笔,只是终究不如你捏的泥人神似。

    我不想细看,转身走了开去,淡淡道:“殿下过谦了!”

    淳于望也不计较,走到桌边提过茶壶倒了盏茶,微笑道:“刚看着这院里奇花异草不少,挑了几种健胃补气的摘了花叶过来和绿茶一起泡,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虫

    我也知许多花草可以泡茶,但素日不在这上面留心,倒不晓得我院里这些花木还可以用来泡茶。

    提起茶盏品尝时,淳于望笑道:“相思在你这里,倒是健壮活泼了许多。不但帮摘花叶,还亲手洗了,说要泡给娘亲喝。”

    相思听得表扬,笑得眉眼俱开,说道:“娘亲也夸我聪明啊,我的弹弓打得可准了……”

    淳于望微愕,便有些哭笑不得的神情。

    我若无其事地品着相思帮助泡的茶,果然和平时喝的茶水味道大相径庭,怎么尝味道怎么怪异。

    淳于望泡的茶……未必安全。

    我一犹疑,便将茶盏放下,不再去喝。

    淳于望问道:“怎么了?不爱喝?”

    我若无其事道:“还好。就是烫了些。”

    相思见我不喝,便有失望之色,闻言将她喝过的茶送到我跟前,说道:“娘亲喝我的茶!已经凉了好一会儿,一点也不烫了!”

    我见她目光殷殷,颇有冀盼之意,遂笑着接过喝了,却是一样的怪异味道。

    看来只是我喝不惯这类茶,一时多心了。

    淳于望或许会对我用什么诡计,却绝不舍得伤着相思一根汗毛。

    待喝得差不多,看相思在地上玩耍片刻,我唤了她过来,说道:“相思,舅舅家还有些事,娘亲一时走不开,呆会你和父王先动身回狸山,隔两天娘亲就赶过去伴着你,可好?”

    “啊!”

    相思惊讶,澄净的大眼睛睁得圆圆的。

    “为什么要我们先回去?我们等着你办完事一起回去不行吗?”

    淳于望端着茶盏,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我面庞滑过。

    我轻笑道:“你父王事儿也多,带着你走不快,只怕会误事。相思最听话,一定不会误你父王的事儿,对不对?我一个人骑马飞快,就是晚走两天,也能很快就赶上你们。”

    相思很是为难,看看我,又看看淳于望,估料着满心不愿意,又怕给说成不听话的孩子,不肯说出来,却委屈地把小嘴儿撅了起来。

    淳于望将她抱起,手指拨了拨她撅起的小嘴儿,笑道:“这是怎么了?生娘亲气了?”

    相思便笑起来,倚在父亲怀里扭着小身子,娇娇地说道:“我才不生气呢!我就是想和娘亲在一起嘛!”

    淳于望淡淡一笑,说道:“相思,你放心,你娘亲跑不了!她终究会和我们在一起!”

    他在和相思说话,目光却看着我,口吻坚决得不容置疑。

    我本已盘算好,若他当着相思拆穿我的谎言,即刻便想法把他和相思一起弄晕送走,此时忽见他改变主意帮着我劝慰相思,大是讶异。

    听他话里有话,我只微笑道:“殿下是南梁的亲王,想在南梁办的事,大约都能办到。”

    南梁二字,我咬得特别重,却在暗示他看清楚他目前在什么国家,他面对的又是什么人。

    他是南梁轸王,北方的大芮,又岂是他能呼风唤雨的地方!

    淳于望唇边的笑便冷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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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沈小枫带了相思去看还有什么她喜欢的东西要带走时,淳于望正从茶壶中重新倒了茶,坐在桌边慢慢地喝着。

    我轻笑道:“我这院里还有什么你喜欢泡茶的花花草草,你令人都采了带走也不妨。这味儿忒古怪,我却不爱喝。”

    淳于望不答,默默喝着那味道怪异的茶,许久才道:“我只是亲王,还是南梁的亲王,的确不足以让你们秦家另眼相待。”

    我淡淡道:“即便你是南梁皇帝,也和秦家无关。”

    “和你有关便够了。”

    “和我也无关。”

    秦家和秦家军始终是芮人,一直以来的敌手虽是柔然人,但对边境屡起争端的南梁也没什么好感。

    

行路难,离人心上秋(四)


    我和淳于望,本不该有任何的交集。

    他瞥我一眼,见我漠然,唇边恍惚一抹黯然的笑,慢慢道:“纵我能许给秦家比大芮更尊贵无俦的地位,你大约也会不屑一顾吧?”

    “我自是不敢清高到不屑一顾。但秦家的根在大芮。”懒

    “可你的根并不在大芮。”

    我想要否认,却又想起那许多推断我就是盈盈的证据,顿时烦躁,“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听得越多,疑惑越多,只怕我真的要疯了。

    即便……即便证实了我真的忘记了与他有关的部分记忆,即便我真的是盈盈,又能改变什么?

    我还是大芮的昭武将军,我还是不能辜负司徒凌待我的情意,我还是得为了保住秦家的地位和南安侯联姻……

    可淳于望偏偏说道:“晚晚,我从不会胡说八道。若你心里有我和相思,请你,推迟和司徒凌的婚期。”

    “为什么?”

    “你不想留下峰回路转的机会吗?”

    “峰回路转?”

    我摇头。

    “不可能。淳于望,相思的确需要一位温慈的母亲,但那人不会是我。你别做梦了。”

    “我是不是做梦,日后再看。可我不许你和司徒凌成亲。”

    “不许?”

    虫

    我冷笑了。

    “你凭什么不许?你阻止得了吗?”

    淳于望脸色发白,却一字一字道:“我一定会阻止!”

    我叹道:“殿下,你身体未复,劝你先调理着身体要紧罢!”

    他便冷着脸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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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曾留他们午膳,只令人为相思预备了她爱吃的几样菜式,装在提盒里送上马车,让她在路上吃。

    淳于望到底还有几分理智,终于也没有固执着一定要我随他回狸山,听从我的安排,悄悄地乔作普通商旅上了马车,径自出城。

    相思开始还没怎么当回事儿,待和我挥手告别时,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搂着我脖子磨蹭了好久,泪水把衣襟湿了一大片。

    淳于望却出乎意料地沉默,直接马车临行前一刻,才让人递出一只锦盒,便从我手中抱走相思,令人驾车而去。

    少了会说会笑会哭会闹的相思,怀中顿时空落起来,长长的锦盒冷硬地硌在手间。

    我默然在路口立了许久,待那马车完全不见了踪影,才无精打采地回了府,打开那只锦盒。

    里面是一幅裱好的画,正是当日在狸山梅林时,淳于望在相思的涂鸦之作上改绘而成的那幅梅下母女图。

    母亲散逸不羁,女儿稚拙可爱,背后暗香疏影,红梅盛绽,落瓣起伏,清泠泠的意境和暖融融的人物揉作一处,看着悠然出尘,却潇洒流丽。

    我怅然良久,依旧卷起来令沈小枫收好。

    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看一眼这画了;可也许这辈子,那个小小的女孩儿,都走不出我心头了。

    今日一别,也许永不能相见;可如果我成了南安侯夫人,也许永不相见的结局更好。

    至少她会抱一线希望,少了许多伤心。

    至于淳于望……

    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甚至更久远的年代可能发生过的那些事,都只能当作大梦一场了。

    秦彻问我:“亲事怎么办?”

    我苦笑道:“我可以再推迟些日子吗?”

    秦彻摇头,叹道:“这话我没法和南安侯张口。但如果你自己去说,我没意见。”

    我当然更没法和司徒凌张口。难道要我告诉他,我因那个凌辱过我的男子而心乱如麻,所以不想成亲了?

    我问秦彻:“二哥,我十五岁到十八岁这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在子牙山学艺?最近常常头疼,那时候的事,好像已经记不大清了!”

    秦彻纳闷道:“你怎会问这个问题?你十八岁时才因为生病被接下山来调养,之前十年可不是一直呆在无量师太那里,何曾回过北都?”

    “记得父亲曾亲去探望过我几次。”

    “对,为兄腿脚不便,小谨自幼体弱,因此父亲都是亲自去探望你。记得你十五岁时,因到了及笄之年,父亲特地赶过去看你,陪你过了生日才回来,足足在子牙山呆了两个月呢!”

    “是……是么?”

    “是呀,晚晚,你怎么了?”

    “我……”

    我嗓间干涩,艰难地笑了笑。

    “我好生奇怪,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我十五岁生日前后的事?我……也不记得父亲曾陪过我两个月。”

    秦彻呆住,忽执了我的手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一时想不起往事来?要不,我让大夫过来给你好好诊治诊治?”

    “诊治?”

    我想起历年来医药不断,苦笑着摆了摆手。

    “一般大夫恐怕诊不出来。不过……”

    不过如卫玄等医术极高明的名医,又为我治过那么几年病,不会毫不知情吧?

    还有……

    如果淳于望所言非虚,我莫名其妙失踪了三年,和我同门学艺的司徒凌和司徒永,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何我从不曾听他们提过只字片语?

  

 行路难,离人心上秋(五)


    因婚期临近,近日一直告假在家,不必去衙中应卯。

    往日有相思伴着,时常给闹得慌,连练剑都练不安心。

    待她走了,我才陡地觉出,这偌大的秦府,竟森冷安静得可怕。

    灵猿仙鹤缩在山石边无精打采,厨下的鸡鸭也静静地等着宰杀。懒

    从屋内到院中,从花园到廊榭,无处不是空落落的,空落得让人惶惑甚至害怕。

    我魂不守舍般在往日相思玩耍过的地方徘徊半日,又到相思的卧房看时,两名洒扫的侍女正在收拾屋子,把她乱涂乱画的纸片捡作一处,又拿包袱出来,欲将用不着的卧具陈设收起来。

    我忙喝道:“住手!”

    两个侍女忙见礼时,我过去翻翻她涂鸦的字纸,看看墨汁尚未干涸的砚台,还有被她拉坏了的弹弓,少了一只小蝴蝶的纸鸢,养得枯黄的小花……

    竟像给人砍了几刀般绞痛,一阵阵地酸意上来,竟要涌出泪来。

    许久,我方道:“东西按原样摆放着,就和……她在府里时一样。她的东西,什么不许丢了,不许……”

    我捏着弹弓,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屋中便又静寂,有清风吹在窗纱上轻细的扑扑声。

    算行程,现在他们应该奔出去至少五六十里路了吧?虫

    给她新做的弹弓她嚷着不合手,这两日竟没想到给她重做一个。

    她路上玩耍时,只怕又要为失了准头不高兴了。

    虽已入夏,可北方晚上还是有些凉,说不准还会刮大风,不晓得淳于望记不记得给她加件衣裳。

    她白天爱胡闹,晚上便睡不踏实,不但蹬被子,而且有几次还滚落到床下。

    她身边的人若依着她往日的性子,必不晓得时时留心给她盖被子。我竟忘了多嘱咐几句了。

    烦乱之际,沈小枫悄悄进来回道:“午间我去南安侯府取点东西,侯爷没在府上,听说出城了。”

    “他自然有他的事。”我心不在焉,回头吩咐道:“去找合适的材料来,重给相思做个弹弓吧!”

    沈小枫愕然,“相思小姐已经回南梁了!”

    回南梁。

    是哦,南梁才是她的国,南梁才有她的家。

    我低声道:“咱们总有机会……捎点东西给她吧?”

    沈小枫担忧地看我一眼,默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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