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丞相:红妆娇-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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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琉璃宫灯微摇,少年如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离去的片刻后,房外忽然有公公的禀报:“皇上,公孙御史求见。”
龙锦腾神色一凛,沉吟稍许,便道:“宣见。”
明黄色的琉璃灯下,青衣谋士在廊道里匆匆穿过,直至在御书房门前停下,垂首深深作揖:“微臣参见皇上。”
“爱卿无需多礼,进来吧。”
得到允许,李公公替他推开了门,待他进去之后又将门轻轻掩上。
“皇上,那些探子在雪荒失踪,只有一名侥幸回来。”公孙求孤上前,声音不大稳,“但是依然没有找出去凌绝顶的路。”
听得如此消息,龙锦腾并无焦虑,淡淡问:“爱卿认为,此去凌绝顶须得多少兵力?”
青衣谋士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回答,沉吟片刻,低声:“凌绝顶的底摸不清,听闻凌绝顶的弟子都是个中武林好手,大概须得五万兵力。”
龙锦腾却微微一笑:“只需一千兵力。”
彼岸之荒 (5)
青衣谋士霍地抬头,吃了一惊,隔着银灯看着皇帝,烛火摇晃下,皇帝的侧脸如同雪刃般凌厉。不经意间,他看见了案上的一张羊皮,隐约可见应是一张防城地图。
“那是——”只是刹那的瞥见,忽地明白了那是什么,任是如何的淡定从容,青衣谋士也是猛然吃惊。
“爱卿想得对,这是凌绝顶的部署图。”龙锦腾拿起案上的羊皮,微微笑了一笑,笑意难辨,“只需一千兵力,就可以攻下凌绝顶。”
“……”青衣谋士疑惑那张地图的来处,然而皇帝那样的笑意让他心中一凛,沉默。
“楚将军的葬礼准备如何了?”龙锦腾将羊皮收好,转过了脸来,隔着摇晃的银灯,淡淡问谋士。
“已经按照皇上的旨意厚葬了将军。”公孙求孤低声。
龙锦腾负手,忽地叹息了一声,神色有点惋惜:“只可惜了一名好将才,如此看来,朕也并非是一个礼贤下士的好皇帝。”
“……”公孙求孤没有料到皇帝会说出如此话来,但却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忽然间心下一定。
今日这个皇帝和昔日的玉面公子相比,远比他想的深沉可怕。楚天敛的存在触动了锦帝心里那个隐秘的疤,即便是雄才大略的臣子,只要稍微触犯了皇帝的禁忌,也是不能容见的。
“爱卿足智多谋,早就猜到朕的想法了吧?”龙锦腾忽然转过身,看着青衣谋士,眼神凝聚如针。
“是的。”公孙求孤并无惊慌,静静回答,“楚天敛始终是皇上的心头大患,如今这颗棋子已无用,可弃之。”
“知我者莫若爱卿也。”龙锦腾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按住了谋士的肩膀,低声,“如今楚将军一死,朝中已无可用之人,放眼整个东锦,朕眼下只能仰仗爱卿了。”
公孙求孤深深一礼:“国士遇我,国士报之,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
龙锦腾转过了身,凝望着窗外,似乎在沉沉的月夜下急速地权衡着各方利益,他忽地开口:“这是最后一击,就由朕亲自领兵。”
死生契阔 (1)
天光静静地拂向凌绝顶,清晨的天空带着奇异的璃青色,美丽如琉璃。
大雪还在降落,静默如白羽,然而冷霄阁里却依然天光笼罩,春风沉醉。
弥漫兰麝香的房间里,华帐内尚自缠绵。
月将影凝视着蜷在身侧的女子。她乌黑的长发铺了一身,安静而娇小,宛如神女在一朵静静绽放的睡莲里沉睡。
他垂手抚摸着女子如云的乌发,看了她良久,忽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疼惜却复杂。
一夜欢娱缠绵却短暂,那种带着至死方休的气息,仿佛要将人溺毙——那是一种至死的绝望,刻入骨髓、镌入心神的绝望。
“璧尘……其实我也很自私。”俊魅的男子望着她,琉璃般美丽的碧色眼眸里拢上了一层琢磨不透的薄雾,“悲欢离合总无情……璧尘,我越来越放不下你。”
横在君澜腰间的手臂微微用力,月将影抱紧了她,将脸微微侧过去,俯首深深埋在了她的颈间,盈着女子的馨香。
“嗯……”睡梦中的人觉察出了他的动静,迷蒙睁眼,看到了他的脸,“月将影……”
“醒了?”他轻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唤我声月,我喜欢璧尘那样叫我。”
“月……”君澜此刻的意识还处于朦胧状态,启唇喃喃,“我……好累。”
月将影抑制不住地低低笑了起来,手臂揽过她的螓首,贴在她耳边轻声:“是为夫的错,让娘子累着了。”
“啊……月将影!”睡意迷蒙中的女子仿佛觉察出不对劲,猛然清醒,睁大了眼睛。碧色的眸子宛转着流光溢彩,君澜才惊觉此刻的处境,顿时烧红了脸。
月将影终于忍不住放声笑开,注视着她此刻娇羞的脸:“璧尘总是那么惹人怜爱,可是为夫比较喜欢昨晚那个娇憨热情的娘子。”
“你!”君澜更加羞红了脸,作势就要起身,却不料腰上的手臂忽然放开,身侧的男子躺入了锦衾,调侃道:“这里可没有璧尘的衣服哦,难道娘子想让为夫再次重温昨晚的热情?”
“月将影,你可真无赖!”君澜慌乱地扯过被衾,酡红的脸上带着些微的羞恼。
月将影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声笑道:“娘子不恼了,为夫帮你穿衣梳头。”
他径自起身,披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袍,转身横抱起床榻上的君澜,将她轻轻放在铺满柔软锦衾的床边。然而眼底那种笑意和淡定迅速退去,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女子异常乖巧地坐在床边,裸露出如雪的肌肤,墨云般的长发垂落雪白丰润的肩臂,似是一匹柔软顺滑的上好绸缎。
死生契阔 (2)
“璧尘……”莹白的肌肤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柔光,令人着魔。月将影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微凉的唇贴了上来,封住了君澜因为吃惊脱口想说的话。
微冷的凉意侵入肌肤,君澜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沉醉在男子无边的温柔里。那个吻漫长而缠绵,带着相濡以沫的气息,似是要将对方融入生命里。
仿佛喘不过气来,君澜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一下。月将影侧过了头,亲吻她如雪的肌肤,声音喃喃:“璧尘,我们再也不分开。”
“嗯……”君澜喃喃,眼神沉迷,却还是将他微微推了推,“月……该穿衣了。”
低喘声中,他放开了手,碧色的眼睛依然炽热幽深。他定了定神,伸手取过帘屏上的衣服,为她一件件穿上,动作小心而轻柔,宛若珍宝。
异常安宁馨和的气氛令君澜无尽的沉醉与幸福,她看着眼前的男子淡淡微笑,却不说话,生怕一开口仿佛就会打破此刻的宁静美好。
为她穿好了衣,在女子的惊呼声中,月将影横抱起她,让她坐在镜边,黑柔的墨发被温柔地绾起。君澜侧了侧脸,对着他露出了微微的笑。缠绵过后的娇柔宛如红梅绽放朦朦地印在她的笑靥上,令身后的男子惊艳。
他俯身按住她的肩膀,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挑着眉,唇上噙着一丝笑意。
“看,我们多有夫妻相。男的俊,女的俏,虽然娘子的容貌比不上为夫的半分,但尚可入眼。”
君澜看着镜中戏谑的男子,微微一笑:“看来夫君大人的眼力也尚可。”
月将影将脸埋进她白皙的脖颈,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听得男子隐忍的笑声,她作势就要起身,却被月将影一把按住,将唇贴着她的脸靥,轻声:“娘子恼了?不恼了,不恼了,为夫帮你梳头。”
君澜乖巧地坐回镜边,青丝一缕缕地拂动,她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男子为她轻轻挽起了一把如云的乌发,偶尔低头盈一口她发间的馨香。
她觉得此刻大概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了,当真是君如磐石,妾如蒲苇。然而这种幸福得之不易,令她心中不觉有种小心翼翼的害怕,经过两次大起大落的分离,她的心底有难言的后怕。
“在想什么?”月将影双臂揽过女子的肩,俯身看着她,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凝重,带着捉摸不透的语气,“梁子游现下在凌绝顶,璧尘可去看他?”
“子游在凌绝顶?”无暇多想他此刻忽然微变的语气,君澜听到这个消息,只觉惊喜万分,“带我去看他。”
月将影凝视着她,似乎在想着什么。
死生契阔 (3)
“有个消息,请璧尘听了务必不要伤心。”他沉吟了片刻,终于缓缓道,“璧尘的师母已在半月前去世了。”
。
女子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匆忙离开冷霄阁,赶往梁子游的住处。
风过回廊。
满园的奇花异草在风中怒放,吐露芬芳,不分季节地争奇斗艳。
月将影靠着白色大理石雕琢的廊柱坐在廊下,脸色有些惨白。然而,看着离去的人,随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碧色眼睛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然而笑着笑着,闪电一样的剧痛蓦然直刺脑髓,陡然间让他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
又来了……又来了。禁制术已经开始发作了,可能再过一段时日,他就会忘了她,回到以前那般静如止水的枯寂。
仿佛中间的岁月忽然之间被抽空——他们不曾相遇过,更不曾相爱过,中间一切的过往纠缠都只是昙花一现,梦幻空花。
月将影抬手抵着额头,呼吸有些不稳。他腾出手来从袖中取出白玉瓷瓶,却被一只手忽然压住。
“领主,不能再吃定魂丹了。”一直隐匿在暗处的雪樱终于走了出来,不禁越轨抬手按住了那只握着白玉瓷瓶的手,“定魂丹是靠消耗元神来暂保记忆,领主血气已很衰弱,恐怕承受不起。”
听到属下居然敢反驳自己,月将影眼神慢慢凝聚,“放开。”
“不!”雪樱忽然用力地咬住唇角,眼里的光芒却是雪亮的,她第一次直视月将影的眼睛,“利用定魂丹强行留住记忆,溢血的痛苦领主怎能承受!领主这样做,她可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领主这样做不值得,不值得!为什么只让你一个人承受——”
女子的咽喉蓦然被手指掐住,月将影转脸看她,他的脸雪白得几乎和手中的白玉瓷瓶同色。他陡然一笑,清俊的眉间杀气凝聚,“值不值得用不着你来说,给我滚出这里!”
第一次见到领主那般凌厉的眼神,雪樱不禁一凛,不再说话,跟随了他那么长时间,他那种喜怒无常的情绪她依然无法琢磨。
“滚。”月将影松开了手,冷冷地说出一个字。
“不,领主!”雪樱毫不畏惧,已然不管对方是不是强悍如天人的凌绝顶领主,只顾忿忿,“定魂丹不能再吃了,这最后一颗吃下去就再也没得救了!这不是在求死吗!”
扫了她一眼,他忽然叹声:“雪樱,我不是在求死……我只是在守住我在意的东西。”
那样沉郁而悲凉的一眼扫过来,犹如寒潭里的水,冷冽入骨,令雪樱不自觉怔了一怔。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跟了他那么多年,从未见他拼死也要守护什么人过,然而,这次他死也要守住那个人。
死生契阔 (4)
“退下。”月将影将头仰靠在廊柱上,有些虚弱,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雪樱在内心几乎撕心裂肺地呐喊叹息,然而听到他的命令,却无法说出口,垂目离开,在回廊的转角处脚步微一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便急速离去。
片刻间,回廊下,静谧得听得见风拂动的声音。
月将影将瓶中仅剩的一颗定魂丹含入嘴里,闭目运气调息,将药力化开,显然是定魂丹发挥了效力,苍白如纸的颊上浮现了奇异的血色。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掩饰不住的苦痛和疲惫慢慢舒展开来。
。
藏青阁里,白雪如棉,絮絮飘落,夹杂着空中飘转的红梅。
又一朵红梅飘落下来,君澜伸出手,轻轻接住,低头看了一眼红梅。红梅的花瓣仿佛被无形的剑气齐齐切碎,落到她手中的同时,碎裂。
耳边有细细的曲声,一听竟是童年时她教于子游的第一首曲子。君澜回过头去,看见坐在雪松上的黑衣少年。
雪松白雪浮动,掩映着那个二十岁的少年。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反常地苍白,正卷着叶子凑在唇边漫然吹着,他微微闭着眼睛,静静地将头靠在树干上。
君澜有些动容,即使在这样静谧的时刻,这个孩子依然保持着和她第一次重逢时的那种强烈的杀戮和剑气。吹出的曲子是她所熟悉的童年的曲子,然而周围那些红梅却在无形的杀气中纷纷飘转,在大雪纷飞中显得是那样突兀。
这个孩子……已经不是原来的梁子游了,此刻的他仿佛一根紧绷的弦,焦躁而危险。
“小澜,你来了。”黑衣少年从树上轻盈跃下,落到她的眼前,嘴上的笑意有些奇异,看着对方,“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天气有些冷,怎么在屋外?”依然如从前那般对他疼爱呵护,君澜抬手,替他拂落了肩上的雪粒子,“进屋吧。”
絮雪纷飞,眼前的女子眼神疼惜,言笑晏晏——看入少年的眼中,夜之墨忍不住一怔。
——又是那样的眼神……那样的眼神,竟让他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他的身子猛然一震,眼神涣散了又凝聚,眼前的人模糊了又清晰。
梁子游……梁子游在他的体内又要复苏了,他此刻仿佛一只焦躁不安的兽类,正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似要破体而出一样。
黑衣少年已然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夜之墨还是梁子游,眼里蓦然出现了亮光。
“小澜……我要把你怎么办?”雪亮的眼睛里却是茫然而痛苦的,甚至有一丝绝望的意味,“小澜,无论我做过什么,你都会原谅我吧?我只是讨厌一个人。”
死生契阔 (5)
听的那样孩子气的话,君澜反而一怔,仿佛那个孤独羞涩的少年又回来了,说道:“师母过世了,子游很难过吧。你不是一个人,子游还有我。”
“不!”黑衣少年眼里陡然一凝,一缕杀气溢出来,不知是不是脑中的苦痛,几乎是咬着牙低喊,“我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你有了月将影,就会不要我了!”
“不要以为他救了我,我就会感恩戴德!”少年情绪有些紧张,厉声,“他抢走了你,我非杀了他不可!”
“子游!”看到杀气从他的眼里弥漫了出来,君澜忍不住冷抽了一口气。看了他许久,眼神渐渐冷淡,以一个成年人的眼神看着少年人,“那你杀了我