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难为 作者:石头与水[晋江版]-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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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明礼刚要开口解释,凤景南却似根本不愿听,继续冷声质问,“如果你本来打算驱使明湛,吩咐明湛出面处置,今日我也不会让你难堪。可事实上自始至终,你都是处于被动地位。你是我嘱意的世子人选,我让你来帝都,让你处理有关镇南王府的事务,可是你大权旁落,连自己姐姐的婚事都说不上话儿?帝都里谁是瞎子,遇事你便退,那么等你想说话时,还有何份量威信!”
“我知道你的性子,最是不愿得罪人!可你想想,明艳是你的姐姐,亲姐姐有事你尚且退避,别人焉敢望于你!对亲姐姐尚且袖手,那么对属下呢?对朋友呢?”凤景南厉声道,“再者,你不愿得罪福昌公主,退避三舍。反倒让比你年小的弟弟出面得罪人!手足之情如此淡薄,首先,你人品便入了下流!”
凤明礼脸色涨红,禁不住凤景南如此重话,跪在地上哀声道,“父王这样讲,儿子哪里当的起。我承认大姐姐的婚事如此波折,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处置失当。可是,帝都只有我与明湛,明湛的脾气父王也知道,一来帝都,谁的面子都不给,皇祖母都敢冲撞。我,我真是怕了他胡来。后来大姐姐的婚事,他总是先拿主意,若不依他,怕又要做出离谱的事儿来。父王,我能怎么办?难道要帝都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兄弟不和。”
“你好糊涂!”凤景南斥道,“你怕他什么?他在宫里,手上一个人没有,事事要指望你相帮,你还怕他!有些人,当得罪时便要得罪!明湛做的事,他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承担后果!他得罪人,你怕什么?他只是他,他是能代表镇南王府,还是可以代表我?他得罪人,并不是镇南王府得罪人!他要拿主意,你不理会他,他能怎样?你这样事事好性儿,如果有人要抢你屁股底下的椅子,是不是你还要满面含笑的让出来!”
凤明礼想到晨间的难堪,忍不住落下泪来。
“今天,不过是一把餐椅你就如此。若有朝一日,世子之位易主,你要如何?”凤景南冷声道,“自你启蒙,我为你请最渊博的先生,十岁开始就在书房伺候,明礼,你们兄弟几个,唯你如此。我唯有待你如此!”凤景南望着凤明礼含泪的眼睛,轻叹一声,伸手虚扶,“起来说话。”
凤明礼抽咽着起身,坐在凤景南身畔,心中的愧疚仿若压在心口的一块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低声道,“我无能,让父王失望了。”
凤景南拍了拍他的脊背,声音温和许多,“你要学着遇事自己拿主意,属下的话,可参考选择着听;明湛的话,也是如此。明湛是要一直留在帝都的,你想一想吧,今日你低他一头,他日你是不是要低他一辈子了!明礼,今日你将帝都的话语权让于他,有朝一日,明湛必会反客为主,遥控云南事务!界时,不是藩王,胜似藩王!而你,则成了他放在云南的傀儡亲王!”
凤明礼身子一震,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凤景南呷一口茶,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在危言耸听?”
他了解明湛,一个能在他眼皮底下掩去锋芒、装傻充愣的小家伙,够聪明,看他在帝都的行为,也够手段。现在,也展露了野心。
可是,凤景南仍然不会冒然造择明湛,或许是因为明湛太过胆大不安定,他从内心深处排斥明湛掌权一事。
“明礼,是知道的,我本是庶出的皇子。先前,你皇祖母在先帝时,份位很低,我出生时只是你皇祖母还只是坤宁宫偏殿里的小贵人。那时戾太子尚是太子,深得先帝喜爱。皇子们都在闻道斋念书,太子但有差错,罚的是伴读。我若有错,直接打手板。”凤景南目光幽远,带着几分讥讽,“倒不是先生偏心,故意打罚我。实在是我根本没有伴读。你皇祖母份位低在先帝跟前儿说不上话,魏家那会儿也穷困,无可指望。我启蒙时竟然无人提伴读之事,所以我一直没有伴读,在闻道斋的时候吃过不少苦头儿。同是皇子,嫡庶之别,犹如云泥。庶子的苦,没人比我更清楚。所以,我对你们向来一视同仁。你是我的长子,我对你的期望是最高的。我从不觉得庶子比嫡子差,在我心里,最嘱意的人选就是你。”握住凤明礼修长的略带薄茧的手,凤景南沉声道,“所以,别让我失望。明礼,别让父亲失望!”
36、椅子
明湛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看明淇剑若游龙、杀气纵横,身姿俊挺,剑光灵动。
明湛啪啪的鼓掌。
明淇练了一阵,额上微汗,双颊泛红,还剑于鞘,走了过去。明湛移出半个秋千藤椅的位子,明淇屈身坐下,擦了擦汗,看向明湛道,“等我再大些,就去带兵缫匪。”
“你不成婚了?”明湛写字问道。
明淇冷笑,“如今瞧见大姐姐这样,嫁男人有什么好的?大姐姐还是正经郡主呢,与亲姑妈家做亲,那个姓杜的还敢养小老婆!要是赶上我,不一剑过去捅死姓杜的!还容他带发修行赚个孝顺的美名儿!再说,我练这么多年的武功,难道是为了伺候男人!”
明湛觉得明淇真的被凤景南培养出成了女权主义者,明淇道,“我先去把云南的土匪打干净了,再考虑大婚的事儿。到时我也不要什么公府的少爷侯府的公子,只要个听话的。叫他往东,不能往西的。”
明湛连连点头,他真是服了明淇,你干脆养条狗算了,还嫁什么男人!
“你这丫头真是不害臊,什么话都敢说。”凤景南笑着从假山后徐步走出,身后跟着眼睛微红的凤明礼。
明淇明湛起身见礼,明淇迎上去,笑着挽住凤景南的手臂,正色道,“父王,我说的是真的。明年过了生辰,你就放我去军中吧。要不,你给我一队人马使唤。我练武这么多年,莫非就用来打只兔子射只野鸡,说出去真是丢父王的脸!”
凤景南轻点明淇的鼻尖儿,笑道,“行行,淇儿说的话,本王哪儿敢不允?”
明湛的眼睛落在凤明礼微红的眼睛上,看来是挨过训斥了,凤景南一大早的就给凤明礼下不来台,骂一顿也合乎情理。不过,凤明礼脸色不差,想来除了敲打,还指点了凤明礼一番。
昨晚,明湛不过是刚开了口,凤景南便将话糊弄了过去,至此再不提帝都人手之事。看来,凤景南还是要倚重明礼明义。
凤明礼看他的眼神还有几分戒备,明湛勾了勾唇角,移开眼睛在凤景南放肆的身上溜了一溜。凤景南自也留意两个儿子的反应,一看明湛这副形容便知这小子猜着些什么。
明湛看向凤景南,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凤景南转而带着明淇去小校场比剑,明淇唤明湛,“你也来,我看看你骑射有长进没?”
明礼自然一道跟了过去。
试了一巡弓箭后,凤景南越发认为自己的决定没错,明礼也是自幼练习,如今虽还是少年,已有些玉树临风的意思,随便一摆,那姿势硬是优雅好看,关键人家手里有几分真功夫,算是个有内涵的花瓶儿。
明湛侥幸没脱靶,明淇好一番夸奖,“长进了这许多,可见宫里的师傅的确好。”
以前在云南,卫王妃什么都由着他,明湛的骑射向来的两日有三日无的,别说正中靶心,脱靶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如今在宫里,每天下午都要去校场跟着师傅练习,纵是明湛这样儿的,都练的有些模样了。
当然不能跟明淇明礼相比。
明淇亲自下场教明湛怎样瞄准怎样发力,对明湛道,“只管多练,这东西,不过是练个手熟。有了手感,便百发百中了。”随手一引弓,箭矢流星般追去,一只落在树梢儿上的麻雀应声掉在地上。
明淇连发十箭,箭箭皆中,指使着小厮们捡了,吩咐道,“送厨房去,叫他们收拾了,腌好炸酥,中午添菜。”
明湛笑着点头。
凤景南对明淇的箭法最是满意,笑着赞了几句,明淇摆摆手道,“只能射些蠢物罢了,上次师傅拿了一把琉璃珠子,弹出去叫我射,一个没中。”
凤景南笑道,“武功非一日之功,急什么,你才多大呢。现在有这样的准头儿已颇是不易了。”再教训明礼,“来帝都这大半年,臂力半点长进全无,平日都在忙什么!莫非要被你妹妹比下去不成!以后每日加半个时辰的骑射。”
凤明礼小心嚅嚅的应是。
“明湛,你与明淇一个年纪,不必我多说。”
不想多说,那就闭嘴。明湛翻个白眼。
日头渐高,凤景南便带着明淇回去了。
中午用膳,却又有一番波折。
凤景南自然是正中首位。
凤明礼却先一步坐在凤景南的左下首,明湛站在厅里未动,并不上前就坐明义下首之位。
明菲这次只是略带嘲讽的笑了笑,并未多言。
凤景南刚要拿筷子,明淇道,“父王稍慢,我有事想请教父王。”
“淇儿说吧。”看了明淇一眼。
明淇脸上并不见恼怒,只是郑重,正色道,“父王,是嫡为贵,还是庶为贵?”
明菲当即道,“我也想问二姐,是以长为尊,还是以幼为尊?”
明湛根本不理会明菲,镇定的说,“父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记得太宗当年,元后嘉仪皇后早逝,身后留有嫡出三皇子。一年后,太宗立原慧皇贵妃为后,慧皇贵妃原有皇长子仪亲王为亲子。当年立太子之际,朝臣为嫡长尊卑争执不下,进而引的朝廷震荡,天下失和,最后太宗道:仪王虽贵,元嫡更尊。遂立三皇子为储,是为高宗皇帝。虽说是嫡是庶都是父王的儿子,可若是嫡庶不明,那镇南王府何必分出嫡妃侧妃侍妾丫头?六中之中何必再有后妃嫔妾之别?父王今日先乱嫡庶尊卑,恕明淇不敢苟同!”
凤景南看向凤明礼,凤明礼从容笑道,“不过是一张椅子,四弟要坐便坐了。二妹不要动怒,四弟,你来坐吧。”
凤明义笑着附言,“是啊,二妹莫动气。正吃饭呢,怎么连太宗皇帝都搬出来了?是我没看清,先坐了大哥的位子,大哥便往前移了一位。”
明淇一挑长眉,不为所动,吩咐身后的丫头道,“去二门传话儿,叫大管家进来。”
李明听说里头叫传,不敢耽搁,撂下吃了一半儿的饭,一抹嘴儿便来了。
明淇沉声道,“大管家,午膳过后你派人将父王上首之位,与左下第一位的椅袱都换成耀眼的大红色。”
李明忙应了。明淇看向凤景南,一捶定音,“左下之位,若日后父王请封世子,理当由世子坐。既然父王尚未请立世子,嫡庶尊卑不可乱,明湛,你过来坐!”
明湛走过去,座位又是一番变动。
明淇问道,“父王看女儿如此处置,可还妥当?”
“甚妥。”凤景南开箸。
37、下场
凤景南此来帝都,除了为老娘贺寿,还有便是明艳的婚事了。
凤景乾自个儿指的烂婚,魏太后瞎眼做的媒人。故此,凤景南一提此事,俩人颇有些面儿上抹不开。
还是魏太后老脸皮子厚,叹道,“明艳这丫头,跟在哀家身边这些日子,体贴乖巧,哀家断不能让她受半分委屈。”
“这都是明艳的福气。”凤景南笑道,“母后心里可有人选,不妨说与儿子听听。”他虽然对母亲的眼光有些怀疑,不过,亲孙女的婚事,母亲定也是想孙女结一门好亲。何况失策在前,母亲和皇兄定有补偿的心理,那么,此次的人选应该是不错的。凤景南倒是有些期待。
魏太后道,“借着正月十五的灯节,哀家瞧了瞧,一位是你泰阳姐姐家的嫡长,叫冯绍明;一个是永安公府的嫡孙,叫温长枫的。两个孩子,哀家已细细打听过,都是十七岁,尚未婚娶。最正经不过,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的。”断不会与杜如兰一个德行的。魏太后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不知品性如何?”
魏太后笑道,“这有何难,明日哀家召他们进宫便是。都是齐整的孩子。”
魏太后这次真的是恨不能拿了放大镜去给明艳相看女婿,凤景南最终相中了冯绍明,凤景乾笑道,“不错,朕也是嘱意绍明这孩子,老成稳重。”
凤景南笑道,“瞧着是个好的。臣弟听说杜如兰在寺中为福昌姐姐祈福,皇兄以孝治天下,如此孝心怎能不予以嘉赏?”
凤景乾笑了笑,侧耳倾听。
“不如赐他个法号。”
赐了法号,便要真正出家落发,凤景乾笑劝,“福昌公主到底是皇姐呢?”话却未说死。
凤景南峻容道,“皇姐办的事才更让我心寒。里里外外都是她的道理,不过一个贱婢,就敢欺到明艳头上!若是人人效仿,我以后哪里还敢再与公主府联姻?”
“罢了罢了,依你就是。”
凤景乾赐了“孝真”二字为法号予杜如兰,命他在庙好生祈福。福昌大公主听到圣旨时当即便晕死过去,这次是真的病了。
隔日,泰阳长公主嫡长子冯绍明赐婚于淑仪郡主,择日完婚。
泰阳长公主年纪略大凤景南一岁,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柔和温婉。带着儿子进宫谢恩,便先让冯绍明出去了,柔声道,“早在母后这儿见过郡主,只是没想到绍明有这个福份,这都是母后与皇兄的恩典。”
泰阳大公主婚后不过两年,丈夫寿安侯便因病去了,她一个人守着儿子到如今,颇是不容易。因泰阳长公主守节贞义,魏太后也有几分另眼相待,笑道,“如今绍明出息了,你也熬出头儿了。哀家想着,大婚前让绍明袭了爵位,也算双喜临门。”
泰阳长公主顿时眼圈儿都红了,忙起身谢恩。
当年寿安侯的过逝时冯绍明尚在襁褓,因泰阳长公主的生母为先帝厌弃,便未命袭爵。后凤景乾继位,只是加恩泰阳大公主,并未赐爵,故此寿安侯的爵位便始终悬而未决。
泰阳大公主心道皇上如此痛快的赐爵,定是镇南王在皇上面前进言之功。再思及杜如兰的下场,心中一凛,回去定要好生叮嘱儿子,一定要礼遇郡主。
冯绍明出了慈宁宫没几步就碰到了个小太监,正是方青。
方青打千儿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