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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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睡,却被软玉说会碰着我伤口,半哄半骗抱到她们房中睡去了。
我倒不会和相思一样和谁赌气,只是和这人委实已无话可说,即便平时遇到,我也视若未睹,只当他是最不起眼的一株梅树了。
如果有可能,我很愿意用刀剑来和他说话,最好一剑过去,立时把他连根伐去,从此再也挡不着我的路,再也碍不着我的眼。
这日走着走着,不觉间走到了梅林边的池塘边。
这几日并不曾有暴风雨,我走了几圈,便已发现了司徒永用树枝看似随意给我留下的记号。
正想着怎么摆脱像阴魂一样跟着我们的温香和软玉时,却见软玉远远向坡上一望,忽然惊呼一声,和温香对视一眼,已一齐奔了过去。
相思人矮脚短,踮着脚尖看半天没看出什么来,问我:“娘亲,她们去哪里?”镬
我已一眼瞧见,笑道:“去服侍你父王吧?他在那边坡上喝酒呢!呵,晒着太阳边喝酒边看梅花,这日子,也算是惬意了!”
相思闻言,果然愤怒,跺着脚道:“娘亲病成这样……我再也不要理他!”
相思却不晓得,那面山坡上,那个无名无份无墓碑的一坯黄土下,正埋着她年轻早逝的母亲。
她的父亲只有在郁郁寡欢时才肯稍稍认清事实,孤伶伶一个人走过去,对着那个同样孤伶伶的坟茔借酒消愁。
真奇怪他怎么没来个生同寝死同穴,既免了生死相隔两处**,也免得我莫名其妙成了一个死人的替身,还得替自己的敌人怀胎十月生孩子。
我的双臂筋脉被拉伤,又给药物禁制得气血不畅,便比寻常人更难恢复,至今无法运力,害喜又害得厉害,相思幼小,并不懂得这些,却看得到我一天比一天孱弱,给我这般说着,更怨她父亲不给我好好治病了。
见相思不再理会坡上的事,我牵了她的手,只作散步,却顺着树枝的记号慢慢向前,然后顿在一棵梅树边。
是株边远处的红梅,挺粗实的枝干,侧上方有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小树洞,斜放着一小截粗短的枯枝。
我只作扶着梅枝,悄无声息地取了那截“枯枝”,轻轻落入袖中,然后若无其事地携了相思走回开阔处,拈过几朵朱砂梅,一朵朵插到相思的丫髻上。
相思欢喜,也够着了一枝下来,一朵朵地采了胡乱插到我的发际。
我记挂着想拿的东西已经到手,心情大好,倚了株梅树坐在地上,由她蹦跳着,胡闹着,只是宠纵地向她微笑着。
已是春日光景,身后的早梅盛极而衰,在相思的玩闹中簌簌而落,如碎绸,如轻蝶,飘飘拂拂于煦暖的阳光中,仿佛每一枚殷红的落瓣都有了生命,在金色的春光里翩然起舞。
而眼前快活欢笑着的小女孩,是这疏影暗香中最灿烂的阳光,让过于清寂的梅林也在刹那间绚烂热烈起来,一时让我心神恍惚,只觉曾经的朝廷纷争沙场杀戳都在刹那间遥远了。
如果真有这样的女儿,这样看着她这样简简单单地快乐一辈子,未必不是件幸运的事。
正心舒神畅时,忽觉旁边似有人影晃动。
眼睛余光一瞥,我连唇边未及收起的笑容也冷了,冰一样凝固着,寒着脸抿紧了唇。
是淳于望。
他似乎醉了,是被两名侍女扶着下来的,却在看到我们时顿住身,出神地凝望着我们,神情似悲似喜,一片迷离,眼眸却格外的清亮,清亮得他身后所有盛绽的梅都似因他而明洁亮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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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见我脸色变了,不解地停下脚步,向后望了一眼,便撅起了嘴巴,慢慢往我身边倚来。
淳于望迟疑了一下,推开扶他的软玉,深吸了口气,唇边已扬起温柔笑意,举步走了过来。
“相思,你还生父王气?”
他无视我眼底的冷漠,把倚在我身边的相思拉过来,蹲下身拍拍她的脑袋说道,“父王喝醉酒,说几句重话你就计较,若等父王老了,犯迷糊了,还不把父王赶出家门呀?”
相思还撅着嘴,道:“我不会赶父王,可父王会赶娘亲走,是不是?”
“胡说!我怎会赶你娘亲走?你娘亲还答应我,要给你生个弟弟呢!”
我沉着脸看着他胡说,懒得吱声分辩。
相思却有些高兴了,问道:“真的吗?可娘亲说不会理你。”
淳于望道:“娘亲还在生父王气呢!就和你生气就不理父王一样。你会一直不理父王吗?”
相思背着手,扭着身子道:“嗯……这个我要想一想。”
淳于望搂着她,微笑道:“哦?你还要生父王气呀?”
相思翻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对面的山顶,模样已经很得意,嘴巴却还故意地撅得老高。
淳于望便用手指去刮她粉嘟嘟的小嘴儿,一边刮一边问道:“还生气么?还生气么?还生气么?”
刮到第三次,相思已噗地笑出声来,扭股儿糖似的在淳于望怀里乱蹭,撒娇地一声声唤道:“父王,父王,父王若待我好,待娘亲好,我才不生气呢!”肋
淳于望抱紧她,低低道:“我当然待你好,待你娘亲好。”
他忽然一张臂把我搂了进去。
我恼怒,要挣扎时,他半醉不醉,力气却大得很,那看似文弱的手臂竟和铁箍般有力。
他把我和相思紧紧拥到怀中,喘着气,低低地絮语,依稀听得嗓音中辨不清悲喜的哽咽。
他道:“晚晚,相思,我只要这样……这样一辈子,就很好,很好……”
这样被拥得透不过气来,也许对他很好,但对我绝对不好。他身上浓郁的酒气入鼻,我胃部一阵阵地翻涌。
我咬牙问道:“淳于望,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熏得吐你身上?”
他怔了怔,忙将我松开,讪讪地笑了笑,轻声道:“还是很不舒服么?到三四个月上就不会这样了!”
我按着翻滚着的胸口冷笑:“不晓得的,以为轸王殿下生过孩子呢!”
淳于望定定地望着我,忽叹道:“我自是生不了孩子。可相思的娘亲怀胎十月,我受的罪不比她少。”镬
我想起他说过他怀了七八个月还调皮捣蛋的小妻子,倒也无可辩驳,只是嫌恶地捏着鼻子往后退。
他沉默片刻,笑着拍拍相思的头,说道:“相思在这里陪娘亲玩吧,我去换件衣服,喝口茶就过来。的确……酒喝得有点多了。”
相思见父亲向她让步,正高兴着,立刻答道:“好啊,好啊!那父王呆会就要来啊!如果不来,我以后还只和娘亲玩,不理你!”
淳于望给女儿威胁,却不以为意,点头道:“相思最乖,帮我劝你娘亲也别生气,父王呆会过来给她赔不是。”
相思笑逐颜开,道:“你若赔不是,娘亲一定不生气了!”
她问向我,“是不是,娘亲?”
我望着淳于望的背影,轻笑道:“相思,你父王醉的不轻。”
相思呆了呆,转头望时,淳于望刚走几步,脚下已踉跄,抓住梅树在那里干呕。
“殿下!”
他这样的品貌,素来就有女人缘。
两名侍女竟顾不得我,急急扶住了他,一径往那边木屋去了。
当然,附近有近卫守着,要道有兵马封着,我有伤在身,无法逃走,既不敢伤害相思,也无力去伤害腹中的胎儿,她们也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相思见状,便有些失望,郁郁地问我:“娘亲,你说,父王若是酒醒了,还记得说过会和娘赔不是吗?”
淳于望温雅痴情,只怕把他的爱妻看得比那张高高在上的龙椅还重要。若我答应乖乖扮作他的小妻子,为他生儿育女,别说让他赔不是,就是让他磕头认罪只怕也是肯的。
可他凭什么认为,他可以逼迫一个敌国女俘心甘情愿为他生孩子?
我走到池塘边,看到初融的春水倒映着我的影子。
修长挺拔,苍白瘦削,连飞扬的黑发都会让人有冷寂如夜的错觉。
换一袭男装,就是杀人无数满手血腥的大芮昭武将军秦晚。
我凄冷地一笑,看着春水中那个双眸冰寒的女子举起手,说道:“相思,你记住,如果有一天,娘亲忽然不见了,就是被你父王沉到了这池塘里。等你长大了,要想法子捞出娘亲的尸骨,送回大芮去。”
身后的相思并没有回答我。
我怔怔地望着水中飘摇晃动的人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感觉有些异样。
好像太安静了。
低头看时,相思仰脸望着我,黑漆漆的大眼睛里正大颗大颗的掉下泪珠。
我忙弯腰给她擦泪,笑道:“哭什么呢?我也是随口说说,未必真会有那样的事。”
相思道:“自然不会有那样的事。父王再生气,也不会舍得把娘亲沉池塘里,就像不会舍得把相思沉池塘里一样。可我想着,如果有一天,娘不见了,我可怎么办呢?我好容易才有了娘亲……”
我心头一窒,突如其来地心里发慌,“相思,你……”
“娘亲……”
她那幼细的小胳膊抱住我胳膊,面庞的湿润蹭湿了我皮肤,温温的,“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该分开的,是不是?”
小人儿浑不解事,娇娇柔柔地和我说着,眸子水汪汪的,依然清澈得出奇,倒映着我满脸的惊愕,甚至……茫然?
家?
一家人?
我的家在大芮,在北都。
秦氏家族赫赫有名,特别是我们这一支风头更劲。
不仅因为秦家的女儿连出了两位得宠的妃子,更因为秦家数代出将入相,有一支战斗力极强悍的秦家兵,连朝廷都忌惮三分。
可那就是家了吗?
“我们是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的一家人……”
耳边忽然听女子这般欢喜地说着,我惊愕转身,只见眼前红梅飘落如雪,有翠衣女子盈盈立于碧水之畔,忽然回眸一笑……
可正要看清她的面容时,脑中忽然一阵钻疼,连站都站不稳,昏黑着身体便软了下去。
娘亲!娘亲!”
有小女孩惊慌失措的尖细声音由远而近,软软的小手用力地拖住我忽然间冰冷的手。
那样微弱而执着的力道……
我反握住掌心那团小小的温暖,深深地呼吸着,努力找回属于自己的真实的知觉。肋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
身边的相思已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紧揪着我不敢动弹。
我睁开眼,才觉自己已经跌坐在地上,相思蹲在我身边,惊恐地看着我,满脸都是泪花。
“别……别怕,娘亲没事……”
我拍拍她的肩,只觉她小小的躯体哆嗦得厉害,忙安慰地向她笑了笑,挣扎着去取腰间的荷包。
只怕摔倒时又扯到了肩部受伤的筋络,手指很是不听使唤,摸索好一会儿居然都没能取出药来,头部继之而来的眩晕和疼痛却又让我吸了口气,忍不住呻吟出声。
相思极怕我又要摔倒,站起身努力扶紧我的肩,唤道:“娘亲,你……你坐稳了,我去喊父王……”
我挣扎着说道:“相思,我没事。帮我……取下药……”
相思应一声,跪下身来抓住我荷包,小小的手指在其中掏了两下,先抓出一只小小的玉貔貅,再进去掏时,果然摸出一粒药丸来,送到我唇边。镬
玉貔貅雕琢精细,看来只是件用以辟邪解煞的吉祥佩饰,实则是个中空的玉瓶,珍藏着我所离不开的安神药。因有时病情会突然发作,来得迅猛,不及到瓶中取药,总会另行放一两丸在荷包中,触手可及。
不想此时手上无力,连到荷包中取药也吃力了。
匆匆咽下药丸,我闭了眼睛抱紧相思静候药性化开。
可惜原来所携的提神香囊因时日久了,早已失了药效;我失去自由,又无法另行配置,不然还可恢复得快些。
好一会儿,我终于缓过来时,只觉怀中的小女孩犹自僵直着身体发抖。睁眼看时,相思正惶恐地望着我,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瞬。
我勉强支起身,在她凉凉的额际亲了一亲,柔声道:“娘没事了。刚只是……伤口忽然疼得厉害了。”
“现在……还疼不疼了?”
相思还是忐忑,软乎乎的小手摸摸我的头,又摸摸我的手,分明并不知道我疼在哪里,只是本能地想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安慰我,好像只那样摸我几下,便能让我疼痛减轻些一样。
而我竟因她的抚摸真的觉得眩晕无力的症状好了许多,微笑道:“有相思在……嗯,娘亲哪里都不疼了。”
相思道:“真不疼吗?父王打你哪里了?”
我奇道:“谁告诉你父王打我了?”
相思便有些忸捏,好一会儿才道:“那日我被父王赶出来了,好生难受,不想别人笑话我,便装睡躲在被子里哭。后来就听软玉姐姐在和温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