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洗剑录-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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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云亮道:“你是装傻还是真的猜想不到?好啦,我就对你明明白白的说了吧。那姓文的有一箱珠宝,我们就要从这箱珠宝上引出姬晓风来。”
江南一掌拍下,叫道:“我明白了!”崔云亮急忙拉着他的手,掩着他的嘴,道:“你胡嚷什么,提防姬晓风听见了,上了钩的鱼儿又要游走。”
江南小声笑道:“你们要捉贼却又怕给贼人知道,鬼鬼祟祟的自己倒像个贼了。”崔云亮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姬晓风这厮来去无踪,不是布下圈套,焉能令他落网?”
江南道:“那姓文的是你们的人吗?”崔云亮道:“不是,我们哪里来的那些珠宝?不过,据我们估计,那姓文的身怀重宝,业已露出风声,姬晓风一定会见猎心喜,迟早都要下手偷它。我们跟定了那姓文的,只待姬晓风出现!”
江南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少林寺的两个高憎,也到这小客店里来打埋伏了。你们是要借这姓文的珠宝当作钓鱼的饵,引姬晓风这尾大鱼上钩。但是,这姓文的是什么人,你们可查得清楚?他知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再者,他身怀重宝,既然露出风声,黑道上的人物又会不会闻风而来,搞乱了你们的计划?”
崔云亮道:“这姓文的来龙去脉,我们尚未查得清楚,只知道他是从南方来的。进入山东境内,才给我们的人发觉他携有价值连城的珠宝。那风声也是我们放出去的。至子黑道上的人物,我们早就请丐帮的人去打过招呼了,在未引出姬晓风之前,不许他们下手。在捉到姬晓风之后,他们要劫宝,我们不管。”
江南道:“咦,你们各大门派,这许多人,都查不到这姓文的底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们要借重这姓文的,却不知道他是何等样人,这未免是有点冒险了。”江南自幼失学,靠陈天宇的帮助,始粗通文墨;因此,他在说话时,便特别欢喜引用一些他所懂得的或半懂不懂的成语,把崔云亮弄得啼笑皆非。
可是他听江南说得郑重,也不觉怔了一怔,连忙问道:“你刚才曾窥探过他的房间,可曾发现他身怀绝技,武功非比寻常?”
江南道;“这姓文的是否身怀绝技,我倒未曾见到。只是据我所闻,他也好像已经知道你们在暗中跟踪他了。”
崔云亮愕了一愕,说道:“真的?”你听见什么?”江南道:“我听见他对他那个小厮说,叫他留意提防埋伏在店子里的其他贼人!”崔云亮诧道:“什么其他贼人?”江南笑道:“他们怀疑我也是个小贼呢。”当下将自己怎样怀着一片好心,想去劝那文公子不可将宝藏外露,却听到他们主仆私下谈话,将他也怀疑上了。
崔云亮道:“这么说,倒是我们走眼了。今晚到此之人,均非庸手。他居然能够察觉,这份本领,已非我们始料所及。这件事情,应该说给那两位禅师知道。”
刚说到这里,忽听得“扑通”一声,似是有什么重物给摔了出来,随即听得有人喊道:“瞎了眼的贼人,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也不知道我的厉害!你还有几个党羽?有种的都站出来!”正是那文公子的声音。
崔云亮大力惊诧,推开窗门,与江南立即飞身上屋,他们借着檐角遮身,俯头望下,这一望登时呆了。
他们最初以为是姬晓风来了,但又正在怀疑:以姬晓风的本事,断无一个照面,便给人家摔了出来的道理,哪知这个虽然不是姬晓风,却也是他们的熟人。
只见那一个瘦长的汉子,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说时迟,那时快,那文公子已然追了出来,几乎就在这同一时间,角落里跳出两个人来,两柄长剑同时刺到,一是中年道士,另一个则是个粗豪的黑脸少年!
这三个人崔云亮全都认得,给绊倒的那个瘦长汉子名叫胡乾,是武当派掌门雷震子的首徒,他出道比崔云亮更早,以身手矫捷驰名于江湖,人称“小灵猿胡乾”,那黑脸少年也是雷震子的弟子,名叫成滔,他气力过人,绰号“大力神”,那个中年道士则是他们的师叔抱拙道人。
崔云亮认出他们,惊奇之极,心中想道:“难道他们未曾与大悲禅师打过招呼?不知道我们的安排吗?但即使他们不知,也不该如此擅自行动呀?怎的真的下手去偷这姓文的了?”
崔云亮心念未已,只听得“啪”的上声响,大力神成滔已着了那姓文少年一记清脆的耳光,成滔大骂道:“妈巴子的,你这权门走狗,老子要骂你。骂你……”成滔是个鲁莽而又梗直的少年,一怒之下,差点要用家乡粗俗的说话骂了出来,猛地想起有两位前辈高僧可能在场,连说了几声:“骂你!”舌尖土话吐不出来,一时间却又不能收口,气得涨红了脸,甚是尴尬。
那姓文的少年笑道:“浑小子,你骂吧。你再骂,我就再赏你一耳光!”抱拙道人喝道:“成师侄,你退下!”咧的一剑刺出,抱拙道人是武当派的成名人物,一剑刺出,剑尖颤动,嗡嗡有声,端的是劲道十足,凌厉非常。
那姓文的少年赞道:“好,还是你这牛鼻子有两下子。”身子一飘一闪,瞬息之间,避开了抱拙道人的连环三剑。待到第四剑刺来,猛的一声大喝道:“撒手!”不知如何,他手上多了一把折扇,抱拙道人的长剑被他的扇子一搭,登时好像彼千斤重物压住一般,剑身弯曲,可是,一时之间,却也未曾撒手。
这时,埋伏在屋顶、树上、墙角暗处的各派高手,已有二十余人,见此情形,无不震骇,不但是因这少年的武功怪异,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而且是因为成滔骂他的那句说话,人人都在心中想:“这姓文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成滔骂他是权门走狗?”
这些人都是在武林中有相当身份的人,而且他们本来的目标乃是姬晓风,因此在未明白这少年的来历之前,谁都不愿出手。“小灵猿”胡乾本来已退过一边,这时见师叔情形不妙,大声叫道:“对付这等权门鹰犬,何必与他讲什么武林规矩?”挺匐再上,他的剑术比师弟大力神成滔要高明得多,刚才他之所以一进房门便给那少年摔了出来,固然是由子那少年又要比他高明一筹,但另外一半原因,却也是由子他对敌人估计不足的缘故。
成滔见师兄动手,他也大叫谊:“师叔,我宁愿受你责骂,这兔崽子我是非打他不可!”他因为气力过人,用的剑也与众不同,足有四尺来长。比寻常的青刚剑要厚三倍,竟似冲锋陷阵用的大刀一般,一剑劈下,呼呼风响。
成滔的剑重力沉,胡乾的剑轻灵翔动,同时使出武当派的连环夺命剑法,相得益彰。那姓文的少年在一时之间,既未能将抱拙道人的长剑打落,只好放松抱拙道人。他的身法端的是怪异之极。
眼看成、胡二人的兵刃已将刺到他的身上,倏然问他已在双剑交插的缝中钻了出来,只听得“吗”的一声,他的折扇一挥,成滔的重铁剑竟给他荡得反劈过去,与胡乾的长剑碰个正着,胡乾受不起他师弟那股大力,险险栽倒,幸亏他身法轻灵,急退三步,打了两个盘旋,这才站稳了脚步。
抱拙道人经验老到,所受的压力一松,立即抽出长剑,一招“临江截壁”,拦在成滔的前面,不让那少年乘机袭击他这个鲁莽的师侄。胡乾也揉身复上,突刺那少年背后的“风府穴”,两人前后夹攻,好不容易才把那少年的攻势挡住了。
那少年哈哈笑道:“武当派长幼两辈的杰出人才,文某今晚都领教了,果然高明,果然高明!”
抱拙道人气得双眉倒竖,怒目圆睁,疾攻三剑,猛地叫道:“各位武林同道,并非我们武当派想恃众行动,这姓文的实在是奸相和砷的门客,替他押运珠宝进京的,他这箱珠宝乃是江南各省督抚送给和砷的礼物,此种不义之财,人人可取,此种不义之人,人人可诛!”
和砷是当朝最得宠的大臣,据说本是乾隆的轿夫,乾隆因他相貌与一个死去的宠妃相似,遂加以不断升擢升。另一说谓他本有点小聪明,有一日乾隆大驾将出,仓卒间求黄盖不得,乾隆责问:“是谁之过?”和砷在轿前应声答道:“典守者不得辞其责。”乾隆见他仪度俊雅,声音清亮,赞道:“若辈中安得此解人?”遂派他总管仪仗,旋升侍卫,擢升副都统,又迁侍郎,一路升上去,直做至“大学士”。
清朝不设宰相,由“大学士”分掌相权,官场中对任大学杜职者亦尊称为相同,关子和砷出身此说,见薛福成《庸盒笔记》。总之,不论他是借甚机缘得到提升,在有清一代,论到秉政揽权,得到君皇信任之专,没有一个大学士足以与他比拟。他从乾隆四十二年出任大学士起,一直做了十几年的太平宰相,直到乾隆死后,他才给嘉庆所杀,那是后话。
乾隆重用和呻,到了晚年,倚界益笃,竟准其父配享太庙,其弟和琳重任边疆,又将公主嫁给他的儿丰绅殷德,一家富贵,位极人臣,权倾朝野。达官贵人,咸奔走其门,视为升官发财的捷径。
和砷更是卖官窜爵,招权纳贿,无所不为。时人有诗云:“绣衣成巷接公衙,曲曲弯弯路不差,莫笑此间街道窄,有门能达相公家。”就是吟咏当时情景的。
乾隆二十五岁即位,这时已经做了五十七年皇帝,已经是八十二岁的老人,健康还很不错。不过,他在即位的时候便曾许下誓愿,做皇帝最多做六十年,表示不敢越过他的祖父,他的祖父康熙做了六十一年皇帝。因此准备再过三年,便传位给太子,自己退为“太上皇”。
和砷得任高位,全靠乾隆的宠眷,得知乾隆有退位之意,大为着急,他一面笼络太子,一面培植自己的势力,同时加紧聚教。他的豪奢,真可说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据说他每日清晨,都要吃几颗珍珠,由专家替他烹调,云是:食珠之后,即心窍灵明,过目即记,一日之内,虽诸务纷沓,其胸中了然不忘。他所食的珍珠,凡色泽梢差的和已经穿过的不用,据前人笔记所载,他所食用的珍珠,最重者一粒价值二十万,轻者一方,至轻者亦值八千!他每日所用的珍珠,有部份便是南方各省督抚所献的。
关于和砷的闲话带过,且说埋伏在这客店的各派高手,听抱拙道人说这姓文的竟是和砷门客,那箱珠宝,就是替和砷押进京的,登时骚动起来,有几个人已从暗黝之处跳出。
那姓文的既不承认亦不否认,他折扇一挥,将抱拙道人的长剑封出门外,冷冷说道:“怎么,你们武当派长幼两辈,还嫌人手不够,要请在场诸位一齐上么?哈,哈,这真是大抬举我了。文某得天下英雄,同来赐教,何幸如之。”
在场的十九都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虽然他们痛恨和砷,与抱拙道人也或多或少有点交情,但姓文这少年此'炫書網整理提供'言一出,无异端出了一面挡箭牌,登时令得群雄踌躇不前,那几个跳了出来的人又复退了回去。
那姓文的少年折扇连挥,把抱拙道人迫得步步后退。
激战中只听得“啪”的一声,大力神成滔的额角被扇子狠狠地敲了一记,血流如注,抱拙道人与胡乾双剑齐出,一个在前面展剑刺他胸口的“璇玑穴”,一个在背后刺他的“风府穴”。这两人是武当派有数的剑术好手,他们为了解成滔之危,奋不顾身的扑上,运剑如风,当真是性命相搏,凌厉非常!
好个少年,只见他在背腹受敌,双剑进迫之下,倏地一个盘旋,折扇一合,便向抱拙道人的腕骨敲击,抱拙道人“涮”的一剑从他胁下穿过,却没有伤着他,反而被他欺身反扑,连忙晃身疾闪。
哪知姓文少年这一招反扑,看似霸道,实在却是虚招,抱拙道人一时不察,被他吓退,这少年减少了前面的威胁,陡地反手一抓,喝道:“你也给我躺下来吧!”原来他是避强击弱,实际的目标却是胡乾。
胡乾本来也以身手矫捷见长,可是三个人比起来,却是他稍逊一筹,他的剑尖堪堪就要触到那少年的背心,不料那少年的身形一个倾斜滑步,他的长剑已经刺歪,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那少年已是声到人到,只听得“嗤”的一声,胡乾的衣服被撕去了一大幅,露出半边光背脊,隐然没有躺下,亦已狼狈非常。
那少年笑道:“好,你的本事要比这大个子高明许多,你要不要歇歇,穿好了衣再来?”
崔云亮与胡乾交情甚深,这时忍不住拔剑跳下,道:“抱拙道长说的对,对付这等鹰犬,何须与他讲武林规矩,胡大哥,成大哥,请让小弟也来与他一会。”
那少年冷笑道:“好的,武当派不行,再瞧瞧你青城派的,你们要一窝蜂来也好,要车轮战也好,都听随你们的便。”不但神情傲慢,而且听他随口道来,竟似对备人的来历都知得清清楚楚。
胡乾被撕毁了衣裳,无颜再战,只好拉了他的师弟退下,抱拙道人虽然亦觉面上无光,但强敌当前,崔云亮既来相助,自已怎忍让他一人独战?因此只得强振精神,仍然与他向那少年奋战。但他以武当前辈的身份,不但战这少年不下,反而屡次吃亏,也早已有些气馁了。
那崔云亮却是血气方刚;恨这少年傲慢,青钢剑扬空一闪,立即一招“长虹经天”,脚踏洪门,向这少年胸口逞刺。
崔云亮已尽得乃师真传,剑术上和内功上的造诣,又要比雷震子那两个徒弟深厚许多,本来武学的术语有云:“刀走白,剑走黑。”即是说用刀宜于正面交锋,用剑则宜子侧袭,像崔云亮这样,第一招就踏正洪门,从中路急攻,那是非常少见。那少年赞了一个“好”字,折扇一带,使了个“卸”字诀,崔云亮这一剑用足了气力,突然被他的扇子搭着剑脊,顺手一带,不由自己的身向前倾,幸在他已有了相当功力,差不多到了能发能收,随心所欲的境界,脚步刚一踉跄,立即便趁势以脚跟作轴,转了半个圆圈,剑招从“长虹经天”一变而为“随风折柳’,不但掩饰了他失招窘态,而且变化得非常自然,倘非剑术名家,绝对看不出来。
抱拙道人见崔云亮剑术了得,实在比他那两个师侄加起来还强得多,战意登时复盛,而且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